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同福客栈油亮的门槛上,蒸腾着昨夜残留的酒气与木质清香。
一个身影踉跄着撞开了半掩的大门,打破了这份安逸。
来人一身粗布短打,沾满尘土和可疑的焦黑痕迹,像刚从灶膛里滚出来的。
他面容敦厚,甚至带着点未脱的稚气,但那双眼睛深处,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茫然,仿佛经历过山崩海啸。
他背上斜挎着一根其貌不扬的烧火棍,棍身乌沉沉的,偶尔流转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令人心悸的暗红微光。
“砰!”沉重的脚步踏在客栈地板上,震得柜台后正对账本的佟湘玉猛地抬头。
“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惊得手里的毛笔都掉了,墨汁在账本上洇开好大一团。
“这…这位客官,您…您这是打哪儿来啊?怎滴跟从煤堆里刨出来似的?”
那青年茫然地环顾四周,古朴的桌椅板凳,熟悉的市井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让他本就混乱的脑子更加浆糊一团。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我…这是何处?我…我叫张小凡。”
恰在此时,楼上房门吱呀一声。
阿楚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走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楼下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以及他背上那根隐隐透出不详气息的“烧火棍”。
她瞬间清醒,一个激灵,猛地回头朝屋里压低嗓子尖叫:“晏辰!快!有情况!活的!带家伙的!”
几乎在她声音落下的瞬间,晏辰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金属圆盘。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张小凡和他背上的噬魂棒,手指在圆盘边缘快速滑动了几下。
楼下,白展堂凭借多年飞贼的敏锐直觉,早已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嗖”地窜到了离张小凡最远的柱子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声音发颤。
“小…小兄弟,你背上那根棍子…瞅着不大对劲啊!有杀气!亲娘咧,老白我这小心肝扑腾的!”
“放着我来!”祝无双清脆的声音响起,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带着一贯的温柔笑容想上前招呼这位看起来狼狈又无害的客人。
变故陡生!
就在祝无双靠近张小凡三步之内时,他背上的噬魂棒猛地一震!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吸力骤然爆发!
棒身上那暗红的微光瞬间变得如同流淌的鲜血,妖异刺目!
“哎呀!”祝无双惊呼一声,手里的粥碗“啪嚓”摔在地上,滚烫的粥溅了一地。
更诡异的是,她发髻上插着的一朵新鲜绢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褪色,最后化为飞灰!
这仅仅是开始!
柜台后的佟湘玉只觉得脸上一凉,随即是火辣辣的刺痛感。
她惊恐地摸向自己今早精心涂抹的胭脂——触手所及,细腻的粉末如同被狂风卷走的沙尘,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脸颊上几道淡淡的红痕和火辣辣的感觉。
“额滴胭脂!额滴脸!这…这是什么妖法?!”佟湘玉的尖叫带着哭腔,响彻整个客栈。
刚从后院练完功进来的莫小贝,手里正美滋滋地拿着一串刚买的、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那股恐怖的吸力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卷向她手中的糖葫芦。
只见那晶莹的糖壳和饱满的山楂,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在莫小贝惊恐呆滞的目光中,飞速地萎缩、干瘪、发黑,最终在她手里化作一小撮焦黑的粉末,簌簌落下。
“我的糖葫芦——!”莫小贝看着空空如也的竹签和地上的黑灰,小嘴一瘪,惊天动地的哭嚎声爆发出来。
“哇——!赔我糖葫芦!妖棍!你还我糖葫芦!”
整个同福客栈瞬间炸开了锅。
郭芙蓉柳眉倒竖,双手叉腰,怒喝道:“排山倒……”
“海”字还没出口,就被旁边的吕秀才死死拽住胳膊。
“芙妹!冷静!此物诡异,恐非蛮力可破!”吕秀才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紧紧盯着那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棍子。
“哗擦!什么玩意儿这么邪门?”白敬琪不知何时也溜了下来,躲在他爹白展堂身后,手里紧紧攥着他那把宝贝左轮,但显然没敢贸然装子弹。
张小凡自己也完全懵了。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背上正在“作恶”的噬魂棒,徒劳地用手去抓,试图控制它,但那棍子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贪婪地汲取着周围一切蕴含微弱能量的东西,对张小凡的意志置若罔闻。
他额上冷汗涔涔,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无助:“不…不是…我…我控制不住它!快…快离开我!”
楼上,晏辰眼神凝重,低喝一声:“铁蛋!傻妞!‘电磁静默结界’,最大范围覆盖!阿楚,开播!记录异常能量波动!”
“指令确认,老板!”铁蛋那金属质感的声音带着一丝面对未知的兴奋。
他和身边的傻妞同时动了,动作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两人如同两道流光,瞬间出现在一楼大堂的两端,一左一右,将张小凡连同那失控的噬魂棒围在中间。
“嗡——!”
铁蛋和傻妞的双手同时向前平推,掌心亮起刺目的蓝白色光芒。
两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细小电弧构成的能量屏障瞬间在他们身前展开,并飞速向彼此延伸、融合,眨眼间便形成一个巨大的、倒扣碗状的蓝白色光幕,将张小凡和噬魂棒严严实实地笼罩在内!
光幕形成的刹那,那股恐怖的吸力戛然而止。
佟湘玉脸上的刺痛感消失了,莫小贝的糖葫芦残骸也不再继续风化。
噬魂棒棒身上的血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疯狂地闪烁、跳动,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凶兽,发出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嗡鸣声,与电磁屏障激烈地对抗着,爆起一蓬蓬细碎的电火花。
“哇哦!机械舞斗法!铁蛋哥帅呆了!”傻妞在维持屏障的同时,还不忘对着铁蛋的方向眨眨眼,声音甜腻腻的。
铁蛋一边稳定输出能量,一边一本正经地回应:“亲爱的,请专注任务。不过你的能量输出波形今天格外优美,像一首战斗交响诗。”
他甚至还试图模拟出一个深情的眼神。
阿楚已经麻利地掏出一个银白色的、形似小飞虫的直播设备,随手抛向空中。
小飞虫瞬间悬停,镜头对准下方混乱又奇异的场景,一道柔和的光束投射在墙壁上,形成清晰的全息画面。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迅速切换出职业化的甜美笑容:“宝宝们!家人们!早上好!欢迎来到‘同福客栈之奇幻漂流’直播间!今天开门红,给大家整个硬核狠活!看!我们客栈喜提修仙界神秘法器一件!自带‘万物皆可吸’debuff!湘玉姐的胭脂、小贝的糖葫芦已经壮烈牺牲!目前由我们家的钢铁侠cp——铁蛋和傻妞,联手施展‘电磁静默结界’进行物理超度!场面一度非常赛博朋克!弹幕护体刷起来!”
全息投影上,瞬间被五颜六色的弹幕刷屏:
【卧槽!开局就这么刺激?!】
【噬魂棒!是《青云志》的张小凡!他咋跑七侠镇来了?!】
【郭女侠!上啊!排山倒海怼它!】
【替佟掌柜的胭脂默哀一秒…】
【莫小贝不哭!姐姐给你刷火箭买糖葫芦!】
【亲娘啊!这棍子连糖葫芦都不放过?饿疯了吧?影响仕途啊!】
【铁蛋傻妞这波配合六六六!结界稳如老狗!】
【张小凡看着好可怜,他好像真的控制不了那棍子…】
【真相只有一个:这根棍子需要充电宝!】
【放着我来!(无双语气)】
大堂内,电磁屏障与噬魂棒的对抗还在持续。
噬魂棒不甘被束缚,血光一次次冲击着蓝白光幕,发出滋滋的爆响,震得光幕涟漪阵阵。
铁蛋和傻妞面不改色,但脚下的青砖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显示他们承受的压力巨大。
郭芙蓉看着全息投影上的弹幕提到自己,又看看被结界困住还在挣扎的邪棍,气得跺脚:“排山倒海是吧?等着!等这破罩子撤了,姑奶奶我非把它拍成烧火棍不可!”
她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吕秀才死死拉住她:“芙妹!不可冲动!此物凶戾异常,恐反噬己身!子曾经曰过,三思而后行!”
佟湘玉心疼地摸着自己光滑却火辣辣的脸颊,对着全息投影哭诉:“家人们!宝宝们!你们看看!额滴脸!额滴胭脂!那可是上好的杭州货!老贵了!这…这损失算谁的啊?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白展堂躲在柱子后,探出头对着张小凡喊:“张小兄弟!赶紧想办法啊!你这宝贝疙瘩太能折腾了!再吸下去,小贝的零嘴没了,掌柜的胭脂没了,下一步是不是该吸老白我的轻功了?亲娘咧!”
张小凡被困在结界中心,听着周围的惊呼、哭诉、指责,看着噬魂棒疯狂挣扎的模样,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徒劳地一次次试图握住噬魂棒,每一次靠近都被那暴戾的能量弹开,震得他手臂发麻。
汗水混着泪水从他脸上滑落,他痛苦地闭上眼,声音嘶哑哽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碧瑶…我…”
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脱口而出,带着无尽的思念与锥心的痛楚。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疯狂挣扎的噬魂棒猛地一滞。
棒身那暴戾的血光,如同潮水般褪去了一丝,露出了底下更为深沉、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本体。
那嗡鸣声也减弱了,变成一种低沉的、仿佛呜咽般的震颤。
“碧瑶?”一直冷静观察、小眉头紧锁的吕青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和张小凡的反应,以及噬魂棒随之而来的微妙变化。
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小小的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如同小侦探发现了关键线索。
“张大哥,你刚才提到了‘碧瑶’?她是谁?这根棍子…不,这件法器,是不是和她有关?它失控,是不是因为你心里…很难过?很…执念?”
她用的词很小心,带着孩子特有的直白和敏锐。
张小凡猛地睁开眼,看向那个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女孩。
吕青柠的眼神清澈而笃定,仿佛能穿透他内心的迷雾。
被一个小女孩如此直接地点破心事,张小凡的脸上瞬间失了所有血色,嘴唇颤抖着,却无法反驳。
噬魂棒似乎感应到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刚刚平息一些的暗红光芒又开始不安分地闪烁起来。
“真相只有一个!”吕青柠脆生生地下了结论,小手指着噬魂棒。
“它的力量,连接着张大哥的心!张大哥心里那个叫‘碧瑶’的人带来的巨大悲伤和无法放下的执念,才是它失控的根源!它不是在吸东西,它是在…吞噬悲伤!或者试图填补那个巨大的空洞?”
她歪着头,努力寻找更准确的词。
全息投影上的弹幕再次沸腾:
【青柠小神探上线!推理满分!】
【碧瑶!青云志意难平啊!张小凡这是心魔缠身了!】
【懂了!噬魂棒成精了,在帮主人吸走痛苦?方式有点粗暴…】
【所以吸胭脂和糖葫芦是因为它们代表了女人的美丽和孩子的快乐?细思极恐!】
【亲娘啊,这影响仕途…啊不,影响开店的悲伤!】
【张小凡哭得好惨…抱抱!】
【放着我来开导他!(无双式举手)】
【真相只有一个:需要心理医生!同福客栈有吗?】
【佟掌柜:额滴神啊,额们这是客栈,不是医馆啊!】
佟湘玉听着吕青柠的分析,又看看张小凡悲痛欲绝的样子,脸上的怒气被同情取代了些许,她叹了口气:“唉,也是个可怜人…可…可这也不是吸额胭脂的理由啊!额滴钱…”
“青柠说得很有道理。”晏辰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结界边缘,手里拿着另一个更复杂的探测仪器,屏幕上的数据瀑布般流下。
“能量波动图谱显示,噬魂棒的能量核心与张兄弟的脑波活动存在强同步震荡。情绪峰值与法器失控峰值完全吻合。铁蛋,傻妞,尝试注入微量‘情绪稳定’频率的谐振波,中和其负面共振。”
“明白,老板!”铁蛋应道。
他和傻妞对视一眼,掌心输出的蓝白电弧光芒微微调整了频率,带上了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韵律,如同母亲安抚婴儿的摇篮曲,悄然融入电磁屏障中,试图去抚平噬魂棒那狂暴的“情绪”。
果然,随着这股特殊频率的注入,噬魂棒那闪烁的血光如同被温水浸润,挣扎的幅度明显减弱,低沉的呜咽声也渐渐平息,最后只剩下一种疲惫的、规律的微颤。
虽然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至少暂时被安抚住了,不再试图攻击结界或吞噬外物。
铁蛋松了口气,看向傻妞:“亲爱的,看来我们的‘摇篮曲’效果拔群。你的谐振波调制总是如此精妙,像月光拂过琴弦。”
傻妞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搭档。不过铁蛋哥,你的能量输出稳定性才是关键,像磐石一样可靠呢。”
阿楚凑到晏辰身边,看着仪器屏幕上的数据变化,啧啧称奇:“哇塞,真被青柠说中了?这噬魂棒还是个情绪探测器?张兄弟,你这‘心魔’有点费胭脂水粉啊!”
她本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但看到张小凡依旧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脸,吐了吐舌头,没再说下去。
张小凡感激地看了一眼吕青柠和晏辰,又痛苦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碧瑶…她…她为了救我…已经不在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
他哽咽着,无法继续说下去。
失去至爱的痛苦,如同噬魂棒本身,日夜啃噬着他的心。
这根曾经象征守护的棍子,如今却成了他心魔的放大器。
就在同福客栈众人为张小凡的心魔和暂时被安抚的噬魂棒一筹莫展之际,客栈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带着点官腔又难掩急切的吆喝:“都让让!让让!邢捕头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只见邢育森邢捕头腆着肚子,一脸肃穆(或者说努力想显得肃穆)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永远拎着唢呐、表情略显呆萌的燕小六。
邢捕头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那架势,仿佛捧着尚方宝剑。
“亲娘啊!”邢捕头一进门,就被眼前蓝白光芒流转的电磁结界和里面那个背着邪门棍子、泪流满面的青年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这…这又唱的哪一出啊?白展堂!是不是你又惹什么祸了?”他习惯性地把锅甩向柱子后的老白。
“天地良心啊邢捕头!”白展堂从柱子后跳出来,指着结界里的张小凡。
“这次真不是我!是这位小兄弟…和他那根有点上头的棍子!”
燕小六好奇地踮着脚,越过邢捕头的肩膀往里瞅,看到噬魂棒时,眼睛一亮:“师父!那棍子…看着像古董!黑里透红,包浆…呃,有点邪性?”
邢捕头定了定神,努力忽略掉眼前的奇幻场景,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红绸布包裹郑重其事地放在一张干净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掀开。
里面露出一把带鞘的短刀,刀鞘和刀柄镶嵌着几颗颜色浑浊的“宝石”,雕刻着繁复却略显生硬的花纹。
“咳咳,”邢捕头挺直腰板,努力找回捕头的威严。
“本捕头今日前来,是有一桩大案!事关重大!关系到本镇富商李员外家传至宝失窃案!”
他环视众人,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和得意:“看见没?这把‘七星曜日刀’!据说是前朝大将军佩刀,价值连城!是本捕头…咳咳,是本捕头费尽千辛万苦,从一伙行迹可疑的贩子手中截获的!李员外指认,这就是他家失窃的宝刀!”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可恨那刁滑的古董店王掌柜,硬说这把刀是赝品!是假货!说这宝石是琉璃,这花纹是机雕!诬陷本捕头办事不力,甚至诬陷本捕头…咳,有私心!亲娘啊!这影响仕途啊!”
他激动地拍着桌子:“本捕头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岂容他如此污蔑?今日,就请诸位给做个见证!尤其是这位…”
他目光扫向晏辰和阿楚:“…从未来来的、见多识广的晏先生、阿楚姑娘!你们给掌掌眼!还有这位…”
他看向结界里情绪低落的张小凡,犹豫了一下:“…呃,带棍子的小兄弟,看你气质沉稳,想必也有些见识?”
全息投影的弹幕立刻热闹起来:
【噗!邢捕头又来搞笑了!】
【这刀…这塑料感十足的宝石?邢捕头怕不是又被坑了?】
【李员外家失窃?王掌柜说是假的?罗生门啊!】
【真相只有一个:坐等打脸!】
【放着我来鉴定!(无双跃跃欲试)】
【亲娘啊,邢捕头的仕途总是这么坎坷吗?】
【张小凡快看!转移下注意力!】
【噬魂棒:古董?能吃吗?(好奇.jpg)】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阿楚走上前,凑近那把所谓的“七星曜日刀”看了看,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刀鞘,撇撇嘴:“邢捕头,恕我直言啊。这‘宝石’的切割面太规整了,明显是现代机器活儿。这包浆…啧,均匀得像是昨天刚抹的鞋油。还有这花纹,线条死板,缺乏手工雕刻的灵动气儿。九成九…是上周的工艺品。”
她说话一点没给邢捕头留面子。
邢捕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涨成了猪肝色:“这…这不可能!阿楚姑娘,你…你再仔细看看!这可是本捕头花了…呃,是费尽心思才找到的重要证物!”
他差点说漏嘴自己可能花了钱。
“芙妹,你觉着呢?”吕秀才也凑过来,扶了扶眼镜仔细端详。
郭芙蓉大大咧咧地拿起刀,掂量了一下,嗤笑道:“轻飘飘的!还没我家平底锅有分量!秀才,你那些子曰诗云里,有说前朝大将用空心刀的吗?排山倒海都怕把它拍弯了!”
“啊!我的刀!小心点!”邢捕头心疼地大叫。
众人七嘴八舌,几乎都断定是赝品。
邢捕头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嘴里反复念叨着“亲娘啊…影响仕途…”。
就在邢捕头心灰意冷,准备认栽收起这把让他丢尽脸面的“宝刀”时,一直沉默地站在结界边缘的张小凡,目光无意间扫过那把刀。
他体内的灵力因为之前的情绪波动尚未完全平复,对某些气息异常敏感。
就在这一瞥之下,他心头猛地一跳!
那刀…那看似拙劣的刀鞘深处,似乎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古老的金铁之气!
那气息如同沉睡的龙,潜藏在厚厚的淤泥之下,与表面那浮夸庸俗的装饰格格不入!
“等等!”张小凡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客栈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指向那把刀:“邢捕头…那把刀…刀鞘里面…有东西!很强的…金铁之气!被…被外面的东西盖住了!”
他无法用专业的古董术语描述,只能凭借修行者的直觉。
“什么?”邢捕头一愣,随即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刀鞘里面有东西?张小兄弟,你是说…真宝贝藏在假刀鞘里?”
这个思路让他瞬间激动起来。
“亲娘啊!还能这样?”燕小六也瞪大了眼睛。
阿楚和晏辰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晏辰立刻操作手中的探测器,调整频率对准那把刀进行深层扫描。
仪器屏幕上,代表金属能量反应的读数在刀鞘部位果然出现了异常的高峰!
“张兄弟说得对!”晏辰肯定道。
“刀鞘内部有高强度金属反应!能量特征古老而纯粹!远超表面这些装饰物!”
“哇!张大哥好厉害!”吕青橙拍着小手,一脸崇拜。
吕青柠也推了推眼镜,小脸上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反过来,败絮其外,金玉其中?有意思。”
邢捕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得手都在抖:“快!快!打开看看!张小兄弟!晏先生!全靠你们了!”
张小凡点点头,他看了一眼背上的噬魂棒。
此刻的噬魂棒异常安静,似乎对那刀鞘深处散发出的古老金铁之气也产生了一丝…好奇?
或者说,是某种同类相斥又相引的微妙感应?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小凡走到桌边。
他没有去碰那把刀,而是心念微动。
“嗡…”
一声低沉的轻鸣。
他背上的噬魂棒顶端,那暗红色的珠子骤然亮起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血色光束!
光束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无声无息地射向那把“七星曜日刀”的刀鞘末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碎屑纷飞。
只见在血色光束的照射下,刀鞘末端镶嵌的一颗最大的、颜色最浑浊的“宝石”,如同遇热的蜡油一般,迅速软化、变形,露出了底下隐藏的一个极其微小的、结构精巧的机括!
“咔哒!”
一声轻响,机括被无形的力量触发。
紧接着,整个镶嵌着“宝石”和繁复花纹的华丽刀鞘表面,如同蜕皮一般,裂开了无数细密的缝隙,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片和劣质琉璃碎片簌簌落下!
片刻之后,一个完全不同的刀鞘呈现在众人面前!
乌沉沉,毫不起眼,没有任何镶嵌和花纹。
材质非金非木,触手冰凉沉重,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鞘身上,只有几道简洁流畅的云纹,如同天成,隐隐有光华内蕴。
刀柄也露出了真容,古朴的缠绳,护手处是质朴的青铜饕餮纹,散发着威严古拙的气息。
整个客栈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开壳”方式和刀鞘真容所震撼。
“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才是真家伙?”
“哗擦!帅啊!”白敬琪看着噬魂棒,又看看那古朴的刀鞘,满眼放光。
“子曾经曰过…”吕秀才激动得眼镜滑到了鼻尖。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大巧若拙!至宝无名!”
郭芙蓉直接拍桌子:“排山倒海!这波操作太排山倒海了!张小凡,厉害啊!”
全息投影上的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卧槽!真·藏宝术!】
【噬魂棒鉴宝大师!张小凡副业get!】
【血色激光开盲盒!这波操作六六六!】
【邢捕头:亲娘啊!我的仕途有救了!】
【真刀鞘帅炸!低调奢华有内涵!】
【王掌柜脸疼不?等着被打脸吧!】
【张小凡牛逼!(破音)】
【真相只有一个:古董商才是贼!贼喊捉贼!】
【放着我来膜拜大佬!(无双星星眼)】
邢捕头看着桌上那古朴厚重的真刀鞘,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一把抓住张小凡的手(后者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没挣脱开):“张小兄弟!恩人呐!你可是救了我的…呃,救了本捕头的清誉和仕途啊!亲娘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案子有蹊跷!那王掌柜,定是监守自盗!用假货替换了真品,还想倒打一耙诬陷本捕头!好毒的心思!小六!拿上真家伙!跟我去拿人!”
“得令!师父!”燕小六也兴奋得满脸通红,麻利地拿起那真刀鞘,还不忘对着全息投影的方向吼了一嗓子。
“家人们!宝宝们!等着看我们七侠镇捕快为民除害吧!”
他下意识地抓起唢呐,被邢捕头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吹什么吹!办正事要紧!”
邢捕头和燕小六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客栈,留下满屋子兴奋议论的人。
张小凡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刚才催动噬魂棒的手指,又看看桌上那古朴的刀鞘,眼神有些恍惚。
刚才那一刻,他心无旁骛,只想证明那刀鞘内有乾坤。
没有悲伤,没有执念,只有一种纯粹的、想要揭开真相的专注。
而噬魂棒,回应了他的专注,它精准、收敛,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合作”感?
一股奇特的暖流,似乎从那古朴刀鞘散发出的纯粹气息中,顺着他的指尖,流入了噬魂棒,也流入了他的心田。
那缠绕心头的、如同寒冰般刺骨的悲伤,仿佛被这暖流融化了一角。
他背上的噬魂棒,那暗红色的光芒,似乎也悄然柔和、沉淀了一丝,不再那么刺眼和暴戾。
晏辰敏锐地捕捉到了噬魂棒的能量变化,他关闭了探测仪器,对铁蛋和傻妞点点头。
两人会意,同时收回了双手。
笼罩着张小凡的蓝白色电磁静默结界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束缚消失了。
但这一次,噬魂棒安静地待在张小凡背上,没有任何异动。
它仿佛也累了,在消化着刚才那短暂的“合作”与流入体内的古老气息。
阿楚凑到张小凡身边,好奇地看着那古朴的刀鞘,又看看张小凡:“嘿,张兄弟,可以啊!深藏不露!你这棍子…还挺多功能?兼职古董鉴定?”
张小凡回过神,露出一丝苦涩又带着点释然的笑容,轻轻抚摸着噬魂棒冰凉粗糙的棒身:“它…以前不是这样的。它曾经…也只是一根普通的烧火棍。”
他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在我最绝望、最无力的时候,它给了我力量。可后来…力量越大,背负的东西就越重。失去…失去最重要的人之后,这份力量就变成了枷锁,变成了…心魔。我握得越紧,就越被它吞噬…就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摊开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曾经的灼痛感。
他的话很轻,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同福客栈的喧闹渐渐平息下来。
佟湘玉忘了自己损失的胭脂,莫小贝也忘了自己的糖葫芦,连郭芙蓉都收起了大大咧咧的表情。
白展堂从柱子后完全走出来,难得地叹了口气:“张小兄弟,这话…老白我听着心里头怪酸的。这人呐,有时候就跟偷东西一样,越想攥紧的,越容易从指头缝里溜走,还烫手。”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文绉绉地感慨:“子曾经曰过,执者失之,为者败之。过刚易折,强极则辱。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张小兄弟,放下,未必是失去,或许是…另一种拿起?”
吕青柠走到张小凡面前,仰着小脸,认真地说:“张大哥,你看刚才。你想着帮邢捕头找到真相,想着那刀鞘里的宝贝,你的‘棍子’就很听话,很厉害!它不想伤害别人,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你一样。”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太难过的时候,它也会生病的。”
吕青橙用力点头,小拳头紧握:“对!张大哥!就像我的惊涛骇浪掌!心里想着保护大家的时候,打出去才最厉害!要是光想着自己生气,威力就小了!”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真诚关切的脸。
这些话,朴实无华,甚至有些幼稚,却像一把把小锤子,轻轻敲打在他冰封的心湖上。
碧瑶…那个他宁愿用一切去换回的笑靥…
他曾以为,只有紧握着噬魂棒,紧握着这份力量带来的责任和痛苦,才是对她唯一的纪念,才是对自己无能的惩罚。
可这份紧握,却让噬魂棒成了吞噬一切美好的凶器,也让他自己沉沦在无边的黑暗里。
刚才那短暂的一瞬,当他不是为了宣泄痛苦,而是为了帮助他人、去探寻一个真相时,噬魂棒回应了他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种清晰的、可控的、甚至带着点“正向”的力量。
“放下…未必是失去…”他喃喃地重复着吕秀才的话,又看看吕青柠和吕青橙清澈的眼睛。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晨曦微光,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阴霾。
或许…或许纪念碧瑶最好的方式,不是背负着痛苦和魔器沉沦,而是…用她希望他拥有的方式,活下去?
像在河阳城做厨子时那样,用双手去创造温暖,而不是毁灭?
这个念头一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释然交织着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缓缓地、郑重地解下了背上的噬魂棒。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带着挣扎和痛苦,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
他双手托着它,将它轻轻地、平放在那张见证了刚才“鉴宝奇迹”的八仙桌上。
乌沉沉的棒身,暗红色的珠子,静静地躺在古朴的刀鞘旁边。
就在噬魂棒脱离他手掌的瞬间,异变再生!
没有吸力爆发,没有血光冲天。
棒身那层令人心悸的暗红色魔光,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黯淡,仿佛被无形的海绵吸走。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曾搅动风云、吸食胭脂糖葫芦的魔兵,光芒尽褪!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通体呈现出一种最原始、最朴素的…焦黑色。
粗糙的木纹清晰可见,顶端那颗珠子也变得灰扑扑、毫不起眼,就像一根刚从灶膛里扒拉出来、用了很多年的普通烧火棍。
整个同福客栈,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那根完成了惊人蜕变的棍子。
张小凡看着那根彻底“安静”下来的烧火棍,没有失落,反而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口堵在胸臆间、仿佛积压了千百年的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一股久违的、带着点烟火气息的轻松感,如同温暖的溪流,缓缓淌过四肢百骸。
他眼中仍有泪光,但那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一种洗尽铅华、尘埃落定的清澈与释然。
他伸出手,不是去握,而是用指尖,带着一种全新的、如同看待老友般的温和,轻轻拂过那焦黑粗糙的棍身。
“老伙计…”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清晰。
“这些年…辛苦你了。也…辛苦我了。”
他抬起头,环顾着周围一张张关切的脸,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虽然还带着疲惫却无比真实的笑容:“谢谢…谢谢你们。”
“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第一个打破寂静,她看着那根朴实无华的烧火棍,又看看张小凡脸上那卸下千斤重担般的笑容,眼眶竟然有点湿润。
“这…这就变回来了?神了!张小兄弟…你…你没事了就好!胭脂…额再买就是了!”
她难得地大方了一回。
“哗擦!返璞归真!牛逼!”白敬琪怪叫一声。
“子曾经曰过,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吕秀才激动地摇头晃脑。
“至宝不华!张小兄弟,恭喜你…呃,恭喜你的棍子…呃,总之恭喜!”
他有点语无伦次。
郭芙蓉直接一拍张小凡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好样的!张小凡!这才对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以后就在咱同福客栈,想拍谁拍谁…啊不是,想帮谁帮谁!排山倒海罩着你!”
她豪气干云。
“放着我来!”祝无双立刻响应,笑容温暖。
“张大哥,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热乎的!”
莫小贝也挤了过来,小手拽了拽张小凡的衣角,大眼睛忽闪忽闪:“张大哥…你的棍子…不吸糖葫芦了,对吧?那…那我能摸摸它吗?它现在看着…好乖哦。”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那焦黑的棍身,冰凉粗糙的触感,和普通的木棍没什么两样。
她开心地笑了。
铁蛋和傻妞也走了过来。
铁蛋一本正经地对着烧火棍做了个扫描的手势:“能量反应归零,魔性湮灭。恭喜张先生完成核心程序…呃,心境升级。”
傻妞则笑嘻嘻地说:“张大哥,以后想生火做饭就找它!保证火候均匀!比鼓风机好用!”
她这独特的安慰方式让张小凡忍不住莞尔。
阿楚看着这一幕,赶紧把直播小飞虫的镜头对准桌上那根平凡的烧火棍和张小凡释然的脸,声音带着感慨:“家人们!宝宝们!看到没?大型魔器在线退化…啊不,是顿悟现场!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噬魂棒秒变烧火棍,张小凡原地飞升…呃,是原地解开心结!让我们恭喜张少侠成功卸载心魔补丁,回归朴实无华的厨神…啊不,烧火棍侠之路!同福客栈再添心灵导师新业务!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全息投影上,弹幕如同礼花般绽放,充满了祝福和欢乐:
【呜呜呜看哭了!恭喜张小凡!】
【噬魂棒:谢邀,已退休,勿扰。】
【灶王爷归位!以后专管同福客栈伙食!】
【放下执念,立地成厨神!】
【真相只有一个:爱的力量战胜了心魔!】
【亲娘啊,这结局影响仕途…啊不,影响我哭!】
【莫小贝放心摸!它现在是好棍子!】
【佟掌柜大气!胭脂钱值了!】
【郭女侠排面!以后七侠镇治安靠你们了!】
【吕秀才:子曾经曰过,金句诞生!】
【白敬琪:哗擦!我宣布张小凡是我新偶像!】
【放着我来点赞!(无双式刷屏)】
阳光透过客栈的窗户,暖洋洋地洒在每一个人身上,也洒在那根静静躺在桌上的焦黑烧火棍上。
棍身粗糙的木纹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平和。
张小凡站在光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和轻松。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根陪伴他走过地狱与天堂的“老伙计”,嘴角弯起一个平和的弧度,然后转过身,跟着热情招呼他去吃面的祝无双,朝着弥漫着食物香气的后厨走去。
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全息投影上,最后几条弹幕悠悠飘过:
【走了走了,张小凡找无双姐姐下面去了。】
【下回直播啥?想看佟掌柜教张小凡卖胭脂!】
【额滴神啊,这同福客栈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家人们,撤了!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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