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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光里聆听巴蜀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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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青衣江: 与一湾碧水同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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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雅安市区出发时,晨雾正沿着江面缓缓流动。车窗外的青衣江像一条被揉皱的绿绸带,绕着城市的边缘蜿蜒而去,岸边的竹林在风中摇曳,叶片上的露珠坠入江面,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同行的老周是土生土长的雅安人,他指着江面上的薄雾说:“这江啊,脾气像川西的姑娘,温柔起来能映出云影,闹起来能掀翻木船,今天倒是给足了面子。”

车子驶过青衣江大桥时,能清晰地看到江水从上游的峡谷中奔涌而出,在城区边缘忽然放缓了脚步,像是怕惊扰了岸边的人家。江面上偶尔有白鹭掠过,翅膀展开时像一把把白色的小扇子,掠过水面时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转瞬又消失在对岸的竹林里。老周说,青衣江的源头在宝兴县的夹金山,一路汇聚了大小几十条支流,到了雅安才算真正有了“江”的模样,当地人都叫它“母亲河”。

初见:翡翠色的河流与千年故事

车子停在青衣江上游的峡口时,雾刚好散了大半。站在观景台上往下望,江水像是被群山捧在手心的翡翠,绿得透亮,绿得发蓝,阳光一照便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是有人在水里撒了一把碎钻。江面上没有大船,只有几叶竹筏在缓缓漂流,筏上的渔人戴着斗笠,身影被拉得很长,像是水墨画里洇开的墨痕。

老周指着江对岸的岩壁说:“那上面有古人凿的栈道,以前没有公路的时候,来往的客商全靠这栈道和江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能看到岩壁上有一排模糊的孔洞,像是巨人的手指在石头上留下的印记。老周说,那是茶马古道的遗迹,马帮们牵着骡马在栈道上行走,脚下是万丈悬崖,耳边是江水轰鸣,想想都让人腿软。

沿着石阶往下走,脚下的石头有些湿滑,长满了青绿色的苔藓。越靠近江面,水汽越浓,空气里的凉意也越重,像是有无数只冰凉的小手在抚摸脸颊。江水拍打着岩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哗哗”的声响里带着一种沉稳的节奏,不似海浪那般汹涌,却自有一股能磨平棱角的力量。

蹲在江边掬起一捧水,指尖立刻感到刺骨的凉。水从指缝间溜走时,能看到江底的鹅卵石,白的、灰的、带着红纹的,被水流冲刷得干干净净,像是被江水精心挑选过的珍宝。老周说,这些石头在江里躺了上百年,有的是从雪山崩下来的,有的是被地震震落的,最后都被青衣江收进了怀里。他捡起一块扁圆形的石头,说:“这种叫‘水冲石’,能在手里盘出包浆,老一辈人说带一块在身上,能保平安。”

江面上漂来一片竹叶,打着旋儿向远方流去。老周说,顺着这江水漂下去,能到乐山,能到宜宾,最后汇入长江,一路奔到东海。“你说这叶子会不会记得,自己是从雅安的竹林里掉下来的?”他笑着问,眼里映着江水的波光。

江畔:人家与烟火里的岁月

顺着江岸往下走,渐渐看到了散落的村落。青瓦白墙的房子沿着江堤排列,屋檐下挂着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像是给绿色的江岸缀上了明艳的装饰。几只土鸡在院子里踱步,见了生人也不慌张,反而歪着头打量,倒是趴在门口的黄狗警惕地吠了两声,声音被江风一吹便散了。

村口的老榕树下,几位老人正坐在竹椅上聊天,手里的蒲扇慢悠悠地摇着,话题大概是庄稼的收成或是江水的涨落。见到我们时,一位戴蓝布头巾的老奶奶笑着招手,用带着浓重川音的普通话说:“来歇会儿嘛,喝碗老鹰茶。”她的皱纹里嵌着阳光的痕迹,手指关节有些粗大,大概是常年在江里洗衣、在地里劳作留下的印记。

跟着老奶奶走进院子,立刻闻到一股柴火的香味。厨房的灶台正冒着热气,锅里炖着的腊肉发出“咕嘟”的声响,香气混着江水的湿气在院子里弥漫。老奶奶的孙女正在井边打水,木桶坠入井中的“咚”声与远处的江水声奇妙地呼应,像是一首简单的歌谣。

“我们这村子,是靠江吃江的。”老奶奶给我们倒上老鹰茶,茶叶在粗瓷碗里舒展,茶水带着淡淡的苦,回味却有一丝甜。她说年轻时,男人们驾着木船去下游运货,女人们就在江边洗衣、洗菜,孩子们则在浅滩摸鱼捉虾,江水就是村子的命脉。

“那时候的木船,都是村里的老木匠亲手做的,用的是江边的青杠木,耐泡,几十年都坏不了。”老奶奶指着墙上的老照片,照片里几个壮汉正推着木船下水,江面上飘着白帆,岸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我家那口子,十七岁就跟着船队走,最远到过重庆,来回要一个多月,每次他走,我都要在江边烧一炷香,求江神保佑。”

沿着村后的小径往江边走,看到几位妇女正在青石上捶打衣裳。木槌落下的“砰砰”声在江面上回荡,泡沫顺着水流漂远,像是一串串流动的珍珠。一位年轻媳妇说,用江水洗衣裳特别干净,因为水里含着雪山的矿物质,连肥皂都能省不少。她的袖口挽得很高,胳膊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笑容却比江面上的阳光还要亮。

“你看这石头,被我们捶了几十年,都凹下去了。”她指着脚下的青石说,石头表面有一个光滑的凹槽,像是被岁月亲吻过的痕迹。“我婆婆年轻时也在这里洗衣,现在轮到我了,等我女儿长大了,估计就用洗衣机了,这石头啊,怕是要闲下来了。”说这话时,她的语气里有一丝怀念,又有一丝释然。

傍晚时分,江面上渐渐升起炊烟。渔民们驾着小船回来了,船舱里的鱼在网兜里蹦跳,银鳞在夕阳下闪着光。孩子们追着船跑,嘴里喊着“阿爸”,声音清脆得像江里的浪花。老周说,这就是青衣江的日子,不快不慢,像江水一样稳稳地流着,把烟火气揉进了每一朵浪花里。

漂流:随水而行的自由与智慧

在江湾处的码头,我们换上了橙色的救生衣,准备乘竹筏漂流一段。撑筏的师傅姓王,皮肤黝黑,手上的老茧比江底的石头还要硬,他说自己撑了三十年筏子,闭着眼睛都能摸清楚江里的暗礁。“你们坐稳喽,这江看着温柔,底下的石头可厉害着呢。”他话音刚落,竹篙在岸边一点,筏子便像水鸟一样滑进了江心。

刚离岸时,江水还很平缓,竹筏在水面上轻轻摇晃,像是躺在摇篮里。两岸的竹林密得像绿色的墙,竹叶垂到水面上,被水流带着微微颤动,偶尔有几片叶子飘落,在江面上打着旋儿漂远。王师傅说这些竹子叫“慈竹”,竹节长、韧性好,以前村里盖房子、编竹篮都靠它,连撑筏的竹篙都是选三年以上的老竹做的。

“这竹篙有讲究,要选向阳坡的竹子,长得直,不容易断。”王师傅用竹篙指着岸边的竹林说,“砍下来还要放在火上烤,去掉水分,这样才能经久耐用。我们撑筏人,对竹子的感情,就像对自家人一样。”

竹筏转过一道弯,江面忽然宽了些,水流也快了起来。筏子开始上下颠簸,激起的水花溅在脸上,带着清凉的痒。远处的山峦渐渐露出全貌,青灰色的岩石上覆盖着翠绿的植被,像是被江水洗过一样干净。王师傅站在筏尾,竹篙在江里一点,筏子便灵活地避开了一块露出水面的礁石,“这石头叫‘拦路虎’,以前不知撞翻了多少木船,现在我闭着眼都能绕开。”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

江面上不时掠过几只白鹭,翅膀展开时像白色的帆,掠过水面时留下一道浅浅的波纹。王师傅说,这些鸟是“江的精灵”,只有水质好的地方才会来,前几年江里搞过网箱养鱼,水质差了些,白鹭就少了,这两年拆了网箱,它们又回来了。“你看,”他指着远处的浅滩,“那里有鱼跳,白鹭马上就会飞过去。”话音刚落,果然有一只白鹭俯冲下去,再飞起时,嘴里已经叼着一条银光闪闪的小鱼。

漂到一处开阔的江面时,王师傅把竹篙放下,让筏子随水漂流。“歇会儿,让江水带着咱们走。”他从包里掏出干粮,是用油纸包着的玉米饼,递给我们时还带着余温。嚼着饼子看江水缓缓流动,忽然觉得时间也慢了下来,没有手表的指针,没有日程表的催促,只有水流的声音和风吹过竹林的声响,像是天地在轻轻呼吸。

水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偶尔有云朵飘过,影子在江里缓缓移动,像是在融化。我把手伸进江里,水流从指缝间穿过,带着一种温柔的力量,像是在邀请我跟它一起去远方。王师傅说,这江水要流到乐山,跟大渡河、岷江汇在一起,最后注入长江,一路奔到东海去。“别看它现在慢悠悠的,骨子里野着呢,要不怎么能穿过那么多大山。”

漂流的终点在一片沙滩上,沙粒是白色的,踩上去软软的,像是踩在晒干的棉花上。江水流到这里格外温柔,轻轻舔着沙滩的边缘,留下一圈圈白色的泡沫。王师傅把竹筏拖上岸,夕阳正落在他的肩头,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江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晃动。“今天的江,算是给你们唱了首温柔的歌。”他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夕阳的光。

夜泊:江月与灯火里的低语

晚上住在江边的客栈,推开窗就能看到青衣江的夜景。江面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雾,远处的桥灯像一串珍珠,在雾里晕开一圈圈橘色的光。江风吹进窗来,带着水汽的凉和远处人家的饭菜香,让人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夏夜。

客栈老板是个年轻人,叫小林,几年前从成都辞职回到江边,用自家老宅改了这家客栈。他正坐在江边的露台上弹吉他,唱的是一首不知名的民谣,调子像江水一样舒缓。他说自己以前在城里上班,总觉得心里发闷,后来回到江边开了这家客栈,每天听着江水声睡觉,才觉得踏实。

“你听,”他停下弹唱,“江水晚上的声音跟白天不一样,更沉,像是在说悄悄话。”仔细听去,夜里的江水声果然更柔和,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只剩下“哗哗”的轻响,像是大地的呼吸。岸边的草丛里,虫鸣此起彼伏,与江水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自然的夜曲。

小林给我们泡了一壶本地的蒙顶山茶,茶叶在玻璃壶里舒展,茶汤清澈透亮。“这茶,也是靠江水滋养的。”他说,“蒙顶山的茶树种在山腰,灌溉用的就是青衣江的支流,所以喝起来有股江水的清甜。”我们聊着天,看江面上的雾越来越浓,把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竹林都罩进了一片朦胧里,像是走进了梦境。

半夜醒来时,听到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走到露台一看,原来是下了一场小雨,江面上的雾更浓了,路灯的光晕在雨雾里散开来,像是一幅印象派的油画。雨打在江面上,激起无数细小的涟漪,像是撒了一把碎银。偶尔有晚归的渔船驶过,船头的灯在雾里忽明忽暗,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这雨,是青衣江的灵气。”小林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露台,手里拿着一件外套递给我,“老一辈人说,江晚上下雨,是在洗去一天的尘埃,明天准是个大晴天。”果然,没过多久,雨就停了,雾也散了些,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把江面照得一片银白。

月光下的青衣江,像是一条银色的带子,从远处的黑暗中流来,又向远处的黑暗中流去。岸边的芦苇在月光里轻轻摇晃,影子投在江面上,像是一群跳舞的精灵。我想起老周说过,以前没有电的时候,渔民们就借着月光撒网,月光能把鱼群照得清清楚楚,“江里的鱼,也喜欢月亮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声鸡鸣,打破了夜的寂静。江面上渐渐泛起一层鱼肚白,预示着黎明的到来。小林说:“去看看日出吧,青衣江的日出,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我们沿着江堤往前走,看东方的天空一点点变红,看第一缕阳光洒在江面上,把江水染成了一片金黄,看远处的山峦在晨光里露出清晰的轮廓。

那一刻,青衣江像是从沉睡中醒来,江面上波光粼粼,白鹭又开始在水面上盘旋,渔民们驾着小船出发了,岸边的村庄升起了炊烟。这江,这山,这人家,构成了一幅流动的画,而我们,只是画中短暂停留的过客。

离别:带着江声上路

离开青衣江的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车子驶过跨江大桥时,看到几位老人已经在江边晨练,太极拳的动作与江水的流动奇妙地契合。江面上,渔民的小船已经撒开了网,网绳在水里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弧线,像是给江水系上了白色的腰带。

老周指着江面上的薄雾说:“你看,江在送你们呢。”果然,那雾像是有生命般,随着车子的移动缓缓流动,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江面上,仿佛与江水融为了一体。我打开车窗,让江风再吹一次脸颊,那风里有竹香、有鱼腥味、有烟火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像是要把这段日子刻进记忆里。

车子渐渐驶离江边,江声越来越远,最后被城市的喧嚣淹没。可每当闭上眼,总能想起青衣江的样子——它在晨光里泛着翡翠色的光,在午后的竹筏下轻轻摇晃,在月夜的雾里哼着古老的歌,把所有的温柔与力量,都藏进了缓缓流动的时光里。

回到城市后,我常常会想起青衣江的水,想起江岸边的竹林和村庄,想起老周的故事、老奶奶的老鹰茶、王师傅的竹筏、小林的民谣。它们像是一颗颗珍珠,被记忆的线串在了一起,成为了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

或许,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这样的江,它不一定是地理上的存在,却是精神上的原乡,在疲惫时能听见它的流淌,在迷茫时能看见它的方向,在往后的日子里,无论走多远,只要想起那湾碧水,就能找回内心的平静与力量。

就像此刻,城市的风里没有了江水的湿意,可耳畔似乎还响着青衣江的絮语,那声音轻轻说:慢慢走,像江一样,稳稳地,流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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