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穿越者举着个破唢呐冲进同福客栈。
“诸位!音乐救心啊!”
铁蛋扫描冷笑。
“检测到欺诈频率波动,音痴,鉴定完毕。”
燕小六不服比唢呐。
反被吹得倒立挂梁。
傻妞启动全息音波谱。
“南郭先生,齐国皇宫首席摸鱼大师?”
南郭当场泪奔。
阿楚晏辰齐喊:“放下乐器!音乐区Up主申请出战!”
佟湘玉掰着算盘诱惑。
“直播带货!唢呐卖爆再分成。”
郭芙蓉排山倒海打拍子。
客栈碗碟集体蹦迪。
白展堂被教《消愁》。
调子直接带偏成销赃神曲。
满屏弹幕笑炸:
【惊涛骇浪掌打节拍?物理超度我的耳膜!】
一曲魔性合奏后。
南郭含泪带电子琴奔向新人生。
客栈大堂刚被晌午的日头晒得暖洋洋。
混合着木头、酒菜和阳光的气味。
郭芙蓉正拿着一块抹布,跟柜台上一块顽固的油渍较劲,嘴里嘀嘀咕咕。
莫小贝摊在长凳上,双脚一晃一晃,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
白敬琪靠着柱子,百无聊赖地一粒粒数着碗里的黄豆。
吕青橙在他旁边不远处假装看书,眼角余光却总往他那儿瞟。
吕青柠趴在桌上,小脸快贴到她那个宝贝ipad的屏幕,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李大嘴在厨房门口剔着牙。
佟湘玉则拿着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山响。
阿楚正站在大堂中央,举着她的手机,脸上是那种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劲儿。
“家人们!宝宝们!”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点播音腔,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和整个客栈的众生相。
手机上方投射出一片柔和的光幕,上面文字如同流水般飞速滚动,无声却热闹非凡。
阿楚今天扎了个高马尾,精神十足,转头对着正在研究一个小巧银白色方块状装置的晏辰,挤挤眼睛。
“晏辰,打个招呼呀!”
晏辰抬起头。
他的手指在那方块装置边缘灵巧地划过一道蓝光。
他短发利落,闻言扯开一个极帅气的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对光幕扬了扬下巴,语速轻快流畅。
“直播间的朋友们,中午好!今天天气这么阳光明媚,感觉不来点意外惊喜都不科学。”
说着,他手指一弹,那银白色方块滴溜溜打着转飞起来,悬停在半空,投射出更加清晰的画面。
铁蛋和傻妞站在他们斜后方。
铁蛋双手环抱胸前,站姿挺拔如同松树,脸上习惯性地带着点懒洋洋的调侃笑意。
他穿着合身的黑色作训服,衬得身形格外硬朗。
傻妞则挨着他,齐耳短发显得很乖巧,一双大眼睛像玻璃珠子,安安静静地观察着客栈里的一切动静,偶尔和铁蛋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掌柜的算盘声是白噪音天花板!】
【芙妹和油污的战争进入白热化!】
【小贝又在刷土味视频!】
【柠宝看什么小说那么入迷?求书名!】
【敬琪豆子快数完了吧?心疼青橙的小眼神!】
“哈哈哈,芙妹加油!”阿楚看着弹幕乐不可支,冲着郭芙蓉喊。
“你这一仗,牵动家人们的心啊!”
郭芙蓉拿着抹布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啊?谁?家人们关心额擦桌子?”
佟湘玉头也不抬,算盘珠子砸得更响亮了,拖长了调子。
“小郭——用心些!油渍代表的是额客栈的形象!形象就是品牌!品牌就是……银子!”
恰在此时,客栈敞开的大门猛地一暗。
“诸位——!!”
一个响亮却带着点急切的男声,如同破锣敲响,骤然撕裂了午后的闲散。
所有人都惊得抬头望去。
连佟湘玉手里的算盘也停了。
堵在门口的是个中年男人。
脸盘很大,两颊挂着点多余的肉,眼睛因为努力睁大而显得有点圆。
头发稀疏枯黄,在头顶顽强地盘出个小髻,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勉强别住。
一身洗得褪色、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长衫,浆洗得倒算干净,紧巴巴地包裹着他那不算瘦弱的身材,透着一股努力维持体面却难掩窘迫的寒酸劲儿。
他右手高高举着一件极其扎眼的东西——一支木头做的、歪歪扭扭、漆皮剥落得如同长了癣的唢呐,喇叭口上甚至还粘着一小块可疑的深色污渍。
他胸口起伏,脸膛通红,目光热切地扫过堂内每一个人,像是溺水者看到了浮木,用力喊道。
“音乐……音乐救心啊!这……这是救命良药!!”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第一个惊呼出声,手捂胸口。
“这……这又是哪位?还举着个炮仗?”
白展堂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已经从柜台后滑到了大堂中央,隐隐挡在了佟湘玉前面,神色警惕。
“这位兄弟,气势挺足啊,手里那家伙,动静不小吧?”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支破唢呐和来人不太合身的衣服,经验告诉他,古怪往往藏在细节里。
燕小六本来靠在门边打盹,被这大嗓门惊醒,揉着惺忪睡眼。
等他看清那支破唢呐,不屑地撇了撇嘴。
“就这?俺娘留下的老古董都比它周正!兄弟,你这唢呐,怕是锯木头都嫌钝!”
李大嘴也从厨房门口探出脑袋,扯着大嗓门。
“啥救心药?仙丹长这样?不是假冒伪劣吧?俺师傅的假药案还历历在目呢!”
铁蛋原本懒洋洋环抱胸前的双臂放了下来,表情没变,但眼底那点惯常的戏谑飞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密的审视。
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焦点落在南郭身上,瞳孔深处,一点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红芒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瞬,速度快得如同错觉。
“检测到强烈异常声波意图释放前兆,”铁蛋薄唇微动,声音不高,带着点金属腔调的冷感,清晰地传入阿楚和晏辰耳中。
“关键点:面部肌肉神经质地痉挛,心率骤升,典型欺诈性表演前生理亢奋。”
“数据交叉验证:肢体语言协调性低于情绪表达欲强度三倍标准差。”
“初步判定:专业级音痴。民间俗称:滥竽充数。”
晏辰轻轻“嚯”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挑眉。
手里的银白色方块装置不知何时又回到他掌心,被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点着。
阿楚则眼睛一亮,像发现了绝佳的直播素材,把手机镜头更近地对准了门口那位举唢呐的不速之客,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哇哦!家人们,意外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听听这位老哥的宣言——音乐救心!这大喇叭,感觉能吹出个新纪元!”
燕小六被铁蛋那四个字“滥竽充数”刺得脸皮一热,又瞥见阿楚手机上方飞快滚动着看热闹的弹幕:
【乐器界的丐帮长老驾到!】
【音乐救心?确定不是谋财害命?】
【小六哥这表情,被侮辱到了哈哈哈!】
一股火气噌地冲上燕小六脑门。
他蹭地站直身体,从后腰把自己那支油亮红漆的唢呐抽了出来,在众人面前使劲晃了晃,大声道。
“嘿!大个子!嘴皮子挺溜!会扫描了不起?敢跟俺比划比划真家伙不?俺这可是货真价实,吹丧送嫁,全镇头一份!就你这锯木头疙瘩……”
他用新来的那把破唢呐努了努嘴。
“也敢跟俺的宝儿叫板?”
他宝贝似的摸了摸自己的红唢呐。
门口的男人,被燕小六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加挑战,脸上那点急切的热乎气儿僵住了。
但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那股强撑的气势又硬生生拔了回来。
他脖子一梗,举起他那破唢呐。
“比、比就比!谁说俺这是锯木头?!俺这可是祖传的‘百转千回凤鸣箫’,宫廷的调调!”
他努力把胸脯挺高,但手里的唢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那姿势说不出的滑稽。
“亲娘啊!”邢捕头在一旁拍了下大腿,小眼睛放光,压低声音跟佟湘玉嘀咕。
“这要是真赌个东道……掌柜的,茶水瓜子备上啊!热闹不看白不看!”
“去去去!”佟湘玉白他一眼。
“影响仕途,知道不?”
没人理会邢捕头的小心思。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唢呐比斗吸引了目光。
连一直沉迷ipad的吕青柠都抬起了头,饶有兴致地看着。
“得!开整!”燕小六是个急性子,嘴里吆喝着,腮帮子猛地一鼓,气沉丹田,双唇包裹住唢呐的哨片——
“嗡——呜哩哇啦——!!”
一股极其洪亮、尖利得仿佛要撕开耳膜的狂暴音浪,如同平地炸响了一道旱天雷!
那声音带着一股子原始的冲击力,震得离得近的几张桌子嗡嗡作响,柜台上的笔筒噗通倒了一个。
莫小贝惨叫一声,手指差点把手机屏幕按碎。
白展堂眉头紧皱,郭芙蓉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只有李大嘴瞪大了眼睛,居然拍起了粗壮的巴掌。
“好!六啊!给劲儿!再来一个!”
燕小六得意地用眼角余光瞥着门口的男人,更加卖力地鼓着腮帮子,手指在唢呐的孔眼上狂按,各种花哨的颤音、滑音轮番上阵,音浪一波高过一波,仿佛要把房梁掀翻。
他吹得兴起,还不忘对着阿楚的直播镜头使劲晃脑袋,像是在回应那些弹幕:
【六哥:看我音浪攻击!】
【物理意义上的耳朵怀孕(流产了)!】
【求给隔壁桌的碗碟买保险!】
吹完了最后几个高亢到近乎破音的长调,燕小六猛地收住气息,脸膛通红,额角见汗,呼呼喘着粗气。
他用衣袖豪迈地一抹嘴边的口水沫子,挑衅似的把唢呐口冲着门口的男人一指。
“兄dei!该你了!拿出你那宫廷范儿来!可别‘哑火’喽!”
整个大堂都安静了那么一瞬,只剩下回音在嗡嗡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手机投射出的光幕上飞速滚动的文字浪头,全都聚焦在了门口那个男人的身上。
被燕小六这通猛如虎的操作一逼,门口的男人额角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举着唢呐的手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想学着燕小六那豪迈的气势,但嗓子眼里只挤出点干涩的“嗬嗬”声。
他努力地想把那支歪脖子破唢呐凑到嘴边,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拿到玩具的小孩,几次都没找准位置。
“嘿……” 李大嘴忍不住嗤笑出声。
男人脸上挂不住了,又急又窘,猛地一咬牙,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大核桃,眼睛瞪得像铜铃,豁出去了般对着唢呐猛力一吹——
噗……咘噜噜……噗……
一股极其虚弱、断断续续、夹杂着无数破音和漏气声的杂乱噪音响了起来。
它完全没有唢呐该有的穿透力和节奏感,更像是某种老式风箱在垂死挣扎,又像是一条喉咙里堵满了浓痰的垂死老狗发出的呼噜声。
声音软趴趴的,飘荡在刚刚被燕小六那狂风暴雨洗礼过的大堂里,尴尬得让人脚趾抠地。
佟湘玉原本还带点看热闹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手捂着心口。
“额滴……神……这……这是要了亲命了……”
白展堂嘴角抽了抽,默默往后退了半步,仿佛那噪音带着污染。
郭芙蓉痛苦地闭上眼睛。
“额滴耳根子……它做错了什么……”
莫小贝更是夸张地把整个脸都埋进了臂弯,肩膀一耸一耸,不知是哭是笑。
弹幕彻底疯狂:
【宫廷礼乐变凶案现场!】
【刚才是拆迁,现在是自尽?】
【这气口……隔壁太爷爷都要憋醒了!】
【鉴定完毕:人体唢呐(故障版)!】
“哈哈哈哈哈!”燕小六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眼泪差点飙出来,一边狂笑一边指着那男人。
“兄dei!你这玩意儿……怕不是地里刨出来的哑炮吧?还宫廷……宫里的鸡都被你吓得不下蛋了!赶紧!认输吧!”
男人又羞又气,脸涨成了猪肝色,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却还要强撑脸面。
“你……你懂什么!俺……俺这是以柔克刚!低……低调!对!低调的奢华!”
他一边狡辩,一边不知是慌乱还是气急,手上一滑,那把破唢呐竟然从他颤抖的手里直直滑落,尖锐的木头喇叭口正对着他的脚背砸去!
“哎呦喂!”他下意识惊叫一声,慌忙抬脚想躲,结果身体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向前猛地一倾,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上半身前扑,屁股撅着,一条腿还在半空中翘着——像只笨拙的癞蛤蟆,直挺挺朝着燕小六怀里栽了过去!
燕小六正指着人笑得前仰后合,猝不及防,只觉得一个热烘烘、还带着股汗馊味的重物狠狠撞进了怀里,沉重的冲击力让他根本站不稳脚。
“啊——!”一声怪叫,两人如同滚地葫芦,“嘭!”一声闷响狠狠撞在后面支撑大堂的一根粗大梁柱上。
撞击瞬间,燕小六只觉得眼冒金星,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一弹。
巧得不能再巧,他那后腰松松垮垮的蓝色捕快腰带扣子,不知怎么竟一下子挂在了梁柱上一根凸出来的木头楔子上!
撞向他的男人,借着一撞之力,晕头转向地滚落在一旁的地上。
而燕小六……就那么极其诡异地,被自己的腰带挂在离地三尺来高的梁柱上!
身体晃晃悠悠,像条风干的咸鱼,两条腿在空中无力地蹬了几下。
他那顶捕快帽子歪在一边,盖住了半边眼睛,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大笑的扭曲表情,此刻只剩下呆滞和惊恐。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死寂。
莫小贝第一个憋不住,“噗嗤”一声爆笑出来,随即赶紧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
郭芙蓉死死抓着抹布,指着挂着的燕小六,嘴巴张成“o”形,想笑又觉得此时大笑太不厚道,憋得脸通红。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框,一脸困惑,似乎在思考牛顿定律和腰带韧性的辩证关系。
佟湘玉则是目瞪口呆,看看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男人,又看看挂在上面的小六,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这……这……额滴神……”
弹幕直接疯魔:
【前方高能!小六哥飞天(挂机版)!】
【牛顿的腰带力学!满分!】
【唢呐未捷身先挂……泪目……】
【物理攻击转瞬间身法秀?】
“哗擦!”白敬琪脱口而出他的口头禅,蹦了起来,指着挂住的燕小六。
“六叔!你这……演杂技呢?!”
旁边吕青橙也看呆了,下意识地跟着点头。
“啊——!!” 挂住的燕小六总算反应过来了,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双手徒劳地在空中乱抓,试图抓住点什么稳住身体,两条腿晃得更厉害了。
“放俺下来!!快放俺下来啊啊啊!!俺的裤腰要断啦!!”
他这一喊,如同点燃了炸药的引信。
佟湘玉如梦初醒,尖着嗓子指挥。
“额滴老天爷啊!快!展堂!救人呐!放他下来!”
白展堂身影一闪,已经准备飞身上梁。
郭芙蓉也回过神,带着哭腔朝地上那男人喊。
“排山……呃!”
她本能使出了一半架势,但看到那人灰头土脸的样子,硬生生憋了回去,脸更红了。
李大嘴在一旁看得直乐。
“亲娘咧,拍电视剧都没这精彩!”
地上的男人挣扎着想爬起身,一抬眼,看到头顶上燕小六蹬着腿、腰带绷紧的样子,也吓蒙了。
“俺……俺不是故意的啊……”
他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白展堂身形如电,脚尖在桌沿轻点,轻盈地跃上横梁。
他俯身察看那木头楔子,眉头微皱。
“小六,忍着点,腰扣勾太死了,硬拽容易撕了裤子。”
“别撕啊!” 小六惊恐大叫,冷汗涔涔。
“俺就这一身像样的!展堂哥快想想办法!”
恰在此时,一个带着奇特机械韵律、语速均匀平稳的女声清晰地响起,盖过了大堂里的混乱。
“经深度声纹回溯分析及多维度历史音频数据库比对,核心频率:空心率97.8%,有效输出功率:峰值低于0.001标准值,声学特征:与战国时代齐国宫廷乐师‘南郭处士’逃亡前夕、最后一次参与滥竽充数合奏的个体声波残片样本,误差低于0.01%。”
“声纹身份锁定完毕:姓名,南郭处士。别称:滥竽充数者。”
“核心事迹:成功混迹三百人皇家吹竽乐团长达十年零六个月,未有一次有效演奏输出。”
“历史评价:古代摸鱼艺术的集大成者。人生转折点:齐湣王下令独奏考核时逃离王宫。”
所有人,连同挂在梁上扑腾的燕小六,动作都僵住了。
目光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
傻妞安静地站在阿楚身边,齐耳短发纹丝不乱。
她那双异常清澈的、如同琉璃珠子般的眼睛深处,此刻正流淌着肉眼难以辨识的高速数据流,形成两道细小的蓝色光束。
光束在半空中交织、展开,化作一面由无数细密声波线条组成、微微荡漾的半透明蓝色全息图景,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各种复杂的声学数据和不断滚动刷新的古老文献摘要片段。
其中“南郭处士”四个古老的篆体字,被打上醒目的标记,在图像中高频闪动。
地上的男人,刚刚挣扎着爬起一半,听到傻妞那精准得如同照镜子般的陈述,特别是那句“逃亡前夕”,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脸色瞬间褪了血色,一片土灰。
他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几乎裂开,难以置信地瞪着傻妞,又惊恐地看着半空中那幅不断刷新数据的诡异蓝图。
他那强撑起的最后一丝体面和辩解的念头,被这从天而降、铁证如山的身份揭穿,碾得粉碎。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彻底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浑浊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涌出眼眶,顺着他那饱经风霜、因羞愧而扭曲的脸庞滑下,砸在沾满灰尘的衣襟上。
他死死地低着头,用手捂住脸,喉咙里压抑着呜咽的悲鸣。
“呜……”南郭的哭声绝望地堵在喉咙里。
“俺……俺就是个废物……除了装模作样……啥……啥也不会……”
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糊满了他的脸。
一片死寂的大堂里,这压抑的呜咽格外清晰。
连挂在梁上惊魂未定的燕小六都忘记了嚎叫,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哭成一团、毫无形象的家伙,想想人家好歹混了十年宫廷编制,自己这捕快当的……好像也没那么差劲了?
佟湘玉第一个反应过来。
她看着南郭那可怜样儿,再看看自己这乱糟糟的客栈,算盘精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她收起脸上的震惊,嘴角抿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弧度,脚步轻盈地走上前,腰肢一扭,那枚铜钥匙在腰间晃荡出细碎的声响。
她脸上堆起极为“亲切”的笑容,凑近傻妞展示的那面声波图谱光幕,眼神灼灼,仿佛那不是证据,而是金山银山。
她清清嗓子,声调陡然变得圆润热情,对着南郭,也对着那漂浮的光幕大声道。
“哎呀呀!南郭……处士?是这名儿吧?失敬失敬!俺就说嘛,这举手投足的气度就不是一般人!”
“瞧您说的,啥不会呀?您看您这身份!”她竖起大拇指。
“战国乐坛资深评论家!宫廷艺术家!这招牌多响亮!搁俺们现在,那就是顶级KoL(关键意见领袖)!”
她凑到瘫软在地的南郭身边,试图把他搀起来,同时掰起手指头,说得唾沫横飞。
“南郭先生,你听额说!人挪活树挪死!老揪着不会吹这点子事儿干嘛?”
“你看小贝整天刷那个‘斗音’,上面唱跳不行,搞笑火了的多了去了!你也行!”
“你就直播!直播你这口才!直播你这……这坎坷励志的一生!”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看到了流量密码。
“名字额都想好了:‘从宫廷乐师到街头艺人:南郭先生的奇幻漂流’!保准火!火了大把带货!”
“卖啥?就卖你这……”
她目光落在一旁地上那支破唢呐上,噎了一下,但立刻无缝切换。
“卖改良唢呐!卖古典乐器盲盒!粉丝有了,银子哗啦啦!”
“你再跟额们客栈分个成……三……哦不!四六?三七也成!”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那压抑不住的笑意。
阿楚把手机镜头精准地对准正在激情推销“商业蓝图”的佟掌柜和地上懵逼又可怜的南郭,嘴角弯弯。
晏辰手里的小装置漫不经心地又转了一圈。
弹幕直接爆炸:
【掌柜的:新赛道经济学已觉醒!】
【把南郭处士当Ip卖?!资本家连夜做笔记!】
【卖唢呐盲盒可还行?开出燕小六同款算SSR?】
【人设反转:烂芋头变黄金流量?】
邢捕头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搓着手上前。
“哎!亲娘咧!带俺一股呗?俺这邢捕头的名号也值点银子!就当……就当形象代言!给俺个二成……不!一成五就中!”
他伸出油腻的手指开始盘算。
“去!哪凉快哪待着去!”郭芙蓉一把扯开碍事的邢捕头,大步上前。
她对佟湘玉的生意经本能地感到不服气,胸中那股被唢呐折磨的郁结和想要帮忙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急迫感,此刻奇妙地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一种强烈想要“出手”的冲动。
她对着兀自悲悲切切、感觉人生无望的南郭,猛地一拍桌子(一张离得最近的、上面还有个空杯子的桌子),发出一声闷响,中气十足地吼道。
“男子汉大丈夫!哭个甚!不会吹咋了?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起来!”
她叉着腰,气势如虹。
“排山——咳!练不会吹的,还练不会别的?!”
她那惊世骇俗的力量,哪怕收敛了九成九,拍在桌上的瞬间依旧爆发开来。
“呜——!嗡——!哐当!哐啷啷啷!”
桌子发出濒死的呻吟。
桌上那只空杯子猛然蹦起半尺高,杯底狠狠撞击桌面,发出清脆刺耳的裂响!
几乎同时,整个同福客栈大堂里,但凡没有被固定住的物品——碗碟、筷子、铜壶、甚至角落架子上几个落灰的酒坛子,全都跟着剧烈震动起来,发出高低不一、混乱无比的嗡鸣声和碰撞声!
一时间叮叮当当、哐啷哗啦,如同几十个小鬼同时在拆家,噪音瞬间盖过了其他所有声音!
“放着我来!”祝无双下意识地想去抢救快滚落桌沿的一个茶碗,动作快如闪电。
“额滴祖传青花大碗啊——!!”佟湘玉心疼得尖叫起来。
李大嘴护住旁边一盘花生米。
“额滴菜!”
莫小贝尖叫着把手机搂进怀里。
白展堂眼疾手快接住一个差点砸到吕青柠脑门的茶杯盖。
整个大堂再次陷入新一轮鸡飞狗跳的混乱。
郭芙蓉也傻眼了,看着自己闯的祸,再看看地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器乐齐鸣”惊得忘了哭的南郭,手僵在半空,脸涨得通红,满是尴尬和懊恼。
“额……额不是故意的……这……这桌子忒不结实了……”
她的话淹没在一片混乱的噪音里。
南郭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茫然地看着头顶嗡嗡震动、发出奇特共鸣的梁木,再看着满桌乱跳的锅碗瓢盆。
那混乱不堪的噪音撞击着他的耳膜,他眼中那浑浊的绝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被撞开了一条细缝。
混乱中,白展堂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在空中连续几个轻点,“咔哒”一声微响,精准地解开了卡住燕小六腰带的木楔子。
燕小六“哎哟”一声,终于脚踏实地。
他狼狈地提溜着差点被彻底扯断的腰带,满脸通红,恶狠狠瞪了还瘫坐在地上的南郭一眼,骂骂咧咧地躲到角落里检查裤子去了。
阿楚看着郭芙蓉引起的“器乐地震”和混乱一片的场面,眼睛滴溜溜一转,嘴角翘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她几步跳到晏辰身边,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语气雀跃又带着点央求的味道。
“亲爱的!你的‘魔音立方’!快!借我耍耍!”
那声“亲爱的”甜得能拉丝。
晏辰正拿着那个银白色方块装置,刚才的混乱似乎丝毫没影响到他摆弄设备的兴致。
被阿楚这一撞,他扬起眉毛,故意逗她。
“嗯哼?拿什么来换?”
阿楚立刻嘟起嘴,踮起脚凑近晏辰耳边,故意用气声说道。
“今晚……给你摸腹肌……一分钟?”
她的手还贼兮兮地朝晏辰紧实的腰部比划了一下,动作快得像偷腥的猫。
她脸上带着促狭的笑,眼睛亮闪闪的,像藏着小钩子。
晏辰被她这操作逗得低笑起来,伸手宠溺地揉乱了她精心扎好的高马尾。
“成交,奸商。小心别玩砸了。”
他故意用了个反讽的词,声音里满是笑意,随手把那银白色的方块递了过去。
他另一只手,则极其自然地扶了一下阿楚的后腰,动作流畅又亲昵。
阿楚接住“魔音立方”,得意地朝晏辰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像个得了玩具的大孩子。
她蹦跳着转身,径直来到依旧瘫坐在地上,眼神茫然看着一地狼藉的南郭面前。
“南郭老哥!”阿楚的声音清脆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鼓动性。
“抬起头!新时代了!谁规定音乐一定要吹吹打打震天响?”
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南郭齐平,把那闪烁着幽蓝光晕的“魔音立方”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见没?这才是未来!别琢磨你的‘百转千回’了,太卷!”
“来,加入音乐‘智造区’Up主吧!零门槛!有手就……呃,有脑子就能玩!”
她动作麻利地快速点按着“魔音立方”的几个光滑侧面。
那装置悬浮起来,在她手指的操控下发出轻微的蜂鸣。
只见她随手在悬浮的立方体上一点、一划、再一捏!
嗡……嗤嗤……轰——哔哔啵啵……滋啦滋啦……
一连串极其怪异、毫无规律的电子合成音瞬间炸响!
尖锐的蜂鸣混杂着刺耳的摩擦音、模拟的老式爆米花机轰鸣、还有杂乱的电流啸叫……
粗暴地冲击着每个人的听觉神经。
莫小贝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阿楚姐姐!别——这比小郭姐姐的碗碟蹦迪还吵!”
李大嘴捂着头。
“俺滴娘咧……脑袋要炸了……”
邢捕头一脸嫌弃。
“这……这也能算音乐?”
祝无双皱着眉去扶又歪了的一个杯子。
弹幕瞬间被引爆:
【物理攻击之后是魔法攻击?耳朵工伤!】
【新流派:赛博破烂风?】
【《论如何用高科技制造噪音污染》】
【傻妞救命!分析下这分贝会不会塌房?】
阿楚却丝毫没有被影响,反而跳得更有劲了,手指在“魔音立方”上舞动得如同穿花蝴蝶。
“不懂了吧?要的就是这股子原生力量!”
她一边“演奏”,一边还灵活地转了个圈,对着直播镜头飞了个眼刀。
瘫在地上的南郭,先是被阿楚那番“智造区Up主”的豪言壮语震得有点懵,思维还没理清。
紧接着,又被这阵远超他刚才制造噪音的、更狂暴更无章的电子噪音风暴劈头盖脸地轰了个正着。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随即,眼中那被绝望堵塞的思绪,却像是被这极具冲击力的混乱强行推开了一丝缝隙。
他看着阿楚在噪音中依旧跳脱活力、甚至自得其乐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里那支惹祸的破唢呐,再看看头顶悬浮着、制造出更恐怖“音乐”的银色方块……
一个极其模糊、从未有过的荒谬念头,硬生生挤了进来:难道……这才是……出路?
“停停停!”白展堂终于受不了了,忍无可忍地捂着一只耳朵冲过来。
“楚丫头!你再制造‘未来’,掌柜的祖传碗碟可就真没‘未来’了!”
阿楚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手,悬浮的魔方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下满屋人耳朵里的嗡嗡回响。
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收到收到!白大哥息怒!”
南郭的目光茫然地追随着被放回晏辰手里的“魔音立方”,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发出声音。
一直作壁上观的白展堂此时踱步上前,带着他那点看透世事的戏谑劲儿,瞥了眼满桌狼藉的杯盘(刚才被郭芙蓉震得跳完“舞”,又被阿楚的“电子垃圾”音响吓得又哆嗦了一轮),顺手从佟湘玉的柜台捞了块干净的抹布,象征性地擦着柜台。
他走到南郭身边,用一种轻松闲聊的口吻开口了。
“南郭兄,甭管智造还是傻造,关键得造点实在的。”
“人得吃饭吧?银子不骗人吧?”
他语气顿了顿,眼神瞟向阿楚,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话锋忽然一转。
“诶,刚听晏辰兄弟哼了半句小调儿,有点意思。”
他目光投向晏辰,带着点探究的兴味。
“那调儿听着清心寡欲的,‘一杯敬过往……一杯敬啥玩意儿来着’?有点道家的无为劲儿,听着舒坦!”
“来,晏辰兄弟,别藏着掖着,给哥哥说叨说叨?”
晏辰正随手把玩着刚放回的“魔音立方”,闻言一笑,接口道。
“《消愁》。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他随口清唱了两句开头,清澈沉稳的男声在杂音渐息的客栈里显得格外熨帖。
“唤醒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
他的音准极佳,咬字清晰,带着一种现代歌曲特有的叙事感和淡淡的感伤,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佟湘玉都忘了心疼她的碗,侧耳倾听。
白展堂眼睛一亮,拍手道。
“对对对!就这味儿!‘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啧!真他娘的绝了!”
“听着就像……就像……” 他努力寻找词儿来形容那种感觉,目光无意扫过自己刚刚擦过的、摆满了账本的柜台,那里还放着几锭散碎的银子。
“就像干活累了一天,看着账本上刚挣的几钱银子……啥都不想计较了!”
他越说越觉得贴切。
“这调调好!比某些唧唧歪歪想不开的强!”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地上的南郭一眼。
南郭的心,刚才勉强被阿楚那通“未来音乐”撞开了一点缝隙,又被晏辰这简短却清澈的歌声和白展堂那句“像看着刚挣的几钱银子”猝不及防地渗透进去,扎了一下。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指甲掐着那支破唢呐粗糙的木管。
就在这时,一直沉浸在“摸鱼大师”身份认证中的傻妞,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数据光流再次缓缓流淌。
她用她那平稳无波的机械女音,清晰地补充道。
“《消愁》全曲数据加载完毕。演唱者:毛不易。创作背景:现代年轻人面对生活压力下的自我消解与和解。”
她平淡的叙述却带来新的信息。
“消愁?” 南郭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个饥渴的孩子抓住了第一个能理解的词。
这词儿戳中了他积郁千年的心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但很快又被羞愧淹没。
“俺……俺这样……也能……消愁?”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白展堂却没理会他那点纠结,热情地一把搭上晏辰的肩膀。
“晏辰兄弟!来!教教哥哥!这消愁……怎么‘销’?”
晏辰被他揽得微微一晃,无奈摇头。
“白大哥,是消愁,意思消解忧愁的‘消’,不是销赃的‘销’。”
他特意咬字清晰。
“啊?!”白展堂表情瞬间僵住,眼神里透出“完了,职业暴露了”的无措。
他搭在晏辰肩上的手迅速收回,眼神慌乱地左右飘忽,好像周围都藏着邢捕头。
他轻咳两声,试图找补。
“咳咳……都一样!都一样嘛!忧愁……愁!”
“那、那啥……跟赃物一样,都是糟心的玩意儿!都得‘销’!得干净利落地‘销’!呵呵……”
他笑得有点假,声音越来越小。
“噗——哈哈哈!” 莫小贝第一个没憋住,笑喷出来。
“师父!您这业务技能都刻进骨子里啦!”
“白兄!你这理解……角度刁钻啊!”郭芙蓉也跟着揶揄。
佟湘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展堂!你就别误导客人了!还‘销赃’!亲娘咧……”
气氛变得轻松又古怪。
一直瘫坐在地的南郭,看着白展堂那尴尬窘迫想掩饰又露馅儿的样子,听着周围爆发的善意笑声,再联想到刚才那首名为“消愁”的、讲“敬过往、敬自由”的歌曲……
他那颗被千年屈辱和恐惧冻得硬邦邦的心,似乎悄然裂开了更多缝隙。
一丝微弱的热气,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消愁?”他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咀嚼一枚从未尝过的珍贵果核,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弱渴望和……茫然。
就在这气氛松动、众人都被白展堂的“神翻译”逗得忍俊不禁时,一个稚嫩却透着股超龄冷静的女声打断了笑声。
“真相只有一个。”吕青柠放下ipad,从桌上滑下来,迈步走到场中。
小脸绷得紧紧的,目光锐利如侦探般扫视全场,最后定在南郭脸上。
众人被她这小大人的气势唬得一愣。
连啜泣的南郭都下意识抬头。
只见吕青柠伸出小手指,先指向燕小六的方向(小六正躲在角落,提着快断掉的腰带,一脸羞愤,看向南郭的眼神里还带着“你害得俺在直播前丢大人”的怨气),又指向佟湘玉(佟掌柜眼角还瞟着刚才被郭芙蓉震出裂缝的茶碗,肉疼的表情没来得及完全收起),再指向李大嘴(李大嘴挠着头,目光在郭芙蓉、阿楚和满地杯盘间转悠,似乎在盘算要收拾多久),最后指向白展堂(白展堂眼神还残留着刚才口误暴露“职业黑话”后的心虚)。
“燕捕头叔叔挂梁是因为南郭先生的唢呐技艺激发了强烈对抗情绪,肢体冲突导致意外钩挂。” 她分析得条理清晰。
“佟掌柜阿姨情绪波动剧烈(她用了波动剧烈这个词),主因是餐具损耗超出本月预设预算,且对未来商业蓝图信心不足。”
“李大嘴叔叔的分心指数爆表,同时存在对食物安全保障危机高度戒备,还有对本轮混乱造成厨房工作延误的焦虑。”
“至于白展堂叔叔,” 她目光精准地落在白展堂脸上。
“掩饰性语言输出频率骤增百分之三百,深层潜意识强烈关联‘安全屋’与‘快速脱身’,情绪图谱指向‘轻度身份暴露应激反应’。”
一大串专业术语如同连珠炮,把所有人都砸懵了。
整个同福客栈再次陷入一种奇特的寂静,只剩下悬浮光幕上无声弹幕的疯狂滚动:
【九岁人类幼崽,吊打测谎仪!】
【柠神降临!快分析掌柜的肉疼值!】
【展堂哥‘身份暴露应激’笑裂了!】
【学术型吐槽,最为致命!】
【大嘴叔:食物安全保障危机?额就担心盘子不够用了!】
李大嘴张着嘴,看看满桌碗碟碎片,又看看指向自己的吕青柠,半天憋出一句。
“分……分心指数是啥?爆表能……能报销盘碗钱不?”
佟湘玉捂着心口,表情复杂地看了看自己那裂缝的祖传茶碗,又看了看一脸“真相大白”的吕青柠,嘴角抽搐了一下。
白展堂则是一脸僵硬,眼神飘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小丫头片子……比六扇门的卷宗还可怕!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晏辰此时开口,声音温和地打破了这片带着学术震撼的寂静。
他目光清澈,看向吕青柠,带着长辈的认可和引导。
“分析得很透彻,青柠。”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地上的南郭,语气变得更加平和有力。
“但这所有的‘波折’,其实都源于一件事:老哥,你真想把这腔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继续当个压在心口的死疙瘩?”
他的问题不轻不重,却像一把小锥子,精准地刺进了南郭最混乱迷茫的那个点上。
南郭身子微微一震,茫然地抬头看向晏辰。
“或者……” 阿楚灵动的眼珠一转,俏皮地接上了晏辰的话茬,她脚步轻快地走到铁蛋身边,对着地上那支孤零零的破唢努努嘴。
“铁蛋老师傅,来点技术支援?给咱这位‘古典音乐老艺术家’改造改造家伙什儿?”
铁蛋一直在旁边环抱着手臂当个轻松的看客,嘴角始终噙着那抹标志性的调侃笑意。
听到阿楚点名,他眉头一挑,那懒洋洋的调调儿又出来了。
“小意思。”
他目光瞥向地上的唢呐,眼底闪过一丝精准的扫描光芒。
“不过丑话说前头,这东西……木头朽了,喇巴口歪了……核心价值约等于零。”
“想升级成‘魔音智造工具’嘛……”他拖长了调子,眼神促狭。
“阿楚老板,得加钱。这算额外技术服务,咱的‘腹肌抵债’条约可没覆盖这项目哦。”
他故意把“腹肌抵债”四个字咬得特别清晰,眼神还往憋笑的晏辰那边飘了一下。
阿楚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跳脚道。
“铁蛋!你年终奖金没了!”
她羞恼地作势要去捂铁蛋的嘴。
铁蛋敏捷地侧身躲开,哈哈大笑。
傻妞在一旁静静地补充,表情依旧平静无波。
“建议方案:‘魔音立方’可提供基础音源接口。物理声波输入模块加载成本最低且效能适配性强。”
“看看!还是傻妞姐姐靠谱!”阿楚立刻找到了同盟,得意地冲铁蛋扬扬下巴,脸上红晕未褪,更显俏丽。
弹幕乐翻了天:
【铁蛋:公开处刑腹肌抵债条约!】
【傻妞:专业救场(物理版)】
【阿楚:公开社死但我不认!】
【晏辰:憋笑好辛苦……】
地上坐着的南郭,听着铁蛋那句“核心价值约等于零”,再看那把陪伴他多年、此刻显得格外粗糙丑陋的破唢呐,脸上火辣辣的疼。
然而傻妞那句“效能适配性强”和阿楚与铁蛋之间的笑闹,却又像一丝微弱的风,吹动了他心里那点摇摇欲坠的犹豫。
他终于,极其缓慢地、用尽力气般,松开了死死攥着那破唢呐的手。
那动作,像是丢开一个烫手的山芋,又像是终于卸下了一个背了太久太久、沉重到腐朽的壳。
随着唢呐脱手落地发出一声轻响,他也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点硬撑的气力,整个人颓然地、彻底地垮了下去,脑袋埋在臂弯里,肩膀无声地颤抖着,仿佛要把几千年的委屈和羞辱都倾倒出来。
佟湘玉看着地上那堆“木头”,再看南郭那彻底崩溃的样子,商贾之心终究还是被这凄凉触动了一丝。
她叹了口气,语气难得放软了一点。
“哎……南郭先生,东西是不咋地,可也是个念想……”
“罢了!额给找个盒子收起来,当个……纪念品?以后直播带货,还能当个故事道具!”
这“纪念品”的提议,像是一盆温吞水,既没浇灭南郭的羞愧,也没能点燃他任何希望的火星。
他依旧蜷缩着,沉浸在自己的悲戚里。
铁蛋看着南郭那彻底“摆烂”的状态,啧了一声,迈步上前。
他弯腰,一只手极其轻松地、只用三根手指就从地上拎起了那把破唢呐,动作嫌弃得像拎着某种不可言说的脏东西。
指尖微动,一股极其微弱的蓝色能量流从他的指尖探出,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整个乐器结构。
“啧,榫卯全松,结构应力失效,共鸣腔壁厚不均一……”
“果然啊,空有其表,内里朽坏,不堪重负,一吹就‘泄’……”
他拖长了调子,字字句句都像小针扎在南郭心上。
“行了!”阿楚实在听不下去了,叉腰站到了铁蛋旁边,带着点责备,语气却刻意放得轻松。
“铁师傅,刻薄收一收!赶紧的,解决方案!”
“咱们直播间观众可还等着看‘音乐区Up主养成记’呢!”
她冲着那浮动的光幕努努嘴。
傻妞立刻无缝对接,眼神聚焦在南郭身上,数据流一闪而逝。
“基础方案启动。设备:多功能合成器音频输入端口(拟态式),接入标准:基础声带震动识别。权限开放。”
她小巧的手掌张开,一道柔和的银光缓缓从中延伸出来,凝聚成形——那是一把半透明的、形态简约流畅、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口琴?
或者说,像口琴与合成器控制台的结合体,悬浮着。
“给,新饭碗。”阿楚一把从那银光中捞过那把奇特的“口琴”,走到南郭面前,蹲下身,像递糖一样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那双还在微微颤抖、沾满泥尘的大手里。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和热切。
南郭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握住了那冰凉而轻巧的物体。
触手生温,质地奇异,既非金属也非木头。
这陌生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激灵,从深沉的自我厌弃中短暂地剥离出来。
他低头,茫然地看着掌心这把怪异的、仿佛由流动光晕构成的乐器。
“随便哼!”阿楚拍了下南郭的肩膀,差点把他拍了个趔趄。
她指着那“口琴”两端两个颜色不同的圆形符号,一个是深邃的蓝,一个是跳跃的红。
“心里高兴点,碰碰蓝的!憋屈,就怼怼红的!”
南郭的大脑一片空白,指尖下意识地拂过那冰凉的“琴身”。
嗡……呜……
一声极其低沉、带着呜咽般回响的杂音响了起来。
微弱,短促,像困兽压抑的悲鸣。
站在不远处的吕青橙,小姑娘的眼睛却是一亮。
刚才她全程紧张地看着,为白敬琪担心,为大人们混乱的局面揪心,现在听到这简单得甚至有点可笑的声音,她脑中却莫名闪过平时和爹爹一起在河边扔石子的场景。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惊涛骇浪!”她比划了一下小手,像是在凌空拍出一掌,带着孩子气的认真。
“就是要拍水花!别闷着!拍出来就好听了!”
南郭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和童言稚语说得一愣,下意识又碰了一下刚才的位置,试着……拍了一下?
嗡——呜!
音调猛地拔高了一截,虽然还是很糙,很破,但那股子憋闷的呜咽感,似乎冲开了一点。
“好!!”李大嘴这个粗人莫名地觉得提气,他一拍大腿。
“对路!就这劲儿!比哭丧强!再来!”
李大嘴这一嗓子像是打气筒,让南郭昏沉沉的脑子陡然注入了一股简单粗暴的力量。
他浑浊的眼珠动了一下,几乎没什么思考,那笨拙的手指又带着一点狠劲儿,“啪”地一下,拍在另一个红色符号上!
嗤——!!
一道极其突兀、如同烧红铁块浸入冷水般的撕裂噪音骤然响起,尖锐刺耳!
“哗擦!”白敬琪被他师父那一声叫好鼓起了劲,紧接着被这噪音惊得脱口而出,下意识去捂耳朵,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踢飞了脚边一粒圆滚滚的黄豆。
那粒黄豆嗖地一下,不偏不倚,直朝着南郭的手飞去,正好打在他按着口琴的手腕麻筋上!
手腕吃痛,南郭手一哆嗦,那口琴差点脱手,按在红色符号上的手指也猛地向上滑动了一大截。
嗤啦——哔嘭!!
尖锐的撕裂噪音在半途陡然变调!
如同被强行掰弯的铁丝,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后,竟突然炸开一个短促的、带着粗糙颗粒感的、如同某种劣质电子节拍的重音!
这声音太过古怪、毫无美感,却透着一种意想不到的、破坏性的力量感。
“噢!”李大嘴非但没捂耳朵,反而更兴奋了,眼睛放光。
“这动静!带劲!像大油锅崩辣椒!麻!”
郭芙蓉听着这动静,感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烦躁又想笑,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排山倒——响点拍啊!”
她话刚出口,自己都后悔了,但惯性使然,右手还是“啪”地一下拍在旁边幸存的桌面上!
巨大的闷响。
桌子没飞,但桌上仅剩的几个碗碟再次猛烈地跳了起来。
碗碟撞击的哐啷声、李大嘴的鼓噪、郭芙蓉拍桌子的闷响、白敬琪那句“哗擦”的惊呼、连同南郭手中那把怪口琴最后蹦出来的那个突兀又带劲的“哔嘭”重音——
所有声音,在这拍下的一瞬,奇妙无比地重叠在了一起!
嗡……嗤啦——哔嘭!!哐啷!哗擦!啪!
一顿毫无节奏章法可言、充满了各种刺耳不和谐噪音的……大杂烩!
可就是这一锅乱炖的噪音,在落下后的一刹那,整个喧闹的客栈竟陷入了半秒钟的绝对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由多方“合奏”出来的极其古怪的“乐段”给震住了,包括制造者自己。
莫小贝第一个捂着肚子爆笑出来。
“噗哈哈哈!这是什么魔鬼组合!噪音交响乐团吗?”
“绝了!”白敬琪也忍不住乐,看看自己踢飞的黄豆,再看看南郭。
“豆子立功了!”
南郭自己也懵了。
他看着手里那支冰凉怪异的乐器,又看看周围被带起一阵哄笑的人们。
刚才那一声“哔嘭”的撕裂爆响,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把他积压了千年、几乎要把他心脉堵死的那口浊气,猛地从嗓子眼里扯开了一道缝。
虽然出来的声音还是那么难听,但……身体里似乎真的……没那么沉了?
这混沌的“共鸣”似乎打开了无形的闸门。
佟湘玉看看手机光幕上飞速掠过的弹幕洪流(都是嘲笑这魔鬼合奏的),再看看李大嘴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和郭芙蓉跃跃欲试想再“排山倒海”的架势,脑海中那精明的算盘再次疯狂敲打起来。
她眼珠一转,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啪地一拍手,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大声道。
“都静一静!额有个主意!顶好的主意!”
她环视一周,目光灼灼。
“南郭先生!你也别纠结你那‘宫廷艺术’了!那太复古!咱们整点新的!”
她猛地指向李大嘴。
“大嘴!你的锅铲!”
李大嘴茫然地“啊?”了一声。
“小郭!你的排山倒海掌!”
郭芙蓉:“嗯……?”
“小贝、敬琪、青柠、青橙!你们几个小家伙,有啥能响的都行!”
她甚至扫了一眼角落里还提着裤子的燕小六(小六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宝贝红唢呐,一脸警惕)和蠢蠢欲动的邢捕头。
“还有邢捕头!把你那铜锣拿出来!无双啊,你那小剪刀……”
祝无双一愣。
“再配上晏辰兄弟这个‘消愁’的小调儿!”佟湘玉最后豪气地一指晏辰。
“咱们一起!给咱新晋‘消愁Up主’伴奏!”
她兴奋得直搓手。
“名字额都想好了!就叫——《摸鱼祖师爷爆改消愁(实诚版)》!绝对刷爆斗音!火遍全网!”
“你们想想!有内涵——讲的是放下过去!有冲突——各种怪声大碰撞!有共鸣——谁还没点破事儿要‘消’啊!有噱头——滥竽充数的祖师爷亲自出山转型!”
“这不爆火天理难容!”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流量如潮水般涌来,淹没客栈的金币口袋。
她甚至下意识地开始计算分成,声音都高了几度。
“到时候银子哗哗的!三七!哦不!五……六四也行!”
大堂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唾沫横飞的佟湘玉。
弹幕瞬间疯狂:
【掌柜的:把地狱级噪音包装成现象级神曲?】
【艺术可以冷门,但不能邪门啊掌柜!】
【《摸鱼祖师爷爆改消愁》……我竟然有点想听?】
【邢捕头铜锣准备!小六唢呐待命!大型翻车现场预定!】
莫小贝第一个蹦起来响应,唯恐天下不乱。
“好耶!我拿我的铜铃铛!”
她嗖地跑开。
李大嘴挠挠头,虽然没完全听懂掌柜的“内涵”“噱头”,但听到“银子哗哗的”就莫名来劲。
“中!额的大勺大铲早就饥渴难耐了!”
他转身冲回厨房。
郭芙蓉有点跃跃欲试又有点犹豫。
“排山倒海伴奏?这……力道不好拿捏啊……”
话是这么说,手已经开始活动筋骨了。
白展堂苦着脸。
“额……真唱啊?”
他刚想说自己五音不全,想起那“消愁”词儿里还有个“销赃”,赶紧闭嘴。
一直沉默的傻妞,平静地看向铁蛋。
铁蛋接收信息,嘴角一勾,对着晏辰懒洋洋扬声道。
“辰哥,点谱呗?让我们听听这‘消愁’完整版到底啥调调?摸鱼祖师爷洗心革面之作,值得一个原声demo。”
晏辰看着这越走越偏、俨然要开大型噪音派对的局面,再看看手里那无辜受累的“魔音立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他清了清嗓子,索性彻底放飞,对着阿楚的手机镜头,朗声道。
“家人们!一首《消愁》,献给你们!还有我们新朋友南郭先生!”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带着点舞台感。
“音乐起——!”
他自己轻轻打起了响指,定了基本的拍子。
他沉静温润的嗓音缓缓响起。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
几乎同时!
莫小贝疯狂地摇晃她的铜铃铛:“叮铃铃铃——!”
李大嘴高举锅铲和铁勺激情互砸:“哐!咚!咣!哐当!!”
郭芙蓉紧张地控制力道,小手在桌面上“啪啪!”拍着节奏,那力道让桌子不住呻吟,桌上的杂物跟着蹦跳。
白敬琪兴奋地踢飞更多的黄豆:“哗擦!哗擦!” 豆子打在墙上地上噼啪作响。
吕青橙也来了劲,用力拍着手掌“啪啪啪!”。
邢捕头终于逮到机会,兴奋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锣:“哐!!!!”
角落里,燕小六终于系好了腰带,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拿起他的红唢呐,气沉丹田:“呜——哇——!”
虽然刻意吹得像背景音,但那股子穿透力依旧一骑绝尘。
而被簇拥在中央的南郭,握着那把冰凉的光晕口琴,脸上的泪痕未干,表情是彻底的茫然无措。
在这巨大混乱的、如同上百个厨房打翻了的噪音海啸轰击下,晏辰那原本清朗的歌声只能断断续续地透出来:
“背上……所有梦……与想(叮铃!哐当!哗擦!哐!)……”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呜哇——!啪啪啪!哐哐哐!)……”
南郭被一个飞来的豆子打中了手腕,手指猛地按到了冰冷的琴键。
嗡……嗤——嘭!!
一声粗糙的电子重音,如同巨大的油花在滚烫的锅里崩开,突兀而猛烈地砸进了这早已无法无天的噪音合奏里!
它没有带来和谐,却在这片混沌中,撕开了一个带着力量的口子。
阿楚在疯狂的“乐器合奏”中穿梭,手机镜头都快拿不稳了,兴奋地哇哇大叫。
“对对对!就是这个feel!南郭老哥!再来点!要的就是这种不破不立!”
铁蛋索性跳到一边的桌子上,双手拢在嘴边当扩音喇叭,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
“南郭兄!再来点油!锅要干了!”
“傻妞!bpm(节拍数)统计一下,看看这能量峰值!”
傻妞眼神专注,声音平静如同播报天气。
“当前平均等效声压级:95分贝。主要声源能量分布:厨具打击63%,人声拍打及呼喊22%,唢呐10%,合成器干扰音……”
她报出一个精确到小数点的数值。
“听见了吧!老哥!”铁蛋对着南郭的方向吼,声音穿透噪音。
“你这‘油花儿’干扰占比不小!技术流辅助!再猛烈点!”
“今晚宵夜我请你吃……哎掌柜的!给老哥加个鸡腿!补充赛博能量!”
佟湘玉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紧紧抓住自己的账本,看着被群魔乱舞震得瑟瑟发抖的桌椅板凳和杯盘狼藉,心在滴血,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银子哗哗流逝的声音,但还是对着晏辰声嘶力竭地喊。
“晏辰!调儿!调儿稳住!额这可都是……成本啊!(心好痛)”
南郭被推到了风暴中心。
混乱的噪音冲击着他的耳膜,铁蛋那带笑的吼声、傻妞冰冷的读数、阿楚兴奋的鼓励、佟湘玉心痛的哀嚎、李大嘴郭芙蓉他们的疯狂节奏……一股脑塞进他混乱的脑子。
手里的口琴冰凉,刚才那个“嘭”的撕裂音带来的奇怪泄压感,让他浑浊的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要把积压了几千年的所有委屈、恐惧、屈辱都吸进去,然后憋足了劲儿,近乎发泄般狠狠戳向口琴上那个狂野的红色区域!
嗤啦——嘭!!咚!滋咿咿——!!
一连串更加狂野、更加破碎、更加肆无忌惮的电子撕裂音和爆炸重音喷薄而出!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重音,而是夹杂着剧烈的高低起伏、如同电流尖啸般的破碎旋律线,毫无章法地撞进那锅早已沸腾的音乐火锅里!
如同烈火烹油!
整个场面彻底失控,升级为一场人仰马翻的狂欢。
邢捕头敲锣敲得手舞足蹈,差点把自己绊倒。
李大嘴手里的两把铲子敲出了火花。
郭芙蓉拍桌拍得手疼换成了脚踹桌腿。
白敬琪和吕青橙尖叫着互相扔豆子。
莫小贝的铜铃铛快要散架……
阿楚的手机疯狂抓拍着这一切混沌之美的精华瞬间。
光幕上,弹幕已经刷疯了,文字如同失控的瀑布:
【《混沌纪年人类早期驯服乐器珍贵影像》】
【邢捕头:这热度不蹭不是人!(哐!)】
【柠神呢?!快分析分贝何时震碎掌柜的心脏!】
【心疼晏辰!原唱淹没在厨房暴乱里!】
【这曲《摸鱼消愁》,建议申遗(糟粕版)!】
混乱的巅峰持续着,直到南郭一口气用完,胸腔剧烈起伏,差点被自己那口浊气呛住,狂野的“演奏”才戛然而止。
他像是脱力般,拄着那把光晕流转却制造了巨大破坏的怪异口琴,大口喘着粗气,脸膛通红,鬓角汗湿。
整个大堂如同被狂风暴雨肆虐后的船甲板。
杯盘狼藉,豆子滚落,桌椅歪斜,人人脸上都带着点亢奋和疲惫混杂的红晕。
连白展堂的额角都见了汗,纯粹是被吵的。
短暂的寂静降临。
只有轻微的喘息声和物体细微的震动余音。
南郭拄着琴,急促地喘息着。
那狂野的音符像是把他整个掏空了,所有的虚伪、恐惧和积压的泥泞似乎都随着那刺耳的音符喷溅了出去。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脖颈往下淌,流进洗得褪色的衣领。
他低下头,第一次,不是看着手里的乐器,而是看着自己那双粗糙的大手——刚刚就是这双手,砸出了那些乱七八糟却带着一股奇异蛮力的噪音。
一股奇特的轻松感,沿着他颤抖的指尖蔓延上来,空落落的胸膛里,没了那些压得人窒息的东西,轻得发飘,却也轻得……有点不知所措。
阿楚第一个从亢奋中缓过神,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和疲惫的众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还在发懵的南郭挤挤眼。
“南郭老哥,感觉咋样?这新饭碗,砸得痛快不?”
南郭猛地抬起头,看向阿楚,眼神从茫然无措慢慢聚焦,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那憋闷了千年、从未真正畅快过的气息,在这一吸一呼间,似乎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依旧带着点红,那是之前哭泣的残留,但里面沉沉的死灰,似乎被一种粗糙的、不确定的、却无比真实的东西覆盖了。
他看着阿楚,极其缓慢地,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很重。
砸出那堆噪音的瞬间,他好像把什么旧东西也砸碎了。
佟湘玉看着这场面,一边扶着心口(纯粹是肉疼那满地狼藉要花多少银子收拾),一边看着南郭那卸下伪装后空洞但不再死气沉沉的眼神,忽然拍了下大腿,似乎发现了新商机。
“哎呀!南郭先生!你这状态对了!就这!劫后余生的懵懂!被现实毒打后的重生!”
“这流量密码不就来了?回头咱们录个采访,‘我在同福爆改自己的心路历程’……”
她还没说完,晏辰打断了她,眼神温和地看向南郭。
“老哥,累了吧?”
他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包装炫目的东西(像是未来世界的能量棒?),轻松地抛给南郭。
“尝一块?补充点能量。路还长着呢。”
南郭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冰凉小巧的物件,他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包装。
他笨拙地撕开一角,一股清凉的甜香溢出。
他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奇异的冰凉甜美在口中化开,顺着喉咙滑下,一点点驱散着身体的疲惫。
铁蛋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傻妞,送送客?看老哥这精气神儿,不得来个量身定制的背景音?”
傻妞安静地点点头。
她眼中数据流平静流淌,并未像之前那样展开复杂图谱,只是对着南郭手中的那把光晕流转的口琴做了个微不可查的指向。
那悬浮在琴身上的光晕微微流转,似乎接受了某种指令。
“走了,南郭老哥!”阿楚冲他挥手,脸上是明朗热烈的笑,带着点侠气。
“别忘了,直播间永远有你的c位(虽然刚才有点车祸现场)!”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
南郭的目光扫过这间被他彻底搅得天翻地覆、却不再让他感到窒息的客栈,扫过一张张带着善意调笑或新奇目光的脸,最后落回手中这把冰凉却能炸响惊雷的怪琴。
他脸上还有汗渍泪痕,衣衫依旧狼狈破旧,但腰背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许。
他没说话,只是再次用力地、深深地朝着客栈里的每一个人点了点头,仿佛在无声地铭记着什么。
然后,他攥紧了那把轻巧却承载着新生可能的口琴,在傻妞周身无形逸散出的温和引导力场中,迈开了脚步,不再踟蹰,跨出了同福客栈那高高的门槛,走进了午后的灿烂阳光里。
那背影依旧单薄,甚至有些佝偻,却拖着一条长长的、挺直了些的、属于他自己的投影。
当南郭的身影彻底融入七侠镇喧闹的长街光影中,消失不见,同福客栈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那沉重的吱呀声像是为这场混乱又奇妙的相遇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佟湘玉第一时间扑向一张桌角歪斜、碗碟七零八落的桌子,心疼地哀嚎起来。
“额滴老祖宗传下来白釉瓷碗啊——那釉色!那成色!还有这黄花梨的桌腿!”
“修一下得要多少银子呦——!肉疼死额咧!亲娘啊!这影响发财速度啊!”
她的算盘珠被震掉了几颗在地上滚,她弯腰去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大嘴揉着手腕(刚才敲铲子敲得太用力),看着满地狼藉,咂咂嘴。
“掌柜的,要不……让南郭那老哥真回来带货分点银子?这摊子……收拾起来费劲啊!”
邢捕头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敲得油亮的铜锣,小声嘀咕。
“俺就说吧……能挣!多热闹……”
燕小六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红唢呐,眼神复杂地看着南郭离开的方向,又偷偷摸了摸自己已经恢复完整的腰带。
白展堂松了口气,揉了揉被各种噪音轰炸得发懵的太阳穴,嘴角挂着一丝哭笑不得的弧度。
“可算消停了……俺滴娘,这辈子没听过这么费耳朵的‘消愁’!”
他瞥了一眼佟湘玉肉疼的样子,摇摇头。
莫小贝意犹未尽地把自己的铜铃铛甩得叮当响。
“别啊师父!再来一首!再来一首嘛!”
白敬琪也在一旁瞎起哄。
吕青橙小声问姐姐。
“那个爷爷……真的学会‘消愁’了吗?”
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的小眼镜,看着地上那粒滚到自己脚边的圆滚滚的黄豆,一脸冷静地发言。
“真相只有一个。南郭先生的情绪图谱表明,其对于‘噪音制造’技能树解锁程度提升37.5%,对‘身份暴露’的恐惧值下降62.8%,其核心路径与‘传统声乐技艺’产生不可逆偏离。”
“下一步最优解:远离高端声学环境。”
她顿了顿,看着自己脚边那颗豆子。
“或者,精准打击噪音源。”
她用脚尖小心翼翼地把那颗豆子踢回了李大嘴那边。
祝无双无声地开始收拾起地上的碎片和掉落的杂物,动作麻利安静。
阿楚关闭了直播,那浮动着万千弹幕的光幕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像刚跑完一场激烈的马拉松,倚在晏辰身上,捏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胳膊,对着晏辰撒娇。
“我的天……我耳朵还在嗡……亲爱的,刚才那个噪音分贝是不是能申请吉尼斯了?”
晏辰顺势揽住她的腰,让阿楚靠得更舒服些,他手里那个银白色的“魔音立方”不知何时又变回了小方块,在他指尖翻转着蓝幽幽的微光。
“嗯,破了点个人承受极限。”他笑着低头,用下巴蹭了蹭阿楚的发顶。
“不过……挺解压的,不是吗?”
声音低沉温柔。
铁蛋搭着傻妞的肩膀,冲着晏辰和阿楚那边扬扬下巴,拖着调子揶揄。
“哎呀,耳膜穿孔级的解压,确实别致。”
傻妞安安静静地靠着他,眼里的数据光已经完全熄灭,恢复了平时的澄澈。
最后几行尚未彻底消失的观众弹幕,像是不甘寂寞的流星尾巴,倏忽掠过众人的视野:
【摸鱼祖师爷新定义:物理消愁爆破专家!】
【掌柜的账单才是真正需要消解的千愁!】
【邢捕头:唢呐一响,小锣哐哐,这波热度俺占两成!】
【青柠小神探,下次分析下燕捕头的心理阴影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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