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头粉面的男人一脚踏进同福客栈的门槛,仿佛一阵裹着廉价头油和讼师墨水味儿的风吹了进来。
中分头梳得油光水滑,苍蝇飞上去怕都要劈叉。
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得飞快,活像算盘珠子成了精。
一身浆洗得过于挺括、以至于稍显僵硬的绸布长衫,手里一把题着“明镜高悬”的折扇,哗啦一声展开,扇得他额前那两绺精心打理过的发丝也跟着飘了飘。
他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圆润腔调,瞬间压过了大堂里稀里哗啦的麻将声、郭芙蓉招呼客人的吆喝声,还有白敬琪和吕青橙在角落为一块桂花糕归属权而起的、毫无杀伤力的“惊涛骇浪掌”前奏气流声。
“诸位英雄,诸位父老乡亲!”他团团一揖,折扇在胸前划了个半圆,动作浮夸得像戏台亮相。
“晚生方唐镜,这厢有礼了!”
“今日贸然登门,实乃有天大的冤情,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晚生…晚生实乃被泼尽脏水、蒙受不白之冤的天下第一好人呐!”最后一个“呐”字拖得又长又颤,尾音里仿佛浸透了黄连水。
“噗——”
正端着茶壶给邢捕头续水的祝无双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差点浇到老邢崭新的皂靴上。
邢捕头“嗷”一嗓子跳起来,也顾不上心疼靴子了,指着方唐镜,那张饱经风霜的捕快脸皱成了苦瓜。
“亲娘哎!方…方唐镜?你…你咋跑这儿来了?这…这影响仕途啊!”他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的铁尺,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个摇扇子的,而是头会吃人的老虎。
角落里,一直捧着个亮晶晶薄板子看得入神的吕青柠猛地抬起头,十岁的小姑娘脸上满是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她小手在平板(阿楚出品,防摔防水防熊孩子,内置太阳能充电)上戳得飞快,稚嫩的嗓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严肃探究。
“真相只有一个!等我查查《大明讼棍风云录》数据库…嗯?《洗冤录》关联词条…哇哦!”
她盯着屏幕,大眼睛瞪得溜圆。
悬浮在客栈半空、几乎覆盖了整面北墙的巨大光幕上,一行行文字瞬间如决堤洪水般汹涌滚动起来,五颜六色,密密麻麻:
【卧槽!活的方唐镜?那个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的颠倒是非专业户?】
【好人?他要是好人,我二舅姥爷就是玉皇大帝下凡尘!】
【快看青柠小女神!她的ipad!她在查历史数据库!《洗冤录》关联词条高亮!】
【前方高能预警!方唐镜的嘴,骗人的鬼!同福众侠顶住!】
【赌一文钱,这货绝对是被仇家追杀或者讹人踢到铁板了!】
【燕小六!快吹你的唢呐!需要bGm护体!】
阿楚正懒洋洋地靠在晏辰身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晏辰垂在肩头的一缕黑发玩儿。
听见方唐镜的“好人宣言”,她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像只被挠了痒痒的猫。
她松开晏辰的头发,转而用指尖轻轻捏住自家老公线条漂亮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他低下头,对上自己那双狡黠灵动的眼睛。
她嘴角勾起一抹坏得明目张胆的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柜台后竖着耳朵的佟湘玉也听个真切。
“辰哥哥,听见没?天下第一好人喊冤呢。”
“你说…咱们要是大发慈悲,帮这位‘好人’翻了案,算不算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呀?”
她尾音上扬,带着点撒娇的钩子,眼神却亮得像发现了新奇玩具。
晏辰由着她捏,眼底满是纵容的柔光,仿佛阿楚捏着的不是他下巴而是块稀世美玉。
他顺势低头,温热的唇飞快地在阿楚光洁的额头上啄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旁边端着盘花生米路过的李大嘴一个趔趄,几粒花生米欢快地蹦到了地上。
晏辰面不改色,低沉带笑的嗓音响起。
“夫人高见。助‘善’为乐,功德无量。”
“只是…”他顿了顿,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方唐镜那身过于光鲜的绸衫。
“这‘善’字头上顶的冤屈,怕是比莫小贝藏起来的糖葫芦还要沉几分。”
铁蛋,那个高大沉默、永远像一堵可靠金属墙般立在阿楚侧后方的仿生人保镖,幽蓝色的电子瞳孔深处,细密如瀑布的数据流无声地刷过。
他微微侧头,以一种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平稳电子合成音汇报。
“主人,综合历史数据库与实时微表情、生理指标分析,目标人物‘方唐镜’。”
“职业:讼师。”
“历史记录关键词:‘颠倒黑白’、‘构陷良善’、‘衙门常客’、‘专业碰瓷三十年’。”
“当前陈述可信度:低于百分之零点三。”
“情绪峰值:恐惧,伪装为悲愤。”
“建议:谨慎接触,提防其言语陷阱及可能的物理碰瓷行为。”
报告完毕,他钢铁般稳固的臂膀似乎更贴近了阿楚一点,形成无声的屏障。
傻妞站在铁蛋另一侧,闻言捂嘴轻笑,银铃般的电子音带着促狭。
“铁蛋哥,你这数据库更新得真快,‘专业碰瓷三十年’这词儿精准!”
“不过…”她歪头看向方唐镜,模拟出的好奇表情惟妙惟肖。
“这位‘好人’先生,您具体是…怎么个冤法儿呀?说出来让大家伙儿评评理呗?”
她语调轻松,像在问“今天天气不错吧”,却巧妙地替所有人问出了核心问题。
方唐镜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声询问,折扇“啪”地一收,痛心疾首地拍在自己掌心,力道大得让人怀疑他手心是不是装了钢板。
“哎呀呀!诸位有所不知!”他上前一步,脸上瞬间堆砌出足以获得梨园终身成就奖的悲苦表情,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晚生本在苏州府,兢兢业业,代人书写诉状,排解纠纷,素来秉持公道良心!”
“孰料…孰料那城南米铺的赵掌柜,仗着与知府沾亲,欺行霸市,短斤少两!”
“晚生不过仗义执言,代几位苦主写了状子递上去,触了他的霉头!”
“他便怀恨在心,竟…竟诬陷晚生伪造借据,意图讹诈他白银千两!”
“天可怜见!晚生两袖清风,视钱财如粪土,怎会行此下作之事?”
“知府偏听偏信,竟…竟将晚生革去功名,下了海捕文书!”
“晚生一路仓皇,犹如丧家之犬,听闻同福客栈诸位英雄急公好义,专解世间不平,这才冒死前来求救啊!呜呜呜…”
他竟真用袖子去擦那压根没有的眼泪,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情真意切。
【奥斯卡!给他一座纯金的!这哭戏绝了!】
【赵掌柜?我怎么记得史料里那是个有名的老好人?】
【注意关键词!‘代写状子’!方唐镜代写的状子,死的都能写成活的!】
【青柠女神!快查苏州府卷宗!打他脸!】
【白少侠!快!你的正义左轮呢?瞄准他的折扇!】
吕青柠的小眉头已经拧成了麻花,平板屏幕上飞快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古代公文影像和文字识别框。
“奇怪…”她喃喃自语。
“数据库调取的苏州府卷宗记录显示,方唐镜代写的三份状子…原告最后都撤诉了,而且都莫名其妙地发了笔小财…”
“而那个赵掌柜,名下产业在方唐镜介入后半年内,缩水了近七成…这‘冤枉’…好像反过来了?”
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直直看向方唐镜,带着孩童独有的锐利。
“方先生,您帮人告状,告赢了,原告撤诉还发财;告输了,被告破产。”
“您这‘公道良心’…怎么看起来像稳赚不赔的买卖呢?”
方唐镜擦眼泪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那悲苦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闪过一丝被戳穿的狼狈和恼怒,但转瞬即逝。
他唰地展开折扇,用力扇了几下,仿佛要扇走这令他窒息的质问。
“小…小姑娘家懂什么!”他强作镇定,声音拔高了几分。
“讼师之道,博大精深!其中曲折,岂是…岂是外行人能妄加揣测的?”
“那些原告撤诉,是慑于赵家淫威!”
“产业缩水,是他多行不义必自毙!与晚生何干?”
“晚生一片赤诚,天地可鉴!”
他挺直腰板,努力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好人”形象。
“哦?慑于淫威?”一直靠在楼梯扶手上,仿佛在看戏的白展堂懒洋洋地开口了,手指间一枚铜钱上下翻飞,快得只剩残影。
“方状师,您这嘴皮子功夫,能把死人说话,活人说死。”
“赵掌柜要真有那么大‘淫威’,您还能全须全尾地跑到我们七侠镇来喊冤?早该沉了苏州河喂王八了吧?”
他嘴角勾起一抹痞笑,葵花点穴手的起手式若隐若现。
郭芙蓉把擦桌子的抹布往肩上一甩,英气的眉毛挑起。
“就是!排山…”她气势汹汹地刚摆开架势,就被旁边的吕秀才一把拉住。
“芙妹!芙妹!稍安勿躁!子曾经曰过…”吕秀才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象征智慧(以及深度近视)的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书生的执拗。
“是非曲直,当以理服人!”
“方先生口口声声喊冤,又对青柠查阅的卷宗疑点避而不谈。”
“依在下看,此事扑朔迷离,还需…还需更多实证!”
“不如…不如我们报官?”他看向邢捕头和燕小六。
邢捕头一听“报官”,脖子下意识地一缩,仿佛那官字烫嘴。
“报…报官?报什么官?我就是官!亲娘哎!”
“他看看一脸‘正气’的方唐镜,又看看同福客栈这群‘凶神恶煞’(在他眼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儿…这事儿它…它影响仕途啊!”他习惯性地哀嚎。
燕小六倒是精神一振,“噌”地从腰间抽出他那把锃亮的唢呐,腮帮子一鼓。
“师父!怕啥!邪不胜正!”
“有我燕小六在此,定要替…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呃,不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憋足了气,眼看就要吹响那驱邪镇魔的调调。
阿楚看着这乱糟糟又莫名喜感的一幕,眼珠一转,一个绝(损)妙的主意冒了出来。
她轻轻拽了拽晏辰的袖子,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声音压得又低又促狭。
“辰哥哥,看这‘好人’演得多投入。”
“要不…咱们来个将计就计?帮他‘翻案’!直播翻案!”
“让家人们全程围观,看看这位‘天下第一好人’的老底儿,到底有多‘白’?”
晏辰低头,对上阿楚那双闪烁着恶作剧光芒的眼睛,瞬间了然。
他唇角勾起一抹和阿楚如出一辙的坏笑,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仿佛在无声地夸赞“夫人英明”。
“好主意。”他低笑。
“铁蛋,傻妞,准备‘直播翻案特别行动组’。”
“目标:苏州府衙。”
“任务:替方‘青天’,洗刷‘冤屈’!”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玩味的重音。
铁蛋眼中蓝光稳定闪烁。
“指令确认。”
“无人机侦察单元启动,实时传输路径规划中。”
“全息弹幕交互系统已同步。”
“能量储备:百分百。”
傻妞则兴奋地原地轻轻蹦了一下。
“收到!保证让‘家人们’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方先生,您就瞧好吧!”
她对方唐镜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
方唐镜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援助”弄懵了。
看着阿楚晏辰那两张写满了“我们超想帮你”的诚恳(?)脸庞,再看看铁蛋傻妞那高科技范儿十足的架势,还有半空中那片光幕上疯狂滚动的、充满了“期待”的弹幕,他心头莫名地一哆嗦。
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了他的脚踝。
【前方核能!直播翻案!瓜子板凳已备好!】
【方唐镜:我好像把自己玩进去了?】
【青柠小侦探!现场技术支持靠你了!】
【白少侠请务必管好你的左轮!我怕你正义感爆棚!】
【佟掌柜,算盘准备好!我赌方唐镜下堂就得赔钱!】
七侠镇通往苏州府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同福客栈精英尽出,加上一个骑在毛驴上、内心七上八下的方唐镜,组成了这支画风清奇的“翻案远征军”。
阿楚和晏辰共乘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那是铁蛋用某种纳米材料临时“打印”出来的仿生坐骑,皮毛油亮,步伐稳健得不像话。
阿楚舒服地靠在晏辰怀里,手里把玩着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形如银色飞梭的装置——全息直播主控单元。
“宝宝们,看到没?这就是古代的高速公路,官道!”阿楚把飞梭对着前方尘土弥漫的道路,声音轻快。
“时速嘛…大概也就我们辰哥哥抱着我散步的速度。”她促狭地往后蹭了蹭。
晏辰稳稳控着缰绳,下巴亲昵地抵在阿楚发顶,低沉的笑声震动胸腔。
“夫人,你这可是诽谤。”
“我抱着你散步,那叫闲庭信步,比这快多了。”
他空出一只手,惩罚性地轻轻刮了下阿楚挺翘的鼻尖。
【噫!这恋爱的酸腐气!虽然但是…请继续!】
【重点错!看方唐镜那驴!颠得他油头都要散了!】
【求铁蛋哥同款坐骑!太稳了!】
【青橙女侠!别揪敬琪少侠的辫子了!看路啊喂!】
队伍后方,白敬琪和吕青橙这对小冤家正并辔而行。
白敬琪腰间的皮带枪套里,那把擦得锃亮的真左轮手枪随着马匹颠簸轻轻晃动。
吕青橙的小手又一次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揪住了白敬琪脑后的小辫子。
“白敬琪!把你那破枪收好!硌着我马鞍了!”小姑娘嘟着嘴,九岁的年纪,惊涛骇浪掌的功力已不容小觑。
“哗擦!吕青橙!松手!”白敬琪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真用力挣脱,只能梗着脖子抗议。
“这是男人的浪漫!你懂什么!等我装…哎哟!”
他话没说完,吕青橙另一只小手已在他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
少年疼得差点从马上栽下去,手忙脚乱地扶住鞍桥,那左轮手枪在枪套里哐当作响。
吕青柠则和郭芙蓉、吕秀才同乘一辆由傻妞“友情提供”的悬浮滑板车改造的平稳小车。
小姑娘捧着平板,小脸严肃,十根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如穿花蝴蝶。
“娘,爹,根据无人机穿回来的苏州府衙建筑结构图,以及历史数据库里关于知府张守拙的判案记录分析,此人极度好面子,刚愎自用,尤其厌恶被人当众质疑。”
“方唐镜的案子,他为了维护自己‘明察秋毫’的形象,翻案难度…极高。”
她推了推防辐射眼镜,镜片反射着平板的光。
“突破口可能在…那份被指为伪造的借据本身。需要实物!”
郭芙蓉听得似懂非懂,但“翻案难度高”几个字激起了她的侠义心肠,一拍大腿。
“怕什么!有我在!实在不行,排山…”旁边的吕秀才赶紧捂住她的嘴。
“芙妹!公堂之上,动武万万不可!”
“子曾经曰过,君子动口不动手!”
“咱们…咱们要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他紧张地看向前方骑驴的方唐镜,总觉得这趟浑水深不可测。
方唐镜坐在他那头倔脾气的毛驴上,被颠得七荤八素,油亮的中分头早就散乱不堪,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听着身后那些关于“知府好面子”、“突破口”、“排山倒海”的讨论,再偷瞄一眼阿楚手中那个对着他时不时亮一下的银色飞梭,以及半空中那片如影随形、闪烁着各种“期待”文字的光幕,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折扇也忘了摇,只是死死攥着,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感觉自己不是去翻案的,而是被押上了一个巨大的、全程直播的审判台。
苏州府衙,森严肃穆。
黑漆大门,狰狞的狴犴门环,高耸的滴水檐下,“明镜高悬”的匾额反射着冷硬的光。
知府张守拙高坐堂上,五十许年纪,面皮白净,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隼,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不容置疑。
惊堂木在他手边,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当阿楚、晏辰护着(或者说押着)形容狼狈的方唐镜,以及同福客栈一众人等踏入这森严的公堂时,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
衙役水火棍顿地的“威武”声浪,带着无形的压力席卷而来。
佟湘玉下意识地抓紧了白展堂的胳膊,李大嘴缩了缩脖子,莫小贝好奇地东张西望,被郭芙蓉一把按住了脑袋。
“堂下何人?因何擅闯公堂?”张知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清晰地压过堂上所有的杂音,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尤其在阿楚手中的银色飞梭和铁蛋、傻妞这两个明显非人的存在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方唐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那悲愤欲绝的哭腔再次上线,比在同福客栈时更加凄厉。
“青天大老爷!晚生方唐镜!含冤莫白,求大老爷做主啊!”
他咚咚地磕着头,声泪俱下地将“赵掌柜构陷”的“冤情”又复述了一遍,添油加醋,把自己描绘得如同风霜中的小白菜。
张知府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惊堂木光滑的边角。
待方唐镜哭诉完毕,他才冷冷开口,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方唐镜的脸。
“方唐镜,你之案,本府早已审结。”
“人证(指赵掌柜及其伙计)、物证(指那份‘伪造’的借据)俱全。”
“你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本府岂能容你?”
“革你功名,海捕于你,已是念你曾有功名在身,从轻发落!”
“如今竟敢纠结…”他目光扫过阿楚等人,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些奇装异服之人,擅闯公堂,咆哮翻案?”
“你视国法为何物?视本府为何物?!”
惊堂木猛地拍下。
“啪——!”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大堂嗡嗡作响,也震得方唐镜浑身一抖,后面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知府气场两米八!方唐镜怂了!】
【青柠!快!上证据!打他脸!】
【急死我了!借据!关键在借据原件!】
【阿楚女神!该你放大招了!】
阿楚和晏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楚上前一步,姿态从容,甚至带着点闲庭信步的轻松,完全无视了堂上那肃杀的气氛和知府凌厉的目光。
她晃了晃手中的银色飞梭,声音清亮悦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知府大人息怒。我们并非咆哮公堂,而是带来了新的证据,以及…天下百姓的眼睛。”
她话音才落,铁蛋眼中蓝光一闪。
悬浮在公堂之外半空中的巨大光幕,瞬间将堂内景象清晰地投射出来!
张知府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惊堂木、抖如筛糠的方唐镜、同福众人紧张的表情…纤毫毕现!
更令人惊骇的是,光幕上那如潮水般滚动的文字,清晰可见:
【知府大人好帅!但好像有点刚愎自用?】
【方唐镜跪着的姿势好标准!业务熟练!】
【快看青柠!她在秀才背后戳他!】
【证据!我们要看证据!】
【替我们问候知府大人他主治大夫!(青橙式问候)】
“这…这是何妖物?!”张知府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指着光幕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身后的师爷和衙役们也一片哗然,水火棍都拿不稳了。
“非妖非魔,知府大人。”晏辰沉稳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骚动。
“此乃‘民心镜’,映照天下公论。”
“今日大人审案,是非曲直,自有千万双眼睛看着,自有公断。”
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直播说成了民意监督。
张知府脸色铁青,胸口起伏。
他死死盯着那光幕上不断滚动的文字,尤其是那句“刚愎自用”,像根针扎进他眼里。
他强压怒火,重新坐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好!好一个民心镜!”
“本府倒要看看,你们能拿出什么‘新证据’!”
“若敢戏弄公堂,定不轻饶!”
压力瞬间给到吕青柠。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在吕秀才鼓励(和紧张)的目光下,捧着平板走到堂中。
她努力挺直小小的身躯,脆生生地说道。
“知府大人,民女吕青柠。”
“方先生一案的关键,在于那份被指为伪造的借据。”
“民女恳请大人,当堂取出此借据,由民女与诸位…共同验看!”
张知府冷哼一声,虽极度不悦这黄毛丫头也敢在公堂置喙,但迫于那“民心镜”的压力,只得挥了挥手。
很快,一张泛黄的、写着借款千两并摁有指印的借据被呈了上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薄薄的纸上。
方唐镜的眼神更是复杂到了极点,恐惧、侥幸、绝望交织。
阿楚悄悄对晏辰眨了眨眼,晏辰会意,手指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装置上轻轻一点。
吕青柠接过借据,并未立刻查看,而是将平板对准了它。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柔和光线扫过借据。
平板屏幕上瞬间跳出复杂的分析图谱和数据流。
青柠小脸紧绷,手指快速操作,口中念念有词。
“纸张纤维分析…墨迹氧化程度…指纹纹路比对…数据库调取赵掌柜同期文书样本…”
大堂内鸦雀无声,只有青柠平板发出的轻微嗡鸣和光幕上疯狂滚动的弹幕:
【高科技破案!青柠女神威武!】
【方唐镜脸都绿了!】
【知府大人好像在憋气?】
【紧张!比看戏还刺激!】
片刻,青柠抬起头,小脸上满是笃定,声音清亮地宣布。
“大人!此借据所用纸张,乃徽州特供‘雪涛笺’,其特有的青檀皮纤维标记与墨色渗透纹路显示,生产时间距今不超过三个月!”
“而借据落款日期是两年前!时间不符!”
她举起平板,将对比图谱展示出来。
“什么?!”张知府失声,身体前倾。
青柠语速加快,带着揭露真相的兴奋。
“其二,墨迹!此墨色浮于纸面,氧化层极薄,绝非两年旧墨!”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指纹!”她放大平板上一个清晰的指纹对比图。
“借据上这枚‘赵掌柜’的指印,其核心三角区纹路走向,与府衙存档中赵掌柜三年前缴纳粮税的指印样本,存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差异!”
“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的指纹!”
“此借据,确系伪造无疑!”
“轰——!”堂上堂下,一片哗然!
衙役们目瞪口呆,师爷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赵掌柜(被衙役从后堂带出)面如死灰,扑通跪倒。
张知府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白,精彩纷呈。
他死死盯着青柠手中的平板,又看看那份借据,最后目光如刀子般剜向瘫软在地、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方唐镜!
他被耍了!被这个讼棍当枪使了!还是在“天下人”面前!
“方!唐!镜!”张知府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惊堂木被他攥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他捏碎。
巨大的羞愤和被愚弄的怒火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抓起惊堂木,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方唐镜的脑袋狠狠砸去!
“狗贼安敢欺我——!”
那方沉重的硬木携着风声,眼看就要将方唐镜的脑袋开瓢!
“哗擦!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少年清叱炸响!
白敬琪一直死死盯着那惊堂木,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
几乎是本能地,他闪电般抽出腰间的左轮手枪!
没有时间装填他那些特制的“威慑弹”,枪膛里只有一枚压了许久、货真价实的铅弹!
他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密闭的公堂内炸开!
巨大的回响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枚呼啸而出的子弹,并未射向张知府,也未射向方唐镜。
它划过一道肉眼难辨的炽热轨迹,精准无比地…击中了知府大人头顶那顶象征权威的乌纱帽!
“噗嗤”一声轻响,乌纱帽的正中央,一个边缘焦黑、还冒着青烟的圆洞,赫然出现!
帽子被子弹强大的动能带飞,滴溜溜地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啪嗒”一声,掉落在张知府脚边的地上。
露出了知府大人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以及发髻中央,被子弹高速气流犁开的一道滑稽的、光溜溜的头皮沟壑。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堂上堂下,所有人,包括阿楚、晏辰、铁蛋、傻妞、同福众人、衙役、师爷、赵掌柜…以及死里逃生、彻底吓傻的方唐镜,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那顶破了个洞的乌纱帽,还有知府大人头顶那道在公堂烛光下异常醒目的…“中分线”。
张知府本人,保持着投掷惊堂木的姿势僵在原地,手还扬在半空。
他只觉得头顶一凉,随即是火辣辣的刺痛感。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入手一片光滑的温热(被子弹摩擦的)和毛茸茸的发茬边缘。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终于从张知府喉咙里爆发出来,不是疼痛,是极致的惊恐和羞愤!
“本…本官的顶戴!本官的头发!反了!反了天了!”
他指着白敬琪,又指着阿楚等人,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色由白转紫,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卧槽!!!!!!】
【白少侠威武!!!!!!这枪法神了!!!】
【乌纱帽:我裂开了!物理意义上的!】
【知府大人的新发型…噗!对不起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替我们问候知府大人他的帽子!(青橙式问候升级版)】
【这直播值了!年度最佳画面!截图留念!】
光幕上的弹幕彻底疯了,文字像海啸一样冲刷而过,几乎看不清内容,只剩下满屏的“!!!”和“哈哈哈哈”。
白敬琪自己也傻眼了,握着还在冒烟的手枪,目瞪口呆地看着知府头顶那道“沟壑”,少年英气的脸上一片空白。
“哗擦…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真没想打帽子!更没想给知府剃头!
吕青橙小嘴张成了o型,随即反应过来,小脸涨红,用力一巴掌拍在白敬琪后背上,发出清脆的“啪”声。
“白敬琪!你个笨蛋!闯大祸了!”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
衙役们想上前又不敢,师爷想去捡帽子又怕知府发飙。
赵掌柜趁机想溜,被郭芙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佟湘玉已经吓得快晕倒在白展堂怀里,白展堂一边扶着她,一边忍笑忍得肩膀直抽抽。
李大嘴和莫小贝抱在一起,不知是该害怕还是该笑。
吕秀才扶着眼睛,嘴里无意识地念叨。
“子…子曾经曰过…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就在这鸡飞狗跳、眼看知府大人就要气急攻心下令拿人之际,晏辰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清晰地压过所有嘈杂。
“知府大人!请暂息雷霆之怒!”
他上前一步,目光坦荡地看着张知府,同时指了指半空中那依旧在疯狂刷屏的光幕。
“民心镜高悬,是非已明!”
“方唐镜伪造借据,构陷良善,铁证如山!”
“赵掌柜诬告在先,亦难辞其咎!”
“大人明察秋毫,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正该拨乱反正,还无辜者以公道,惩奸佞以儆效尤!”
“大人头顶…虽有小恙,然此乃奸佞构陷、险些令大人铸成大错之见证!”
“大人此刻秉公执法,昭雪冤案,正显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法理昭昭不徇私情!”
“青史之上,必为大人今日之明断,记下浓墨重彩一笔!”
这一番话,既点明了真相(方唐镜伪造,赵掌柜诬告),又给了张知府一个绝佳的、挽回颜面的台阶下(拨乱反正、明察秋毫、青史留名),更巧妙地将那顶破帽子和新发型,包装成了“被奸佞蒙蔽后及时醒悟、主持正义”的悲情英雄勋章!
还捎带手把“民心镜”(直播)的威慑力用到了极致——你现在要是乱来,可就在天下人面前坐实了昏聩!
张知府捂着刺痛的头顶,脸色变幻不定。
他看着晏辰坦然的目光,又瞥向光幕上那些虽然还在刷“哈哈哈”但也夹杂了【知府大人快判案!】【还清白!惩奸恶!】的弹幕,再看看地上那顶破帽子和抖得不成人样的方唐镜、赵掌柜。
胸中那口几乎要炸开的恶气,硬生生被晏辰这番话给堵了回去,不上不下,噎得他翻白眼。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台阶…不下也得下!
再纠缠帽子头发,只会更丢人!
“呼…呼…”张知府喘着粗气,强压下杀人的冲动,狠狠瞪了白敬琪一眼(少年吓得一缩脖子),目光最终落在方唐镜和赵掌柜身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两坨秽物。
他猛地一拍没了帽子的案几(惊堂木刚才砸方唐镜时脱手飞了),声音嘶哑却带着最后的官威。
“来人!将…将这两个构陷良善、扰乱公堂、蒙蔽本官的狗贼…给本府…拿下!”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憋屈和愤懑。
“威武——”衙役们如梦初醒,水火棍再次顿地,声音带着点迟疑和…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
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彻底瘫软、连喊冤都忘了的方唐镜和面如死灰的赵掌柜拖了下去。
张知府看也不看被拖走的两人,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尤其在阿楚手中的飞梭和铁蛋傻妞身上停留一瞬,最终落在晏辰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腰板,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声音干涩地宣布。
“方唐镜伪造借据,诬告陷害,罪加一等!”
“赵有为(赵掌柜)诬告反坐,其行可恶!”
“着即收监,依律严惩!”
“退…退堂!”
说完,他再也无法忍受头顶的凉意和堂上堂下那些目光(尤其是空中光幕的“注视”),猛地起身,也顾不上官仪了,捂着脑袋,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向了后堂。
那背影,透着无比的狼狈和萧索。
“知府大人慢走!注意…注意头顶防风!”傻妞清脆的电子音带着十二万分的“关切”响起,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噗嗤…”“哈哈哈…”压抑已久的笑声终于如同开闸洪水般爆发出来。
佟湘玉一边笑一边捶白展堂。
“额滴神啊…吓死额咧…笑死额咧…”
李大嘴笑得直拍大腿。
“亲娘哎!这趟没白来!值了!”
莫小贝在郭芙蓉怀里笑得打滚。
吕秀才扶着眼镜,肩膀一耸一耸。
白敬琪被吕青橙追着打。
“让你乱开枪!差点害死大家!”
少年抱头鼠窜,脸上却也是劫后余生的傻笑。
悬浮的光幕上,弹幕彻底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张知府:我太难了!】
【白少侠:我不是故意的!但结果好像还不错?】
【年度最佳退场:捂头遁走!】
【方状师:专业碰瓷三十年,今日终碰阎王殿!】
【青柠小神探!请收下我的膝盖!】
【替知府大人问候他的帽子主治大夫!(终极版)】
【完结撒花!好人(方唐镜版)终入狱!】
公堂的喧嚣渐渐散去,只剩下衙役收拾残局的声音。
方唐镜被两个衙役架着胳膊拖向牢房的方向,他早已面无人色,油亮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和脸颊上,那身挺括的绸衫沾满了灰尘,皱巴巴如同咸菜。
走到大堂门口,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脚下一软,整个人几乎被拖着走。
衙役不耐烦地将他往地上一掼。
“哎哟!”方唐镜痛呼一声,狼狈地趴在地上。
他挣扎着抬起头,目光恰好对上阿楚手中那依旧对着他的银色飞梭,以及飞梭上方那片悬浮的、依旧在欢乐刷屏的光幕。
一行行文字跳动着,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眼里:
【讼棍之王落幕!】
【碰瓷终碰铁板!】
【牢饭预定!】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几十年讼师生涯,靠着一根三寸不烂之舌,翻云覆雨,颠倒黑白,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栽在一个黄毛丫头的高科技下,栽在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手里,栽在这…这该死的“民心镜”前!
他猛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阿楚和晏辰,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最后却只剩下彻底的灰败和绝望。
阿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了之前的戏谑,只有一片平静。
她晃了晃手中的飞梭,声音清晰地传入方唐镜耳中。
“方先生,这‘冤’,我们帮你翻了。”
“只不过,翻出来的,是你自己的‘底’。”
“天下第一好人?呵…”
她轻笑一声,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晏辰走到方唐镜身边,蹲下身,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讼棍之道,终非正途。”
“舌灿莲花,可欺一人一时,焉能欺天下万世?”
“这牢饭,望你细嚼慢咽,好好想想。”
他伸出手,却不是扶他,而是将一份墨迹未干的文书轻轻放在方唐镜面前的地上——那是撤销他海捕文书、但确认其伪造诬告罪名的判词副本。
方唐镜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份判词,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而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那份文书死死攥住!
纸张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阿楚和晏辰,又扫过那片依旧在无情刷新的光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挣扎、怨怼、不甘…无数情绪在他脸上翻滚。
最终,所有的激烈都化为一种近乎死寂的颓然。
他攥着那份判词,仿佛那是他仅存的浮木,又像是烧红的烙铁。
他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却没有眼泪,只有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如同受伤的野兽。
衙役不耐烦地再次将他架起,拖向阴暗的牢房深处。
方唐镜没有再挣扎,只是死死攥着那份判词,油亮的头发彻底散开,遮住了他灰败绝望的脸。
身影消失在拐角的阴影里,只留下那份被攥得皱成一团、边缘甚至被他指甲抠破的文书副本,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像一张嘲讽的墓志铭。
【落幕。】
【攥着的不是文书,是破碎的职业生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个‘好人’,终于找到了他该待的地方。】
夕阳的金辉懒洋洋地铺满同福客栈那熟悉的庭院,将青石板染成温暖的橘黄。
折腾了一天的众人,此刻都像被抽掉了骨头,以各种奇特的姿势摊在大堂的长凳、椅子和门槛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后的疲惫与松弛交织的奇特氛围,还混杂着李大嘴刚端上来的葱油饼香气。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毫无形象地歪在白展堂身上,声音拖得老长。
“可算是…消停了!这一天过的,比开十年店还累心!”
“那枪声,额现在耳朵里还嗡嗡响!”
白展堂一边给她捏着肩膀,一边心有余悸地点头。
“可不是嘛掌柜的!敬琪那臭小子!回头非得好好收拾他!”
“那一枪…啧啧,差点把知府大人送去见他太奶!”
他嘴上骂着,眼底却藏着一丝后怕和不易察觉的得意——儿子这枪法,随我!
白敬琪耷拉着脑袋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正被吕青橙叉着小腰,用指头一下下戳着脑门教训。
“听见没白敬琪!下次再敢乱开枪,我就…我就用‘惊涛骇浪掌’给你洗头!哗擦都不管用!”
小姑娘气势汹汹,白敬琪只能缩着脖子,小声嘟囔。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效果不是挺好嘛…”
“好什么好!”郭芙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一跳。
“排山…呃,我是说,吓死我了!”
“要不是晏辰兄弟那番话,咱们今天都得吃牢饭!”
她说着,充满崇拜地看向晏辰。
吕秀才连忙推推眼镜,一脸严肃地补充。
“芙妹所言极是!”
“晏辰兄一番话,引经据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呃,主要是动之以‘帽’…咳,总之,力挽狂澜于既倒!”
“子曾经曰过,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诚不我欺也!”
他摇头晃脑,对晏辰佩服得五体投地。
吕青柠则抱着她的宝贝平板,小脸上满是完成重大任务的兴奋红晕,正叽叽喳喳地跟莫小贝描述她是怎么用“科学之光”打败“讼棍之暗”的。
莫小贝听得两眼放光,嘴里塞满了葱油饼,含糊不清地嚷嚷。
“青柠姐!下次再有坏蛋,还用你的法宝照他!”
邢捕头和燕小六坐在门槛上,老邢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地回味。
“亲娘哎…那知府大人的新发型…啧啧,够我回去跟十八里铺那帮兄弟吹一年的!”
燕小六抱着他的唢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突然来了精神。
“师父!要不要我给您吹一曲《百鸟…》呃…《沉冤得雪》庆贺庆贺?”
吓得老邢赶紧捂住他嘴。
“别!六儿!消停会儿!额这心脏受不了二次惊吓!”
阿楚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下巴垫着手臂,侧着脸看晏辰。
晏辰坐在她旁边,正动作轻柔地将她鬓角一缕跑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细腻的耳廓。
阿楚舒服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
“辰哥哥,”她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慵懒。
“你说…咱们今天这算不算‘好人’没好报,‘坏人’…呃,前坏人终有报?”
她指的是方唐镜,也指他们自己这“多管闲事”惹一身骚的结果。
晏辰低笑,手指惩罚性地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
“夫人此言差矣。”
“我们这叫…替天行道,顺便…”他凑近阿楚耳边,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
“…给家人们贡献了一波顶级下饭素材。”
“看弹幕,欢乐值拉满了。”
他朝悬浮在半空、已经缩小到桌面大小却依旧在慢速滚动的光幕努努嘴。
光幕上,此刻的弹幕显得格外“祥和”与“深刻”:
【同福客栈,永远滴神!承包了我一年的笑点和…惊吓点。】
【青柠小神探,未来大理寺扛把子预订!】
【白少侠:我只是想阻止暴力,顺便给知府开了个顶窗…通风。】
【今日最大赢家:大明朝司法透明化进程!(手动狗头)】
【方唐镜: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们,碰瓷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期待下一个有缘(怨)人!同福客栈,专治各种不服!】
傻妞看着弹幕,突然想起了什么,电子眼开心地弯成了月牙。
“铁蛋哥!你答应我的!事情结束就放歌!”
“她扯着铁蛋金属质感的手臂轻轻摇晃。”
铁蛋坚毅的金属脸庞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幽蓝的瞳孔微微闪烁。
“指令确认。”
他抬手,指向庭院角落那个被佟湘玉嫌弃太占地方、但被阿楚强行留下的“未来科技感”音箱(核能驱动,音质无损)。
没有激昂的旋律,没有炸裂的节奏。
一段清澈、空灵、宛如山涧清泉流淌、又似竹林风吟的纯音乐,如同无形的月光,温柔地倾泻而出,瞬间抚平了所有的疲惫和喧嚣。
是古琴与电子合成音完美融合的《清平乐》。
音乐流淌,夕阳熔金。
阿楚把头枕在晏辰肩膀上,晏辰自然地揽住她。
傻妞靠在铁蛋坚实的臂弯里。
郭芙蓉依偎着吕秀才,白展堂搂着佟湘玉,李大嘴打着满足的饱嗝,莫小贝数着兜里的糖,邢捕头和燕小六望着天边的晚霞发呆。
白敬琪和吕青橙停止了打闹,安静地坐在台阶上,少年偷偷看着少女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
吕青柠抱着平板,小脑袋一点一点,终于靠在莫小贝身上睡着了。
古老客栈的飞檐斗拱,沐浴在温暖的余晖里。
悬浮的光幕上,最后几条弹幕悠悠飘过,为这场荒诞与正义交织的直播,画上了一个带着茶香与葱油饼味儿的休止符:
【此心安处是同福。】
【一曲清平乐,烟火满人间。】
【下回分解,静待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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