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浮动着饭菜余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刨花味道——李大嘴正在后厨为了晚上的硬菜挥汗如雨。
店里稀稀拉拉坐着几桌客人,白展堂倚着柜台,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抹布,眼皮似有千斤重,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着。
郭芙蓉在一旁跟吕秀才低声抱怨着什么,秀才扶了扶鼻梁上滑落的眼镜,嘴里嘟囔着“子曰”,努力想安抚娘子越来越高的声调。
突然,门槛外强烈的光线被一个身影突兀地切断了。
那身影极具侵略性。
来人一身掐金丝大红遍地锦的长袍,外面罩着件滚深青牙边的油光水滑的对襟褂子,头发梳得溜光,盘着繁复的牡丹头,斜插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尾簪。
她容色明媚,眼神却如同刀子般锋利,带着一股子富贵堆里浸淫出来的泼辣与世故。
她叉腰站在门口,泼辣的目光像无形的鞭子,“唰”一下扫过整个厅堂,空气似乎都“滋啦”一声绷紧了。
那份久居高位的强势气场和与客栈格格不入的华丽穿戴,瞬间吸走了所有目光。
紧接着,另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紧贴在她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精准地落在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阴影里。
这是个精瘦的男人,一身老式却笔挺的黑色棉布衣裤,风纪扣严丝合缝地抵住咽喉。
他眉骨很高,使得眼窝深陷下去,一双眼睛如同两口没有温度的深井,只微微抬起眼皮,冷漠地、审视地盯着客栈里的每一个人,仿佛在评估着能造成多大破坏的当量。
他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的手指却在身侧以一种极其稳定又危险的节奏,轻轻搓捏着一个米粒大小、隐隐泛着诡异蓝色幽光的胶囊。
佟湘玉正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跟祝无双小声嘀咕着什么“后厨米缸见底啦”、“下个月月钱愁死了”,甫一抬头见到这阵仗,手里算盘“啪嗒”一声掉在柜台上,几颗珠子撞得噼啪作响。
她下意识地捂住心口,倒吸一口凉气:“额的……额滴神呐!”
那股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似乎让红衣女子更添了几分底气。
她踩着铮亮的厚底鞋,鞋跟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噔噔噔几步冲到柜台前,手腕一扬,众人只觉得金光一闪,伴随“哐当”一声巨响!
一个金光闪闪、沉重异常的算盘重重砸在了佟湘玉眼皮底下的柜台上。
木质的柜台面肉眼可见地颤了两颤,柜台边角放着的几个粗陶茶杯“叮叮当当”跳起了舞。
一只茶杯在柜台上滚了个圈儿,眼看就要掉下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指尖一点,茶杯稳稳停住了。
是坐在不远处的阿楚,她刚收回手,对看过来的佟湘玉俏皮地眨眨眼,仿佛只是随手掸掉了浮尘。
红衣女子根本没在意这点小插曲。
她“啪”地一声,又是一件东西拍在那金光闪闪的算盘旁边——那竟然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略显陈旧但内容清晰的宣纸文书,上面还歪歪扭扭盖了个鲜红的方形印章(疑似是某个铺子的戳子)。
然后她又从鼓囊囊的袖子里一阵摸索,掏出了好几锭大小不一的碎银子,叮叮当当丢在算盘旁边。
“掌柜的!”红衣女子扬起下巴,声音又脆又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我从金陵一路紧赶慢赶,车马劳顿,连口水都没顾上喝,生怕误了时辰!”
“我这‘协理两府往来路费单子’齐备,该你们管接待的吧?”
“给报个账!麻利点儿,我们奶奶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细长的手指带着一股风,在佟湘玉下意识护住的账本上用力点了点。
柜台后缩着的佟湘玉,脸颊肉眼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她用一种混合着肉痛与惊恐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瞥了瞥柜台上那沉甸甸的金算盘,又看了看那些碎银子,再瞅瞅那张所谓的“路费单子”,最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角落里那个浑身散发阴冷气息、手指还在玩着蓝光小药丸的黑衣男人吸引过去。
她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短促又无助的“额——”声。
几乎在佟湘玉发出声音的同时,一道略显僵硬却又异常清晰的电子合成音响起:“警告:检测到高危生物武器成分浓缩物!”
“能量波动稳定但具备即时释放风险。”
“初步分析为神经麻痹型毒素,接触或误服致死概率百分之九十八点三七。”
“阿楚晏辰,建议立即启动隔离力场。”
发话的是站在晏辰旁边,如同一尊铁塔般笔直的傻妞。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无机质的眼睛牢牢锁定着王天风和他指间的小东西。
角落里,王天风那双深陷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为短暂的惊诧,随即被更深沉的阴鸷覆盖。
他搓动胶囊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瞬,幅度小得几乎不可察觉,喉结几不可闻地滚动了一下。
他沉默着,目光却像两道冰锥,钉在了傻妞身上。
一丝微不可闻的冷笑声从他鼻腔里逸出,短促,却像毒蛇的嘶鸣。
他没理会傻妞的警告,视线却缓缓移向了旁边那对气定神闲的年轻男女。
“嚯!”白展堂在柜台后头低声怪叫一声,整个人瞬间缩得更靠里了,手在柜台下摸索着,嘴里急吼吼地提醒众人,“这主儿手黑,离远点儿!老白我今天没带家伙!”
他的手在柜台下四处乱摸,也不知是想找个防身的擀面杖,还是想找到溜之大吉的逃生通道。
郭芙蓉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往前踏了一步挡在吕秀才和两个小姑娘身前,双手抬到胸前,姿势标准得随时能轰出一记“排山倒海”,虽然语气里透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紧张:“你……你想干嘛?”
“甭管你是哪路的,敢在同福客栈撒野,先问问我这对‘玉掌’答不答应!”
她身后的吕青橙也有样学样,小脸绷得紧紧的,两只小拳头也握紧了,嘴里小声念着“惊…惊涛…骇浪”,不知道是给自己壮胆还是真的随时能拍出去。
站在晏辰身旁的阿楚,却弯起嘴角,像只看到新奇玩具的猫。
她甚至放松地往后靠了靠,肩膀亲昵地蹭了一下晏辰的手臂,声音不大不小,带着点儿调侃:“这二位,画风也太清奇了吧?凤辣子带着神经毒素谈判专家来谈报销?”
晏辰嘴角勾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弧度,自然地伸出手臂,极其熟练地绕过阿楚的后颈,在她另一侧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这个亲昵的动作持续了好几秒才放下。
他目光扫过王熙凤丢在柜台上的“路费单子”和金算盘,又掠过王天风指间那抹危险的幽蓝,语气带着点玩味的探究:“啧啧,从金陵到这儿走断腿也花不了这老些碎银子吧?”
“二奶奶这是把宁荣二府小半年胭脂水粉的开销都算路费头上了?”
“还有那位玩‘糖豆’的兄弟,”他的眼神精准地聚焦在王天风手上,“那玩意儿要是崩了,炸的可是二奶奶自己人,多不划算?”
“咱们谈谈条件?”
王熙凤被晏辰那句“胭脂水粉开销”说得柳眉倒竖,刚要发作,角落里王天风却冷冷地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摩擦,清晰地盖过所有噪音:“谈条件?”
“筹码在谁手上,才配谈条件。”
“你们,”他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像黑石头一样的眼睛扫过阿楚晏辰,再扫过全客栈的人,最后落在脸色煞白的佟湘玉身上,“见过真正的恐惧碾碎一切规矩的样子吗?”
他捏着胶囊的手指微微用力,指骨褪尽血色,那幽蓝的光芒似乎在他指缝间渗得更亮了几分。
恰在此时,一直悬浮在阿楚身侧、一个不起眼的银色金属圆球轻轻震动了一下。
两道柔和的淡蓝色光束无声射出,在客栈大堂的空地上方迅速交织、稳定,形成一片悬空漂浮的、清晰放大的影像界面。
上面并非空空如也,而是如同烧开的热水般,密集地滚动着一行行文字。
这些文字如同拥有生命般,正疯狂刷新、堆叠:
【卧槽!夭寿啦!王熙凤带发票穿越来报销?!】
【琏二奶奶,您老搁这薅古代羊毛呢吧?】
【天!是王老师!那个毒疯子!王天风怎么也来了?!】
【楼上真相!王老师快收了神通吧!毒药胶囊很贵的!】
【佟掌柜脸都绿了哈哈哈哈!她的碎瓦片钱还没着落呢!】
【郭女侠护夫护崽的样子好帅!排山倒海预备——!】
【无双宝贝别发呆!小心流弹!】
【坐等阿楚辰哥掏出黑科技镇压现场!】
【凤姐姐的算盘是真金的吧?值老鼻子钱了!】
“嗯?”王熙凤正被晏辰挤兑得一股邪火往上蹿,又被王天风那危险话语弄得心头一凛,眼前突然冒出的这诡异光幕以及上面跳跃不息的字句,瞬间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杏眼睁得溜圆,如同看到天外来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脸上那副精明算计、凶狠泼辣的神情第一次被纯粹的错愕冲散了几分。
“这……这是何物?何方妖法?”
王天风深陷的眼窝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受惊的毒蛇猛然抬头。
他捏着胶囊的手指肌肉紧绷,身体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光幕,又飞快地扫视整个客栈的屋顶和门窗,显然是在评估这种能凭空显像的“妖术”的攻击来源和覆盖范围。
冰冷的警惕在他眼底凝结成霜。
“障眼法?”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金属般的寒意,像是在自语,又像在质问。
佟湘玉此刻也从那一连串的惊吓中稍微回过了点神,尤其是看到那光幕上提到她名字和“碎瓦片钱”时。
她哀叹一声,声音带着哭腔,冲着光幕挥舞着胳膊,仿佛能抓住那些文字:“家人们呐!额滴个神啊!你们可说到额心坎儿里去了!”
“这破瓦片年年修,年年漏,快把额的棺材本儿都漏光咧!”
“额就想问问,天上飘着的这位高人宝宝,能不能替可怜的小店寻位好瓦匠?额给立长生牌位都行啊!”
她的话音刚落,光幕上的文字瞬间又掀起一阵小高潮:
【佟掌柜实惨!古代房屋修葺基金急需募集!】
【长生牌位招瓦匠?掌柜的你真是天才!】
【强烈建议直播众筹!为了同福客栈的屋顶!】
【众筹+1!给佟掌柜众筹修屋顶!】
【二奶奶,宁国府的琉璃瓦给掌柜的匀点?报销!】
【楼上神提案!凤姐姐的报销单上再加一笔!】
“荒唐!简直荒唐!”王熙凤终于反应过来,那些闪烁的字句虽言辞古怪,却似乎并无恶意,更像是一种……看热闹的议论?
她被其中一条“琉璃瓦报销”的调侃彻底点燃了怒火,但商海中摸爬滚打的本能让她立刻意识到这东西的价值。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指尖直指那悬浮的光幕,尖利道:“是何物如此邪祟?竟敢妄议我宁荣二府之事!”
“你们管这叫什么?‘直播’?如何能用?”
“此物若能为凤鸣轩绸缎庄招揽生意,报账之事尚可商量!”
她目光灼灼,重新燃起的火焰比刚才更为炽烈,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贪婪和试探。
王天风没再言语,但他的眼神已经明确无误地传达出信息:这所谓的“直播”,是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变数,比面对几百支黑洞洞的枪口更让他感到本能的烦躁和不安。
那未知的力量就在眼前展示,无迹可寻,无声无息。
他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指骨因为用力握紧某物而绷起青筋。
捏着致命胶囊的手指,则维持着一种极其稳定的、蓄势待发的状态。
就在这气氛再度绷紧的时刻,阿楚清脆的笑声打破了沉寂。
“阿西吧!”她一拍巴掌,对着晏辰做了个“搞定”的小表情,随即转向王熙凤和王天风,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语气轻快又带着鼓动,“看见没?家人们多热情!”
“二奶奶,这就是流量!妥妥的商机!”
“您的凤鸣轩,全金陵的老字号吧?搁在这个平台上露个脸儿,还愁没有大主顾光临?不比您那金算盘劈里啪啦强?”
“还有这位……王教官?”她冲着王天风扬了扬下巴,带着点挑衅的促狭,“直播间的‘宝宝们’可都好奇得很,您老人家那独一份的‘体验项目’,到底是怎么个‘包教包会、童叟皆欺’法儿?”
“您就不想开个特战技巧线上速成班?收费绝对从优,管够您回您老家办十所军校的!”
晏辰默契地打了个响指。
悬浮的弹幕光幕旁,“嗡”的一声轻响,又一块更大的全息投影瞬间展开。
这次不再是闪烁的文字,而是一段精心剪辑好的、充满动感的视频:琳琅满目的现代百货堆叠如山,智能家居灵巧运行,包装精美的各地风味零食在画面中央旋转跳跃,旁边滚动着极其诱人的文字:“史前钜惠!跨时空秒杀!错过一次,哭一世纪!”
激昂的背景音乐瞬间灌满了整个大厅,节奏感强到让人忍不住想跟着摆动。
然而这魔性的音乐仅仅响了三秒钟,“嘟”的一声被掐断了。
“欸,铁蛋!”阿楚扭头瞪了铁蛋一眼,“关掉!bGm是锦上添花不是开拖拉机!”
“家人们是来看王教官的独家专访的,不是来听‘动次打次’蹦迪的!”
铁蛋原本呆滞的脸上瞬间掠过一层微不可察的蓝光线条(模拟的委屈表情?)。
“抱歉,亲爱的阿楚小姐,参照数据库第776项‘直播引爆案例’,‘动感促销bGm模板’好评率高达99.8%。”
“不过基于‘老板偏好优先级’指令,”他极其平板地对着王天风点了点头,“已按您指示停止播放。”
“这位‘王教官’,请问您对于利用实时直播技术远程传授您的‘独门恐惧管理’及‘意志塑造术’,或者进行一些……嗯……具有视觉冲击力的教学演示,比如五分钟无痛开锁、十秒钟瓦解普通人心理防线等短平快项目,是否产生初步合作意向?”
“潜在收益:天量。风险:可控。副作用:可能导致部分学员精神失常,但此情况符合您以往的选拔淘汰率数据模型预测。”
“噗——!”郭芙蓉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吕秀才扶了扶歪掉的眼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子、子曾经曰过……奇技淫巧,祸乱人心呐!”
“然则……这收益天量,是何等量级?”
莫小贝不知何时钻到了桌子边,踮着脚看着光幕上闪现的零食图片,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哇塞!那个彩虹棒棒糖看起来太好吃了吧!”
“王、王阿姨,”她大着胆子对着王熙凤叫,“您卖东西的时候能不能也上点这个?小贝帮你吆喝!”
白敬琪靠在楼梯旁,酷酷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哗擦……线上速成特战?小爷我现在报名能优先学枪法不?”
他那把宝贝的左轮手枪此刻就插在后腰的皮套里。
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小脸上一副超龄的严肃:“恐惧管理……意志塑造……具有极强的行为学应用价值。”
“但数据模型提到精神失常率……这是一个极其关键的变量参数,需要获取原始临床数据支持分析。”
她身边的吕青橙则害怕地往姐姐身后缩了缩,大眼睛看着王天风,满是惊恐,小嘴里无声地动着,念叨着“惊涛骇浪”。
王熙凤已经完全顾不上“动次打次”的插曲了。
她的眼珠先是跟着那短暂闪过的百货、智能家居和零食图片飞快地转动,瞳孔里倒映着那些从未见过的商品,精明的光芒几乎化为实质。
当铁蛋口中吐出“天量收益”、“跨时空秒杀”、“包教包会”这些词汇时,她那颗在荣宁两府无数生意经里淬炼过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起来。
连珠炮似的问:“收益天量?是如何分红?五五?三七?还是我凤鸣轩占七成?”
“你说的‘秒杀’是何意?须臾之间便可卖掉多少货物?比我们府上腊月底庄头进贡交租子收银子还快?”
她那股生意场上咄咄逼人的劲头又回来了,金算盘在她下意识拨动下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眼睛亮得像饿狼发现了猎物,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仿佛要将那全息投影上闪烁的商品一口吞下。
而王天风,在铁蛋那一连串精准戳中他“业务核心”的分析(尤其是那句“符合以往选拔淘汰率模型”)抛出后,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他那张仿佛永远凝固着冰雪的脸上,裂开了一道惊骇的缝隙。
如同最坚固的堡垒被人从内部精确地炸开了一个口子。
他捏着那枚致密毒囊的手指瞬间收紧了,指骨因极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声,骨节失了血色。
那蓝色幽光几乎要被他捏碎在掌心。
深陷的眼窝中,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锁定铁蛋那张毫无表情的金属脸庞。
这不是普通的警惕,是如同遭遇克星般的强烈震动。
“你……究竟是何物?”王天风的声音失去了先前的冰冷平稳,带上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如同粗糙磨砂摩擦般的沙哑。
他的呼吸也变得短促,胸膛起伏明显。
铁蛋说的不是江湖术士的恐吓,他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解剖开自己最核心的“手段”,并用数据和模型冷静地描述其运作和……后果。
这种赤身裸体暴露在天光之下的感觉,比任何严刑拷打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已经问出了这个最暴露内心惊恐的问题。
光幕上的文字再次如瀑布般倾泻:
【凤姐开启疯狂砍价模式!灵魂三连问:利润!效率!分成!】
【!铁蛋哥用数据库把毒蜂王整破防了!】
【王老师cpU快烧了吧?看那表情管理!哈哈哈哈!】
【求王老师心理阴影面积!被机器人掀了老底!】
【王老师:卧槽,这年头连机器人都懂心理学建模了?】
【小贝实名制推荐彩虹棒棒糖!笑死!】
【青柠女神在线求实验数据!科研魂燃烧!】
【郭女侠喷茶场面建议设成本场直播封面!】
【邢捕头呢?这么大热闹不出现不科学!我要看“亲娘咧!”】
仿佛响应了最后一条弹幕的召唤,门口光线又是一暗。
人未到,声先至。
“亲娘咧——!”一个带着夸张戏剧腔调的男声嚎叫着闯入,伴随着一串凌乱沉重的脚步。
穿着半新不旧的皂隶服、胖乎乎的身影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后脑勺那块显眼的白底红字“邢”字方巾都歪了。
正是七侠镇父母官,邢育森,邢捕头。
他冲进大厅,先是被满屋子的人和悬在半空的光幕惊得“啊呀”一声,踉跄着扶住门框站稳。
他习惯性地拍了拍衣袖上没有的浮尘,努力想摆出官威,然而目光扫过柜台前气势汹汹的王熙凤、角落里眼神能吃人的王天风,还有那块滚动着奇怪字句的光幕时,他胖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抖了抖,眼珠慌张地转了两圈。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提高调门,却明显底气不足,显得外强中干:“本……本捕头巡街至此,闻得喧哗之声!”
“这……这光天化日之下,是何人在此聚众闹事?扰乱治安?”
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最显眼的王熙凤和王天风,脚步却悄悄往柜台后面挪,试图离那两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物远一点。
紧随邢捕头身后,又一个瘦小的身影冒了出来,正是他的小跟班,燕小六。
燕小六显然没看清屋里的全貌,只听见自己师父那明显提高却发虚的嗓音了。
他热血上头,想也不想就一个箭步越过邢育森冲进堂中,同时右手闪电般地握住腰间的刀柄!
“呔——!”燕小六怪叫一声,腰刀“呛啷”一声抽出了小半截,寒光乍现,“哪个不开眼的小贼……呃?”
他这时才看清眼前的情况——那个衣着华丽、眼神凌厉的女人正狠狠瞪着自己,而她旁边那个黑衣服的男人,看过来的眼神简直比冬天结冰的井水还冷,特别是……那男人好像手里还捏着什么会冒蓝光的小玩意儿?
燕小六那刚涌起的血气“刷”的一下退得干干净净,拔刀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刀卡在刀鞘里,抽也不是,放也不是,脸涨得通红。
“呃……呃……”燕小六眼珠乱转,嘴巴开合了几下,愣是没“呃”出下文。
他脑子倒是转得飞快,急中生智,另一只手迅速把挂在胸前的唢呐提溜了起来,强行转移目标,深吸一口气,“呜哩哇啦——!”
对着还没搞清楚状况、正皱着眉头的邢育森,就是一通乱吹!
不成调的唢呐声尖锐刺耳,瞬间盖过了刚才的紧张气氛。
邢育森猝不及防被这近距离的“魔音”灌耳,吓得一哆嗦,几乎是蹦了起来,脸上的肉都跟着抖了三抖,捂住了耳朵:“哎哟我亲娘咧!小六子!你干嘛呢!”
“敌人在那边!你冲我吹哪门子哨呐!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这脑子吧你!”
他气得指着燕小六的鼻子直跳脚。
“嘿嘿嘿!”铁蛋那平直毫无波动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像是锈蚀的齿轮强行磨合发出的声音,“邢育森同志,情绪波动峰值检测超标。”
“是否需要进行神经安定舒缓按摩?免费体验一次。”
铁蛋说着,迈着精确步距的步子就向邢育森走去。
“你……你站着!”邢育森看着那金属疙瘩朝自己走过来,头皮一阵发麻,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白展堂身边才觉得踏实点,“别过来!本捕头好得很!用不着你那铁爪子按摩!”
“白……白兄弟!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
他一把抓住白展堂的胳膊寻求支援。
这场闹剧般的“官差执法”反而冲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王熙凤看着这俩活宝,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轻蔑的冷笑,仿佛在看两只苍蝇,连搭理的兴趣都没有。
她的心思早就飞到了那“天量收益”上。
王天风则完全无视了唢呐噪音和捕头的滑稽模样。
他那双深陷的利眼死死盯着铁蛋,又缓缓移向阿楚晏辰和那奇诡的光幕。
混乱是阶梯?
不。
眼前的混乱是深渊。
他那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未知的技术和这群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面前,脆弱得像纸。
一个低沉、压抑,仿佛每个字都浸透了血腥和硝烟的声音,从王天风的喉咙深处硬挤出来,每个字都像是淬过冰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东西,从哪里来?”
他问的是所有人,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在铁蛋和傻妞身上。
晏辰正要开口,阿楚却一步上前,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手很随意地在空中画了个圈,仿佛在介绍一个老朋友:“我们?就是一群路见不平、爱管闲事的热心街坊呗!”
“至于这些‘小玩意儿’,”她用指尖敲了敲悬浮的光幕边缘,那里瞬间荡开一圈细小的涟漪,“家那边科技有点发达,小东西就有点多咯。”
“放心,绝对不是妖法。”
“王教官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签个合作协议,直播分成、培训收益统统给你打包票……咦?”
正说着,她声音猛地顿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也立刻被拉扯着投向同福客栈大堂的中心。
只见莫小贝不知何时已经悄咪咪溜到了佟湘玉身边,她看着光幕上一遍遍闪过的零食图片,口水咽了又咽。
此刻,她正踮着脚尖,小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朝佟湘玉放在柜台边缘、摊开的账本伸过去——那里正好摆着几锭王熙凤丢下的碎银子。
“小贝!”佟湘玉发觉了,惊叫出声!
“小心!”白展堂也同时看到了!
那几块碎银子就散落在金算盘旁边。
邢育森和燕小六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直沉默如影子、看似对金钱毫无兴趣的傻妞,那双无机质的瞳孔骤然锁定了莫小贝动作的同时,也精准地扫描到了莫小贝伸出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几块碎银子时,金算盘下方散落出的几粒极其微小的、尖锐棱角的金属碎屑(可能是算珠剧烈碰撞掉落的金箔碎片?)!
其尖锐程度足以划破莫小贝的皮肤!
计算仅在0.01秒内完成。
保护优先级别:最高。
“危险!”傻妞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唰——!”一道身影快得如同瞬移!
在莫小贝的手指离碎银子还有一寸距离时,傻妞已经从原地消失!
郭芙蓉心几乎提到嗓子眼!“莫小贝!”排山倒海的力量瞬间涌到掌心,但她不敢对莫小贝出手!
祝无双反应极快,抄起手边的抹布就想抽过去阻挡。
王天风眼神一凝,捏着胶囊的手指无意识地又收紧了一分。
然而,傻妞更快!
不是粗暴的拉拽。
在莫小贝惊愕的目光中,一双温热的、带着奇妙柔韧感的大手精准地托住了她的小胖胳膊,一个极其顺滑、仿佛排练过无数次的牵引动作顺势完成。
莫小贝只觉得一股轻柔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带着她原地转了小半圈,身体微侧,伸出去的手被巧妙地带动向上抬起,完美地避开了下方算盘散落的尖锐碎屑。
而她另一只手里,凭空多了一样东西——一个圆滚滚、五颜六色、散发着香甜气息的东西。
正是光幕上刚闪过的那种彩虹棒棒糖!
傻妞将莫小贝带离原位,轻轻站定,松开手,全程没让莫小贝感受到一点疼痛或惊吓。
她脸上依旧是那副空白的表情,语气平板无波:“接触风险已规避。”
“尖锐碎屑位于账本左上角三点二公分处。”
“可食用糖果一份,算力折算的‘零食福利兑换券’生成完毕。”
她居然真的凭空“变”出了一根糖,塞进了莫小贝的小手里!
莫小贝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彩虹大糖,又看看傻妞那张平静的脸,惊吓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哇——!傻妞姐姐你最好了!大糖!”
她欢呼一声,小脸上满是幸福的光,一口就咬上了棒棒糖。
那点对碎银子的心思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场小小的危机以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化解,还塞了颗糖。
郭芙蓉的排山倒海掌力默默散去,长长松了口气。
祝无双手里的抹布软软垂下。
佟湘玉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额的亲娘啊!吓死咧!”
白展堂擦擦额头冷汗:“得亏有傻妞……”
吕秀才喃喃道:“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白敬琪翻了个白眼:“哗擦……糖豆换安全?牛!”
邢育森和燕小六还懵着,搞不清楚状况。
吕青柠小大人似的认真点头:“精准介入时机与控制效率,完美。”
吕青橙害怕地小声补充:“惊……惊涛骇浪……”
然而,一声尖锐的呵斥撕裂了这份短暂的、带着糖果香甜味的松弛!
“好大的胆子!连我王熙凤的钱也敢惦记?!”王熙凤柳眉倒竖,眼神锋利如刀片,狠厉地刮过莫小贝和傻妞。
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发作的突破口,将先前被科技压制、被铁蛋噎住的所有憋屈和怒气全都倾注到了这一声暴喝里。
她不关心莫小贝有没有危险,只看到自己的钱差点被动!
她猛地一甩袖袍!
那宽大的袖口如同鼓胀的风帆,“呼”地一声带起一股劲风!
袖底寒光一闪——竟是一把精巧但极其锋利的银质小剪刀!
剪刀并非冲着人,而是被她愤怒地掷向空中!
“哼!今日就叫你们这些穷皮贱骨头开开眼!”王熙凤厉声尖叫,另一只手极其迅疾地抄起柜台上那几张散落的“路费单子”,右手则飞快探向腰间的荷包!
“哗啦——!”一道刺目的金属光芒倾泻而出!
伴随着清脆密集如同暴雨敲击玉盘的声响!
竟然是一大串分量不轻、造型古朴的铜钱!
足足有几百枚!
铜钱被她如同撒豆子般狠狠地、带着泄愤似的狂猛力道甩了出去!
覆盖范围极大,如同天女散花!
劈头盖脸地砸向离她最近的几个人——邢育森、燕小六、佟湘玉,更包括了已经护住莫小贝的傻妞!
钱!
全是真金白银的钱!
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飞旋四射!
有些砸向人,更多的是哗啦啦地泼洒在空中、地上,翻滚跳跃!
“我的老天爷!”佟湘玉魂飞魄散,尖叫着拼命想用身子护住她那本摊开的、视若性命的账本!
邢育森被这“钱雨”吓得双手抱头,肥胖的身子灵活地往佟湘玉身边一缩,把“保护上官”的职责忘得一干二净,口不择言地大喊:“亲娘啊!这是银票暗器?!”
“哎哟我二舅姥爷!”燕小六也顾不上维持他那“天下第一刀客”的派头了,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想躲开漫天飞舞的铜钱,却一头撞在旁边的长凳上,摔了个狗啃泥。
那把抽出一点的腰刀脱手飞了出去,所幸没伤着人。
那把被王熙凤撒气掷出的银剪刀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寒芒直直地飞向傻妞背后的莫小贝后心!
角度刁钻狠毒!
郭芙蓉瞳孔骤缩!“排——!!”她根本来不及想,掌力对着银剪刀的轨迹方向就猛拍出去,却不敢直击怕反震伤到莫小贝!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混乱刹那,傻妞动了。
没有华丽的格挡招式。
她的身体猛地侧旋,精确到令人发指。
左手如同早已计算好轨道般,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迅疾探出,五指张开,如同温软的磁石。
“啪嗒!”一声轻响,那柄激射而来的锋利银剪刀,被她稳稳地、徒手捏在了指间!
尖锐的锋刃距离她的机械皮肤只差零点零几毫米!
几乎同时,她的右腿看似随意地向上提起,精准勾住了旁边倾倒下来的一张桌子腿。
那张原本被钱雨冲击要倒下的桌子“嘎吱”一声被她强行定住。
然后,那勾住桌腿的右脚在桌腿内侧隐蔽地轻轻一蹬!
“砰!”一声闷响。
那张沉重的实木桌子被一股柔韧却沛然的力量骤然掀飞!
但飞出的方向不是砸人,而是打着旋儿,像一面巨大的、呼啸的盾牌,直直地撞向王熙凤撒出的那漫天铜钱雨最密集的区域!
同时完美地挡住了小贝的后背。
“噼里啪啦!叮叮当当!”无数铜钱如同暴雨打在芭蕉叶上,狠狠地砸在飞旋的实木桌面上!
碎木屑混合着铜钱崩裂飞溅!
少数漏网的铜钱撞在傻妞身上,也只发出轻微的金属撞击声,被她无视。
桌子落地的巨响和铜钱四处滚落的声音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大厅中央的地板上瞬间铺上了一层滚动的铜钱。
王熙凤被这惊变震得向后踉跄一步,脸色失了血色,刚才那股泼天怒气瞬间被一股寒意笼罩。
她的视线死死盯住傻妞那只捏着她银剪刀的手,指尖在发抖。
王天风一直如磐石般站立在角落阴影里,冷眼旁观。
但当傻妞以一个非人类的速度和精准动作,徒手接下银剪刀、踢桌阻挡铜钱雨时,他深陷的眼窝骤然收缩!
一股极其强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气瞬间爆发!
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大厅!
铁蛋之前点破他底牌带来的是震惊和失控感,但眼前这个金属女人展现出的这种绝对的、超越人类极限的身体掌控和力量运用……这绝不是什么障眼法!
这是赤裸裸的非人威胁!
比铁蛋的数据分析更具冲击力!
“找死!”王天风从喉咙里迸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就在傻妞踢飞桌子、挡住铜钱、刚刚站稳的同一毫秒,他的身体动了!
如同猎豹扑击,整个人带着一股凶戾的气势猛扑而出!
目标直指将后背暴露给他的傻妞!
他要的不是击败,而是摧毁!
要证明人(哪怕是他这样的人)在面对这种纯粹的“怪物”时,也能撕开一道血口!
他那只一直插在裤兜里的右手闪电般抽出!
手里赫然是一把闪着乌光的军用三棱刺!
角度刁钻狠辣至极,无声无息,却快若电光石火,如同毒蛇的獠牙,狠戾无比地刺向傻妞后背脊椎的位置——人体最脆弱的区域之一!
左手原本捏着的致命蓝胶囊更是蓄势待发,只需一破,无色无味的气息扩散开,足以让半径数米内的人瞬间毙命!
这变故快得让所有人窒息!
佟湘玉的尖叫卡在喉咙里,郭芙蓉的掌力还未散去,吕青橙吓得直接哭喊出来,白展堂眼睛瞪得溜圆……
只有悬浮的光幕忠实地记录着一切,弹幕疯狂刷新:
【王熙凤撒币了!物理意义上的撒币!】
【卧槽真金白银当暗器?!壕无人性!】
【剪刀!剪刀飞了!目标小贝!】
【傻妞!徒手接飞剪?!太帅了!】
【桌子飞起来了!挡住了!牛逼!】
【等等!王天风偷袭!!!】
【三棱刺!还有毒囊!王疯子玩真的了!】
【完蛋!傻妞背后空门大开!】
【郭女侠来不及了!无双姐姐快放针啊!】
就在那把索命的三棱刺距离傻妞后背脊椎处不足一寸的极限距离!
就在那枚致命的蓝胶囊在王天风左手指间即将被捏碎的瞬间!
“呼——!”
两道身影如同经过精确的弹道计算发射的拦截器,一左一右,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以超越王天风突袭的速度,斜刺里猛撞而至!
带着绝对的、毁灭性的压迫感!
左边是晏辰!
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伸缩长棍,此刻完全展开,手臂肌肉绷紧如同钢丝,精准至极地格住了王天风握着三棱刺的手腕!
那股沛然的力量震得王天风手腕剧痛刺骨,仿佛骨头要碎裂!
三棱刺的去势被硬生生扼住!
右边是阿楚!
没有武器!
只有一个快到产生残影的拳头!
她这一拳没有击打王天风的身体,而是裹挟着千钧力道,狠狠砸在了王天风捏着毒囊的左小臂臂弯处!
骨裂般的剧痛瞬间粉碎了王天风发力捏碎胶囊的动作!
同时阿楚左腿闪电般弹出,“啪”地一下踢在毒囊上!
那粒诡异的蓝光小药丸瞬间脱手,划出一道蓝色的抛物线……
“呜哇——!”
“妈呀——!”
两声惊恐的大叫!
那粒毒囊不偏不倚,如同长了眼睛般,正砸在刚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腰的邢育森的脑门上!
邢育森只觉得额头上被什么小东西撞了一下,有点硬,凉丝丝的。
他茫然地伸手一摸,捏下来一看——一粒奇怪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小药丸?
“啥……啥玩意儿?”他胖脸上满是疑惑。
旁边的燕小六也下意识地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师父,这咋蓝汪汪的?该不会是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
“别捏!别碰它!会死人的!”一声凄厉到变形的破音尖叫响起!
竟是王天风!
他刚才被晏辰和阿楚联手格挡重击,巨大的力量和手腕、臂弯的剧痛让他暂时脱力,三棱刺被震飞插在远处的柱子上。
此刻看到那致命的胶囊竟然掉在了那个蠢捕头手里,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那恐惧甚至超越了先前对傻妞的震惊和对铁蛋的忌惮!
那玩意儿一旦破开,这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活不了!
王天风双眼赤红,像头发狂的野兽,不顾一切地要扑过去!
晏辰的长棍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将他死死缠住!
阿楚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命令:“铁蛋!力场!”
“收到!”
嗡——!
一层柔和的淡蓝色半透明光膜,毫无征兆地从房顶垂直罩下,像一个精准的倒扣的碗,瞬间将还在懵逼状态、手里捏着蓝色小药丸的邢育森,以及他旁边凑近了看的燕小六,严严实实地罩在了里面!
邢育森只觉眼前一蓝,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固定住,连动根手指都做不到了。
他惊恐地眼珠转动,看着光罩外的人。
“师父!”燕小六也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
那层光膜看起来薄如蝉翼,却将两人与外界完全隔绝。
所有嘈杂——王天风的嘶吼、其他人的惊呼、铜钱叮当滚落的声音——瞬间消失,里面安静得吓人。
他们只能看到光罩外众人夸张的动作表情。
而那颗被光膜笼罩隔绝的蓝色毒囊,依旧静静地躺在邢育森摊开的掌心里,散发着幽幽的、致命的蓝光。
劫后余生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客栈里瞬间陷入了一片静默,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散落的铜钱偶尔滚动的叮当声、以及光幕上疯狂滚动的无声弹幕:
【毒囊掉邢捕头手里了!!!】
【铁蛋神速力场!】
【王疯子破防了!那声喊的是真怕了!】
【主播夫妇牛逼!联手打断致命攻击!】
【傻妞姐姐没事吧?刚刚那一下帅哭!】
【卧槽卧槽卧槽!心脏停跳!】
【邢捕头和小六在里面安全了吗?】
静默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
一道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嗖”的一声从角落里窜出,直接奔向佟湘玉的柜台——正是白展堂!
他目标明确,一把抄起那只沉甸甸的金算盘,抱在怀里,速度之快令离他最近的佟湘玉都没反应过来。
“老白!你干啥!”佟湘玉下意识地想护住自己的“财务损失物证”,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怕再引发冲突。
白展堂抱着金算盘,几步就蹿到了傻妞面前,二话不说,把金算盘硬塞到傻妞手里:“傻妞妹子!快!帮哥哥看看!刚才砸坏没?”
“这玩意儿值老鼻子钱!算我……算我预付你的安保费行不?”
“帮我保管!千万别让再碰着了!”
他看着傻妞,眼神里满是“只有你有本事镇住这玩意儿”的恳求。
他那股子贪财小气和油滑的精明劲儿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傻妞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怀里沉甸甸的金算盘,似乎在检索数据库“安保费”的收取标准,又抬眼看了看惊魂未定还抓着棒棒糖的莫小贝——傻妞刚才就是为保护莫小贝才引发王熙凤怒火,导致这一系列混乱的——然后她极其自然地把金算盘收进了自己随身空间里。
“托管费:一根棒棒糖(标准型)。”
“物品暂存期限:无上限。”
“保管状态:完整度百分之百维持。”
她的电子音平板无波地宣布。
莫小贝听到“棒棒糖”,以为是在说自己,又舔了一口彩虹糖,小脸满足得眯起了眼。
白展堂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反驳又怕傻妞不保管了,最终捏着鼻子认了,小声嘀咕:“一根糖……值了值了。”
这场闹剧让大厅里紧绷的气氛裂开了一道口子。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聚焦到刚才那场危险冲突的两位始作俑者身上。
王熙凤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惊魂未定的苍白和狼狈。
她精心盘好的头发在撒钱时散落了几缕,垂在额角。
看着撒了一地无人问津的铜钱,再看看那个被光膜罩住、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毒药”,最后目光落在傻妞刚刚徒手捏住她剪刀的手……
她那泼天富贵支撑起的狠厉气焰,如同被戳破的皮球,瘪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深的茫然和后怕。
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最引以为傲的两样武器:泼辣霸道的性格和无往不利的金钱,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在这群更诡异的人面前,碎了一地。
如同那些散落、滚动的铜钱一样。
佟湘玉看着她这副样子,想到自己的瓦片钱还没着落,对方倒是先破财了,心里那点害怕竟奇异地被一种小小的、复杂的“同病相怜”感替代了。
而王天风……
他站在原地,刚才扑击被格挡的反震力让他手臂还在微微颤抖,手腕和臂弯处钻心的剧痛不断刺激着神经。
但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个笼罩住邢捕头和毒囊的蓝色光罩。
脸上所有的冰冷、狠戾、算计……所有属于“疯狗”王天风的面具,在这一刻都被彻底击碎、碾平。
只剩下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赤裸裸的茫然。
他视若生命、用以震慑控制、甚至用以自我毁灭的最后依仗——那颗能瞬间抹除一切的毒囊,此刻像一件无聊的小饰品一样,静静地躺在一个最不入流的愚蠢捕头的掌心,被一层柔和的、透明的、绝对无法撼动的能量光膜隔绝在一个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另一个世界里。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力量、决绝、算计……在这个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巨人脚下的尘埃。
他甚至不敢想象那光膜内部是什么状态。
他毕生信奉的以死亡换取秩序与胜利的铁律,第一次显得如此荒唐可笑。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这一次,王天风的声音不再阴沉,不再蕴含力量。
他抬起头,望向阿楚晏辰,再看向铁蛋傻妞,最后扫过那块依旧在无声刷新着弹幕的光幕。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两块粗糙磨砂在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力竭般的虚弱和迷茫。
这不是在威胁,不是在质问,而是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此刻他世界观崩塌的答案。
【王老师的世界观碎得拼不起来了……】
【王熙凤:我是谁?我在哪?我的钱为啥不好使了?】
【傻妞:托管费一根糖,童叟无欺!】
【白展堂:算盘换托管,血赚!】
【邢捕头:我手里这蓝蓝的是啥?在线等,挺急的(虽然在罩子里别人听不见)】
【这剧情反转!从报销谈崩到撒币攻击再到毒囊被缴械……主播夫妇控场绝了!】
【王天风被打自闭了哈哈哈哈!】
就在这份诡异的沉默中,晏辰轻轻活动了一下刚刚格挡王天风时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臂。
他脸上没有胜利的得意,反而看向阿楚,嘴角勾起一丝无奈又宠溺的苦笑:“老婆,你这‘调解费’可真够贵的。”
“看看咱家傻妞手给硌的。”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伸手,轻轻地、极其温柔地执起傻妞刚才徒手捏住银剪刀的那只手。
傻妞的机械手指没有任何伤痕,关节灵活无损。
阿楚凑过来,夸张地对着傻妞的手吹了几口气,仿佛真怕她“伤着”,又瞥了一眼王天风:“就是!我们傻妞可是有‘健康服务合同’的!”
“超精密仿生皮肤,弄脏了也要花不少积分修复的!”
她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那双狡黠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脸上浮现出商人般的精光,“不过嘛……贵有贵的道理!”
“调解既然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二位大佬,”她摊开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亮宝贝”的手势,目标指向失魂落魄的王熙凤和王天风,“你们的烦恼,咱们直播间全体家人都看着呢!”
“二奶奶被宁国府的‘预算审计’搞得火冒三丈出来散心结果忘了带通关文牒回不去?”
“王教官在重庆搞‘特训营’结果‘学员’都怕死没人敢参加项目奖金泡汤?”
“这都不是事儿!家人们说,是不是?”
悬浮的光幕立刻做出回应,弹幕如海啸般涌来:
【凤姐别慌!直播间给你众筹路费!】
【宁国府克扣经费?凤姐姐在线曝光它!直播间就是娘家!】
【王老师转行吧!线上‘恐惧管理速成课’!我们买课!】
【对!开课!王老师在线教我们怎么吓唬老板涨工资!】
【小贝的糖我包了!坐等宁国府八卦专场!】
【支持王教官知识付费!就怕课程太硬核学废了…(狗头)】
【弹幕众筹!给凤姐买热搜!给王老师刷火箭!】
阿楚看着刷得飞快的弹幕,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腰后的小包里摸出两个亮闪闪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全息投影贴片。
她将这两个贴片夹在指尖,笑嘻嘻地晃了晃:“看见没?家人们的热情!”
“只要把这个‘粉丝心愿链接器’往耳朵后面一贴,保证实时接收家人们的打赏红包和课程订单!”
“两位大佬考虑下?绝对高效透明!你们的烦恼,家人们都能‘云解决’!怎么样?”
王熙凤怔怔地看着那飞滚的弹幕,又看着阿楚手中的小玩意儿,那些疯狂闪过的“众筹”、“包糖”、“曝光宁国府”、“线上带货”……这些词语如同魔咒般钻进她的脑子里。
她那颗在荣宁二府账房里翻滚了半辈子的脑袋,第一次见识到这种超越她理解的“搞钱”方式。
众筹路费?
线上曝光?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里空了大半的荷包(钱大部分撒地上了),又看了看柜台后面一脸愁苦还在担心自己瓦片钱的佟湘玉……
一丝全新的、混杂着对巨大不确定性的恐慌和对那“天量收益”狂想的光芒,在她那双曾经只盯着金银的眸子里疯狂闪烁、挣扎。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这过于离奇的提议,却发现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王天风,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块光幕上。
那些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知识付费”、“线上特训”、“教我们吓唬老板”……每一个词都在无情地践踏着他那个曾经以为坚不可摧、以恐惧为基石构筑的世界。
他引以为傲的、足以让任何人精神崩溃的手段,在这里,竟然变成了可以明码标价的……商品?
一股浓烈的荒谬感夹杂着某种荒芜的自嘲,像冰冷的潮水漫过他的心脏。
那颗被隔绝在光膜内的蓝色毒囊,还在无声地嘲讽着他过往的一切坚持和信仰。
他抬起头,没有看任何人,目光是空的,像是穿透了客栈的屋顶,望向某个虚无的、崩塌后的废墟。
他那挺直如钢板的脊背,第一次微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佝偻了一点。
终于,一声极其沙哑、干涩、像磨砂打磨铁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自嘲,艰难地磨了出来:“呵……直播带货?在线吓人?”
“行……好得很……我教……”
他突然剧烈的呛咳起来,仿佛刚才那句话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将他昔日“疯子教官”的荣光和骄傲,亲手碾碎成渣。
佟湘玉看着王熙凤脸上激烈的挣扎和隐约的贪婪,再看看王天风那副魂不守舍、信仰崩塌的样子,又想起自己那漏雨的屋顶。
她一拍大腿,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劲儿,语气悲壮无比:“额滴个神啊!不就是卖东西嘛!”
“为了额滴瓦片钱!额也豁出去了!”
“家人们!额佟湘玉今天也开通那啥‘心愿链接器’!”
“哪个宝宝帮额众筹个靠谱瓦匠,额以后给大家直播同福客栈后厨秘史!”
她说完,又想起什么,赶紧捂住嘴,偷偷看了一眼后厨方向,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别让大嘴知道就行!”
王熙凤被她这一嗓子吼得浑身一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榨干肺里所有的空气,猛地伸出手,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绝(还混杂着一丝对那闪闪发光贴片的肉痛):“给我!”
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阿楚立刻像只机灵的松鼠,动作快如闪电,那枚闪亮的小贴片就塞进了王熙凤汗津津的手心。
旁边的晏辰则动作轻柔了许多,将那另一枚同样质地的银色小贴片轻轻放在王天风僵硬的、微微颤抖的掌心里。
他的手指并未接触对方皮肤。
王熙凤捏着那小玩意儿,像捧着个滚烫的山芋,犹豫了两秒,最终一咬牙,学着阿楚之前的样子,将贴片狠狠按向了自己的耳后!
她的动作极其用力,像是在给自己烙上什么不得了的印记。
另一边,王天风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他的动作极其迟缓、艰难。
粗糙的手指捏着那冰凉光滑的小贴片,仿佛有千斤重。
他的目光依旧空洞,却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网死死缠住,连手指都变得无比沉重。
最终,他只是把那小贴片僵硬地攥进了手心,金属的边缘硌得掌纹生疼。
贴片并没有贴上耳朵。
仿佛完成这个动作,需要的力量远超他此刻的负荷极限。
【凤姐入伙啦!!!!!】
【宁国府大瓜预定!坐等!】
【王教官握住了!他握住了通往知识付费的船票!(虽然没贴)】
【佟掌柜为了瓦片钱拼了!直播后厨秘史!】
【大嘴:???感觉后脊梁骨有点凉……】
【阿楚辰哥:成功推销出两单‘人生重启加速包’!】
【撒花!欢迎加入跨时空创业再就业培训班!】
【直播带货大获全胜!(物理意义和心理意义上都是)】
“额滴老天爷,可算把这祸……把这宝贝疙瘩送走了!”佟湘玉擦着额角根本没有的冷汗(主要是心疼被砸坏的桌椅板凳),望着客栈那重新变得空空荡荡的门槛(虽然门口还滚落着几枚散落的铜钱),长长舒了一口大气,那叹息声里七分是肉疼的抽气,三分是如释重负的疲惫。
就在不久前,客栈的大堂里还是一片鸡飞狗跳、铜钱乱滚、毒光闪烁、刀光剑影的末日景象。
而现在,那场风暴中心的两个麻烦人物已然离开,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个依旧悬浮在半空、安静闪烁着观众吐槽弹幕的巨大光幕。
“麻烦人物”的离去确实称得上有趣。
王熙凤,这位曾经的琏二奶奶,在耳后贴上那枚闪亮小贴片后的短短片刻间,似乎就变了一个人。
之前的惊惧、茫然、不甘像是被某种滚烫的东西覆盖了下去,重新升腾起的是一种极度的、狂热的……专注?
她那双重新聚焦的眼睛,如同两个燃烧的小火炉,死死盯住那悬浮的光幕,眼神近乎贪婪地在上面每一个关于“宁国府”、“八卦”、“曝光”、“带货”的弹幕上扫过,那眼神比当初算计尤二姐时还要热切!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在空气中划动、计算,如同在空中拨弄那副不离身的金算盘。
“凤丫头!”邢育森好不容易从隔离力场里被放出来(力场在他交出蓝光胶囊后才解除,那玩意儿被铁蛋用一个密封力场立方体收走了),揉着还有些僵硬的胳膊,心有余悸地凑过来,试图重拾他那七侠镇父母官的尊严。
胖脸上挤出自认为“关心”的笑容:“您看这大老远的来了,又闹了这一出,想必身上盘缠也不多了吧?”
“要不要本捕头帮您寻个便宜些的、清静点的大车店……”
他想尽量说得委婉点,好让这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主儿赶紧挪窝。
“哎呀!”话没说完,就被王熙凤一声极其敷衍、又带着无比不耐烦的喝止打断了。
她甚至没回头正眼看邢捕头一眼,眼睛依旧黏在光幕上,只伸出一根染着蔻丹的手指随意地挥了挥,像是在驱赶一只聒噪的苍蝇,声音又急又快,噼里啪啦如同爆豆:“一边去一边去!没瞅见老娘正忙着回本吗?!”
“耽误了老娘跟家人们交流带货心得,影响了分成流水,这笔损失你邢捕头给补上啊?”
“亲娘咧!还大车店?你当老娘要饭的?老娘现在可没空跟你掰扯这些鸡毛蒜皮!”
她连珠炮般吼完,扭着腰风风火火地绕过地上还翻倒的椅子,径直冲向了阿楚和晏辰,脸上瞬间堆满了极其热络、极其标准的商业假笑,声音甜得能齁死人:“阿楚妹妹!晏辰兄弟!二位贵人!”
“刚才那‘心愿链接器’真是绝了!我们家人们太热情了!”
“回头这分红可千万得即时到账!我凤丫头最讲究效率!”
“还有就是,刚才有家人提到想看看宁国府库房里的老物件儿,这直播镜头怎么个调法儿才能显得古朴又值钱?”
“还有那背景音乐!刚才铁蛋那家伙放得忒吵!能换我们金陵小调不?……”
完全无视了石化在原地的邢育森,后者那张胖脸上如同打翻了调色盘,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憋得发紫,嘴里只能反复念叨着:“亲娘啊……这……这影响仕途……影响仕途啊……”
而王天风,则是另一种极致的静默。
他如同一座被掏空了灵魂的黑色石雕,僵硬地杵在原地。
直到阿楚走到他面前,轻轻放下那枚小贴片在他手心时,他才微微动了一下眼球。
当那冰冷的金属触碰到他僵硬的掌心时,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震颤了一瞬,仿佛有细微的电流通过。
他没有看任何人。
空洞的目光从地面散落的铜钱上缓慢地掠过,从翻倒的桌椅残骸上移过,最后凝固在客栈角落阴影里一处极其不起眼的、被刚才激斗震下的一点灰尘上。
许久。
一声低沉得如同从沙砾磨砺出来的叹息,毫无预兆地弥漫开。
“……天……天要变了。”
四个字。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一种洞穿虚妄后的巨大失落,还有一种尘埃落尽后的、冰冷的平静。
他收拢手掌,将掌心里那枚坚硬的、代表着另一个“战场”钥匙的小小贴片,深深地、死死地攥进了手心。
指骨因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依旧挺直着背脊。
但没有人知道,那颗曾经燃烧着疯狂战意、以地狱为薪的不羁灵魂,已经在无形的硝烟中,缓缓地低下了高傲凶戾的头颅。
他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也再没有多看阿楚晏辰一眼,更没有理会光幕上任何闪过的文字。
他就那么沉默地、固执地攥着手心里那冰冷的印记,如同攥着自己被改写的命运残骸,步履僵硬地、一步一步地,踏出了同福客栈那喧嚣散尽的、阳光刺目的门槛。
背影消失在七侠镇的街巷人流中。
“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我的刀呢?”燕小六茫然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在地上摸索着。
“哗擦……吓掉半条命。”白敬琪靠在楼梯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套。
“娘亲啊,这房顶……”佟湘玉忧愁的声音再次响起。
“放着我来!”祝无双拿起扫帚簸箕,开始打扫一地的铜钱和碎木屑。
“刚才那段直播素材太硬核了,”晏辰笑着搂住阿楚的肩膀,“得好好剪辑,做个爆款专题:‘同福风云:当红楼辣子遇上毒蜂王’!”
阿楚笑嘻嘻地踮脚,飞快地在晏辰侧脸啄了一口:“那必须的!家人们可是真金白银地参与了咱们的‘和平调解’计划呢!”
“……诶?傻妞,你那根小贝糖的托管费记得问二奶奶收啊!别让她给赖账了!”
悬浮的光幕上,最后一行行弹幕无声地滑过,为这不可思议的一日画上句号,也无声地回应着那崩塌又重建的世间规则:
【凤姐已转型带货女王,目标:掏空宝宝们的钱包!】
【王教官攥着新offer消失在夕阳下……背影写满了哲学思考(与业绩压力)。】
【撒币战术宣告失效,唯爱与直播永生!】
【亲历者证明:同福客栈才是诸天万界和平发展试验区。】
【下一集预告:瓦片传奇之佟掌柜的屋顶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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