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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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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的镜中魔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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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侠镇同福客栈的大堂,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铺在擦得锃亮的八仙桌上,空气里浮动着点心甜香与白展堂新沏碧螺春的清冽气息。

阿楚指尖在悬浮于空中的半透明光屏上轻快滑动,直播间里弹幕如同活泼的溪流,全息影像投射在客栈中央,让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佟掌柜今天这身绛红褙子真衬气色!】

柜台后的佟湘玉立刻笑靥如花,捏着嗓子,带着浓重的陕西腔调回应:“哎呦,谢谢这位家人滴夸奖!额就说嘛,人靠衣裳马靠鞍,狗配铃铛跑得欢!”

“噗——”正呷着茶的郭芙蓉一口喷出,吕秀才慌忙拿袖子去擦她下巴的水渍,一脸无奈:“芙妹,注意斯文,斯文!”

“斯文个锤子!”郭芙蓉甩甩头,清了清嗓子,对着弹幕方向豪气干云地一抱拳,“家人们!宝宝们!小郭姐姐我给大家整段新学的《孤勇者》!‘爱你孤身走暗巷——’”

她刚起了个头,白展堂手里的抹布“啪”一声轻响,精准地搭在了她肩头,力道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打断意味。

他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飞快地扫过门口:“小郭,低调,低调!咱这开的是客栈,不是瓦舍勾栏,扰了客官清静,掌柜的又该念叨‘额滴神啊’咧!”

他学着佟湘玉的语气,惟妙惟肖。

佟湘玉果然立刻配合地扶额,拖长了调子:“额滴个神啊——展堂说得对!小郭,留着劲儿待会儿给家人们唱!”

吕青柠坐在角落,捧着本线装书,头也不抬,小大人似的冒出一句:“真相只有一个——此刻最需要的是安静。”

她旁边的吕青橙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蘸着杯里的水,在桌上画着小鱼,闻言偷偷朝姐姐做了个鬼脸。

阿楚倚在晏辰身边,手指绕着他一缕垂下的发丝把玩,眼波流转间带着促狭:“辰哥,你说咱俩像不像那磁石的正负两极?离得远了浑身难受,靠得太近又怕‘啪’一声粘住分不开,那可就……”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指尖调皮地戳了戳晏辰腰间的痒痒肉。

晏辰捉住她作乱的手,顺势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笑:“分不开就分不开呗,正好让家人们见证一下什么叫‘如胶似漆’的最高境界。”

阿楚,你这撩拨的火候,快赶上李大嘴灶膛里那三昧真火了。

他低头,飞快地在阿楚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惹得阿楚咯咯直笑。

坐在对面的李大嘴正唾沫横飞地跟祝无双和龙傲天吹嘘:“不是跟你们吹,就我这新琢磨的‘黯然销魂掌’配‘佛跳墙’,保管你吃了,三月不知肉味!那叫一个销魂蚀骨,魂牵梦萦……”

他双手夸张地在空中比划着。

祝无双掩口轻笑:“放着我来!大嘴哥,你这菜名起的,比你的掌法还唬人。”

她身边的龙傲天则一脸傲然,用他那标志性的粤普腔调不屑道:“厚礼蟹!食饭就食饭,搞咁多名堂做乜?劲过火就系黑暗料理啦!我大佬龙傲天食遍宇宙,乜嘢未见过?”

他边说边翘起二郎腿,手指有节奏地在膝盖上敲打,仿佛在给宇宙美食打分。

【李师傅的菜名宇宙第一!】

【龙哥霸气!】

【无双姐姐好温柔!】

【小贝呢?想看小贝徒手劈砖!】

“找我呢?”清脆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莫小贝一身利落的劲装,马尾辫高高束起,手里抛接着两颗铁胆,步履轻快地走下来,二十岁的少女亭亭玉立,眉宇间却隐着武林高手特有的从容气度,“家人们想看劈砖?小意思!不过得先问问我嫂子,劈坏了桌子板凳算谁的?”

她朝佟湘玉眨眨眼。

佟湘玉立刻叉腰:“额滴个神!小贝!桌子板凳不要钱啊?劈坏了从你月钱里扣!”

“哗擦!”一旁擦拭着他那把宝贝左轮手枪的白敬琪怪叫一声,手一滑,枪差点掉地上,惹来他爹白展堂一个警告的眼神。

白敬琪赶紧把枪插回枪套,脸微微发红,目光不自在地飘向正在玩水的吕青橙。

吕青橙似有所感,抬起头,两人视线一碰,又飞快地各自扭开,空气中弥漫着少年人青涩的甜意。

就在这一片和乐融融、插科打诨的烟火气中,客栈中央靠近柜台的地面,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

光线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层层涟漪,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啦”声,仿佛空间本身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撕开一道口子。

前一秒还在斗嘴的佟湘玉瞬间收了声,眼睛瞪得溜圆。

白展堂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挡在了佟湘玉身前,手指间不知何时已夹住了三枚磨得锃亮的铜钱。

郭芙蓉的歌声戛然而止,吕秀才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莫小贝手中的铁胆停止了转动,眼神锐利如鹰。

李大嘴举在半空比划的手僵住了。

龙傲天“噌”地站起,周身隐隐有气流涌动。

祝无双下意识地低呼:“放着我来!”手已按向腰间软剑。

白敬琪的手按住了枪柄,吕青柠合上了书,吕青橙桌上的小水洼无声地升高凝聚成一面小小的水盾护在身前。

燕小六更是夸张,“嗷”一嗓子,腰刀“唰”地抽出半截,声音都变了调:“何方妖孽!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晏辰和阿楚瞬间进入状态,两人默契地侧移半步,背靠背形成防御姿态。

晏辰手腕一翻,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腕带装置滑落掌心。

阿楚则迅速在面前的光屏上操作,直播视角瞬间拉近,聚焦在那片扭曲的空间。

铁蛋那敦实的身影一晃,已稳稳立在阿楚和晏辰侧前方,傻妞则悄无声息地护在另一侧。

扭曲的光影猛地向内一缩,旋即像被撑破的气泡般消散。

一个男人踉跄一步,显出身形。

他约莫四五十岁,头发凌乱如鸟窝,眼窝深陷,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眼神狂乱而锐利,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不断在每个人脸上凶狠地剐过。

身上那件皱巴巴、沾满不明污渍的灰蓝色工装夹克,与整个古意盎然的客栈格格不入。

他左手紧紧攥着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手枪,枪口无意识地微微晃动。

右手则神经质地抓着一本边缘卷曲、浸染着大片深褐色污迹的硬皮笔记本。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最终死死钉在了正猫着腰,试图躲到李大嘴那宽厚身板后面去的邢育森身上。

“找——到——你——了!”男人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干裂,如同枯木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渗入骨髓的冰冷恨意。

他猛地抬起左臂,枪口直指邢育森,那狂乱的眼神几乎要燃烧起来,“邢育森!你这个披着官皮的恶魔!连环剥皮案的凶手!你以为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古代,就能逃脱制裁吗?!天网恢恢!天网恢恢!”

大堂里瞬间鸦雀无声。

邢育森整个人都懵了,胖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我…本捕头冤枉啊!本捕头连鸡都不敢杀!什么剥…剥皮案?这…这从何说起啊!”

他双腿发软,要不是死死抓着李大嘴的胳膊,怕是要瘫倒在地。

【卧槽!这大叔谁啊?上来就指认邢捕头?】

【看这精神状态…不像正常人啊。】

【剥皮案?明朝也有这种恶性案件?】

【他手里那家伙!是火铳吗?看着好邪门!】

龙傲天上前一步,下巴扬得能戳破屋顶,用他那独特的塑料粤语厉声质问:“喂!你个癫佬!边个批准你喺我大佬龙傲天嘅场子搞搞震?乜嘢剥皮案?唔好喺度发噏风!”

(喂!你个疯子!谁批准你在我大佬龙傲天的场子捣乱?什么剥皮案?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白展堂手指间的铜钱蓄势待发,声音却刻意放得平稳:“这位…壮士?有话好好说,先把家伙放下。”

我们掌柜的最讲道理,若真有冤屈,七侠镇邢捕头…呃,虽然有点那啥,但也是秉公执法的好捕头。

他试图安抚,眼神却紧盯着对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放下?!”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哈哈哈哈!放下?让这个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刽子手逍遥法外?!休想!”

他手臂肌肉绷紧,手指猛地用力下压!

“铁蛋!”晏辰低喝一声。

“明白,老板!”铁蛋应声而动,动作快如闪电,却不是扑向那男人,而是猛地一拍自己胸口。

一道淡蓝色的半透明光幕瞬间以他为中心张开,如同一个巨大的碗倒扣下来,堪堪将邢育森、李大嘴以及周围几张桌椅笼罩在内。

“砰——!”

刺耳的枪声撕裂了客栈的宁静。

子弹撞击在淡蓝光幕上,爆开一团刺目的火花,光幕剧烈波动,荡开层层涟漪,发出高频的嗡鸣,却顽强地没有碎裂。

被光幕护住的人只觉一股强劲的气流扑面而来,吹得衣袂翻飞。

【妈呀!真开枪了!】

【那蓝光罩子是什么高科技?太牛了!】

【邢捕头吓得脸都绿了!】

【这疯子到底是谁?】

“啊——!”佟湘玉尖叫一声,死死捂住耳朵。

郭芙蓉和吕秀才抱在一起,脸色苍白。

莫小贝眉头紧锁,指尖内力吞吐不定。

白敬琪的手枪瞬间出鞘,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男人的手腕。

吕青橙身前的小水盾骤然扩大,水波流转。

吕青柠小脸紧绷,飞快地翻动着手里的书,像是在查找什么。

“家人们别慌!老铁罩得住!”铁蛋瓮声瓮气地吼了一嗓子,维持着光幕,还不忘对着傻妞的方向挤挤眼,“咋样妞儿,哥这‘铁布衫2.0’带劲不?”

傻妞投去一个嗔怪的眼神,一口脆生生的川普:“瓜娃子!啥子时候了还贫!老板娘,脑波仪!”

阿楚早已反应神速,从随身携带的金属小盒里取出一个银色、形如发箍的装置。

晏辰默契地接过,手腕上的黑色装置射出一道微弱的引导光束,锁定了持枪男人那布满汗水和狂乱的额头。

“目标锁定。非接触式脑波扫描启动。”晏辰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指尖在腕带装置上快速操作。

男人一击未中,似乎更加狂躁。

他看也不看那淡蓝光幕,枪口猛地调转,如同毒蛇般指向离他最近的龙傲天:“挡我者死!你们这些包庇恶魔的帮凶!都该死!”

他嘶吼着,手指再次扣向扳机。

“厚礼蟹!真当老子是hello Kitty啊?!”龙傲天勃然大怒,周身气势轰然爆发,无形的力场扭曲了空气,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一股沛然莫御的斥力如同无形的巨锤般轰向男人,“滚!”

狂猛的力量瞬间及体。

男人闷哼一声,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他手中的枪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桌子上,那本染血的笔记本也掉落在地,摊开几页。

“成了!”晏辰低喝一声,腕带装置上方投射出一片复杂的三维脑波图谱,无数交错的线条和闪烁的光点在疯狂跳动。

图谱旁边,两个被特别高亮标记、呈现出剧烈冲突状态的脑波信号源异常醒目。

阿楚立刻将镜头对准那悬浮的脑波图谱,语速飞快:“宝宝们看!脑波仪显示,这位‘神探’先生的大脑里,存在两个高度活跃且相互激烈对抗的意识信号源!”

信号特征…一个极度偏执、充满攻击性和毁灭欲(指向代表‘魔警’的红点),另一个…混乱、痛苦,带着强烈的追索和…自毁倾向(指向代表‘神探’李劲的蓝点)。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更惊人的是,那个‘魔警’方礼信的脑波特征图谱…和他主体意识‘李劲’的图谱核心部分…高度同源!”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指控的那个‘魔警’,根本没有实体!那是他自己精神分裂出的,一个充满暴力和杀戮欲望的黑暗人格!

【!!!精神分裂?!】

【我靠!自己追捕的凶手就是自己?!】

【细思极恐!他笔记里记录的‘方礼信’的罪行…难道都是他自己干的?然后嫁祸给臆想出来的‘魔警’?】

【双重人格?这剧情太炸裂了!】

【怪不得他眼神那么疯!自己跟自己打仗呢!】

“什么?!”佟湘玉惊得捂住了嘴。

白展堂倒吸一口凉气。

吕秀才习惯性地抬手,却空在半空,更显茫然:“天呐!弗洛伊德!这…这简直是《化身博士》的现实演绎!”

郭芙蓉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秀才,说人话!”

莫小贝盯着那图谱,若有所思:“心魔作祟,一体双魂…难怪戾气冲天。”

她看向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的李劲,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

“胡说!一派胡言!”地上的李劲挣扎着坐起,他根本没听清阿楚的分析,或者说他拒绝接受。

他死死盯着掉落在一旁的手枪和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世界支柱。

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抓起手枪,又疯狂地去抓那本笔记。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图谱上那个刺眼的红点标记——“方礼信”。

“方礼信!方礼信!你这个懦夫!藏头露尾的畜生!有种出来!出来和我堂堂正正决一死战!”李劲用枪柄狠狠砸着自己的太阳穴,对着空气嘶吼咆哮,口水四溅。

“你杀了那么多人!嫁祸给我!你休想!休想再躲藏!我找到你的老巢了!就在这里!就在这群包庇你的人中间!”

他猛地抬起枪口,这一次,疯狂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再次停留在被铁蛋光幕护着的邢育森身上,仿佛认定邢育森就是那个藏匿起来的“魔警”方礼信的化身。

“杀了你!杀了你方礼信就无处可藏了!”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手指毫不犹豫地再次扣下扳机!

“砰!”

枪声再响!

这一次,子弹的目标是邢育森的眉心!

“青橙!”莫小贝清叱一声。

“明白!”一直凝神戒备的吕青橙早已蓄势待发。

她小小的身影如灵猫般闪至光幕前方,双手在胸前猛地一分一合!

空气中弥漫的水汽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抽取、凝聚!

一面厚实晶莹、高速旋转的巨大水盾凭空出现在邢育森面前!

“惊涛——骇浪!”女孩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哗擦!看我的!”几乎同时,白敬琪也动了。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左轮手枪闪电般抬起,甚至没有刻意瞄准,完全是千锤百炼的本能。

扳机扣动!

“砰!”

第二颗子弹射出!

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上了李劲射向邢育森的那颗子弹!

“叮——!”

一声极其清脆、穿金裂石般的金属撞击声响彻客栈!

撞击点爆开一团刺目的火星!

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两颗子弹相撞的瞬间,并没有产生可怕的碎片飞溅。

白敬琪那颗灌注了他特殊内劲的子弹,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在碰撞的刹那,竟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和力度,将李劲那颗充满杀意的子弹硬生生撞偏了方向!

被撞偏的子弹斜斜射入吕青橙那面高速旋转的巨大水盾之中。

“噗!”

子弹入水,如同泥牛入海,只发出一声闷响。

高速旋转的水流瞬间裹挟住弹头,强大的向心力和柔韧的阻力疯狂消耗着它的动能。

弹头在水盾中艰难地旋转、挣扎,搅动起漩涡,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更奇妙的是,午后的阳光透过客栈窗户,正好照射在这面凝滞着子弹、水花四溅的晶莹水盾上。

刹那间,一道绚烂的小型彩虹,赫然在水盾之中生成!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光芒流转,如梦似幻,将那颗徒劳旋转的子弹包裹其中,形成了一幅暴力与奇异美感并存的画面。

【卧槽!彩虹子弹?!】

【青橙妹妹太帅了!水盾无敌!】

【白敬琪这枪法神了!这得单身多少年的手速?!】

【艺术!这特么是暴力美学艺术!】

【邢捕头:我在哪?我是谁?我好像看到了天堂的彩虹?】

客栈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超出想象的碰撞与这突如其来的瑰丽景象惊呆了。

连陷入狂暴的李劲,也似乎被那水盾中的彩虹子弹和绚烂的光芒晃了一下神,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现在!”莫小贝眼中精光爆射!

她等待的就是对方心神被撼动的这一刹那空隙!

她足尖一点地面,身影如轻烟般飘然而至,速度快得只在众人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花哨的招式。

她白皙的手掌仿佛不带丝毫烟火气,轻柔地、却又蕴含着某种玄奥轨迹,穿过李劲下意识抬起格挡的手臂间隙,精准无比地印在了他剧烈起伏、汗湿的胸口膻中穴上!

“啪!”

一声轻响,如同玉珠落盘,清脆悦耳。

莫小贝掌心内力一吐即收!

一股至精至纯、中正平和的浑厚内力,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暖流,又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令人警醒的微刺感,瞬间透体而入,直贯李劲的心脉!

“呃啊——!”

李劲像被惊雷劈中,浑身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那双被血丝和疯狂占据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猛地放大!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闪电劈开了他脑中混沌粘稠的迷雾!

那些混乱、重叠、彼此撕咬的记忆碎片——作为神探李劲追捕魔警的执着,作为“方礼信”实施暴行时的冷酷快意,以及两者混淆、互相指责所带来的无尽痛苦与自我怀疑——在这一掌蕴含的清明之力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翻腾、碰撞、然后…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现出来!

“呃…嗬嗬…”李劲手中的枪“哐当”一声再次掉落在地。

他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手指深深插入凌乱的发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痛苦至极的呻吟。

额头上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

脑波仪投射出的图谱上,那两个激烈对抗的红蓝光点,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开始剧烈地波动、闪烁、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融合迹象!

“啊——!”他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嚎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是我…是我做的那些案子?!那些剥皮…那些血…是我?!不!是方礼信!是他!他控制了我!他逼我的!”

他语无伦次,精神世界正在经历山崩海啸。

“方礼信?”莫小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李劲混乱的脑海,也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他就在你心里。”

他不是你的敌人,他是你不敢面对的自己。

你追捕他,折磨他,恨他入骨,不过是因为你不敢承认,那些黑暗的念头,那些暴力的冲动,都来自你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洞悉一切的清明,“醒醒吧!李劲!你的心魔,该下岗了!把它揪出来,看清楚!然后,要么驯服它,要么…就承认它也是你的一部分!别让它再戴着‘方礼信’的面具,替你犯下更多的罪孽!”

李劲的嚎叫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莫小贝的话钉在了原地,身体僵直,只有眼珠在疯狂地转动,仿佛在脑内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惨烈至极的厮杀。

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工装夹克。

脑波仪图谱上,那两个光点的闪烁频率达到顶峰,红蓝光芒疯狂地相互吞噬、交融…

时间仿佛凝固了。

客栈里静得只剩下李劲粗重的喘息声和众人紧张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劲剧烈颤抖的身体,慢慢、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他抱着头的双手,无力地垂落。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血丝依旧密布,但那层蒙蔽心智的、择人而噬的疯狂戾气,如同潮水般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一种洞悉真相后的巨大茫然,以及…一种破碎的、近乎虚脱的清明。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摊开的、布满污垢和老茧的双手,又茫然地环顾四周——那些带着警惕、担忧、好奇等复杂情绪的面孔,那悬浮在空中、揭示着他精神分裂真相的脑波图谱,那地上摊开的、记录着他(或者说“方礼信”)累累罪行的染血笔记,还有那面刚刚消散、曾凝滞了子弹并折射出彩虹的水盾残留的湿痕…

“嗬…嗬嗬…”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沙哑的苦笑,嘴角神经质地抽动着。

最终,那苦涩的笑声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荒谬和一种奇特的…解脱。

“哈哈哈…哈哈哈…追了半辈子…原来…贼喊捉贼…我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魔头…”他笑得弯下了腰,眼泪混杂着鼻涕和汗水,肆意地流淌下来,滴落在客栈老旧的地板上。

“方礼信…李劲…哈哈哈…都是狗屁!狗屁!”他猛地一脚,狠狠踢开了地上那本视若珍宝的染血笔记,笔记本翻滚着滑出去老远。

他不再看任何人,踉踉跄跄地直起身,脚步虚浮,像个醉汉,却又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般的轻松(尽管这轻松是如此沉重)。

他摇摇晃晃地朝着客栈大门走去,嘴里开始不成调地哼唱起来,那曲子怪异、荒诞,带着浓重的粤剧腔调,歌词破碎难辨,却透着一股看破一切的悲怆与戏谑:

“…忠奸善恶…镜中花…斩妖除魔…笑掉牙…哈哈哈…自己打自己…真系傻…傻到贴地…返屋企食瓜…”

(忠奸善恶…镜中花…斩妖除魔…笑掉牙…哈哈哈…自己打自己…真是傻…傻到家…回家吃瓜去吧…)

歌声嘶哑跑调,在寂静的客栈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又凄凉。

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随意地、仿佛告别又仿佛驱赶苍蝇般挥了挥,然后一步跨出了同福客栈的门槛,身影融入了七侠镇午后喧闹而平凡的市井阳光之中,消失不见。

客栈内,一片长久的沉默。

只有李劲那荒诞跑调的粤曲残音,似乎还在梁间萦绕。

佟湘玉第一个反应过来,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额滴个神啊…可算走咧!吓死个人咧!”

她立刻转向邢育森,叉腰数落,“老邢!看看你!招的这都是啥人!精神有问题滴都找上门咧!这受惊吓的补偿、还有刚才差点打坏滴桌子…额滴账本呢?”

邢育森惊魂未定,抹着满头的冷汗:“掌柜的!冤枉!天大的冤枉!本捕头这是人在堂中坐,锅从天上来!我…我这找谁说理去!”

他哭丧着脸,求助地看向白展堂。

白展堂嘿嘿干笑两声,打圆场道:“掌柜的消消气,老邢也不容易。”

这就叫‘闭门家中坐,疯子天上来’,纯属意外,意外!

他朝阿楚晏辰使了个眼色。

晏辰会意,收起腕带装置,脑波图谱随之消失。

他微笑着对佟湘玉说:“掌柜的放心,刚才的打斗,铁蛋的光盾和水盾防护到位,桌椅板凳完好无损,连个漆皮都没蹭掉。”

损失嘛…最多就是地上多了点水渍,让大嘴拖一拖就好。

他看向李大嘴。

李大嘴立刻拍着胸脯:“放着我来!保证拖得锃亮!”

他弯腰去捡地上那本被李劲踢开的染血笔记本,手指刚碰到,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一脸嫌恶:“这玩意儿…晦气!咋整?”

“烧了。”吕青柠合上她一直翻看的书,小脸上一片严肃,“真相已经大白。承载着扭曲妄念的载体,只会污染现实。烧掉,是最好的净化。”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青柠说得对!”郭芙蓉立刻响应,从柜台里翻出火折子,“秀才,来,搭把手!送这‘魔典’上路!”

吕秀才赶紧上前,两人小心翼翼地用火钳夹起那本笔记,走到后院天井。

铁蛋撤掉了光盾,活动了下肩膀,凑到傻妞身边,压低声音,用自以为深沉的东北腔调:“妞儿,瞅见没?这年头,人心比啥高科技都复杂。”

哥这铁布衫能挡子弹,可挡不住自己心里头射出来的飞刀啊。

傻妞投去一个嗔怪的眼神,脆生生的川音带着不满:“就你话多!刚才那彩虹子弹好看不?”

“好看!贼拉好看!”铁蛋嘿嘿一笑,“跟咱俩的爱情一样,多姿多彩,还带点惊险刺激!”

“呸!哪个跟你多姿多彩!”傻妞脸一红,啐了他一口,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阿楚靠在晏辰肩上,看着后院升起的淡淡青烟,轻声道:“辰哥,你说他…能好吗?”

晏辰搂紧她,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目光悠远:“莫女侠那一掌,拍散了他的迷障。”

看清自己,是愈合的开始,虽然这开始…痛彻心扉。

心魔如影终须认,镜里狂徒亦是真。

此去江湖烟雨骤,青衫不染旧红尘。

他低声念出四句。

阿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转向悬浮的光屏。

此刻,直播间的弹幕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刷屏:

【恭送神探!愿江湖路远,你能与自己和解。】

【自己审判自己,这才是终极正义?细思极恐又发人深省。】

【明朝心理医生缺口巨大!强烈建议同福客栈开设心理辅导业务!】

【青橙的水盾彩虹,敬琪的子弹轨迹,小贝的当头一掌…今日mVp难分伯仲!】

【邢捕头:虽然但是…七舅姥爷今天又替我挡了一劫?】

【下回穿越者能不能来个正常点的?心脏受不了!】

【求问:明朝精神病院哪家强?在线等,挺急的!】

【楼上别急,看弹幕!答案已在风中飘荡——七侠镇,同福客栈,专治各种不服与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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