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像融化的金锭,慢悠悠淌过七侠镇的青石街道。
每块青石板都被岁月磨得发亮,缝隙里嵌着半干的露水。
踩上去能闻到潮湿的泥土气——混着街边包子铺飘来的麦香,还有不远处胭脂铺泄出的玫瑰脂粉味,在风里搅成一团暖烘烘的甜。
同福客栈的木门敞着,门轴吱呀转了半圈,把这股子烟火气全兜进了大堂。
柜台后的铜算盘珠子亮得能照见人影。
佟湘玉刚数到第三十七个铜板,指尖突然顿在半空——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晃过一团紫影,像块被人随手丢在路边的烂茄子,却偏要学蝴蝶扑棱翅膀。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她把铜板往柜台上一磕,声音里裹着惊和奇。
“大家快看,这位大姐走得跟踩了西瓜皮似的,脚不沾地还硬要扭腰,怪吓人的哦!”
白展堂正蹲在门槛上擦桌子,手里的抹布刚蹭掉最后一块油渍。
他耳朵尖,听见动静就着矮凳滑了半步,半边身子挡在门口,右手虚虚悬在腰侧——那是葵花点穴手的起手式。
可等看清来人模样,他指尖一松,抹布“啪”地掉在地上:“哗擦!这模样是学西施皱眉呢?眉毛拧成疙瘩,嘴角撇得能挂油壶,丑得都成艺术了!”
郭芙蓉刚把吕秀才的砚台摆回窗台,听见这话“噗嗤”笑出声。
她叉着腰往门口凑,嗓门亮得能掀翻屋顶:“排山倒海!这位大姐是从哪个戏台子跑出来的?模仿别人也得有点天赋吧?”
“你看你这步子,像被马蜂追着还硬要装仙女!”
吕秀才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浮着无奈。
他捻着长衫下摆往前走了两步,清了清嗓子:“子曾经曰过,‘学而不思则罔’。”
“学人家模样却摸不透门道,可不是徒增笑耳?”
角落里的长椅上,阿楚正把脸埋在晏辰颈窝里。
晏辰的胳膊圈着她的腰,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她的衣角。
阿楚举着的全息投影手机悬在半空,屏幕上刚跳出几条新弹幕。
她突然直起身子,把手机镜头对准门口:“宝宝们,早上好!咱们又开播啦——瞧见没?今儿来了个活宝,”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睫毛像扑棱的蝶翼。
“瞧她走路的样儿,一步三晃还偏要踮脚尖,咦,这大姐好像从《庄子》里蹦出来的!”
晏辰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腹蹭过她的耳垂:“阿楚别闹,你看她攥着丝巾的手,指节都捏得发红了,肯定有故事。”
铁蛋从后厨滑出来时,金属脚掌在地板上擦出轻响。
他臂弯里搭着傻妞的披肩——早上傻妞说有点凉,他就一直替她拿着。
这会儿他把披肩往傻妞肩上一搭,金属指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亲爱的傻妞妞,今儿这位客人的风范,简直是宇宙级别的滑稽秀。”
“我得调出最高清的影像记录,编个《七侠镇搞笑名场面》合集。”
傻妞把披肩往颈后拢了拢,指尖在铁蛋手背轻轻按了按:“铁蛋蛋你别逗,人家额角全是汗,嘴唇都干裂了,一看就饿了好几天,你还拿人家寻开心。”
她说着往旁边挪了半步,指尖在空气里划了道弧线——客栈墙角的音箱突然飘出《欢乐颂》的调子。
刚到第三句又戛然而止,像是被谁掐断了琴弦。
那团紫影终于挪进了客栈。
是个矮胖的女人,穿着件洗得发灰的紫色绸缎衫——瞧那料子原该是好的,可袖口磨出了毛边,下摆还撕了道三寸长的口子,用草绳胡乱系着。
她脸上的胭脂涂得跟打翻的红漆似的,颧骨上堆着两坨僵硬的红,鼻梁却没擦匀,露出原本的黄黑。
最扎眼的是眉毛,被人用炭笔描成了两道歪歪扭扭的波浪,眼尾还画了道斜斜的黑线,倒像刚哭过的猫。
她叫东施。
此刻她正努力把肚子往后缩,可那圆滚滚的肚皮还是先一步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闷响。
她慌忙扶住门框稳住身子,声音洪亮得像敲破锣:“各位英雄!俺叫东施,从会稽山那边来的,听说同福客栈能解世间疑难杂事,特地寻来的!”
没人接话。
大堂里静得能听见燕小六在角落摆弄唢呐的“呜呜”声。
东施的手绞着肩头的丝巾——那丝巾原是紫色的,如今褪色成了灰紫,边角还沾着些泥点——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绣的半朵残荷。
“俺...俺最近愁得夜夜失眠。”她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发颤。
“咋整都不如西施美。人家西施在溪边浣纱,风吹乱了头发,抬手拢一拢,村里的后生就盯着她看半个时辰;俺在河边洗衣,不过是弯腰捡个皂角,路过的货郎就笑俺‘胖得能压垮石桥’。”
“人家一皱眉,万人追捧;俺一皱眉,全城人都笑疯啦!”
她说着就皱起眉来。
原本就挤在一起的眉毛拧成了个疙瘩,眼角的黑线被挤得往下淌,嘴角用力往下撇,连带着两颊的胭脂都皲裂了,看着比哭还难看。
“噗——”厨房门口突然传来喷水声。
李大嘴举着个刚啃了一半的馒头,嘴角挂着面渣:“亲娘啊!这模样要是进了厨房,俺锅铲都得吓掉!影响食欲咧!”
莫小贝正趴在桌子上翻平板,听见这话探出头。
她梳着双丫髻,左边的红绒球歪到了耳后,手里还捏着块没吃完的糖:“小郭姐姐,你说这东施姐姐是不是疯魔了?学人家皱眉就算了,咋还把自己画成这样?”
郭芙蓉刚要答话,阿楚突然举着手机凑了过来。
屏幕上的全息弹幕正像潮水似的涌出来,五颜六色的字在半空飘着:
【这就是课本里的东施?真人比插画好笑十倍!】
【她的胭脂好像涂反了,颧骨红鼻梁黄,像刚从泥里捞出来的】
【佟掌柜的“额滴神”又上线了,每次都能精准吐槽】
【白展堂的“哗擦”比葵花点穴手还灵,一开口就有内味儿了】
“家人们快看!”阿楚把手机镜头对准东施,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
“这位是古书里那个东施呢!铁蛋傻妞,快查查她的资料!”
铁蛋的电子眼闪了闪蓝光,数据流在他眼底飞快掠过:“历史库确认:东施,春秋时期会稽人,因模仿西施蹙眉被记载于《庄子》,是着名的模仿者案例。”
“能量分析显示,其肾上腺素水平偏高,皮质醇指数超出正常范围,属于长期情绪低落状态,核心需求为‘被接纳’。”
傻妞从铁蛋身后探出头,手里端着杯刚沏的菊花茶:“东施姐姐,先喝口茶吧。你嘴唇都干得起皮了,肯定走了很远的路。”
东施接过茶杯的手在抖。
温热的茶水洒在她手背上,她却没察觉,只是盯着杯底的菊花:“俺从会稽山来,走了整整七天。路上有人笑俺穿得怪,有人扔石头叫俺‘丑八怪’,还有小孩追着俺喊‘学西施的疯子’。”
她吸了吸鼻子,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俺就是想不明白,为啥西施做啥都好看,俺学她一点点,就成了笑话?”
阿楚的手机屏幕又亮了,新的弹幕挤走了旧的:
【突然有点心疼她,想变美又没找对方法】
【西施的美是自然的,她硬学反而别扭】
【吕秀才快曰一句,安慰安慰人家啊】
吕秀才果然清了清嗓子:“子曾经曰过,‘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美也一样,硬装出来的终究是假的。”
东施没听懂,只是茫然地眨眨眼。
这时祝无双端着一碗热汤走过来,汤碗里飘着葱花和蛋花:“放着我来!东施姐姐先喝口汤,这是大嘴哥刚炖的鸡蛋汤,暖身子的。”
汤碗刚放在桌上,燕小六突然从角落蹦出来,举着唢呐对准东施:“替俺二舅姥爷感谢大家捧场!这大姐问题大咧——俺看她是没找对师父,要是跟着俺学唢呐,保管没人笑!”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吹,吕青橙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
九岁的小姑娘穿着件水绿色的短衫,梳着两个丸子头,此刻正捂着耳朵皱眉头:“吵死啦!”
她小跑到燕小六面前,小拳头往他腰上一捶:“惊涛骇浪!”
这掌没使全力,只卷起一阵风。
风刚好掀掉了燕小六扣在头上的帽子,露出他光秃秃的后脑勺。
燕小六“哎呀”一声,慌忙去捡帽子,唢呐“哐当”掉在地上。
吕青柠抱着ipad走过来时,帽檐还歪在一边。
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那是她模仿吕秀才的样子),小大人似的叹气:“真相只有一个!东施阿姨的困扰是模仿失真,心理学上叫‘确认偏误’——就是只看见西施被人夸,没看见她平时也会崴脚、会掉筷子。”
白敬琪从后院溜进来时,腰间的左轮手枪还在晃。
他刚在后院练完枪,枪管上还沾着点草屑。
他冲吕青橙挤了挤眼,又转头对东施扬下巴:“哗擦!想变好看还不简单?跟俺老爹学轻功呗,练得身轻如燕,谁还看你皱眉?”
东施没接话。
她盯着自己映在汤碗里的影子——那影子里的人眉眼歪斜,胭脂斑驳,确实不好看。
她突然把汤碗往桌上一推,汤洒出来溅湿了袖口,她却像没看见:“俺试过的!俺学西施穿素色的衣裳,可俺娘说俺穿素色像刚出殡的;俺学西施细嚼慢咽,可俺哥笑俺‘吃口饭跟喂猫似的’;俺学西施说话轻声细语,可卖菜的大婶说俺‘装腔作势,听着难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要哭出来:“俺就是想知道,为啥俺连做自己都不行?”
就在这时,邢捕头从门外探进半个脑袋。
他手里攥着个空了的馒头袋,嘴角还沾着点面渣,看见东施肩头的丝巾眼睛突然一亮——那丝巾虽旧,可边角绣的荷花生得精巧,看着像是老物件。
“亲娘啊!”他搓着手溜进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丝巾。
“这位大姐,你这丝巾看着挺别致啊?最近衙门正好缺个证物袋,你要是不用,送我当证物呗?”
说着他就伸手去抓。
东施吓了一跳,猛地往后躲,丝巾被扯得“刺啦”一声,又裂了道新口子。
“你干啥!”郭芙蓉眼疾手快,一把推开邢捕头。
她这一下没留力,邢捕头踉跄着往后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的馒头袋掉出来,滚出几粒碎渣。
“排山倒海!”郭芙蓉叉着腰瞪他,“人家客人在说心事,你倒好,上来就抢东西,像话吗?”
白展堂已经闪到邢捕头身后,手指在他腰眼上一点:“哗擦!客栈的规矩都忘了?不准欺负客人,尤其不准欺负有难处的客人!”
邢捕头被点了穴,只能眨着眼哼哼:“俺就是看那丝巾好看,想借来看看……”
吕秀才扶着眼镜叹气:“子曾经曰过,‘见利忘义者,耻也’。邢捕头身为公职人员,更该知晓分寸。”
莫小贝蹲在邢捕头旁边,捡起地上的馒头渣递到他嘴边:“邢捕头,你要是想吃馒头,跟佟掌柜说呀,抢人家东西算啥?”
阿楚举着手机对着这一幕,屏幕上的弹幕刷得飞快:
【邢捕头这贪便宜的毛病没救了,每次都拿“影响仕途”当借口,这次总算栽了】
【郭芙蓉好样的!排山倒海用对地方了】
【白展堂的点穴手还是那么快,不愧是“盗圣”】
【莫小贝太可爱了,还喂邢捕头吃渣,这是“以德报怨”吗?】
晏辰从怀里掏出个银色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片薄薄的金属片——那是他的微光治疗仪。
他走到东施身边,把金属片递过去:“这东西能舒缓情绪,你握一会儿,会舒服点。”
东施迟疑地接过,金属片贴着掌心传来微凉的暖意,像握着块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玉。
她紧绷的肩膀慢慢松了点。
阿楚凑到晏辰身边,故意嘟着嘴撒娇:“晏辰辰~你这治疗仪看着好厉害,也给俺检查检查呗?俺最近总觉得没精神,是不是也得舒缓舒缓?”
晏辰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蹭过她的酒窝:“阿楚楚是俺专属的小麻烦,得一辈子慢慢调试才行。”
铁蛋在旁边看得直乐,突然单膝跪地,对着傻妞伸出手——他的掌心凭空浮现出一朵虚拟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露珠:“傻妞妞,咱机器人的爱情就不一样了,代码写得明明白白,从不用模仿谁,也从不会出错。”
傻妞红了脸,伸手拍掉那朵玫瑰:“铁蛋蛋就会说这些没正经的!东施姐姐还在这儿呢。”
东施看着他们,突然低下头。
她的手指抠着桌缝里的木屑,声音闷闷的:“俺在老家的时候,村里的后生都喜欢西施。他们说西施走路像‘弱柳扶风’,俺就偷偷跟着她学,结果摔进了泥塘;他们说西施笑起来‘如沐春风’,俺就对着井水练笑,结果笑得脸抽筋;他们说西施皱眉好看,是因为她心口疼,俺就故意饿着肚子皱眉,结果被俺娘骂‘装病偷懒’。”
她顿了顿,肩膀又开始抖:“后来西施被选去吴国了,村里人就更爱说她好了。他们说‘西施就算在吴国,也肯定是最受宠的’,然后转头就说‘东施要是去了吴国,怕是连宫门都进不去’。”
“俺就是想不通,俺到底差在哪儿?”
吕青柠举着ipad走过来,屏幕上是张全息影像——那是幅复原的西施画像。
画里的女子穿着素色襦裙,眉眼清秀,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确实好看,但眼角有细纹,下颌线也不够尖,并非十全十美。
“真相曝光:西施也有皱纹哦!”吕青柠指着画像的眼角。
“历史记载说她有‘心口痛’的毛病,经常皱眉是因为难受,不是故意装的。大家觉得她美,是因为她真实,不是因为她完美。”
东施盯着那画像,突然喃喃道:“俺娘也有心口痛的毛病,她皱眉的时候,俺只觉得心疼,从没觉得好看。”
“这就对了!”郭芙蓉拍了下手,“美这东西,得看情境!西施皱眉是因为生病,看着让人想疼;你没啥事硬皱眉,看着就怪。”
“就像俺练排山倒海,是为了打坏人,要是没事就乱挥掌,那不成疯子了?”
祝无双端着一碟刚蒸好的桂花糕过来,放在东施面前:“放着我来!东施姐姐尝尝这个,这是用新收的桂花做的,甜而不腻。”
“你慢慢吃,仔细尝尝那香味,别像吞药似的往下咽。”
东施拿起一块桂花糕。
糕体松软,上面撒着金黄的桂花,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甜香。
她学着祝无双说的,小口咬了一点,舌尖先尝到甜味,接着是桂花的清,最后还有点糯米的香。
她眼睛亮了亮——她以前吃东西总狼吞虎咽,从没尝过这么多层味道。
“好吃吧?”祝无双笑盈盈地看着她,“这就像做人,慢慢品才能尝出好来,急着学别人,反而尝不出自己的味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三个穿着短打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的脸上有块刀疤,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他们是镇上的混混,平时靠敲诈过路客人为生,刚才在门口听见东施说话,就想进来起哄。
“哈哈!这不是会稽山来的丑八怪吗?”刀疤脸指着东施大笑。
“听说你在学西施?就你这模样,给西施提鞋都不配!还敢来同福客栈?我看你是来找骂的!”
另外两个混混也跟着笑,其中一个还捡起地上的石子,作势要丢向东施。
东施吓得往后缩,手里的桂花糕掉在地上。
她想皱眉,可想起郭芙蓉的话,又硬生生把眉头松开,只是嘴唇抖得厉害。
“哗擦!”白敬琪突然从腰间拔出左轮,枪身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握枪的姿势很稳——那是白展堂教的:“你们敢动她试试?”
“小屁孩拿个玩具枪吓唬谁?”刀疤脸嗤笑,刚要往前走,突然觉得一阵风扫过来。
是吕青橙。
她站在东施面前,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惊涛骇浪!”
这次她用了三分力。
一股气浪卷着地上的桂花糕碎屑,直扑刀疤脸的脸。
刀疤脸没防备,被呛得直咳嗽,往后退了两步。
“俺们同福客栈的客人,不准你们欺负!”吕青橙叉着腰,声音虽嫩,气势却足。
晏辰眼疾手快,从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网——那是他的量子防护网。
他对着三个混混一抛,网在空中展开,发出淡淡的蓝光,刚好把他们罩在里面:“这网能困住你们一刻钟,要是再敢闹事,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阿楚翻了个筋斗,落在晏辰身边,在他额头亲了一口:“晏辰辰救驾有功,赏一个吻!”
铁蛋和傻妞也走了过来。
铁蛋的金属臂展开,弹出几个微型摄像头:“已记录你们的样貌,要是再敢来七侠镇捣乱,就把你们的丑态发到镇上的公告栏。”
傻妞站在铁蛋身边,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光:“我们的能量储备无限,你们最好想清楚。”
三个混混被这阵仗吓住了。
刀疤脸看着那蓝光闪闪的网,又看看吕青橙和白敬琪,喉结动了动,没敢再说话。
佟湘玉从柜台后探出头:“额滴神啊!动武影响生意咧!你们要是再闹,俺就叫老白点你们的穴,让你们在这儿站到天黑!”
郭芙蓉活动了活动手腕,指节“咔咔”响:“排山倒海已经备好,要不要试试?”
刀疤脸咬了咬牙,对着东施撂下句“你等着”,就带着另外两个混混灰溜溜地走了——那量子网在他们离开时自动收了起来,飞回晏辰手里。
东施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捡起地上的桂花糕——虽然沾了点灰,但她吹了吹,又放进嘴里。
这次她嚼得很慢,甜味里混着点土味,却让她想起小时候在山上摘野果的日子。
“俺好像有点明白了。”她咽下最后一口糕,看着吕青柠,“你刚才说西施也有皱纹,是真的吗?”
吕青柠把ipad递给她:“你看,这是历史学家复原的画像,她的眼角确实有细纹,而且她的手因为浣纱,指腹还有茧子呢。”
东施盯着画像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她这一笑,脸上的胭脂掉下来一小块,露出底下黄黑的皮肤,可眼角弯弯的,比刚才硬挤的笑容自然多了:“俺娘的手也有茧子,她纺线纺了一辈子。俺以前觉得那不好看,现在想想,那是干活的印记,没啥丢人的。”
铁蛋突然单膝跪地,又变出一朵虚拟玫瑰递给傻妞:“傻妞妞,你看,就像东施姐姐说的,真实的才是好的。你编程的时候偶尔会出错,但在俺眼里,那比完美的代码可爱多了。”
傻妞接过玫瑰,脸颊红扑扑的:“铁蛋蛋你又说这些,当心被阿楚他们笑话。”
阿楚正举着手机拍他们,听见这话笑着喊:“我们才不笑话呢!铁蛋哥这是真情流露!比那些硬编的情话好多了!”
晏辰搂着阿楚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那咱们也来点真情流露?比如晚上去后院看星星?”
阿楚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晏辰辰就知道趁人之危!”
东施看着他们,突然站起来。
她走到佟湘玉面前,学着她的样子叉腰——虽然她的腰圆圆的,叉起来不像佟湘玉那样有气势,却透着股憨直:“掌柜的,你刚才说俺走路像踩西瓜皮,那你平时咋走路的?俺想学学。”
佟湘玉被逗笑了,索性放下账本,在大堂里走了两步——她的步子不快,脚跟先落地,脚尖再跟上,腰随着步子轻轻晃,看着稳当又自然:“瞧见没?俺这是几十年练出来的,该快时快,该慢时慢,不用硬扭。”
东施学着走了两步,刚开始还是僵硬的,走了三回,渐渐顺了,虽然还是有点晃,却比刚才自然多了。
郭芙蓉在旁边拍手:“这就对了!你看你这样多好,比硬学西施好看!”
祝无双又端来一碟桂花糕:“放着我来!东施姐姐,这碟给你带着路上吃。记住慢慢尝,别像以前那样囫囵吞了。”
燕小六也凑过来,举着唢呐:“替俺二舅姥爷送你一段!这是《喜洋洋》,听着能让人开心!”
他吹得虽不熟练,调子却喜庆,东施跟着节奏点起了头。
莫小贝把自己的平板递给东施:“这个借给你看,上面有好多故事,有讲普通人靠自己发光的,你路上可以看。”
东施接过平板,又看了看手里的桂花糕,突然对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俺明白咧!不做模仿者,当真实的自己!”
“谢谢大家,同福客栈真神奇,比俺去过的所有地方都好。”
邢捕头这时刚被白展堂解了穴,他揉着腰走过来,看着东施的丝巾还有点眼馋,却没再伸手:“亲娘啊!虽然这丝巾挺好,但俺知道不能抢。你要是真不用,能不能送我?俺保证不用来当证物,就留着看看。”
东施笑了,把丝巾解下来递给他:“给你吧。这丝巾是俺娘给俺绣的,原本想戴着好看,现在觉得,戴不戴它,俺都是东施,没啥不一样。”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手里拿着块刚烤好的烧饼:“东施姑娘,带个烧饼路上吃呗?这比桂花糕顶饿!”
东施接过烧饼,咬了一大口。
这次她没急着咽,慢慢嚼着,芝麻的香混着面的甜,在嘴里散开。
她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真好吃!比俺以前吃的都香。”
吕青柠看着她,突然说:“真相终明:自信大于效颦。东施阿姨,你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吕青橙也点点头:“对!以后要是再有人笑你,你就用俺教你的惊涛骇浪掌吓他们!”
白敬琪把枪别回腰间,冲东施扬了扬下巴:“要是路过会稽山,记得说七侠镇同福客栈的人都是你朋友,保准没人敢欺负你。”
东施把剩下的桂花糕和烧饼都包好,揣进怀里。
她又在大堂里走了两步,这次她没再缩肚子,也没硬扭腰,就那么自然地迈着步子,虽然还是有点晃,却透着股踏实。
“再会啦,家人们!”她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一眼——佟湘玉在柜台后算着账,白展堂在擦桌子,郭芙蓉在和吕秀才说笑,阿楚举着手机朝她挥手,铁蛋和傻妞正对着虚拟玫瑰笑……
阳光从门楣洒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暖烘烘的。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青石街道被阳光晒得发烫,她的脚印深深浅浅印在上面,像一串笨拙却坚定的诗。
同福客栈的木门还敞着,燕小六的唢呐声又响起来,这次是《送别》的调子,虽不熟练,却透着真诚。
阿楚举着手机对着东施的背影,屏幕上的弹幕像星星似的闪着:
【东施终于找到自己了,这比任何模仿都好看】
【同福客栈就是有魔力,能把所有烦恼都变成欢笑】
【佟湘玉的接纳,郭芙蓉的仗义,祝无双的温暖,这才是真正的美】
【希望东施以后能一直这么开心,做真实的自己】
【下次开播记得说一声,想看东施回来做客!】
晏辰搂着阿楚的肩,看着东施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阿楚靠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的:“晏辰辰,你说东施以后会怎么样?”
晏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她会慢慢发现,不用学任何人,她的笑声、她的步子、她吃烧饼的样子,本来就很可爱。”
“就像这七侠镇,有青石板的旧,有新蒸馒头的香,有吵吵闹闹的人,才最让人念想。”
铁蛋和傻妞并肩站着,虚拟玫瑰在他们掌心慢慢消散。
傻妞的指尖碰了碰铁蛋的金属手,轻声说:“铁蛋蛋,你说得对,真实的才最好。就像这客栈,吵吵嚷嚷的,却比任何地方都暖。”
阳光越发明亮,照在同福客栈的木门上,把“同福客栈”四个字晒得发烫。
柜台后的铜算盘又开始“噼里啪啦”响,燕小六的唢呐还在吹,李大嘴的吆喝声从厨房传出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像东施走时说的:“俺还是俺,可俺知道,俺挺好的。”
东施描歪的眉毛、学西施皱眉的憨态,初看是笑料,细想却是每个普通人的影子——我们都曾笨拙模仿他人,以为那是“好看”的标准答案。
同福客栈像面温柔的镜子:郭芙蓉的直爽、祝无双的暖意、吕青柠的通透,慢慢照出东施本真的可爱。当她嚼着烧饼说“真好吃”时,比任何模仿都动人。
原来所谓美,从不是复刻西施的眉尖,而是像东施那样,终于敢大大方方做自己——哪怕步子晃,哪怕胭脂花,也是独一份的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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