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七侠镇,薄雾还未完全散尽。
同福客栈里已是人来人往,蒸腾着包子热气和鼎沸人声。
阿楚正举着掌心大小的全息直播仪,灵活地绕开端着热汤健步如飞的李大嘴,精准捕捉着客栈的晨光活力。
吕秀才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凑在一个小小的透明屏幕前看得入神,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子曾经曰过,这个追更体验实在是不尽如人意,打赏功能怎么失灵了……”。
白敬琪把玩着那把擦得锃亮的左轮枪,偶尔娴熟地弹开转轮塞入几颗特制的“彩光豆”子弹。
莫小贝则骑在楼梯扶手上,一只耳朵塞着造型别致的骨传导耳机,手指对着空气划拉,似乎在刷着什么视频。
“宝宝们瞧见没?七侠镇的清晨,充满了奋斗的油烟味!”阿楚将镜头转向厨房,李大嘴正挥舞着锅铲,动作大开大阖,“看李师傅这气势,锅铲翻飞,排山倒海——”
李大嘴闻言,颇为得意地一甩头:“那必须的!这劲儿,顶俩郭芙蓉!”
话音还没落地,斜刺里一盆水精准地朝他脑袋泼了过去。
“李大嘴!”郭芙蓉叉着腰站在楼梯口,横眉怒目,“你再说一遍排山倒海试试!”
她的“山”字还没咬完,李大嘴已被淋成了落汤鸡。
“芙妹!芙妹息怒!和为贵,和为贵啊!”吕秀才慌忙放下手中的小平板,跑过去安抚,同时不忘对着直播仪的方向正了正他那总在关键时刻起雾的眼镜,“家人们莫慌,此乃同福客栈日常升温活动。”
【秀才眼镜反光mAx!物理防窥屏启动!】
【李师傅:人在客栈站,水从天上来】
【大嘴这身板儿,能接住一盆水也是种实力】
【坐等小郭姐姐展示正版排山倒海威力!】
弹幕瞬间活络起来,一条条信息如同轻盈的蝴蝶,在阿楚掌心上方悬浮的全息投影区里翩翩闪过,引得郭芙蓉和吕秀才也好奇地凑近了瞧。
恰在此时,客栈那扇厚实的木门猛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如同被攻城槌狠狠撞击!
“砰——!”
整扇门剧烈颤抖着向内弹开,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一个身影裹挟着门外清冷的空气和尘土,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重重摔趴在大堂中央的光滑青石板上。
那人衣衫褴褛,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看着像个放羊娃,但头上那顶歪斜的破毡帽和腰间一根旧得发亮的牧羊鞭,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古怪。
“狼…狼来了!”少年抬起的脸苍白得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嘴唇哆嗦着,眼神里盛满了随时要溢出来的恐惧,嘶哑的声音几乎劈了叉,“好多狼!好多好多!乌泱泱的!冲镇子来了!大家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全都要完蛋!”
这凄厉的吼叫如同冷水泼进热油锅,大堂瞬间炸了锅。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惊得手一抖,那算盘“啪嚓”摔在地上,珠子迸溅得如天女散花,滚得到处都是,“狼?七侠镇外头哪来的狼群?亲娘啊,这刚安稳几天……”
她心疼地去捡算盘珠,又慌忙抬头看门口,手都在打颤。
白展堂身形微动,已如一阵风般挡到了佟湘玉和阿楚前面,指尖内扣,葵花点穴手蓄势待发,警惕地盯住地上的人:“小子,哪条道上的?狼呢?”
“我的亲娘哎!”邢育森正好一脚迈进来,刚巧听见这狼来了的噩耗,吓得差点把自己绊倒,“这…这…这影响仕途啊!狼群真来了?!”
他下意识地就去摸腰刀。
燕小六反应更快,唢呐已经闪电般地从腰间抽出,抵在嘴边,腮帮子瞬间鼓成了两个球:“呜哇——!!!”
一声嘹亮但绝对算不上悦耳、甚至带着点催命符意味的调子猛地撕裂了清晨的混乱。
“小六!停停停!”祝无双捂着耳朵冲过来,眉头蹙紧,声调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还没弄清情况呢!放着我来先看看!”
她说着就要去扶地上惊魂未定的少年。
整个大堂人仰马翻,食客们尖叫着往角落里缩,桌椅板凳被撞得吱呀乱响。
阿楚手里的直播仪下意识地锁定了风暴中心——那个惊恐万状的牧羊少年。
晏辰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护在了阿楚身侧,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阿楚腰间,但那宽厚手掌传递过来的暖意和力量却无比清晰。
“铁蛋,扫描!”阿楚没有转头,视线紧盯着直播画面里那张惊惶失措的脸,低声命令。
始终安静矗立在阿楚身后阴影里的铁蛋,眼中蓝光骤然一闪,如同两道凝聚的光束落在少年身上。
傻妞默契地站定在另一侧,确保扫描光路无阻。
铁蛋那张平日里充满喜感的圆脸上,难得的凝重起来,电子合成音发出急促的短句:“警告!深层扫描异常!目标骨龄……两百五十岁?!检测到空间跃迁能量痕迹残留,数量……八十二次?!”
“哗擦!”白敬琪怪叫一声,那柄左轮瞬间上了膛,子弹依旧是色彩斑斓的“彩光豆”,枪口稳稳指向门口的通道,“二百五?老妖怪?”
地上的牧羊少年——张放,像是没听见铁蛋的话,也没看见白敬琪的枪口,只是一个劲儿地往角落爬,浑身筛糠似的抖:“狼!真的有狼!好多!眼睛都是绿的!就在村口!真的!我发誓!骗人是小狗!”
【信息量过大!骨龄二百五?!】
【空间跃迁痕迹八十二次?这是人体跳跳糖?】
【掌柜的算盘珠:撒手没,勿念!】
【小六这唢呐,救不了场,能送我走】
【秀才:快!子曾经曰过……算了先保护好芙妹!】
【青柠呢?神探速来破案!】
全息弹幕疯狂滚动,数量之多几乎要盖过直播画面。
“晏辰?”阿楚轻轻捏了捏晏辰搭在她腰侧的手指,侧过头朝他眨眨眼,带着一丝小小的狡黠,“这戏码有点眼熟?”
晏辰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屈指轻刮了下阿楚的鼻尖:“狼来了的三次定律?这怕是第二百五十次加强版?”
他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放着我来!让我看看!”吕青柠清脆的声音穿透纷乱。
这个十岁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已溜到了张放身边,小巧的ipad夹在腋下,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想摸摸少年身上的破衣服。
“青柠!危险!”郭芙蓉一个激灵,排山倒海都顾不上用了,冲过去就要拉女儿。
“芙妹别急!”吕秀才眼镜急得又滑到了鼻尖,“青柠有分寸!”
张放被吕青柠的小手碰到,像触电一样猛地往后一缩,眼神飞快地在吕青柠那张冷静的小脸上掠过,又慌乱地扫过郭芙蓉气势汹汹的动作,最后落在门口,继续扯着嗓子喊:“狼真的来了!再不跑来不及了!它们好凶!见人就咬啊——!!”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竟然就地一滚,四肢着地,嘴里还发出几声竭力模仿的、却又极度蹩脚古怪的“嗷呜”狼嚎。
佟湘玉被这一出接一出的“戏码”整得心力交瘁,终于扶着额头呻吟起来:“亲娘咧!恁么个人哟……额滴神啊,这买卖还做不做咧……”
“嗷呜嗷呜!”张放又叫唤起来,努力想营造出狼临城下的恐慌感。
“嗷呜个锤子!”白展堂实在没眼看,手腕猛地一抖,一道气劲隔空弹在张放的手腕麻筋上。
“哎哟!”张放吃痛,伪装瞬间破功,狼狈地捂着手腕。
“小子,”白展堂抱着胳膊,歪着头,语重心长中带着三分痞气,“这狼学得,可不如我们镇上二傻子家的那条瘸腿狗叫得真。想骗人?先练好基本功!葵花牌演技速成班了解一下?”
一直沉默的莫小贝突然从楼梯扶手上蹦下来,走到佟湘玉身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掌柜的,我赌一文钱,他口袋里肯定还藏着糖豆。”
“小贝!”佟湘玉刚要念叨,莫小贝已经眼疾手快地掏出李大嘴之前偷偷塞给她的“诚信糖豆”,趁乱丢到了张放刚刚捂过的地方,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白大哥的嘲讽技能点满了!】
【青柠快拿出你的推理!ipad已饥渴难耐!】
【莫掌门神预言!坐等糖豆现身!】
【秀才的眼镜:这光线的折射角度不对劲!】
【小郭姐姐的排山倒海在蓄力了…】
【六扇门的唢呐能否召唤真狼?】
弹幕再次迎来一波高潮。
“我不信!”张放的脸憋得更红,梗着脖子,声音带着被质疑后强行拔高的尖锐,“你们…你们爱信不信!等狼真来了,别说我没提醒!到时候全七侠镇的人都给你们陪葬!”
他一边喊,一边下意识地要去摸刚才被白展堂弹麻的手腕处,那里似乎沾上了什么小颗粒。
“亲娘啊!”邢育森一听“陪葬”二字,腿肚子更软了,嘴上却开始找补,“大胆刁民!七侠镇有我邢捕头在,哪…哪有什么狼?你妖言惑众!”
“对!”燕小六立刻帮腔,唢呐一扬,腮帮子又鼓了起来,但这次底气有点虚,“六扇门…会保护大家!”
一直盯着地上某处沉思的吕青柠,小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默默举起了她的ipad,将那不起眼的屏幕对着张放刚才打滚的地方,手指飞快地放大屏幕上的一个画面。
“青柠,发现了啥?”吕秀才推了推反光的眼镜,努力想看清女儿平板上的内容。
吕青柠没说话,只是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了张放手腕旁掉落地面的一小撮东西。
那东西粘着一点泥土和草屑,核心是一颗小小的、沾着唾液、尚未完全化开的彩色“糖豆”。
“真相,”吕青柠奶声奶气地宣布,声音不大,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只有一个。”
她另一只手举起ipad,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刚才直播画面的一帧放大截取——就在张放模仿狼扑爬滚打时,一颗色彩鲜艳的糖豆正从他破旧的口袋里飞溅出来,轨迹清晰,落点正和他手腕被弹后的位置吻合。
“这是李大嘴叔叔最近弄出来的新品,叫‘诚信糖豆’,说是要找回丢失的市场信任,”吕青柠一本正经地解释,“形状颜色特殊,很容易认。而且……”
她把那颗沾着口水的糖豆展示给众人看,“粘乎乎的,显然在嘴里含过。”
李大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心虚地垂下头搅动着灶台上的汤:“我…我那是想试试新配方……”
“哗擦!”白敬琪恍然大悟,枪口一垂,用左轮枪管挠了挠头,“我说这‘狼嚎’怎么还带一股糖精味!原来是先含了颗糖壮胆啊!”
佟湘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指着张放:“好你个娃娃!敢情是拿着糖豆当狼牙,哄得额们团团转?弄坏额滴门,踢飞额滴算盘,还用糖豆唬人?!亲娘咧,这成本控制倒是挺‘精明’的嘛!”
张放的脸由白转红,最后成了酱紫色,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吕青柠手中那颗“铁证”和周围一道道或鄙夷、或愤怒、或了然的目光刺得无处可藏。
阿楚适时地将直播仪镜头推进,精准地定格在张放那张写满了窘迫、慌乱和被戳穿后难以掩饰的羞恼的脸上。
“宝宝们,”阿楚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看来这场‘狼来了’的开幕戏,演员的片酬成本,是颗糖豆。铁蛋?”
“在!老板!”铁蛋立刻应答,胖乎乎的身体里发出轻微的嗡鸣,“目标情绪波动剧烈,说谎指数持续爆表!启动‘照妖镜’模式,请求傻妞权限支援!”
“权限许可!”傻妞干脆利落地回应,同步举起了自己的机械手掌。
铁蛋上前一步,双眼蓝光稳定地笼罩张放。
他那双圆滚滚的眼睛中央投射出一片扇形的光幕。
光幕闪烁了一下,开始凭空构建复杂的数据图形和不断跳动的、精确到小数点后数位的数字矩阵。
“照妖镜模式启动!”铁蛋的声音充满了一种“科学拆穿你”的严肃感,“目标张放,历史言语数据分析……基于本宇宙逻辑验证……结论:欺骗性陈述历史发生频率——破百次,确认为极度高频个体!”
他顿了顿,声音拔高,“具体事件回溯:声称赵家庄井水有毒事件,直接引发镇民互殴二十三人;预告河东地动事件,导致万人空巷踩踏;散布西山有仙女赐福事件,吸引外乡香客八百七十四人,收割‘福缘款’总计白银……”
铁蛋每念出一条“光辉事迹”,光幕上就同步动态地浮现出类似事件档案的简略图像——混乱的人群、倒塌的棚子、疯狂抢夺所谓的“仙水”的愚民、跪拜的香客……配上精准得可怕的次数、人数、金额统计。
【数字可视化伤害mAx!】
【骨龄二百五,撒谎破百…行走的灾害】
【秀才发现华点:频繁时空跳跃是否用于跨地域作案?】
【青柠推眼镜:犯罪地图拼接中…】
【小贝:诚信糖豆受害者联盟发来贺电!】
弹幕爆炸了。
光幕上那个不断跳动的“欺骗次数:1,086,329”,后面紧跟着无数条细分的时间和地点记录,简直如同一本公开审判的罪恶账簿,精准地、冷酷地展示着张放所有的表演。
张放起初还在硬撑,但当铁蛋念到“第八十三次自称灭世灾难引导大规模逃亡”时,他身体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外衣被一层层无情剥开,只剩下一个赤裸裸的、狼狈不堪的躯壳。
羞愧、恐惧、被扒光示众的巨大羞辱感如山洪般爆发。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之前的假哭,而是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
他的肩膀猛烈地抽动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把头深深埋进膝盖之间。
“我也不想啊!”他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从膝盖缝里闷闷地传出,断断续续,带着令人心酸的痛苦,“我…我也不想这样!可…可我从小就知道,要是不喊狼来了…我就真的会变成狼嘴里的肉!会…会被吊在钩子上烤成羊肉串拿去换钱…我爹…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说我不够壮,不够卖个好价钱…只有拼命喊‘狼来了’,喊得越凶越好,别人一乱,我才有机会跑…才有机会……活下来…”
他的身体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全世界的审视,那哭声从最初的嚎啕,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同福客栈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愤怒和鄙夷的目光渐渐变了。
佟湘玉紧紧抿着嘴,眼神复杂。
白展堂的痞气收敛了,若有所思。
郭芙蓉皱着眉,看向吕秀才。
吕秀才下意识地把眼镜推得更往上,目光在张放和铁蛋的光幕数据之间来回移动。
祝无双手指攥紧了衣角。
李大嘴张着嘴,忘了搅汤。
连邢育森都忘了喊“影响仕途”。
弹幕也诡异地空屏了几秒。
【剧本反转:童年阴影转职职业骗子?】
【卖儿?骨龄二百五?时间悖论出现!】
【燕捕头,大案子!原生家庭受害者】
【无双姐姐心软了…哎】
【芙妹别冲动!秀才拦住她!】
【敬琪:他的枪放下了】
短暂的死寂后,佟湘玉轻叹一声,弯腰拾起地上的一颗算盘珠,对着阿楚的直播仪,语重心长:“娃儿啊,说谎骗人,一时得小利,一世丢大信。你看这算盘珠,拨错了,算盘乱了,账就错了;人要是丢了信,”
她用力搓了搓那颗算盘珠,“再想找回来,难喽。”
张放抬起头,泪眼婆娑:“我…我知道错了!可…可我能怎么办?我只会这个…我只会喊‘狼来了’…不然我靠什么活?谁又敢信一个把‘狼来了’当饭吃的人能好好放羊?”
“哗擦!这还不简单?”白敬琪突然把左轮往腰后一插,双手往脑后一枕,大大咧咧地往旁边的长条凳上一靠,“七侠镇这么多行当,缺你一个放羊的?去衙门给燕捕头当眼线,帮邢捕头记记打架斗殴谁先动的手(邢育森眼睛一亮),或者跟李大嘴学颠勺,再不行去莫小贝那个啥‘江湖快讯’帮忙吼两嗓子——你不是嗓子挺亮的嘛!专吼那‘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啥的!这不就结啦?”
他说完,还冲着旁边一直没说话但眼神格外关注这边的吕青橙挑了挑眉,得到对方一个无声的白眼和悄悄别过去的脸。
【敬琪打开了新思路!就业指导鬼才!】
【七侠镇人才引进计划启动!】
【李大嘴:等等,诚信糖豆部门急缺宣传总监】
【邢捕头:工钱…那个…好商量!】
【小贝:江湖快讯首席播音员职位空缺!】
【青柠点头:解决源头需求是正解】
【燕小六:那唢呐…我能招个副手?】
“对喽!”佟湘玉一拍大腿,眼睛亮了,算盘精的劲儿又回来了,全然忘了自己之前滑飞的珠子,“娃儿!留下来!就在额们同福客栈!先从打杂开始!月钱嘛…管吃管住,再…再给五十文!绝对童叟无欺!”
她特意对着阿楚的直播仪强调。
张放被这一串“就业帮扶”砸得有点懵,眼泪都忘了流,只剩下震惊:“留下来?打…打杂?你们…你们还敢信我?”
那神情,就像一只习惯于在悬崖边行走的羚羊,突然被指引到一片丰美安全的草原入口,难以置信。
“放着我来!”祝无双再次开口,带着她特有的温柔和利落,已经去柜上拿了条干净的汗巾,“先把脸擦擦。人嘛,总有走错路的时候。你看这帕子,”
她抖开干净的毛巾,雪白柔软,“洗洗干净,不又是新的?”
她又转向佟湘玉,“掌柜的,我看他挺机灵,以后大堂传个菜、招呼下客人肯定上手快,要不就跟着我?”
“行!额看行!就这么定了!”佟湘玉一锤定音,仿佛五十文请了个绝世好帮手。
张放看着那方雪白的汗巾,又看看佟湘玉,再看看笑容和善的祝无双,嘴唇哆嗦着,一个“谢”字卡在喉咙里,巨大的暖流冲撞着心脏,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慢慢地、试探性地抬起自己肮脏的手,想去触碰那块象征着接纳的洁白汗巾……
“吼——呜——!”
异变陡生!
就在张放手指即将碰到汗巾的刹那,一声真正的、蕴含着暴戾与血腥味的猛兽咆哮竟真的从客栈洞开的大门方向悍然冲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腥风!
这绝非张放那憋足干嚎可比,声音低沉雄浑,震得门窗簌簌作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
“哗擦!!”白敬琪反应最快,一声怪叫,那柄左轮瞬间就到了手里,拔枪、上膛、转身、瞄准,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如同练过千百遍。
枪口直指大门方向。
其他人也瞬间切换战斗状态!
白展堂手臂一展,将佟湘玉彻底护在身后,同时反手扣住了数枚藏在袖中的铜钱——那是他的独门暗器金钱镖。
郭芙蓉立刻将吕青柠和吕青橙拦在身后,内力鼓荡,双掌交错在胸前。
吕秀才虽然吓得眼镜又滑落半截,却也条件反射地护在了芙妹身前。
李大嘴操起了锅铲。
莫小贝一把抄起了刚刚骑过的楼梯扶手——那实木家伙分量十足。
祝无双汗巾一收,手腕一翻,袖中亮出几根寒光闪闪的绣花针。
邢育森刷地拔出腰刀,声音却在发颤:“六儿…保护…保护好你二舅姥爷!”
燕小六唢呐再次抵嘴,腮帮子鼓起,但那调子已不成调,成了破音的警报。
所有人的神经骤然绷紧到了极致,目光死死锁定大门外。
一道巨大的、灰黑色的影子裹挟着血腥的风,猛地扑进了门槛!
那体型远超出寻常野狼,更接近于一头成年的小牛犊!
毛发纠结着暗红的血污,强健的四肢蹬踏在地上发出闷响,狰狞的狼吻微张,露出森白交错的利齿,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低吼,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冰冷、贪婪、毫无感情,如同凝固的黄宝石,只倒映着嗜血的凶光!
它的肩胛骨位置,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豁口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黑紫色,显然遭受过极其可怕的重创。
这伤不仅没让它虚弱,反而更添了几分末路疯兽的狂躁。
“妈呀!!”张放吓得魂飞魄散,刚升起的暖意瞬间冻结,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柜台后面躲。
“是真货!”白展堂厉喝一声,蓄势已久的金钱镖脱手而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取巨狼双眼,“打眼!”
那巨狼的反应却快得超乎想象!
狼头只是诡异地一偏,两枚锋利的金钱镖竟擦着它的耳侧毛发飞过,“叮叮”两声钉在门框上!
同时,它受伤的后腿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灵活姿态朝左前方猛地一窜,目标赫然是离大门最近、手里又抱着直播仪看起来最不具威胁的阿楚!
腥风扑面!
血盆大口带着致命的腥臭瞬间占据了阿楚的视野!
“阿楚!”晏辰的爆喝如同惊雷!
千钧一发之际,一片黑影带着沛然莫御的巨力轰然砸在巨狼扑击的路线上!
砰——!!!
巨响震得整个客栈都晃了一下。
傻妞巨大的机械拳套稳稳地挡在阿楚身前,拳套外层覆盖的力场发生器闪烁了一下毫光。
那头狂野冲刺的巨狼,就像一头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带着一声凄厉的哀嚎,硕大的身躯被硬生生拦住、弹回、歪斜着重重摔落在地,激起一地尘土!
“老板退后!傻妞模式切换:强力拘束!”傻妞冰冷而清晰的电子音没有一丝波动。
几乎在傻妞拳头落下的同时,白敬琪也开火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枪口早已锁定了那巨狼落地后扭动的腰腹要害。
“砰!砰!砰!”
三声连响,清脆震耳!
彩光豆子弹精准地没入巨狼的腰腹和肩颈。
然而,意料中的血肉横飞没有发生。
子弹嵌入狼毛深处,猛地爆开一团团绚丽的彩光!
不是血液,不是碎肉,而是无数细小的、色彩缤纷的彩虹糖粒、闪亮亮的小亮片、带着甜香气的彩带!
刹那间,巨狼变成了一个刚刚从嘉年华疯狂派对里跑出来的滑稽怪物,半边身子五彩斑斓,亮片纷飞,还点缀着几根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彩色塑料条!
“哗擦!什么鬼?!”白敬琪看着自己枪口冒出的彩色烟雾,傻眼了,“老子的爆裂穿甲弹呢?!李大嘴!你又拿错了老子的子弹?!!”
他猛地扭头,朝着厨房方向怒喝。
李大嘴正缩在锅台后面,闻言探出半个脑袋,一脸无辜加茫然:“我…我没有啊!敬琪少爷!天地良心!你上回说那种子弹太危险,让我换成软豆子的…还是你让我特调成‘彩虹风暴’口味的…”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淹没在巨狼震耳欲聋的愤怒咆哮和傻妞轰然砸下的第二记巨拳声响里。
巨狼被突如其来的爆炸闪光和彩屑糊了一脸,似乎愣了一秒,大概这辈子没被如此“侮辱性不强但伤害极高”的方式攻击过。
下一秒,那声咆哮简直要把同福客栈的屋顶掀翻!
它彻底疯狂了,完全无视了傻妞的巨力阻截,也不顾那滑稽可笑的彩屑亮片沾了一身,双眼赤红,狂性大发,拖着那重伤的身躯,不管不顾地朝着人最多的方向——佟湘玉、郭芙蓉、吕青柠等人所在的位置,疯狂扑击!
它速度奇快,又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劲,被傻妞的巨拳扫中肩胛也只是趔趄了一下,反而借力再次扑起!
“展堂!”佟湘玉惊叫。
“葵花点穴手!”白展堂的指风再次精准射出。
“叮!”电光火石间,巨狼身上一处金属光泽闪过,指风仿佛撞在坚硬的石头上,偏移弹开!
一个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菱形物体竟镶嵌在它肩胛骨深壑的伤口深处,恰好挡住了这致命一指!
它竟然还有防护?!
“排山倒海!”郭芙蓉毫不犹豫,双掌猛地推出,排山倒海的劲气汹涌而出!
巨狼在空中被这股庞大的力量推得翻滚出去,再次狠狠撞在墙壁上,将一张结实的木桌撞得粉碎。
“咳咳咳…”郭芙蓉也被反震力道震退了两步,胸口一阵发闷。
那畜生皮糙肉厚得可怕。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畜生的防御力简直变态!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闪电般从侧翼冲出,如同贴地飞行的雏燕!
是吕青橙!
她趁着巨狼被郭芙蓉掌力拍飞的短暂僵直,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疾冲,瞬间切入到巨狼落地翻滚的侧面死角!
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害怕,只有全神贯注的认真。
小小的双掌在胸前极其短暂地一交叠,瞬间变为一种奇异的、仿佛握持着无形波涛的姿势。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要将前方一切都抹平的澎湃“势”在她掌心凝聚!
“惊涛——”吕青橙清叱出声,那稚嫩的童音里仿佛蕴藏着万顷波涛的力量!
“浪掌!”
双掌带着一股沛然莫御、刚猛绝伦的力道,狠狠地、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那头巨狼刚刚挣扎抬起的腰腹侧面——那正是它全身防御因为接连重击而最薄弱的瞬间!
轰——!!!
如同江河开闸!
似惊雷炸裂!
那头身躯庞大、硬挨了数记重击都只是踉跄的异种巨狼,被这双小小的手掌拍中,整个后半边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抡中,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脆响!
庞大的身躯带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竟离地而起,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五六米远,砰一声巨响砸在客栈另一面的柜台上,将那结实的硬木柜台撞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彩色的糖屑、亮片被这狂暴的力量震得漫天飞舞,形成一片诡异的虹光血雨。
巨狼倒在柜台废墟里,身体剧烈抽搐着,口中涌出大量带着暗色的血沫,后腰处塌陷出一个恐怖的凹坑,那双凶残的黄眼睛里终于被巨大的痛苦和不可思议占据,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面无表情的女孩。
整个同福客栈,除了巨狼濒死的粗重喘息和柜台木料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石化了。
李大嘴的锅铲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邢育森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鸭蛋。
燕小六鼓起的腮帮子忘记松开,憋得像个红气球。
白敬琪举着冒彩烟的左轮,嘴巴微微张开。
就连白展堂眼中都露出了明显的惊色。
莫小贝咽了口唾沫,眼神复杂地看着柜台废墟里那个小小的身影。
唯有阿楚手中的直播仪,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掌心上方,全息弹幕区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后被彻底刷爆!
【青橙!!!九岁女战神!】
【惊涛掌:讲道理不如讲物理!】
【这力道…确定打的是狼不是恐龙?】
【秀才:遗传学是个谜…】
【芙妹叉腰:还得是亲生的!】
【铁蛋:正在计算掌风压强…滴滴滴!】
【邢捕头:亲娘哎!这…这得算工伤吧?】
【李大嘴:以后洗碗归谁…】
“嗷…嗷…呜…”巨狼挣扎着,似乎还想抬头,但脊椎彻底断裂的重创让它的任何尝试都成了徒劳的抽搐,口中涌出的血沫越来越多,带着浓重的腥甜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亲娘啊!”邢育森像是刚找回魂儿,“这…这也太惨了!影响…影响挺大啊!”
他手里的刀都不知道该放下还是举着。
“它伤口有毒!”祝无双眼尖,指着巨狼肩胛骨那道渗着黑紫色污血的恐怖豁口,“是某种剧毒!而且伤口里…嵌着东西!那金属片!”
她一边说,一边利落地从随身的针囊里抽出几根细长的银针。
傻妞已收回拳套,重新站到阿楚身边,扫描光束落在那巨大的豁口上。
铁蛋同步汇报分析结果:“金属检测成分异常!时空能级跃迁共振指数…吻合!碎片来源锁定——未知时空碎片!”
未知时空碎片?!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躲在柜台后、目睹了巨狼重伤全程后,此刻正死死捂住嘴、眼中充满了后怕和强烈震惊的张放——这东西,是他引来的?!
张放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尤其是那巨狼濒死依旧凶残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慌忙摆手:“不…不是我!真不是我干的!它…它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什么碎片!我喊狼来了那么多次,都…都是假的!这次…这次是真的!可它也不是我叫来的啊!谁知道它是从哪个地狱缝里爬出来的!”
他慌乱又急切,但那恐惧不似作伪。
巨狼身上致命的撕裂伤和奇怪的碎片,显然另有隐情。
突然,那巨狼濒死的呜咽声猛地停了下来。
它那双原本凶残的黄眼睛,最后的光在极速黯淡下去之前,竟然极其诡异地转向了角落,看向张放,眼瞳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有痛苦,有狂暴,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茫然?
如同一个意识混乱的梦游者被致命的痛楚强行唤醒。
接着,那巨大头颅一歪,瞳孔彻底扩散,没了声息。
“滴滴!生物电信号中断。目标确认死亡。”铁蛋毫无感情地播报。
客栈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
血腥味、硝烟味(彩光豆味)、木头碎屑味和彩虹糖的甜腻气息混杂在一起。
“铁蛋,打扫战场。”阿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疑问,吩咐道。
同时,她调整了直播仪的视角,镜头聚焦在那个伤口深处散发着微光的金属碎片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宝宝们,这‘狼来了’的背后,似乎还藏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
晏辰的手再次轻轻搭上阿楚的腰,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指,低声道:“风暴之后,彩虹才会清晰。”
这次,他没有笑,眼神深处同样凝着冰。
铁蛋得令上前,打开胸前的储藏格,伸出几条灵活的机械臂开始处理狼尸。
消毒喷雾弥散开来。
傻妞的目光则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客栈,特别是那些被打烂的桌椅角落。
邢育森和燕小六也松了口气,刀和唢呐终于放下,但眼神还是忍不住瞟向那庞然狼尸,嘀咕着怎么跟县衙报备“协助击杀大型变异野兽保护民众”的功劳(分润)。
“真相……” 吕青柠终于开口,小小的眉头紧锁,手中ipad屏幕的光映在她的小脸上,语气带着超出年龄的笃定,“需要更多拼图。”
她的指尖指向狼尸伤口中那块被铁蛋小心翼翼取出的、边缘锋利、不足指甲盖大小的奇异金属碎片。
“金属组成,异时空高频能量残留。结合之前张放的多次时空跳跃记录……”
她推了推并不需要的眼镜框,模仿着某位死神小学生的招牌动作,“指向非单一时间线。此人,”
她抬起手指向一脸懵的张放,“或者其行动轨迹,曾被更复杂的时空力量锁定过。”
她顿了顿,稚嫩的声音掷地有声,“‘狼’非偶然,‘谎言’是信号源!”
“信号源??”佟湘玉的声音都变了调,“亲娘啊!照这么说,他那一套套的狼来了,其实是…是给人指路呢?那…那这次引来这么个瘟神,岂不是闯大祸了?那下次呢?!”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被铁蛋用机械臂固定着、正在接受傻妞无菌喷雾处理外伤的张放。
张放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抱紧了铁蛋伸过来固定他动作的机械臂,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让他感到一丝病态的安全感。
“展堂!莫大先生最近还在镇上不?” 佟湘玉像是想起了救命稻草,“他那把古琴弹得咿咿呀呀,不是专治各种心魔疑难?”
她看向白展堂,寄希望于传说中的精神疗法大师能解决这个烫手山芋。
白展堂摩挲着下巴:“掌柜的,莫大先生云游去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对着张放,眼神带着点探究的光,“小子,你那‘狼来了’的功夫,除了吓唬人,就没点别的本事?比如……学狗叫唤得利索不?给老邢他们打打下手,假装报个信犬?”
邢育森闻言,眼珠一转,立刻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这个嘛……衙门倒是缺些耳报神!六儿,你那唢呐动静太大,需要点……无声的眼线!工钱嘛……”
他拖长了调子,瞄了一眼佟湘玉。
【莫掌门思路:技能转换】
【衙门暗哨:专业对口!】
【老邢:工资这块儿……得商量】
【小六:终于可以减轻工作负担了!】
【青柠:跨时空信号屏蔽研究急需活体样本…】
【傻妞:已建立能量追踪模型…同步启动】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李大嘴从锅台后跳了出来,腰间还围着油腻的围裙,挥着手里的漏勺,“这么好的声线,跟我去吆喝才对!”
他挤到张放面前,努力做出和善可亲的样子,试图绕过傻妞的机械臂,“跟着我!天天有肉汤喝!想当年我在黄鹤楼……”
李大嘴的“黄鹤楼”宣言刚起了个头,张放那刚刚还因恐惧而紧绷的脸,忽然痛苦地扭曲起来,双手猛地抱住肚子,额头冷汗如浆涌出。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身体佝偻着,几乎要从铁蛋的机械臂上滑落下来。
“小心!”祝无双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扶住他,同时摸向他的脉搏,“脉搏紊乱,气息阻滞……不对,是中毒迹象!但他没被狼抓伤……”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张放全身上下。
晏辰立刻上前一步,眼神凝重:“铁蛋!深度扫描张放全身组织!傻妞,分析所有接触物质残留!范围包括他之前接触的空气、物体!”
“是!” 铁蛋和傻妞同时应声,高精度扫描光束瞬间笼罩张放的身体。
扫描光流如水银泻地,穿透衣物。
铁蛋眼中数据瀑布疯狂冲刷:“检测到未识别神经毒素!分子结构呈惰性状态!潜伏于……肠道末端粘膜?微量生物酶激活?!”
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毒素类型:时空锚点生物标记!与狼尸肩胛碎片能量残留同源!目标定位信标功能确认!其激活生物酶……源自有主控权限的外部信号介入!滴滴!信号来源锁定——狼尸伤口内部深层组织!刚刚激活!”
几乎在铁蛋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倒在地上的巨狼残躯,肩胛骨那道最深的、原本嵌着时空碎片的豁口内,一团诡异的蓝绿色幽光如同苏醒的鬼火,猛地亮了起来!
嗡——!
一种无声、却仿佛能将人脑浆都震碎的、纯粹能量层面的高频震荡瞬间扫过整个大堂!
所有现代电子设备,包括阿楚手中的直播仪、吕青柠的ipad、吕秀才的小屏幕、甚至铁蛋和傻妞投射出的光幕,屏幕上所有的数据图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扭曲、破碎,瞬间化为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
“信号干扰!未知精神能量冲击!”傻妞的报警声短促而尖锐。
“防御模式!”晏辰厉喝,手臂瞬间环抱住阿楚向后疾退。
郭芙蓉和吕青橙同步后跃,挡在吕青柠前方。
“呃啊——!”张放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浑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散发着微末蓝光的诡异纹路,如同被激活的活体电路图,他的瞳孔在极致的痛苦中瞬间失去了焦距!
“青柠!”郭芙蓉惊呼。
吕青柠手中的ipad屏幕如破碎的冰面般裂开!
“我的知识储备……”吕秀才惊恐地看着自己失效的平板,仿佛被抽走了半条命。
“小贝!”佟湘玉试图去拉骑在楼梯扶手上刷视频的莫小贝。
“啊呀!”莫小贝因脑内骨传导音乐信号的瞬间失真与剧烈滋扰,身形不稳,竟从楼梯扶手上仰头栽落下来!
“放着我来!”祝无双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莫小贝。
“小贝!”白展堂身形如电,点尘不惊地凌空接住了下落的莫小贝,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就在这能量冲击爆发、混乱骤起的电光石火之间!
那团在巨狼伤口深处亮起的诡异幽光猛然爆发!
刺目的光芒吞噬了所有人的视野!
在光芒的中心,一个身影以远超人类视觉捕捉的速度凝聚、成型、现身!
光芒淡去。
一个男人站在狼尸旁。
身形高大,穿着极其古怪——材质像泛着冷光的特殊合成纤维,紧贴身体轮廓,勾勒出健硕的线条;胸口、肩臂和腿侧覆盖着如同生物甲壳般黑亮的护具,关节连接处流淌着细微的能量光流。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半覆面的黑色头盔,造型狰狞,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像是打磨光亮的玄冰,缓缓扫过大厅里惊魂未定、各持家伙的人们。
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造型怪异的武器。
枪身修长流畅,如同某种大型昆虫的节肢,枪口边缘环绕着尚未完全熄灭的、跳跃的蓝色能量涟漪——正是刚才爆发那股震荡能量的来源!
现场一片死寂,只剩下设备断电的滋啦声和张放痛苦的喘息。
戴着头盔的男人目光最终定格在还抱着肚子痛苦痉挛的张放身上。
透过那金属面罩,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后变得冰冷、合成感十足的声音响起,如同坚冰摩擦:
“标记目标确认。‘猎犬’回收。程序执行。”
他抬起手中的怪异武器,那幽蓝色的枪口毫不迟疑地指向了张放!
【剧情崩坏!三体猎人降临?】
【张放:我特么成了追捕对象?】
【信号锚点!跨位面追杀!】
【青柠:证据链闭环!空间猎人!】
【敬琪!上真子弹!】
【掌柜的!关门放(高科技)狗!】
“住手!!”数道声音同时炸响!
佟湘玉的尖叫撕心裂肺!
白展堂的飞镖再次脱手!
吕秀才是唯一扑出去的人:“芙妹危险!”
郭芙蓉的排山倒海硬生生中断!
白敬琪的枪管瞬间喷出火舌!——这次是真正的爆裂弹头!
傻妞的巨大机械臂轰然砸下!
铁蛋的胖身体灵活地翻滚到张放身前,胸膛张开形成一面小巧但光晕流溢的能量护盾!
连燕小六都下意识地把唢呐当成棍子朝那怪人砸了过去!
数道攻击!数重拦截!汇聚于一点!
然而,那怪异的武器枪口蓝光骤然炽盛,却没有射出任何可见的实体或能量束。
嗡——!
一股无形的、范围却更大更猛烈的精神能量风暴,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出击之人(包括铁蛋和傻妞)的精神层面!
“呃!”
“嘶——!”
“头…好痛……”
除了祝无双护着的莫小贝以及站得稍远的佟湘玉邢育森,所有出手的人动作猛地一僵,瞬间捂住自己的头或额头,大脑仿佛被强行塞入了一根烧红的钢针,剧痛和强烈的晕眩瞬间淹没了他们!
只有动作已起、依靠纯物理惯性甩出飞镖的白展堂,其金钱镖依旧射向怪人面门!
但那镖尖却在距离怪人头盔寸许位置,如同撞上了无比坚韧的高弹性胶体,速度骤减,被无形的力场死死挡住,最终耗尽动能,无力地掉落在地。
白敬琪射出的真子弹撞击在怪人手臂侧面的护甲上,发出清脆的“叮”一声爆响,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火花和一道浅浅的白痕,随即被弹开。
怪人的身形甚至没有丝毫晃动。
傻妞的巨力臂也被一层坚韧的能量场偏斜,拳头带着庞大的风压擦着怪人的身体砸空在地面上,震得青石板开裂!
那怪人毫发无损,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仿佛刚才那些足以撂倒一大群武林好手的攻击,不过是拂过石像的几缕微风。
他那只带着奇异黑色露指战术手套的手,无视了所有威胁,依旧稳稳地抬起,瞄准被剧痛和精神冲击双重折磨、已然蜷缩成团的张放。
那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清除——”
“等等!!!”一声大喝猛然炸响,盖过了所有痛苦的呻吟!
晏辰!
他不知何时已放下护着阿楚的手臂,没有冲向怪人,反而猛地一个跨步,精准地卡在了怪人和张放(以及挡在张放身前的铁蛋)视线连线的正中间!
他双手张开,全身没有一丝内力或者能量波动,就那么坦然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凡人,挡住了那必定致命的枪口。
“这位朋友,”晏辰的声音异常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精神冲击带来的残留噪音,清晰地回荡在大堂,“你追捕的,真是猎物吗?还是说……你也只是另一个‘程序’的执行者?”
他的目光如同火炬,直刺向那头盔后冰封的眼神,“一个被更强大的‘狼来了’谎言,骗得团团转的执行者?”
怪人那扣在扳机上的、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那双冰冷的眼睛,有那么万分之一秒的迟滞。
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齿轮,被一粒突如其来的微尘卡顿了难以察觉的一瞬。
就是这一瞬!
一直紧盯着怪人动作、双手因紧张而微微发抖的阿楚,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微不足道的停顿。
如同福至心灵,她的指令同时发送!
“铁蛋!傻妞!最高级生物友好型‘电子牧羊犬’方案!模式——‘真狼变萌犬’!投影启动!背景音乐——放!”
铁蛋和傻妞的核心处理器瞬间同步!
两道柔和却不失力量的光束从他们眼中垂直向上投射至天花板!
光芒交织闪烁,瞬间在空中融合、展开一片巨大的、明亮柔和的全息光幕!
砰!
一个硕大的、毛茸茸的、带着阳光般金色光环的卡通牧羊犬脑袋凭空跃出光幕!
这牧羊犬咧着嘴,笑得无比温暖治愈,大眼睛扑闪扑闪。
紧接着,无数洁白如云朵、软萌可爱、憨态可掬的光影绵羊,或蹦跳着,或翻滚着,或安静低头“吃草”,如同瀑布般“咩咩”叫着从牧羊犬脑袋后面涌出!
它们发出真实的、无比柔和的“咩——咩——”电子合成音!
光羊们在大堂里自由地流淌、环绕,光影柔和却无比真实地拂过每一个角落,洒下点点温馨的光晕。
那场景,如同一场梦幻的牧歌剧场。
与此同时,“滴”的一声轻响后——
悠扬欢快、节奏鲜明的手风琴旋律,伴着沙槌清脆的沙沙声和充满活力的吉他扫弦,毫无预兆地充满了整个空间。
正是那首脍炙人口的《孤独的牧羊人》!(the Lonely Goatherd)
“high on a hill was a lonely goatherd……” 合成人声欢快地唱着。
牧歌!光影!音乐!
瞬间将这充满腥风血雨、冰冷杀机的大堂,淹没在了一片突兀又强大的、几乎可称之为“温柔堡垒”的氛围里!
【紧急美学核弹启动!】
【精神污染对冲!好耶!】
【物理超度x精神抚慰√】
【掌柜的:这灯…这羊…不要电钱啊?】
【秀才:the Lonely Goatherd!洋气!】
【小贝:我也想当那只孤独的牧羊人了!】
怪人那刚刚被晏辰一席话引发一丝微小裂隙的冰冷意志,在这极致的反差洪流面前,遭遇了真正的冲击!
枪口依旧指着,但那蓝绿交织的危险光芒,明显凝滞、收敛!
他头盔下那双冰封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极其剧烈的波动——愕然、迷惑、甚至是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无措!
如同一个在绝对黑暗和寂静中行走了千年的战士,突然被扔进了最喧闹的嘉年华会。
那坚固如铁的身形竟也微微一晃!
一直全神贯注注视着怪人每一个细微动作变化的张放,在音乐、光影、牧羊犬萌化笑容、以及晏辰那挡在枪口前如守护神般的背影共同作用下,紧绷到即将断裂的神经彻底崩溃了。
嚎啕的哭声不再是先前被戳穿的羞愧和悲情,而是彻底宣泄的恐惧与绝望,夹杂着一种被巨大矛盾撕扯的痛苦,喷薄而出:
“我也不想撒谎!我想好好放羊!可我要是不说狼来了……他们就会把我卖掉!切成一块块的……挂起来……呜呜呜……”
他哭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那个骗我的人…他说我生下来就是标记物…是活饵料…是给‘狩猎者’引路的…”
活饵料?狩猎者?
晏辰挡住枪口的身影纹丝不动,盯着那双因剧烈波动而显得不再那么纯粹冰冷的眼睛:“听见了吗?他口中的‘狼’,就是他自己的恐惧本身!而你,”
他的手指坚定地指向怪人胸口,“你追杀的,到底是他……还是那赋予你程序的,‘更高一级’的谎言?”
“更高一级……谎言……”怪人的面具下传出模糊不清的低语合成音,带着一种卡壳机器般的滞涩重复。
那冰冷头盔之下的双眼,第一次有了聚焦点,不再是单一的目标标记,而落在了那光影流转中跳动的、温暖柔软的金色光点小羊身上。
又缓缓移向旁边屏幕上那个因设备损坏而花屏的ipad碎片——那是吕青柠刚刚还在使用、象征着理性与秩序的工具残骸。
再低头,看向自己握枪的手。
那流淌着蓝色光流的能量枪口,依旧在散发出冰冷的杀意。
光幕上,金色的牧羊犬正欢快地蹦跳着,一群电子绵羊紧随其后。
音乐旋律欢快地流淌:“heigh-ho-lay-dee-ee-odl-ay-ee-odl-ay-ee-oo...”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捂住了心口,看着那片梦幻又突兀的光影,再看看地上不再闪烁危险蓝光的巨狼尸体,还有那个似乎陷入了某种“哲学沉思”的冷面煞星,喃喃自语,“这年头……打架都不兴真刀真枪了?先赛歌?”
“亲娘哎…”邢育森抹了把冷汗,“这影响…也太奇幻了…”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荒诞绝伦又无比“有效”的场景弄得目瞪口呆之际,那怪人猛地抬起了头!
不再是攻击姿态,而是一种充满困惑和焦灼的、仿佛内部运算资源被极度占用导致混乱的剧烈摇头动作!
“错误!”冰冷的合成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电磁噪音尖啸,“指令冲突!目标价值重估——无效单位!源力信息冲突——未知威胁(Syntactic Ambiguity)!坐标波动(Spatial Fluctuation)!”
一连串混乱的、夹杂着无法识别单词和错误中文语序的电子音从面罩下迸射出来。
他仿佛一台运算过载即将死机的超级电脑,双手猛地抱住了头盔两侧!
嗡——!
一声极其刺耳、仿佛能量短路般的爆鸣!
怪人周身爆开一团耀眼的蓝色电火花!
身影在一阵剧烈的、类似信号不良的疯狂闪烁中,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在闪烁得如同老旧信号灯的最后几帧里,他那高大如同雕像般的身躯,在能量场极不稳定的剧烈波动中,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捏瘪的纸盒,“砰”的一声闷响,骤然向内坍缩!
原地,仅剩下一片扭曲逸散的淡蓝色能量残影和几缕细微电弧在空气中不甘心地跳跃、嘶鸣,然后迅速黯淡、消散。
空气中只留下那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臭氧味,和一段断断续续、如同卡带了无数遍才勉强拼凑出的最后电子遗言:
“……逻辑…程序…错误(Error)…返回…格式化(Format)…任务……失败(mission Fail)……”
随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哗擦!”白敬琪率先打破了这沉默,他吹了吹还在冒烟的枪口(真子弹的后坐力震得他手有点麻),“格式化?意思是回炉重造?下次再来个杀毒软件版本?”
傻妞胸前的扫描灯扫过那空无一物的、只剩能量余烬的地面,声音平静无波:“未知能量迁跃痕迹消失。目标确认脱离当前时空。”
铁蛋则关掉了头顶的全息投影和欢快的手风琴背景音乐,世界瞬间从嘉年华回归现实。
佟湘玉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跌坐在身后被撞得半倒的太师椅里,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走了好,走了好…亲娘咧,再不走,额这客栈怕是要改成戏园子了……”
她看着那些如同被飓风扫过的桌椅板凳、破碎的柜台、地上的血迹和五颜六色的彩屑亮片,只觉得头疼欲裂,“这账…这账可咋算哟…白瞎了额滴酸枝木……”
【警报解除!空间震荡修复确认!】
【佟掌柜:损失惨重!精神污染费谁付?】
【青柠:目标已进入‘系统回收站’】
【傻妞:本次能量消耗约占储备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
【李大嘴:那狼尸…还能剔点肉不?】
【小六:二舅姥爷…我嗓子疼…】
“真相…总会留下备份。”吕青柠放下已经碎裂的ipad,小脸上一片肃穆,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官总结陈词。
祝无双则赶紧指挥惊魂未定的众人:“放着我来!伤员先处理!大嘴哥,麻烦熬锅安神汤!李师傅!来帮忙把桌椅扶正!”
她利落地拿出银针盒和药箱,奔向刚刚精神受到冲击的同伴。
“芙妹!你的手!”吕秀才紧张地拉着郭芙蓉的手腕仔细查看。
刚才郭芙蓉强行收招,反震力道让她手腕有些挫伤。
“没事儿!”郭芙蓉大大咧咧地摆手,另一只手宠溺地揉了揉跑到她身边的吕青橙的小脑袋,“还是我们家青橙靠得住!一掌定乾坤!芙妹给你个大拇哥!”
她笑着伸出左手大拇指。
吕青橙绷着的小脸终于松动了些,嘴角微微上翘,但依旧努力保持高冷。
角落里的张放,在铁蛋的搀扶下靠着柜台脚半躺下来。
祝无双细心地为他清理包扎着刚刚在地上翻滚时蹭破的外伤。
看着一片狼藉又生机勃勃、互相扶持的客栈,看着佟湘玉那为损失肉疼却又时不时偷瞄他、带着几分不放心的眼神,看着李大嘴真去给他盛热汤,看着莫小贝骑回楼梯扶手又开始刷视频……
眼泪再一次滚落下来,但不再是之前的恐惧和绝望。
那是混合着滚烫感激与深深茫然的液体。
晏辰和阿楚走到他面前。
晏辰蹲下身,目光平视着张放:“谎言如风,终有止歇的时候。恐惧不会自动消失,但,”
他指向被傻妞暴力砸过、又刚被铁蛋利索清理干净的狼尸周围那片空地,“总会有比逃跑更好的选择。同福客栈……或许可以是起点。”
张放看着晏辰伸过来的手,又看看旁边正给傻妞递去一小罐润滑油(刚才挥拳可能造成关节损耗?)、眼神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阿楚,再看看那满屋子的“奇人异士”,以及那群把他当成“自家惹麻烦的小工”般碎碎念又暗中维护的七侠镇住户……
他一咬牙,猛地抬手,带着血污和泪水的、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了晏辰伸过来的那只温厚有力的手掌!
一股暖流伴随着某种决绝的力量,从交握的手掌涌入张放冰冷的心底。
“我……”他刚鼓起勇气想说什么。
啪嗒!
一个冰凉、坚硬的小物件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精准地塞进了他另一只还空着的手里!
是邢育森!
这位捕头大人正假装查看墙壁上被白展堂金钱镖射出的凹坑,一只手却从张放背后闪电般划过,完成了这个动作。
塞完东西,邢捕头立马若无其事地背着手踱开几步,目光四十五度角忧伤地望着天花板的破洞,仿佛在估算官府修缮经费怎么报销。
张放一愣,低头看向掌心。
那是一把钥匙。
样子极其古老,黄铜质地,有着繁复又朴拙的花纹。
柄端被磨得光滑锃亮,显然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带着邢育森特有的小官腔和小精明,细细地钻进张放耳朵:
“西街……旧库……废料……待处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找个正经地方……先…安顿…别惹事……”
说完,也不等张放反应,邢捕头立刻咳嗽两声,招呼着燕小六:“小六!走了!回衙门写报告!就写协助居民……呃…清理……大型流浪狗!”
燕小六茫然地被拖着往门口走,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捕头!等等我!那……那唢呐报告呢?我还吹不吹了?”
唢呐声……还是渐行渐远了。
张放紧紧握着那把沉甸甸、冰凉凉的黄铜钥匙,目光看向门口邢育森消失的背影,又缓缓移向旁边。
佟湘玉正叉着腰,在李大嘴的搀扶下清点损失清单,嘴里念念有词:“狼尸处理费…柜台修理费…桌椅板凳赔偿费…门栓更换费……”
她每念一项,目光就若有若无地瞟向张放的方向。
“掌柜的,”阿楚笑着举起了已经恢复信号的直播仪,镜头巧妙地对准了佟湘玉,“同福客栈,今天可是成了时空奇点交汇站。这波热度,价值百万流量哦!”
佟湘玉的算盘精之魂瞬间觉醒!
念叨赔偿费用的嘴角猛地向上一咧,眼睛唰地亮了起来,仿佛看见了一座金山!
所有肉疼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了春风满面:“哎呀呀!阿楚说的在理!那什么…因祸得福!流量…额滴天,这可是金字招牌!”
她瞬间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起来,带着一股客栈女主人特有的豪气干云,“损失啥的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家人们平安!同福客栈的招牌……它…它更亮堂了!”
她看向张放,这次的眼神不再是嫌弃和防备,反而带上了一种精打细算的光芒,仿佛在看一枚潜力巨大的招财进宝符:“那娃儿!既然留下了,就把门栓修好!桌子板凳归置利索!以后大堂招呼客人的嗓子,就靠你了!工钱……”
她顿了顿,想起那把被撞飞的算盘,肉疼地补充,“……还是五十文!不过,要是表现好了…”
她拖长了音调,目光瞟向阿楚的直播仪,“额给你申请‘流量达人补助’!”
张放攥紧了手里的钥匙,看着佟湘玉那张写满了市侩精明却又在这精明下悄然裂开一道名为接纳缝隙的脸,再看看周围开始收拾残局、互相打趣、恢复活力的众人……
一股沉甸甸的、混杂着温暖与压力的酸楚涌上喉头,堵得他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狠狠地点了点头。
阿楚微笑着,掌心直播仪上浮动的全息弹幕,依旧热闹非凡。
镜头掠过忙碌的众人——修着板凳的铁蛋(顺便给傻妞做关节润滑检查),打扫战场彩屑亮片的傻妞,扶着腰看账单叹气实则乐在其中的佟湘玉,给莫小贝耳朵里重新塞好耳机的祝无双,正在接受秀才嘘寒问“痛不痛啊芙妹”按摩的郭芙蓉,对着一堆废墟柜台思考“惊涛掌控制精准度”的吕青柠和一脸崇拜(又努力装高冷)的白敬琪,李大嘴去厨房重新熬汤,吕青橙小大人似的帮着递工具……
最终,画面温柔地定格在那扇刚刚被修复好、重新插上门栓、此刻正敞开着迎接午后和煦阳光与习习微风的老旧客栈大门上。
门外是青石板街道,偶有行人悠闲走过。
阳光将张放倚着柜台、笨拙地尝试帮傻妞递抹布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那把放在他脚边的、象征着责任却也沉重异常的牧羊鞭,安静地躺在地上。
欢快的弹幕洪流,如同七侠镇永不枯竭的活力,流淌不息:
【掌柜的:本店今日歇业整修(流量结算中)】
【秀才开始重写‘论跨时空伦理与区域管辖权’】
【傻妞家政模式:好评如潮(自评)】
【青橙女神冷脸:手疼,下回轻点】
【李大嘴诚信糖豆或成最大赢家】
【邢捕头:西街仓库失窃案(系统:证据不足)】
【白敬琪:我的新弹道动力学灵感呢?】
【燕小六:吹响明日的第一声……(沉默)】
【无双姐姐的微笑:七侠镇治愈力mAx】
【郭芙蓉:今晚排山倒海特训!青柠请指教】
【所以……那把祖传钥匙能开什么宝库?】
【同福客栈的今日份bGm:生活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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