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那扇永远敞开的门,今日被一道影子沉沉地堵住了片刻。
来人是个妇人,身形瘦削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却背着个与她身形极不相称的巨大包袱,鼓鼓囊囊,几乎要把她压垮。
那包袱皮用的是粗粝的麻布,颜色污糟,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同样灰暗、辨不出原色的填充物。
几块硬邦邦、边缘焦黑的烧饼从没系紧的开口处顽强地挤出来,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尘土与食物轻微腐败的酸馊气味,先她一步飘进了客栈大堂。
她一步跨过门槛,粗重的喘气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乱糟糟的头发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筷草草绾着,几缕枯黄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蜡黄的脸颊上。
一双眼睛倒是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被长久饥饿和警惕打磨出来的锐利,像刀子一样飞快地扫过店里每一张脸、每一件物什,最后落在柜台后佟湘玉身上。
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沙哑却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硬气:“掌柜的!给碗热水,要滚烫的!这鬼天气,赶路赶得嗓子眼都冒烟了!”
说罢,肩膀一耸,那巨大的包袱“咚”一声闷响砸在她脚边的地上,扬起一小片灰尘,几个发霉的馒头从包袱缝里骨碌碌滚了出来,停在刚擦干净的地板上,格外扎眼。
正端着茶壶的祝无双“呀”了一声,下意识就放下托盘要过去:“放着我来……”
话未说完,那妇人已极其敏捷地弯腰,枯瘦的手指如鹰爪般迅疾地将那几个脏馒头捞回怀里,动作带着一种护食野兽般的凶狠。
她警惕地瞪了无双一眼,紧紧抱着馒头,啐了一口:“看什么看?没见过讨饭的?”
“哼,这世道,能囫囵个儿活下来,肚里有食儿,就是天大的本事!”
“什么脸面,能当饼啃?”
角落里的铁蛋,那金属面庞上模拟出的眉毛极其生动地挑了一下,圆溜溜的电子眼闪过一串微不可察的数据流。
他体内某个隐秘的音频模块极其短暂地启动了一下,几个欢快到近乎魔性的电子音符——“爱的魔力转圈圈”——刚刚要突破空气的束缚流淌出来,坐在他旁边的傻妞立刻扭过头,那双湛蓝的仿生眼眸精准地锁定了铁蛋,一道无形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电磁脉冲无声地扫了过去。
铁蛋脑袋顶上代表“发声”状态的小指示灯“噗”地一下灭了,他缩了缩脖子,金属嘴角努力向下弯出一个委屈的弧度,对着傻妞做了个口型:『烘托气氛嘛…』
阿楚和晏辰正窝在靠窗那张他们最爱的长条凳上腻歪。
晏辰的手指刚缠上阿楚鬓边一缕不听话的碎发,阿楚就笑嘻嘻地顺势把脸往他手心里蹭。
看到门口这一幕,阿楚眼睛“噌”地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
她立刻从晏辰温暖的掌心里抬起头,另一只手麻利地伸进随身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内有乾坤的腰包里,掏出一个银灰色的小巧圆盘。
手指在圆盘边缘某处轻轻一按。
“嗡——”
一道柔和却不失存在感的蓝光从圆盘中心投射而出,迅速在阿楚面前半空中展开,形成一片薄如蝉翼、微微泛着涟漪的光幕。
光幕边缘流光溢彩,一行清晰无比的文字瞬间浮现,紧接着是第二行、第三行……如同瀑布般向下流淌:
【嚯!这出场!生存压力拉满了!】
【包袱里是全部家当了吧?看着心酸…】
【佟掌柜的百年老汤秘方危!】
【这眼神,狼一样…】
【生存大师开课了?前排瓜子饮料矿泉水!】
“家人们!宝宝们!”阿楚的声音带着一种直播间特有的、元气满满的兴奋感,她冲着光幕挥手,又朝门口那警惕的妇人努了努嘴。
“瞧见没?什么叫真正的‘生’存智慧!教科书级别的!”
“这位…呃,生存大师,刚给我们上了第一课——活着,是硬道理!甭管姿态好不好看!”
她顿了顿,眼珠狡黠地一转,抛出个钩子:“来来来,开盘了开盘了!”
“大家猜猜,这位大师包袱里,除了这些‘硬通货’,”她指了指地上的馒头印子,“还能掏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宝贝?”
“或者…咱玩个大的,赌她能不能用半块肥皂,”阿楚变戏法似的从腰包另一侧摸出一块用了一半、包装皱巴巴的香皂,“从咱们佟大掌柜那儿,换到那锅香飘七里店的百年老汤秘方?我坐庄!”
光幕瞬间被汹涌的新弹幕淹没:
【尊严的价码是几文钱?】
【肥皂换秘方?阿楚你比她还敢想!】
【生存VS传承,哲学命题啊!】
【赌五文钱!换不到!佟掌柜视秘方如命!】
【我赌能!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被点名的佟湘玉刚安抚好被门口动静惊到的白敬琪和吕青橙,闻言立刻扭着腰肢从柜台后转了出来,一手叉腰,一手夸张地在鼻子前扇着风,标志性的陕西方言带着十二分的警惕和不满:“哎哟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阿楚你个小没良心的!拿额滴命根子开涮呢?”
“还半块肥皂?你咋不说用个破碗换额滴客栈咧?”
她转向门口那妇人,上下打量着,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位…这位大姐,热水有,管够!”
“但咱这儿是正经客栈,吃饭住店,得付钱!”
“你那包袱…劳驾收收好,味儿…有点窜。”
她捏着鼻子,后半句声音小了下去。
那妇人——林娘子,对佟湘玉的嫌弃恍若未闻,只死死抱着自己的包袱,仿佛那是她抵御整个世界的堡垒。
阿楚那句“生存大师”似乎微妙地刺中了她某种隐秘的自尊,她蜡黄的脸上掠过一丝混合着自嘲与狠戾的神情,声音依旧粗嘎:“钱?呵,钱算个屁!”
“能买命吗?能当盔甲使吗?”
她目光扫过客栈里一张张或好奇、或警惕、或隐含同情的脸,最后落在阿楚面前那奇幻的光幕上,看到上面飞快滚动的文字,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困惑,随即又被更深的戒备覆盖。
她不懂那是什么,但本能地觉得危险。
“这位…林娘子?”晏辰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温和力量。
他不知何时已和阿楚并肩站在一起,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边缘流淌着幽蓝色光带的仪器,外形酷似一个未来派的指南针。
他姿态闲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目光却锐利如鹰,锁定在林娘子怀中的大包袱上:“在下晏辰,和娘子阿楚,算是这儿的…新住客。”
“娘子方才开的玩笑,您别往心里去。”
“不过,”他话锋一转,指尖在黑色仪器的光滑表面上轻轻一点,仪器中心立刻投射出一道极细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淡红色扫描光束,无声无息地笼罩住林娘子的包袱,“您这‘堡垒’里,好东西不少啊。”
“除了这能砸死狗的烧饼,”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促狭,“还有…嗯…五里铺张记的酱牛肉?”
“城南老李头的酥油饼?”
“哦,最底下…哟,还藏着包…‘三步倒’?”
“娘子,看来你输了半块肥皂。”他侧头,对阿楚眨眨眼,笑容里满是“你看我猜得多准”的得意。
“三步倒”三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客栈里那点看热闹的氛围!
“亲娘哎!”正从厨房探出个大脑袋、琢磨着能不能从这妇人包袱里顺点酱牛肉尝尝的李大嘴,吓得浑身肥肉一哆嗦,脑袋“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捂着头就蹲了下去。
“这…这影响仕途啊!不对,影响食欲啊!”
“哗擦!”白敬琪反应最快,少年人特有的锐气让他像只炸毛的小豹子,几乎是本能地就摸向了自己腰间那个装着真家伙的皮枪套,手指已经勾住了冰冷的扳机护圈。
旁边的吕青橙更是小脸一绷,身体微沉,小小的手掌边缘瞬间凝聚起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气旋,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压缩,发出低沉的嗡鸣。
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盯住林娘子,奶凶奶凶地喝道:“坏蛋!快放下!不然…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
掌风蓄势待发。
“葵花点穴手!”白展堂的身影如同鬼魅,带起一阵微风,瞬间从擦桌子的位置平移到了林娘子的侧后方,指如疾风,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取她后背大穴!
他快,祝无双更快!
那句“放着我来”仿佛是她行动的开关,身影如穿花蝴蝶,后发先至,手中原本要收拾的碗碟早已放下,一双素手灵动无比,带着精妙的擒拿劲道,精准地扣向林娘子抱着包袱的手腕关节!
林娘子瞳孔骤缩!
晏辰一口叫破她包袱里最致命的秘密,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和预料。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做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决定——不是抵抗,也不是丢弃包袱,而是猛地将整个沉重的包袱狠狠砸向地面!
“都别过来!谁过来我毁了它!”她嘶声尖叫,身体借着砸包袱的反冲力向旁边狼狈地滚去,试图躲开白展堂和无双的联手擒拿。
那包袱重重砸在客栈大堂中央的地板上,“噗”的一声闷响,尘土飞扬。
包袱皮本就捆扎得不甚结实,此刻更是彻底散开,里面的东西如同垃圾山崩塌般倾泻而出!
焦黑的烧饼、发霉的馒头、半块啃过的酱牛肉、碎了的酥油饼…如同天女散花般四处飞溅。
而就在这堆代表着挣扎求存的“垃圾”中央,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纸包格外醒目。
纸包的一角已经散开,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粉末。
一股甜腻中带着诡异腥气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排山倒海——!”郭芙蓉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
她早就按捺不住了,此刻见毒粉暴露,更是不管不顾,双掌齐出!
一股沛然莫御的狂暴气浪轰然爆发,目标直指地上散开的毒粉包!
她只想把这害人的东西立刻、彻底地摧毁!
“芙妹!不可!”吕秀才魂飞魄散,眼镜都吓歪了。
他饱读诗书,深知这种剧毒之物若是被郭芙蓉的掌力震散成粉尘弥漫在空气中,那后果…
“子曾经曰过: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莽撞不得啊!”他情急之下,竟想扑过去以身阻挡,却被郭芙蓉的掌风余波掀了个趔趄。
“青橙!控住它!”千钧一发之际,吕青柠清脆冷静的声音穿透混乱。
她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从楼梯上滑下,稳稳地站在一根柱子旁,手里紧紧抱着她的宝贝ipad,屏幕还亮着番茄免费小说的界面,但那双遗传自父亲的聪慧眼睛却锐利无比。
她瞬间判断出母亲掌力的可怕后果。
“嗯!”吕青橙对姐姐有着绝对的信任。
小丫头反应快得惊人,蓄势待发的惊涛掌方向陡然一变!
由直击林娘子,转为猛地向地面那堆杂物、尤其是那包毒粉的上方区域狠狠一按!
嗡!
淡蓝色的掌力不再是刚猛的冲击波,而是化作一股强力的、向下压制的无形力场!
“轰隆——!”
巨响震耳欲聋!
烟尘弥漫!
吕青橙那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狂暴的掌力被她强行扭转了性质,不再是摧枯拉朽的冲击,而是化作一只沉重无比的蓝色巨掌虚影,狠狠拍在散落的包袱堆上方!
目标精准——覆盖那包散开的“三步倒”!
青砖铺就的地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以那堆杂物为中心,方圆数尺内的地砖如同被重锤砸中的饼干,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轰然塌陷下去一个浅坑!
泥土混合着碎裂的砖块向上翻涌。
烧饼、馒头、酱牛肉碎屑……连同那包致命的灰白粉末,被这股沛然巨力猛地拍进、压实在了泥土和碎砖之中!
那股甜腻腥气的味道被土腥味瞬间掩盖了大半。
整个同福客栈仿佛都跟着晃了三晃。
屋顶扑簌簌落下灰尘。
柜台上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跳个不停。
佟湘玉心疼得脸都白了,死死抓住白展堂的胳膊才没瘫软下去:“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额滴地!额滴砖!这得多少银子啊!”
李大嘴抱着头躲在厨房门口,看着那浅坑,脸都绿了:“亲娘哎…”
“这、这比砒霜拌饭还费地板啊!”
烟尘缓缓散开。
林娘子被无双和白展堂牢牢制住双臂,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脸上沾满灰尘,头发彻底散乱,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被掌力轰出的浅坑,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毒药被深埋进泥土,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那一声巨响彻底碎裂了,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一片死寂。
只有阿楚面前的全息光幕还在疯狂滚动,见证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卧槽!真·惊涛骇浪!青橙妹妹帅炸了!】
【毒药拍进地里…物理超度?】
【郭女侠差点帮倒忙!吓死宝宝了!】
【秀才那句“子曾经曰过”喊出了灵魂!】
【生存之道…差点变成毁灭之道…】
晏辰轻轻吹了声口哨,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扬了扬手中那个黑色扫描仪,语气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调侃:“好家伙,比预估的威力还大百分之十五。”
“娘子,咱家青橙这‘惊涛骇浪掌’,潜力股啊!”他走到浅坑边缘,用脚尖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浮土,露出下面被拍得稀烂、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毒粉残迹。
“‘三步倒’?现在改名叫‘入土为安’了。”
“效果一样,环保多了。”
阿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晏!辰!”
“你还有心思分析数据?刚才差点就‘全家福’变‘全家哭’了好吗!”她走到被制住的林娘子面前蹲下,看着对方那双空洞又带着残余疯狂的眼睛,叹了口气,声音放软了些:“大姐,至于吗?”
“为了一口吃的,把命搭上?把别人的命也搭上?”
“你这‘生存之道’,道儿走窄了啊。”
林娘子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活气,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淹没。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破风箱般的声音,嘶哑道:“窄?呵…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贵人…懂什么?!”
“天灾连着人祸,地里刨不出食儿,树皮都啃光了!”
“男人死在逃荒路上…娃儿…娃儿在我怀里饿得断了气儿…”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和疯狂。
“你们告诉我!不吃这些‘脏’东西,不备着这点‘毒’东西防身,怎么活?!”
“等着被人抢光最后一口吃的,等着被人当两脚羊拖进锅里吗?!”
“活下去!活下去才有道理!”
“什么仁义道德,能当饭吃吗?能当命使吗?!” 最后几句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的,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泥土,冲开两道肮脏的沟壑。
客栈里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沉默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郭芙蓉收回了手掌,看着地上那个坑,又看看状若疯癫的林娘子,张了张嘴,那句习惯性的“排山倒海”终究没能喊出来,眼神复杂。
吕秀才扶正了眼镜,深深叹了口气,那句“子曾经曰过”卡在喉咙里,只觉得满腹经纶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佟湘玉也忘了心疼她的地砖,看着林娘子,嘴唇翕动,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啊不是!”燕小六习惯性地喊错了亲戚,被邢捕头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才讪讪地放下下意识举起的唢呐。
邢捕头摸着下巴,绿豆眼在林娘子和地上的坑之间来回扫视,小声嘀咕:“亲娘啊…”
“这…这案子咋定?毁坏他人财物(指地板)?意图投毒未遂?”
“可…可这境况…” 他感觉自己的仕途之路又变得迷雾重重。
阿楚静静地听着林娘子的控诉,没有打断。
直到对方吼完,力气耗尽般瘫软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阿楚才伸出手,没有去碰林娘子,而是轻轻拍了拍她身边冰冷的、沾满尘土的包袱皮。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全息光幕上那些同样陷入思考的弹幕:
【…她说得…好像也没错?】
【生存是本能,但底线在哪里?】
【易地而处,我会怎么做?细思极恐…】
【同福客栈能给她答案吗?】
【活着,然后呢?】
“宝宝们,家人们,”阿楚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响起,带着一种直播时少有的沉静,“听到了吗?”
“这就是最原始、最残酷的‘生存’呐喊。”
“活下去,像野兽一样活下去。”
“我们站在这里,有屋顶遮风挡雨,有热饭暖胃暖心,我们讨论道德,讨论尊严,讨论法律…可对她而言,这些词,太遥远,太奢侈了。”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晏辰,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光,“晏辰,你说,有没有一种办法,不用偷抢拐骗下毒,也能在这操蛋的世道里,堂堂正正、有尊严地…活下去?”
晏辰接收到阿楚的信号,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他收起那个黑色扫描仪,变魔术般又从腰包里掏出几个小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小方块。
他掂量着这些小方块,如同掂量着某种有趣的筹码,目光投向被祝无双和白展堂扶起来、瘫坐在一张长凳上、眼神依旧麻木绝望的林娘子。
“林娘子,听你说了这么多,核心就一个字——‘活’。”晏辰的声音清晰而富有磁性。
“你觉得只有你那条道能活?行,咱们就玩个小游戏。”
“名字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向阿楚。
阿楚默契地接口,声音清脆:“就叫…‘同福客栈生存挑战赛’!”
“怎么样,大姐,敢不敢玩一把?”
“输了,我们帮你找条新的‘活’路。”
“赢了…”阿楚狡黠一笑,“佟掌柜那锅老汤秘方是别想了,但保证你离开时,包袱里装满能让你‘活’得更好的东西,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东西!”
佟湘玉一听“老汤秘方”四个字,条件反射般地护住了心口:“哎哟!”
“又拿额滴汤说事儿!阿楚你个瓜女子!额…”
“掌柜的!”莫小贝突然从楼上探出头,小脸兴奋得通红,唯恐天下不乱地挥舞着小拳头,“玩!必须玩!”
“我当裁判!我保证公平!”她咚咚咚地跑下楼,挤到最前面,大眼睛炯炯有神。
林娘子麻木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她看着晏辰手里那些奇怪的小方块,又看看阿楚,再看看周围这群神色各异、但似乎并无太大恶意的人。
尊严?她早已丢弃。
希望?那更是奢侈品。
但“活下去”的本能,和对那“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东西”一丝微乎其微的渺茫渴求,让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沙哑的音节:“…玩。”
“好!”晏辰打了个响指,将手中的几个小方块随手向空中一抛。
那几个银灰色的小方块并未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发出柔和的白光,迅速组合、变形,眨眼间搭建出一个结构精巧、约莫半人高的微型“市场”模型。
模型里有虚拟的摊位、行人,甚至还有微缩的货币光影流转。
“规则很简单。”
“虚拟场景,身份随机。”
“目标:三天时间,在模拟的市集里,用你随机到的‘初始资源’,赚到足够买下十斤精米、一包盐、一匹粗布的钱。”
“手段…不限,但全程直播。”他指了指阿楚面前的光幕,“家人们就是监督员。”
“记住,‘活’是目标,但怎么‘活’,看你的选择。”
林娘子盯着那个奇异的微型市场,眼中再次燃起那种孤注一掷的狠光。
手段不限?那她熟悉!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为了一口吃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状态。
“第一轮,初始身份:流民。”
“初始资源:破碗一只,草鞋半只。”晏辰宣布。
虚拟光影笼罩住林娘子。
她立刻扑向市场人流最密集的入口处,动作熟练地将虚拟的破碗举过头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哭诉起编造的惨状,磕头如捣蒜,涕泗横流,凄惨无比。
虚拟行人纷纷侧目,有人面露同情,丢下几枚铜钱。
弹幕飞起:
【传统艺能,熟练得让人心疼…】
【演技炸裂!但…唉…】
【尊严换铜板,值吗?】
“第二轮,初始身份:小贩。”
“初始资源:半框蔫了的青菜。”晏辰的声音平静无波。
林娘子眼中精光一闪。
她立刻占据一个角落,将蔫菜摆好。
当看到旁边摊位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妇生意不错时,她趁人不备,极其隐蔽地将几片烂菜叶飞快地塞进了农妇那筐新鲜水灵的菜底下。
动作快如闪电,若非直播镜头特写放大,几乎无人察觉。
很快,有人买了农妇的菜发现烂叶,争执起来。
农妇的摊位冷清下去,林娘子趁机吆喝,蔫菜竟也卖出去不少。
弹幕飞起:
【卧槽!栽赃嫁祸?!】
【这也太损了!】
【生存压力下的人性之恶…】
【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了…】
佟湘玉看得直摇头:“额滴神啊…”
“这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 李大嘴撇撇嘴:“蔫菜能卖出这价?比我颠勺还黑!”
第三轮开始。
“初始身份:杂役。”
“初始资源:力气一把。”
这次是在一个虚拟的大户人家后门。
管家模样的人正指挥着搬运沉重的粮袋。
林娘子立刻撸起袖子冲上去,抢着干最重的活,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管家满意点头,结算工钱时,却故意少给了几文。
林娘子脸上堆满卑微的笑,千恩万谢地接过,转身离开时,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毒。
她绕到院墙僻静处,左右看看无人,迅速掏出怀里藏着的半块尖锐石头,狠狠在墙角一辆看起来还不错的独轮车车轴上划了几道深深的刻痕!
动作又快又狠。
弹幕飞起:
【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因小失大啊!那几文钱值得毁人家车?】
【戾气太重了…】
【感觉她把自己活成了最恨的那种人…】
客栈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白展堂摇头:“这路子,越走越黑。”
郭芙蓉抱着胳膊,眉头紧锁:“靠坑蒙拐骗损人利己,就算一时得逞,心里能踏实?夜里能睡着?”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叹息:“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然此等损人利己之‘利’,实乃饮鸩止渴,非长久之道也。”
林娘子听着周围的议论,看着光幕上那些刺眼的弹幕,麻木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她盯着那个虚拟的独轮车,眼神复杂,有报复的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空虚和茫然。
她一直信奉的、赖以生存的“道”,第一次在众人目光的审视下,显得如此卑劣和…没有出路。
“还要继续吗,林娘子?”晏辰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林娘子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困兽般的倔强和不甘:“继续!”
“为什么不?!只要活着!我没错!”她嘶吼着,仿佛在说服别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早已动摇的心。
晏辰和阿楚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晏辰手指在控制端轻点:“第四轮。”
“初始身份:你自己。”
“初始资源:无。”
“场景:同福客栈后巷。”
光影变幻。
虚拟的场景变成了大家熟悉的客栈后巷,堆着些杂物。
林娘子的影像出现在其中。
她茫然四顾,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那是她习惯性的防御姿态。
巷口传来脚步声,是虚拟的白敬琪和吕青橙,两个小家伙正为谁先玩一个新得的竹蜻蜓而拌嘴。
“哗擦!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石头剪刀布,赢的人先玩!”
看着两个鲜活的孩子,林娘子眼中惯有的警惕和算计似乎松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漠然取代。
她缩了缩身子,准备像幽灵一样隐入阴影。
然而就在这时,虚拟的青橙一个没拿稳,竹蜻蜓脱手飞出,打着旋儿,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林娘子脚边。
青橙“哎呀”一声,想跑过去捡,又有点怯生生地看着这个陌生又脏兮兮的妇人。
白敬琪也停下争执,好奇地望过来。
林娘子低头,看着脚边那个小小的、制作略显粗糙的竹蜻蜓。
虚拟的阳光照在竹片上,泛着温润的光泽。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不受控制地窜入她的脑海——这玩意儿,拿到前面集市,哄哄小孩,也许能换半个馍?
或者…趁孩子不注意,藏起来?
她枯瘦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客栈里,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连光幕上的弹幕都停滞了一瞬。
【别…别拿孩子的玩具啊!】
【求你了,做个人吧…】
【生存本能vs人性微光…】
就在林娘子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竹蜻蜓的刹那,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抬起头,正对上虚拟青橙那双清澈又带着一丝期待和怯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干干净净,没有算计,没有鄙夷,只有孩童最纯粹的期待。
“阿…阿姨…”虚拟青橙小声地、试探地开口,“能…能帮我捡一下吗?”
这一声“阿姨”,像一把小小的锤子,轻轻敲在了林娘子冰封的心湖上。
那层厚厚的、由饥饿、恐惧、怨恨和不择手段筑成的坚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股久违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酸涩猛地涌上鼻腔,直冲眼眶。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饿死在怀里的孩子,如果还活着,也会这样怯生生地叫人吗?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身体僵硬了几秒,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无比艰难的天人交战。
最终,她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弯下腰,用那双曾偷过烧饼、下过毒药、栽赃过农妇、毁过车轮的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捡起了那个小小的竹蜻蜓。
她没有擦拭上面的灰尘,只是用粗糙的指腹,极其笨拙地、轻轻抚平了其中一片有点歪斜的竹叶。
然后,她向前挪了一小步,将那竹蜻蜓递向虚拟的青橙。
动作依旧带着长久戒备形成的僵硬,甚至不敢直视孩子的眼睛,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给…你的。”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迅速收回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身体微微佝偻着,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虚拟的青橙愣了一下,随即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脆生生地说:“谢谢阿姨!”
她接过竹蜻蜓,和白敬琪又欢快地跑开了。
虚拟光影缓缓消散。
林娘子依旧保持着那个佝偻的姿势,站在客栈大堂中央。
没有虚拟场景的遮掩,她真实的、布满风霜和泪痕的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大颗大颗浑浊的泪水无声地从她眼眶中滚落,砸在脚下的尘土里。
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嚎,只有一种仿佛灵魂被彻底冲刷的、无声的崩溃。
她佝偻的背脊剧烈地起伏着,双手紧紧捂住了脸,指缝间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长久以来支撑她的那根名为“不择手段活下去”的支柱,在这一刻,伴随着那一声迟来的“谢谢阿姨”和竹蜻蜓上残留的童真温度,轰然倒塌了。
整个同福客栈鸦雀无声。
佟湘玉悄悄抹了抹眼角。
郭芙蓉别过脸去。
吕秀才深深叹息,低声吟哦:“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祝无双默默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
莫小贝也安静了下来,小脸上没了之前的兴奋,带着一丝懵懂的动容。
阿楚轻轻舒了一口气,走到林娘子身边,没有劝慰,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等那压抑的哭声渐渐转为低低的抽噎,阿楚才温声道:“大姐,看见了吗?”
“活着,不只是喘气儿。”
“活着,是当你捡起那个竹蜻蜓递回去的时候,心里头…那一点点又酸又暖的东西。”
“那东西,比烧饼顶饿,比毒药防身,比偷来的银子…踏实。”她顿了顿,指着地上那个被吕青橙拍出来的浅坑,“你原来的道儿,就像这坑,看着能藏身,其实是个死胡同,越走越黑,最后把自己也埋了。”
“换条道儿走吧,哪怕难点儿,可前头…有光。”
林娘子缓缓放下捂着脸的手,脸上泪痕狼藉,眼睛红肿,但那双曾经只剩下饥饿和狠戾的眸子,此刻却像被泪水洗过,露出一种近乎虚脱后的、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寻求救赎的渴望。
她看着阿楚,又看看周围那些不再带着厌恶或恐惧、而是复杂难言地看着她的人们,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堆沾满泥土的“垃圾”上,看着那被深埋的毒粉,沙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里磨出来:“…我…我该…咋走?”
接下来的几天,同福客栈仿佛变成了一个特殊的“生存技能重塑营”。
佟湘玉叉着腰,化身严厉的掌柜教学:“想挣钱?得踏实!”
“额教你熬小米粥!火候!水米比例!差一点儿都不行!”
“熬好了,稠糊糊、香喷喷,一文钱一碗,童叟无欺!”
“这才是长久的买卖!比你那偷鸡摸狗强百倍!”她指挥着林娘子洗米、看火,一丝不苟。
林娘子笨拙地学着,被热气熏得满脸通红,却异常认真。
李大嘴颠着他的大勺,唾沫横飞:“光会熬粥可不行!”
“看我这颠勺的功夫!醋溜土豆丝!讲究的就是个脆生!”
“火要大!油要热!动作要快!”他示范着,锅铲翻飞,香气四溢。
林娘子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试着拿起锅铲,却被沉甸甸的锅和窜起的火苗吓得一哆嗦。
李大嘴哈哈大笑:“别怂!多练!”
“力气活,也是手艺活!靠力气吃饭,腰杆子硬!”
吕秀才则贡献了他的“子曰”智慧。
他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林娘子,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小买卖,诚信乃立身之本。童叟无欺,方能细水长流。”
“切莫再行那等…呃…旁门左道之事。”他甚至还翻出纸笔,工工整整地写了几条简单的“小贩诚信守则”给林娘子,字迹方正。
祝无双展现了她“放着我来”的全面性,耐心地教林娘子如何把破旧的衣服缝补得结实又尽量不难看。
如何把客栈里客人剩下的、还能吃的干净饭菜仔细地收集起来重新搭配利用,一点儿都不浪费。
林娘子拿着针线,动作笨拙却无比专注。
连白敬琪和吕青橙都贡献了力量。
白敬琪拍着胸脯:“哗擦!以后你去集市,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报我白敬琪的名字!”
“我…我让我爹点他!”
吕青橙则挥舞着小拳头:“对!替你问候他主治大夫!”
童言稚语,却带着真挚的维护。
铁蛋和傻妞也没闲着。
铁蛋用他那双灵巧的金属手指,利用客栈废弃的木头边角料,叮叮当当地给林娘子做了个结实轻便、带轮子的小推车模型,方便她以后走街串巷。
傻妞则默默地扫描分析了林娘子带来的那些发霉的粮食样本,利用客栈的厨房和一点晏辰提供的“未来科技”小添加剂,成功地将部分霉变程度轻的粮食进行了安全脱毒处理,变成了能吃的糊糊,一点没浪费。
阿楚和晏辰更是核心策划。
晏辰用他的高科技设备,模拟分析了周边几个集市的物价、人流特点,甚至预测了未来几天可能的天气变化,给林娘子规划了几条最优的“小贩路线图”。
阿楚则发挥她的“直播带货”思维,拿着林娘子在佟湘玉指导下熬出的第一锅成功的小米粥,对着全息光幕激情推介:“家人们!看看!”
“这色泽!这米油!纯天然无添加!”
“林娘子亲手熬制,佟掌柜秘方指导!”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买的是手艺!是新生!支持林娘子新生活的第一单!”
“弹幕扣‘加油’刷起来!让林娘子看看咱们家人们的温暖!”
光幕瞬间被汹涌的弹幕淹没:
【加油!林娘子!】
【新生从一碗粥开始!】
【看着就好喝!可惜喝不到!精神支持!】
【佟掌柜秘方加持,必属精品!】
【这转型!正能量!】
林娘子看着光幕上密密麻麻的“加油”,看着眼前热气腾腾、金黄粘稠的小米粥,看着那辆为她量身定做的小推车模型,看着手里吕秀才写的“诚信守则”,再看看周围一张张带着鼓励笑容的脸…
她紧紧攥着衣角,用力地点着头,泪水又一次无声滑落,但这一次,泪水是温热的。
离开的那天清晨,阳光正好。
林娘子的包袱依旧很大,但里面的内容已焕然一新。
发霉的馒头、焦黑的烧饼、要命的毒粉早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佟湘玉送的一小袋优质小米和李大嘴塞的两大块耐储存的硬面锅盔;
吕秀才送的写满勉励话语和简单账目记录方法的小本子;
祝无双帮她缝补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几件换洗衣裳;
白展堂送的一个小巧但锋利的防身匕首(郑重声明只用于切菜或自卫);
莫小贝贡献的几颗她珍藏的、花花绿绿的糖果;
阿楚和晏辰送的一个轻便结实的折叠水壶和一小包应急的压缩饼干(特意叮嘱不到万不得已别吃);
铁蛋做的那辆缩小版但功能齐全的小推车也绑在了包袱上。
最上面,还放着一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憨态可掬的小糖人——那是李大嘴用最后一点糖稀,照着莫小贝的样子捏的。
林娘子换上了干净衣裳,头发也仔细梳理过,虽然依旧瘦削,但脊背挺直了一些,眼神不再是空洞的狠戾或麻木的绝望,而是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带着希望的凝重。
她对着同福客栈的众人,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久久没有直起身。
“我…林三娘…”她声音哽咽,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谢…谢过各位的再造之恩!”
“这活命的道理…我懂了。”
“不是坑,不是骗,不是抢…是手艺,是力气,是…是心里头还得装着点人味儿!”她直起身,拍了拍那个装满“新生”的包袱。
“这包袱里的东西,干干净净,我背着…踏实!”
“以后,我就靠这双手,靠佟掌柜教的粥,李大厨教的力气活,吕先生教的理儿…活下去!”
“活得…像个人样儿!”
她没有再说更多煽情的话,只是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同福客栈,将每一个人的面容刻进心里,然后毅然转身,背着那个巨大却不再沉重的包袱,迎着初升的朝阳,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通往未知却也充满可能的前方。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不再佝偻瑟缩,而是透着一股新生的力量。
同福客栈门口,众人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
佟湘玉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唉…”
“总算…是走上正道咧!”
“额滴神啊,可累死额咧!”她夸张地揉着腰。
“亲娘哎,”邢捕头咂咂嘴,看着林娘子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阿楚面前的光幕,“这结局…”
“影响仕途啊!啊不是,是…是教化有功!对!教化有功!”他努力给自己脸上贴金。
燕小六习惯性地举起唢呐,刚想吹个欢快的调子庆祝一下,看到佟湘玉瞥过来的眼神,又讪讪地放下:“那啥…”
“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他老人家肯定也高兴!”
阿楚笑着收回全息投影仪,依偎在晏辰身边。
晏辰自然地揽住她的肩,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光幕在收起前的最后一瞬,被无数感慨万千的弹幕刷屏:
【从生存野兽到人的蜕变…泪目了】
【同福客栈,人间真实乌托邦!】
【佟掌柜的粥铺分店指日可待!】
【白少侠的枪终于没走火,感动!】
【祝无双的缝补手艺拯救世界!】
【下一站,希望!】
【青橙那一掌,拍出了新天地!】
【生存之道,亦是救赎之道。】
【江湖再见,林娘子!】
【同福客栈,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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