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风,从来不讲道理。
黄沙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紧又扬开,裹挟着粗粝的呼啸,狠狠撞在同福客栈那两扇努力坚守的门板上,发出沉闷而倔强的砰砰声。
细密的沙尘无孔不入,从门缝、窗棂顽强地渗透进来,给大堂里的桌椅板凳、算盘珠子和郭芙蓉刚擦到一半的柜台,都蒙上了一层均匀的、带着塞外苍茫的淡金色粉末。
佟湘玉捏着抹布一角,对着刚擦完又落上沙的桌面,拖得又愁又长:“额滴神呀~这风沙,比邢捕头吹的牛皮还密实咧!白展堂!展堂!门栓再顶一道!莫让额滴百年老店成了沙窝窝!”
“得令!掌柜的!”白展堂应声而动,身形快得像一道模糊的影子,闪到门边,肩膀死死抵住门板,嘴里不忘叨叨,“风紧!扯呼…不对,是风大,关门!”
他刚把门栓加固好,一股更强的风压猛地撞来,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震得他龇牙咧嘴。
郭芙蓉正拿着一块抹布和桌上的沙尘较劲,闻言抬头,柳眉倒竖:“白展堂!别扯你那陈芝麻烂谷子的黑话!赶紧的!我这刚擦的,风一吹,又白忙活!”
她气呼呼地把抹布往桌上一拍,“这沙尘暴,简直比秀才背古籍还让人头疼!”
角落的吕秀才正捧着他那本边角都磨得起毛的英文词典,闻言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反驳:“芙妹,此言差矣。古籍乃圣贤之言,微言大义,岂可与这…这粗鄙的自然现象相提并论?子曰…”
“子什么曰!”郭芙蓉没好气地打断他,“快帮我想想,这沙尘天,唱什么歌能显得我特别出淤泥而不染?《你是风儿我是沙》?太俗!”
她清了清嗓子,摆了个架势,“啊~啊~”试了个高音。
“娘!别!”吕青橙捂着小耳朵,一脸痛苦,“沙尘已经够呛了,您这调子再跑远点,咱客栈屋顶怕是要保不住!”
旁边的吕青柠煞有介事地点头,模仿着她最爱的某位侦探动画人物的经典姿势,小手指向屋顶:“真相只有一个——娘亲的歌声,具有潜在的物理破坏力!”
吕青橙立刻附和:“就是就是!小郭姐姐,还是让傻妞姐放点背景音乐吧!”
被点名的傻妞正麻利地收拾着被风吹歪的凳子,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口小白牙,清脆得像山涧清泉:“要得嘛!老板,放啥子?”
她看向正在调试一个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球形设备的晏辰。
那小球滴溜溜旋转着,投射出清晰的全息弹幕,悬浮在大堂半空。
晏辰还没答话,他身边的阿楚已经像只灵活的猫儿般挤到他身旁,纤纤玉指戳了戳晏辰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眨巴着:“晏公子~点首应景的呗?比如…《爱情像狂风》?多衬这天气和我此刻对你波涛汹涌的心跳呀!”
她故意往晏辰身上又蹭了蹭。
晏辰被她蹭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控制终端,无奈又宠溺地低头看她,顺手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尖:“阿楚,你这情话密度,比外面的沙尘暴还呛人。”
铁蛋,来首带劲的,给大伙儿提提神,顺便…净化一下我媳妇儿这过于澎湃的表达欲。
“得嘞!boss!”正在角落里检查一个多足维修机器人的铁蛋闻言,立刻直起身,应了一声,手指在虚拟面板上飞快一点。
一阵充满节奏感的、带着电子混音的前奏瞬间流淌出来,瞬间盖过了门外的风沙呼啸。
【哇!青柠小侦探上线了!萌翻!】
【小郭姐姐求放过!保护我方听力!】
【掌柜的:我的百年老店风评被害!】
【阿楚晏辰日常互撩(1\/1),今日份狗粮…哦不,精神食粮get!】
【铁蛋哥品味可以啊!这bGm带感!】
音乐一起,气氛瞬间活络了不少。
李大嘴从后厨探出个胖脑袋,手里还拎着把沾着菜叶的锅铲,咧着嘴笑:“哎呀妈呀,这声儿好!提神!比大嘴叔我新研究的‘黯然销魂沙尘暴特供面’还提神!”
一会儿就出锅,保管你们吃了,连沙子都嚼出肉味来!
莫小贝端坐在一张桌子旁,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从不离身的玄铁长刀,闻言噗嗤一笑,内力深厚使得她的声音清越又带着点慵懒:“大嘴叔,您那面,能把沙子嚼出肉味我信,可别把咱客栈的碗也嚼出个豁口来。”
“厚礼蟹!”坐在莫小贝旁边的龙傲天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他操着一口标志性的粤普,满脸写着“老子天下第一狂”,“李大嘴!你嘅‘黯然销魂面’?食完真系会‘销魂’到扑街啊?仲有冇命食下一顿啊?”
我劝你不如研究下点样将啲风沙变成能源,仲实际过你啲黑暗料理啦!
他边说边不屑地摇头晃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构思什么惊天动地的机关图纸。
“放…放着我来!”祝无双的声音带着点急促,从柜台后小跑出来,手里拿着几块干净的湿布,麻利地分发给众人,“大家快擦擦,沙尘吸多了对肺不好!”
傲天你也少说两句,大嘴叔研究新菜多不容易!
她动作麻利,眼神关切。
“我滴个亲娘咧!”白展堂刚顶住又一波风沙冲击,揉着肩膀走回来,看到全息弹幕,立刻来了精神,对着悬浮的蓝光球挤眉弄眼,“家人们!宝宝们!看见没!这就是咱同福客栈的日常!风沙大,人情暖!”
白某人一首打油诗送给家人们:“大风起兮沙飞扬,同福店里暖洋洋。弹幕刷起情谊重,胜过黄金千万两!”
咋样?白不白?
他儿子白敬琪正百无聊赖地玩着他那把擦得锃亮的左轮手枪,小声嘀咕:“哗擦…爹,你这诗,比沙子还硌牙…”
旁边的吕青橙捂着小嘴偷笑,大眼睛偷偷瞄着白敬琪,小脸红扑扑的。
“咳嗯!”邢捕头端着架子,背着手踱步过来,努力想挤进弹幕的视野范围,脸上堆起职业性的假笑,“本捕头代表七侠镇全体…呃…代表同福客栈,向直播间的家人们问个好!”
这风沙天,正是考验一方治安的时候!有本捕头在,管他什么妖风邪沙,保管叫它有来无回!
那个…家人们,有啥治安难题,尽管问!本捕头在线解答,童叟无欺!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琢磨着能不能从这“高科技玩意儿”里捞点“互动打赏”。
他身后的燕小六立刻默契地掏出快板,“呱嗒呱嗒”敲了起来,扯着嗓子就来了一段:“哎~说风沙,道风沙,风沙它不进好人家!咱同福,正气大,妖魔鬼怪都趴下!”
邢捕头,顶呱呱,保护百姓人人夸!家人们,点点赞,六六六刷起来呀!
【邢捕头又开始忽悠了!】
【小六这快板,打得比风沙还乱!哈哈哈!】
【无双小姐姐还是这么贤惠!放着我来!】
【龙哥又暴躁了!厚礼蟹!】
【小贝女神擦刀的样子好飒!】
【大嘴叔!求放过我们的胃!】
【老白的诗…嗯…很有精神!】
【琪琪和青橙又在偷偷看对方了!姨母笑!】
就在这一片被音乐、快板、吐槽、情话和风沙呼啸交织成的、充满同福特色的喧嚣之中——
“砰!!!”
一声沉闷得像是大地肺腑里发出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后厨方向传来!
整个客栈的地面都跟着剧烈一晃!远比风沙撞击大门猛烈百倍!
悬挂的灯笼疯狂摇摆,桌上的杯盘碗盏“叮叮当当”一阵乱跳,李大嘴刚端出来的一盆和面水,“哗啦”一声泼了自己一身。
音乐戛然而止。
快板声噎在喉咙里。
所有的说笑、吐槽、情话瞬间冻结。
一股浓烈到呛鼻的硝烟味混合着土腥气,像一条无形的、粗暴的蟒蛇,猛地从后厨的门帘缝隙里窜了出来,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堂。
这味道带着一股灼热、毁灭和刚从地底挣脱出来的蛮横气息。
一片沉寂。
只剩下门外风沙依旧不屈不挠地拍打着门板。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带着惊悸和茫然,钉在了那还在微微晃动的、通往厨房的油腻布帘上。
布帘被一只沾满黑灰、手指异常粗大的手猛地掀开!
一个身影踉跄着跨了出来。
高大,极其高大,几乎要顶到客栈不算太高的房梁。
骨架宽大得惊人,包裹在一身破烂不堪、勉强能看出是灰蓝色条纹的粗布囚服里。
那囚服多处撕裂,露出底下虬结如老树根般的古铜色肌肉,上面布满深深浅浅的疤痕,最新的一道斜贯左脸,从额角一直划到耳根,皮肉狰狞地外翻着,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脸上。
她头发短得像刺猬,沾满了灰土和碎石屑。
脸上除了那道疤,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两簇在灰烬里顽强燃烧的幽暗火苗,里面翻腾着疲惫、狂躁、以及一种刚从绝境里爬出来的、不管不顾的凶悍。
她站在厨房门口,像一尊刚从地狱熔炉里拖出来的煞神。
浓烈的硝烟味和汗馊味几乎凝成实质,随着她的呼吸沉重地喷吐出来。
她粗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像两把生锈的钝刀,缓缓扫过大堂里每一个僵住的人,最后落在大堂中央悬浮的、正疯狂滚动着新弹幕的蓝色光球上,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野兽般的困惑。
“嗬…嗬…”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声音粗嘎得像是在摩擦生铁,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不知何地的乡音,“他娘的…总算…出来了!憋死老娘了!”
她抬起沾满黑灰和干涸血迹的大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灰,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目光最终钉在离她最近的、正顶着一头湿漉漉面粉、一脸呆滞的李大嘴身上:
“喂!胖子!有吃的没?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最好有肉!大块的!”
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那动作带着一种原始的贪婪。
“额滴神呀!!!”佟湘玉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带着哭腔,死死攥住了身旁白展堂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展…展堂!厨房!厨房炸咧!这…这是个啥嘛?!”
白展堂脸色难看,葵花派的本能让他瞬间摆出了防御姿态,但身体却僵硬得厉害。
眼前这个女人散发出的气息,绝非普通江湖客,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煞气!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好…好汉!不,女…女侠!您…您打哪来?怎么…怎么从额们家厨房钻出来了?这动静…也太大了点吧?”
吕秀才下意识地把两个女儿护在身后,手里的英文词典成了他唯一的“武器”,声音发颤:“my…my God! this is…这是非法入侵!Unbelievable! 芙妹小心!”
郭芙蓉虽然也吓得够呛,但女侠的底子还在,一把将吕秀才往后推了推,自己反倒上前半步,柳眉倒竖,叉着腰,努力拿出气势:“呔!哪路来的妖孽?敢在同福客栈撒野!报上名来!姑奶奶的惊涛掌可不是吃素的!”
虽然她的声音尾音有点飘。
“哗擦!”白敬琪的反应是直接举起了他那把左轮手枪,枪口微微颤抖地对准了那高大女人,小脸绷得紧紧的,“不许动!再动我开枪了!”
旁边的吕青橙也小脸难看,小手紧张地攥成了拳头,内力不自觉地开始凝聚。
莫小贝的手已经按在了玄铁刀的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
龙傲天则眯起了眼,手指在桌下飞快地按动着他那机关护腕上的暗钮,嘴里低骂:“厚礼蟹!咩来路?一身火药味,仲劲过火药库嘅看门狗!”
阿楚和晏辰对视,瞬间读到了凝重。
晏辰不动声色地将阿楚往身后挡了挡,手指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装置上轻点了一下。
铁蛋和傻妞则无声无息地向前移动了半步,恰好形成一个微妙的保护夹角,电子眼锁定了目标,能量核心无声高速运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卧槽!!!!!!】
【厨房炸了?????】
【这大姐……好强的压迫感!脸上那疤!】
【囚服???越狱???从哪越到同福客栈来了?】
【大嘴叔成面人了!噗!】
【小郭好勇!但腿好像有点抖?】
【琪琪别冲动啊!】
【龙哥机关启动了!快看!】
那高大女人——陈凤芝,对眼前如临大敌的阵仗似乎毫不在意,或者说根本懒得理会。
她只是不耐烦地又抹了把脸,粗嘎的嗓门带着明显的不爽:“吵吵啥?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凤芝!”
刚把蹲了十年的“黑水潭”那破窑顶给炸穿了!谁知道他娘的掉哪了?一睁眼就闻着油烟味,饿得心慌!
她说着,目光再次投向李大嘴,或者说,投向李大嘴身后那通往厨房的、还冒着缕缕硝烟的门洞,眼神里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肚子也适时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在这一片沉寂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黑…黑水潭?”邢捕头尖着嗓子叫起来,脸色比佟湘玉还难看,“那不是…那不是传说中关押十恶不赦重犯的铜墙铁壁死牢吗?铜…铜墙铁壁啊!你…你给炸穿了?”
他腿肚子开始转筋,下意识地往燕小六身后缩。
燕小六也吓得快板都拿不稳了,但还是强撑着拔出腰刀,刀尖抖得像风中的芦苇:“大…大胆狂徒!光天化日…哦不,黑灯瞎火…呃,风沙漫天!竟敢越狱!还炸毁朝廷重地!罪加一等!快…快束手就擒!”
这通义正辞严的呵斥,配上他筛糠似的腿和变调的嗓音,效果极其感人。
【黑水潭???这姐们儿猛啊!】
【炸穿监狱顶???这是什么人间凶器!】
【邢捕头吓尿了(不是比喻)!】
【小六拔刀的样子像极了爱情(面对恶龙版)!】
【咕噜声好评!接地气的反派(?)!】
陈凤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发出一阵短促而沙哑的“嗬嗬”声,像是漏气的鼓风机:“束手就擒?就凭你们这群小鸡崽子?”
她轻蔑地扫了一眼燕小六抖动的刀尖和邢捕头发软的双腿,“老娘在黑水潭啃石头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巴呢!少废话!胖子!吃的!”
她最后三个字是对着李大嘴吼出来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同时,那只沾满污垢的大手猛地向前伸出,似乎想直接去抓李大嘴的衣领。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喀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弹动声,从龙傲天坐着的桌子下方响起!
陈凤芝脚前方三尺的地面,两块原本严丝合缝的青石板突然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道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的黑色锁链,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嗖”地弹射而出!
锁链顶端并非寻常的钩爪,而是三片薄如蝉翼、高速旋转的锋利圆刃,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精准无比地卷向陈凤芝那只伸出的手腕!
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龙傲天的机关锁!
出手就是狠辣刁钻的杀招!
“哼!”陈凤芝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那只伸向李大嘴的手竟然在千分之一秒内由抓变拍!
没有半分花哨,纯粹是力量与速度的爆发!
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以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狠狠地拍在了那卷来的旋转圆刃锁链的侧面!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
那看似无坚不摧、削铁如泥的旋转圆刃,竟被陈凤芝这看似随意的一巴掌,硬生生拍得改变了方向!
三片高速旋转的利刃擦着她的手臂外侧呼啸而过,“哆哆哆”三声闷响,深深钉入了她身后的木质门框上,兀自嗡嗡震颤不已!
而那坚韧的金属锁链,也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带得向上扬起,绷得笔直!
陈凤芝的手臂上,囚服袖子被割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虬结的肌肉,上面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连皮都没破!
“厚礼蟹!!!”龙傲天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陈凤芝那条只留下白痕的手臂,“钢筋铁骨?!我嘅‘绞肉三环’连生铁都切得开!你条手臂系混凝土浇筑嘅咩?!”
大堂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硬撼机关的非人一幕惊呆了。
【卧槽卧槽卧槽!!!!】
【一巴掌拍飞了???龙哥的机关啊!】
【毫发无伤???这防御力开挂了吧!】
【混凝土浇筑的手臂!龙哥精辟!】
【这姐能处!监狱说炸就炸!机关说拍就拍!牛逼!】
“哗擦!看招!”白敬琪也被激起了少年心性,趁着陈凤芝注意力被机关锁链吸引的瞬间,猛地扣动了扳机!
他瞄准的是陈凤芝的脚边地面,想吓唬她一下。
“砰!”
左轮手枪独特的轰鸣响起!
一颗子弹呼啸而出!
然而,就在枪响的刹那,一道娇小的身影带着焦急的惊呼猛地扑向陈凤芝侧面——是离得最近的祝无双!
她完全是本能反应,想把这个“危险人物”推开一点,免得被流弹伤到无辜(比如她身后的佟湘玉和白展堂)。
“放着我来!小心!”
这一扑,角度和时机都极其微妙!
陈凤芝刚拍飞锁链,身体重心还未完全稳定。
祝无双这一扑,力量不大,却恰好撞在了她肋下某个似乎受过伤的位置。
陈凤芝身体猛地一僵,眉头瞬间拧紧,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同时,白敬琪那颗射向她脚边的子弹,因为祝无双这一撞带来的微小偏移,轨迹发生了改变!
子弹没有打中地面,而是擦着陈凤芝的腰侧囚服飞过,“噗”地一声,打灭了悬挂在大堂中央的一盏油灯!
“啪嚓!”
油灯碎裂,灯油和碎片溅落。
大堂光线瞬间暗了一截。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碎片、腰侧火辣辣的灼热感(虽然只是擦破点油皮)、以及肋下旧伤被撞的剧痛,瞬间点燃了陈凤芝刚从死牢脱困、本就紧绷到极点的神经!
那双原本只是凶悍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骇人的血光!
一股狂暴、混乱、如同受伤猛兽般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爆发开来!
“找死!!!”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巨弓,猛地拧转!
那只刚拍飞了机关锁链的巨掌,五指箕张,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啸音,不再是抓向食物,而是凶狠绝伦地抓向离她最近、也最“碍事”的目标——佟湘玉!
目标赫然是佟湘玉死死抱在怀里的、那个象征着她“百年老店”心血和算盘的紫檀木算盘!
这一抓,快如闪电,狠似惊雷!
空气仿佛都被抓爆了!
佟湘玉只觉得一股腥风扑面,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死死闭上眼睛,把算盘抱得更紧。
“湘玉!!”白展堂目眦欲裂,葵花点穴手的指风凝聚到极致,身形如鬼魅般抢上,两根灌注了毕生功力的手指,带着刺耳的锐啸,狠狠戳向陈凤芝手腕内侧的神门穴!
这一指若是点实了,便是铁人也要麻痹半边身子!
“嗤!”
指风破空!
精准无比地点中了!
然而——
白展堂脸上的惊骇瞬间凝固!
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像是戳在了一块烧红的、千锤百炼的厚重精铁上!
不,比精铁更硬!更韧!更有一股狂暴的、反震的力量汹涌而来!
预想中的穴位阻滞、内力入侵完全没有发生!
“呃啊!”反而是白展堂自己发出一声痛呼!
一股沛然莫御、至刚至猛的反震巨力沿着他的手指、手腕、手臂,如同攻城巨锤般狠狠撞来!
他整条手臂瞬间酸麻胀痛,骨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如遭重击,被震得踉跄着向后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撞翻了一张桌子,杯盘碗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白展堂,盗圣,葵花派绝学点穴手,竟然被硬生生弹飞了!
陈凤芝那抓向佟湘玉算盘的巨爪,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带着摧毁一切的蛮横气势,继续落下!
【掌柜的!!!!!】
【老白被弹飞了?????】
【葵花点穴手失效?????】
【这女人是怪物吗???】
【完了完了完了!算盘要碎!掌柜的心也要碎了!】
【无双姐姐闯祸了啊啊啊!】
就在那只足以捏碎紫檀木算盘、甚至可能连带捏碎佟湘玉几根手指的巨爪即将落下的危急关头!
“滋——嗡!”
一道湛蓝色的、碗口粗细的高能粒子束,毫无征兆地从侧面激射而至!
速度快得超越了视网膜成像的极限,带着净化一切的高温和令人汗毛倒竖的嗡鸣,精准无比地射向陈凤芝抓向算盘的那只手腕!
没有灼热的杀意,只有一种绝对冷静的、物理层面的拦截与阻断——是傻妞出手了!
几乎在粒子束射出的同时,另一道身影更快!
铁蛋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不可思议的爆发力,他并非直接撞向陈凤芝,而是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佟湘玉和陈凤芝之间,双臂交叉在胸前,手臂外侧瞬间弹出两面闪烁着高强度能量光芒的菱形力场盾牌!
盾牌表面复杂的能量回路急速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媳妇儿!断她爪子!俺来扛!”铁蛋的大嗓门吼得震天响。
“要得!”傻妞的声音紧随其后,冷静而果断。
陈凤芝眼中血光爆闪,她显然感受到了那粒子束蕴含的恐怖能量和铁蛋盾牌带来的坚实阻碍。
抓向算盘的巨爪猛地停滞了百分之一秒!
就在这停滞的瞬间,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那只被锁链圆刃擦过、只留下白痕的左臂,猛地屈起,手肘如同攻城锤般,带着一股惨烈决绝、仿佛要同归于尽的气势,不是砸向粒子束,也不是砸向盾牌,而是狠狠砸向她自己的右侧肋骨下方——那个被祝无双撞到、传来剧痛的旧伤位置!
“噗!”
一声闷响,像是重锤砸在厚实的皮革上!
陈凤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凸,豆大的汗珠滚落,嘴角更是溢出了一丝暗红色的血沫!
她竟然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强行催动了某种秘法,将身体里那股狂暴混乱的内力,瞬间引爆、压缩、然后通过这自残带来的剧痛刺激,全部灌注到了右臂之中!
“嗬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吼从她胸腔炸裂!
那只停滞的右爪,骤然膨胀了一圈,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虬龙般怒张凸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
整条手臂仿佛变成了一条择人而噬的洪荒巨蟒!
速度、力量、凶戾之气,暴涨数倍!
“轰!!!”
灌注了自残秘力的巨爪,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悍然抓下!
先是狠狠地撞在了铁蛋交叉格挡的能量盾牌上!
“哐啷——咔嚓嚓!!!”
刺耳的爆鸣声和能量碎裂声同时炸响!
铁蛋双臂剧震,那两面由高强度能量凝聚的菱形盾牌,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光芒急剧暗淡!
铁蛋脚下坚固的青砖地面“咔嚓”一声碎裂,双脚竟硬生生被砸得陷入地面寸许!
他闷哼一声,巨大的身躯被这股无法想象的巨力推得向后滑退,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清晰的沟壑!
一直撞到身后的柜台才勉强停住,柜台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而陈凤芝那只紫黑色的巨爪,在撞碎盾牌、击退铁蛋的阻碍后,其势竟只是稍减,依旧带着恐怖的余威,继续抓向佟湘玉怀里的算盘!
那算盘在爪风笼罩下,紫檀木的珠子和框架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卧槽!!!!自残爆种???】
【铁蛋哥的盾碎了!!!】
【老板娘快撒手啊!!!算盘重要命重要?!】
【傻妞姐的粒子束呢???】
就在这算盘即将化为齑粉的刹那——
“嗡——嗤!”
傻妞射出的那道湛蓝色高能粒子束,终于到了!
它没有射向陈凤芝的手臂(那可能会波及佟湘玉),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在了陈凤芝那只紫黑色巨爪的指尖前方,距离算盘珠子不到三寸的空气处!
粒子束并未直接攻击实体,而是在空中瞬间扩散、凝形!
化作一面薄如蝉翼、却散发着恐怖高温和绝对隔绝气息的湛蓝色菱形光盾!
这光盾出现的时机和位置妙到毫巅,恰好是陈凤芝旧力刚破盾、新力未生的微妙间隙!
“滋啦——!!!”
陈凤芝那足以捏碎精铁的紫黑色指尖,狠狠地戳在了这面突然出现的菱形光盾上!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进了冰水!
刺耳的灼烧声和能量湮灭的爆鸣同时响起!
光盾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涟漪!
而陈凤芝的指尖,瞬间腾起一股青烟,一股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呃啊!”陈凤芝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嚎!
指尖传来的剧痛和高温灼烧,硬生生将她从那种狂暴的自残状态中痛醒了几分!
那只抓向算盘的巨爪,如同被毒蝎狠狠蜇了一下,猛地向后缩回!
佟湘玉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怀里的算盘发出一阵“噼啪”的轻响(是高温导致木头轻微爆裂),但终究是保住了!
她惊魂未定,抱着算盘,整个人都软倒在地。
陈凤芝捂着焦黑的指尖,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痛苦、震惊和一丝茫然。
她看着自己焦黑的指尖,又看了看挡在佟湘玉身前、盾牌破碎但依旧如山岳般挺立的铁蛋,以及悬浮在半空、粒子炮口依旧锁定着她的傻妞,最后目光扫过全息屏幕上那疯狂滚动的、充满了惊叹、恐惧和不可思议的弹幕。
【挡住了!!!傻妞女神!!!】
【光盾!帅炸了!!!】
【指尖冒烟了!看着都疼!】
【这战斗力…神仙打架啊!】
【掌柜的算盘保住了!万幸!】
【大姐头这自残打法太狠了!对自己都这么狠?】
大堂里一片狼藉。
碎裂的灯盏、翻倒的桌椅、泼洒的汤水、还有被铁蛋犁出的两道沟壑。
硝烟味、焦糊味、血腥味(来自陈凤芝嘴角和指尖)混合在一起,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陈凤芝粗重地喘息着,胸口的剧痛(自残处)和指尖的灼痛让她额头冷汗涔涔。
她看着自己焦黑的指尖,又茫然地环顾四周:佟湘玉抱着算盘瘫坐在地,脸色难看;白展堂捂着剧痛的手臂,挣扎着想爬起来;李大嘴顶着一头面粉,瑟瑟发抖;吕秀才紧紧护着两个吓坏了的女儿;郭芙蓉扶着柜台,脸色也不好看;莫小贝刀已出鞘半寸,眼神凌厉;龙傲天护腕上的机关暗钮全部亮起,如临大敌;邢捕头和燕小六更是缩到了墙角;阿楚被晏辰紧紧护在身后,晏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闪烁着红光的方形小盒;铁蛋的盾牌碎片化作光点消散,傻妞的粒子炮口蓝光幽幽。
还有那悬浮在空中,蓝光依旧,弹幕疯狂刷屏的直播球。
她眼中的暴戾和凶悍,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茫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于凶悍外表下的脆弱和无措。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颤抖,不再是咆哮,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肉…我就想吃口肉…咋就这么难…”
那语气,竟透着一股孩子般的委屈。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打破了沉寂。
“肉…肉有!刚炖好的酱大骨!还…还热乎着!”
是祝无双!
她不知何时已经从后厨跑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肉香的大海碗!
碗里是几根油光红亮、炖得酥烂脱骨的巨大猪棒骨!
那诱人的香气,瞬间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焦糊味。
她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上,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对…对不起!刚才是我撞到你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给你拿肉来了!你快吃吧!”
她看着陈凤芝焦黑的指尖和嘴角的血迹,眼圈都红了。
那浓郁的、带着油脂和香料气息的肉香,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魔力。
陈凤芝的目光,瞬间就被那碗酱大骨牢牢吸住了。
她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吞咽声。
眼中的茫然、痛苦、凶戾,在这一刻,统统被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渴望所取代——对食物的渴望。
她甚至顾不上指尖的灼痛,踉跄着,几乎是扑到了桌子前。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矜持。
她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抓起一根比她拳头还大的酱大骨,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咔嚓!”
酥烂的骨头被轻易咬断。
“唔…”一声满足到近乎叹息的鼻音,从她喉咙深处溢出。
滚烫的、裹着浓稠酱汁的肉块塞满了口腔,油脂的丰腴、瘦肉的纤维感、香料的味道在舌尖爆炸。
她闭上眼睛,腮帮子快速地、近乎疯狂地鼓动着,仿佛要将这十年的饥饿、十年的牢狱之苦、十年的委屈,都随着这滚烫的食物一起嚼碎、吞咽下去。
大滴大滴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混着嘴角的油渍和一丝未干的血沫,滚落下来,砸在油腻的桌面上。
她没有发出哭声,只是肩膀难以抑制地耸动着,咀嚼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凶狠。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个前一秒还如同地狱杀神、此刻却抱着骨头啃得泪流满面的女人。
那凶悍的刀疤脸,在泪水和油渍的冲刷下,竟显出几分令人心酸的脆弱。
【……】
【哭了???】
【一碗酱大骨……】
【无双小姐姐……你真是天使!】
【这反差……我特么看哭了!】
【十年……黑水潭……她经历了什么啊?】
【家人们,破防了!】
阿楚轻轻拉了拉晏辰的衣袖,晏辰会意,悄悄收起了那个闪烁红光的小盒(某种高能约束场发生器)。
铁蛋和傻妞也解除了战斗姿态,能量光芒暗淡下去。
佟湘玉在白展堂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着那个狼吞虎咽、泪流满面的身影,复杂地叹了口气。
李大嘴如梦初醒,一拍大腿:“哎呀妈!光有骨头哪行!等着!大嘴叔给你盛汤!管够!”
他转身就往后厨跑,也顾不上自己一身狼狈了。
陈凤芝充耳不闻,只是埋头啃着骨头,一根接一根,连骨头缝里的骨髓都吸得滋滋作响。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眼前这碗救命的肉。
直到最后一块肉被啃干净,最后一点骨髓被吸尽,她才缓缓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把积压在胸中十年的浊气都吐了出来。
她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把油渍、泪水和血污都抹成了一团花。
抬起头时,眼中的血光已彻底褪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
她看向祝无双,沙哑地开口:“丫头…谢了。”
声音依旧粗嘎,却没了之前的暴戾。
她又转向佟湘玉,目光落在对方死死抱着的算盘上,那紫檀木的框架上似乎多了几道细微的焦痕。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愕然的动作。
她猛地弯下腰,对着佟湘玉,深深地鞠了一躬!
腰弯得很低,几乎成了直角。
“老板娘…对不住。吓着你了。弄坏的东西…”她直起身,那只完好的左手伸进破烂的囚服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脏兮兮、但沉甸甸的小布包。
她看也没看,直接放在了那张放酱骨头的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赔。”她就说了一个字。
佟湘玉看着那布包,又看看陈凤芝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焦黑的指尖,张了张嘴,那句“额滴百年老店”终究没说出来,最后只是摆了摆手,软和了许多:“唉…算咧算咧…人没事就中…东西…东西都是身外之物…”
【鞠躬了???】
【赔钱了!大姐头讲究!】
【掌柜的也心软了……】
【这发展……我有点跟不上……】
陈凤芝没再说话,目光扫过大堂,最后落在了那个悬浮的、依旧在滚动着弹幕的蓝色光球上。
她盯着那些快速闪过的文字,眼神复杂。
【大姐头!讲讲黑水潭呗?怎么炸穿的?】
【十年冤狱?有隐情吗?】
【以后打算去哪?】
【这身手,开武馆啊!】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十年…黑水潭…暗无天日。没冤情,老娘当年就是脾气爆,失手打死了欺男霸女的狗官。”
炸穿顶?嘿…她脸上露出一丝带着狠劲的、近乎惨烈的笑,“攒了十年的指甲盖儿磨成的粉,混着老鼠药和刮下来的墙硝…用老娘最后半块窝头引的火。就想…闻闻外面的风,是啥味儿。”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门外,风沙依旧呼啸。
“啥味儿?呵…一股子沙子味。不过…”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味空气中残留的酱骨香气,“也比那死牢里的霉烂味儿强!”
“那…那以后呢?”郭芙蓉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少了敌意,多了好奇。
陈凤芝转过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晏辰和阿楚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你们…还有这‘家人们’…都挺怪。打架不要命,给肉又痛快。那个铁疙瘩(指铁蛋)和那个丫头(指傻妞),厉害。”
她指了指直播球,“这玩意儿…能说话?”
晏辰走上前一步,温和地解释:“这是直播设备,能把这里的画面和声音,传递给很多…嗯,‘家人们’看。他们现在就在跟你说话。”
他示意了一下弹幕。
陈凤芝盯着那些滚动的文字,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理解。
一条弹幕恰好飘过:
【大姐头!别回江湖打打杀杀了!开个肉铺吧!就冲你这力气,剁排骨绝对一把好手!六六六!】
陈凤芝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
她盯着那条弹幕看了好几秒,嘴角竟然极其罕见地、极其生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尝试一个久已遗忘的表情——笑。
“开…肉铺?”她低声重复了一遍,粗粝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古怪的认真,“剁排骨?”
她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那只完好的左手,手指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门外昏黄的风沙,眼神不再茫然,反而多了一种近乎野蛮的、扎根于泥土的生机。
“成!”她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尘埃落定的力量,“就开肉铺!找个地儿,没人认识的地儿!天天有肉吃!”
她似乎觉得这个主意越想越靠谱,猛地一拍桌子(没敢用力),震得桌上的空碗跳了一下,“就这么定了!”
她环顾四周,目光在佟湘玉的算盘、李大嘴油腻的围裙、祝无双通红的眼圈、龙傲天警惕的护腕、白敬琪手里的枪、吕青橙好奇的大眼睛…最后是那悬浮的蓝色光球上逐一扫过。
“走了!”她干脆利落地说,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朝大门走去。
高大的背影依旧带着风沙磨砺出的粗糙棱角,却少了几分煞气,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属于未来的方向感。
“等等!”佟湘玉突然开口,在李大嘴的搀扶下上前几步,拿起桌上那个沉甸甸的小布包,塞回陈凤芝手里,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老板娘式关怀,“钱拿着!算盘没坏!就当…就当额请你吃这顿肉了!”
出门在外,没个盘缠咋行?还有…她指了指陈凤芝焦黑的指尖和破了的囚服,“让大嘴给你找身干净衣裳!再让无双给你包包手!这风沙天,带着伤咋走?”
陈凤芝捏着被塞回来的布包,看着佟湘玉,又看看旁边端着水盆和干净布条走过来的祝无双,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布包重新揣回怀里。
任由祝无双小心翼翼地帮她清洗、包扎焦黑的指尖,又换上了李大嘴翻出来的一套虽然肥大但干净的粗布衣裳。
做完这一切,她对着佟湘玉,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这次,腰弯得更低,时间也更长。
然后,她不再看任何人,一把拉开了那两扇被风沙拍打得砰砰作响的大门!
“呼——!”
狂暴的风沙瞬间倒灌而入!
吹得人睁不开眼。
陈凤芝高大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一步就跨入了门外那片昏黄混沌的世界。
狂风吹拂着她新换的肥大粗布衣裳,猎猎作响,却吹不弯她挺直的脊梁。
她像一块移动的礁石,逆着风沙,大步前行,很快,那身影就被漫天黄沙吞没,消失不见。
客栈里,众人都沉默地望着门外。
只有风沙的呼啸声,和全息屏幕上依旧在滚动的弹幕:
【走了……】
【开肉铺去了?这结局……神展开!】
【掌柜的仁义!】
【江湖再见,卖肉大姐!】
【希望她真能天天有肉吃!】
【十年牢狱,一碗酱骨,一个肉铺……】
【这直播……值了!】
风沙依旧敲打着门板,佟湘玉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安然无恙、只是多了几道焦痕的紫檀木算盘,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感慨万千。
她拍了拍算盘上的灰,用那带着浓郁调子,悠悠地叹了一句:
“唉…这人呐,有时候就跟那洗脚水冲咖啡似的——”
李大嘴立刻捧哏:“掌柜的,啥味儿啊?”
佟湘玉白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别有风味啊!”
黄沙埋旧恨,酱骨慰风尘。
算盘珠未碎,江湖又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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