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的晨光像碗刚冲开的藕粉,透过敞开的木门慵懒地铺洒进来。
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全息弹幕在那些光柱里优雅地流转,半透明的文字时聚时散,如同溪流里快活嬉戏的小鱼。
阿楚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榆木桌子旁,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悬浮于桌面半空的虚拟屏幕上悠闲地点划着,操控着那个隐形的、能多角度捕捉客栈生活的直播设备——铁蛋的科技结晶。
她今天穿了件宝石蓝色的窄袖改良褙子,衬得眉眼格外生动,突然转头对着正在桌旁擦拭一把造型奇异的小型电弧脉冲发射器的晏辰,俏皮地眨眨眼,声音拖得又软又长:“辰辰,今早空气里全是老白刚打哈欠的味道,你说是不是荷尔蒙爆炸的一天呀?”
晏辰放下那闪着幽蓝电弧冷光的装备,抬头,眼神温柔得能拧出水来,他伸手轻轻刮了下阿楚的鼻尖。
“楚姐这狗鼻子,‘爆炸’二字甚妙。不过,”他顿了顿,凑近些,压低带着磁性的嗓音,“再爆炸的荷尔蒙,也得给你这根‘定海神针’死死摁住喽,不然我的楚姐这小身板,怕是要被掀到天上当烟花放。”
“去你的!”阿楚佯怒,手指一弹,一道微不可察的电流滋地一下窜向晏辰手腕,被他手腕上镶嵌的微型能量环瞬间吸收,只留下一点酥麻。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做出个“菜鸡”的口型,惹得晏辰哭笑不得。
佟湘玉正倚在柜台那儿扒拉算盘珠子,闻声无奈地撇撇嘴,拿腔捏调的陕西话响起:“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大清早滴就搁这儿放烟花,这精神头足滴,莫小贝!去后院把昨个新盘滴金丝楠木摇椅给额抬出来,让这二位爷躺好了再接着爆!”
莫小贝在内力修为上已臻化境,此刻却捧着一杯铁蛋特制的全息投影奶盖奶茶——那“奶盖”真在杯沿上方模拟出绵密的动态泡沫效果——乖巧点头:“好嘞嫂子!”
【掌柜的算盘声是我每天的ASmR】
【莫小贝捧奶茶这反差萌绝了】
【阿楚手里啥高科技?想偷…】
【求傻妞直播间Id!机器人能开号吗?】
“哗擦!”白敬琪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手里盘着他那把锃亮的超合金左轮,指尖灵活地耍着枪花,动作流利帅气,眼神却亮晶晶地看向旁边端坐着的吕青橙。
“今儿天气贼好,青橙,我新悟了招‘浪里个浪’,找地儿给你耍耍?保准比傻妞昨天跳的那段机械芭蕾还拉风!”
正帮忙摆放碗碟的傻妞,她那身月白色的襦裙随着动作轻轻摆动,闻言转过头,露出个毫无破绽的甜美微笑:“拉风?敬琪弟弟,我昨天的芭蕾舞步包含三百六十种流体力学算法优化,你那‘浪里个浪’,浪起来怕不是要当翻车鱼哦?”
满嘴川普,清脆利落。
“hold on, hold on!” 铁蛋端着个托盘风风火火从后院厨房转出来,一身半新不旧的短褐像个跑堂的,脸上却堆着标准东北式豪爽笑容,把几个热气腾腾的能量晶核包子递给傻妞:“宝宝!先垫垫!李大嘴师傅那新研制的韭菜盒子还差三分钟量子辐射爆香,急不得!”
接着他又转头冲阿楚晏辰方向乐呵呵地补充:“老板老板娘,您二位接着爆,背景音给您二位配上《今天是个好日子》?”
傻妞幸福地眯起眼,接过了包子,指尖状似无意地在铁蛋手背停留了半秒:“要得,蛋哥,还是你心疼我。”
这句标准的川音让铁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老铁这服务意识!五星好评!】
【傻妞叫宝宝!!!我血槽空了!】
【李大嘴在研究量子韭菜???】
【白敬琪撩妹技术有待提升】
【青橙小可爱脸红了诶!】
郭芙蓉拿着块抹布,麻利地擦着另一边的桌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Super Star》,吕秀才在一旁摇头晃脑,用带着奇特口音的英文念叨:“芙妹!Singing is good for the soul, but please, mind the vase! that’s 正宗景德镇青花瓷,价值a fortune!”
突然,铁蛋那总是乐呵呵的脸猛地一沉。
他手腕内侧一个极小的微型传感器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嘀嘀”两声红光闪烁。
“能量高频扰动,坐标:大堂正门。”他东北腔依旧,声音却压缩得无比冷静。
客栈门口那慵懒流淌的阳光像是被无形的手强行推开了一瞬。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脚步声,没有推门的吱呀声。
就像空间本身被撕开了一道极细微的口子又瞬间弥合。
三个挺拔而疲惫的身影,硬生生“填”进了门内的那片区域。
为首那人,肩膀宽阔得如同一堵厚重的城墙。
一身明显是近代风格、沾满尘土和深色干涸污迹的军装穿在他身上,依旧被绷出强硬不屈的线条。
领口敞开着,露出一小片古铜色、布满疤痕和汗渍的皮肤。
他面容刚毅,线条如刀刻斧劈,却被一层浓重到化不开的风霜和戒备彻底覆盖。
尤其那双眼睛,布满鲜红的血丝,目光锐利得像是淬火的铁钉,带着狼般的警惕扫视着客栈内的一切,眼神深处却是茫然和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惊涛骇浪。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士兵同样伤痕累累,军装破旧,紧紧簇拥在他身侧,如同两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刺刀,眼神同样空洞而紧绷,身体呈现出防御和战斗的姿态。
大堂里瞬间陷入一片静默。
全息弹幕都凝固了几秒。
邢育森正在门边不远的角落,企图偷偷顺走桌上一碟郭芙蓉刚摆上的桂花糕,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他魂飞魄散,手里的糕点“啪嗒”掉在地上。
“亲娘嘞!”他失声尖叫,一个屁墩儿坐倒,“这这这…啥玩意儿闪出来滴?影响仕途啊!绝对影响仕途啊!”
燕小六反应是快,一个箭步上前,本能地“唰”一下拔出腰刀,快板都忘了打。
“呔!何方妖孽敢吓唬我七舅姥爷他三外甥…女的邻居?燕小六在此!”
刀尖冲着那三人,可仔细看去,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白展堂的反应几乎是瞬移。
他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佟湘玉和白敬琪前面,左手虚抬,指尖有金光微不可察地凝聚。
佟湘玉惊得张大嘴,那句“额滴神”卡在喉咙里,脸色都有些煞白。
李大嘴从厨房门口探出头,吓得锅铲差点脱手:“妈呀!我滴新灶台刚起锅!可别在这儿开片儿啊!”
阿楚的手第一时间按在了晏辰的手腕上,两人的眼神在万分之一秒内完成了信息交换。
晏辰放在桌下那只手的指尖,已然悬在袖中一个造型奇特的弧形控制器之上。
铁蛋一步横跨,结实的身躯巧妙地挡在了阿楚身前半米处,能量核心无声高速运转。
傻妞放下了包子,眼眸中冷静的数据流瀑布般无声倾泻。
“厚礼蟹!”龙傲天的破锣嗓子带着夸张的嫌弃,从二楼栏杆后面探出来,手指往下指着那三个不速之客,“叼!三个铁血战魂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咩?造型几威啊!大佬,唔好乱来啊,阿嫂滴楠木椅子好贵嘅!”
【?????】
【卧槽大变活人?】
【这出场方式够硬核!】
【大佬眼神好吓人】
【龙哥粤语点评到位】
【佟掌柜脸吓煞白了】
沉寂中,只有悬浮的弹幕在疯狂跳动。
李镇宇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带着极其强烈的压迫感,最终锁定在柜台上那台由铁蛋安装的、不断刷新着全息弹幕信息的高级主控终端上。
那些快速闪烁的光字像某种未知的符文,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浓重的眉毛拧成了死结,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最终指向那个终端,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未开口,带着浓重西南方言腔调的吼声仿佛滚雷碾过客栈:
“目标!找到它!摧毁它!”他的气息沉重如破旧的风箱,“那些鬼东西…一直追着老子!在脑袋里响!就在这东西里…藏着!它们害死了老子的兵!害死了李栓柱!张石头!找不到它,下一个就是你们!通通都得完蛋!听见没有?通缉犯!必须摧毁!”
他的声音饱含暴戾和沉痛的创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染血的绷带下挤出来的嘶吼。
他身后那两个年轻士兵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眼神更加混乱和危险。
晏辰的声音不高,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通过内置的扩音器清晰地响起,试图穿透这浓烈的硝烟味:“冷静,朋友。这里没有你找的通缉犯,没有追击的信号。这里是同福客栈,安全的…”
他巧妙地顿了顿,“…家。”
“安全?”李镇宇的嘴角扯出一个充满讽刺和痛苦的冷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终端,仿佛在看血海深仇的敌人,“老子在南疆雨林里被追得像狗一样的时候,谁tm跟老子提过安全?!那些狗娘养的低语,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它们一直在喊,在老子耳朵边刮骨头!让开!不然…”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那里只有一把用现代高强度复合材料伪装成皮带扣的刺刀握柄,被他粗糙的手指死死捏住。
阿楚目光快速一扫,心中了然。
她没有试图讲道理,反而在晏辰话音未落时,突然对着直播设备,用一种轻松得有些刻意、甚至带着点傻大姐般的亢奋语调大声说道:“家人们!宝宝们!瞧瞧!这是哪路神仙下凡来体察民情啦?快把咱们同福客栈的热情刷起来!”
她刻意强化了这种夸张的、接近某些农村带货主播的腔调和肢体语言,试图用最强烈的情绪反差去干扰对方的思维焦点。
同时,悬浮的全息投影仪迅速调节亮度,将那些聚焦在李镇宇身上的弹幕骤然放大数倍,字字清晰滚动:
【大佬别激动!郭芙蓉要开演唱会了!】
【无双姐快跳段RAp稳一手!】
【快放佟掌柜的心灵鸡汤!】
【厚礼蟹!这老哥杀气好重!】
【放着我来…端杯茶行不?】
“我吕轻侯曾子曰过,君子以理服人哇!”吕秀才紧张地拉着郭芙蓉往后退了两步,却仍不忘拽文。
白展堂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捕捉到李镇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显出的青白色:“点穴?”
白敬琪的少年嗓音带着初生牛犊的兴奋和莽撞,手里的合金左轮枪管已经下意识地对准了李镇宇:“哗擦!小爷我可不怕!喂,那个穿得像碉堡的!有种放下你的大家伙,咱俩真男人…”
白敬琪的话带着少年人的莽撞和不识愁滋味的天真,尤其那直接抬起的枪管,在这个当口,像一根精准的针,猛地戳进了李镇宇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里。
他身后那个一直紧握着短刀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惊惶茫然的年轻士兵,被“枪”字和那指向性的动作彻底引爆了积压的恐惧与反射。
他脑中早已崩裂的弦在这一刻铮然断绝。
“排长危险!”
“砰!!!”
一声撕裂空气的刺耳爆鸣!
火星迸射!
根本看不清他如何拔出的刀,只见一道乌沉的冷光如毒蛇吐信,带着决绝的疯狂,凌空狠戾劈下!
那不是冲着人去,而是直直劈向白敬琪指向李镇宇的那只握着左轮的手!
速度快如闪电,杀意凛冽决绝!
“敬琪小心!”吕青橙惊恐的尖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她稚嫩的小脸霎时煞白,身体反应却快得惊人,几乎是本能地向前猛扑,想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去挡开那道寒光。
郭芙蓉更是肝胆俱裂,失声尖叫:“儿啊!”
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拉吕青橙。
电光石火之间,另一道身影比她所有人都快。
阿楚一直维持着警惕的姿势,就在那士兵肩膀肌肉抽搐、杀气迸发的刹那,她已做出判断。
没有选择掏武器,而是脚下能量靴猛地爆发出微光,身体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扯出,精准地向前一滑、一侧。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令人齿冷。
那道蓄满军伍杀气的刀光,并没有劈中目标白敬琪的手腕,也没砍到奋不顾身扑上来的吕青橙。
它狠狠地、深深地砍进了阿楚右臂外侧!
预判位置精准,主动迎上!
鲜血瞬间涌出,在白嫩的手臂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深红,染红了她的袖子。
剧烈的疼痛让阿楚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因为这股力量踉跄了一下,但脸上却瞬间掠过一丝冰寒的冷静。
【阿楚!!!!!!!】
【啊啊啊啊啊流血了!】
【天啊!!!】
【快救救她!】
整个大堂静默了一瞬。
时间仿佛凝固。
吕青橙扑到一半的身体僵住,大眼睛里全是惊骇和泪水。
郭芙蓉的手还停在空中,张着嘴,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莫小贝手里的奶茶杯“啪嚓”一声掉在地上,虚拟的奶盖投影在地上炸开又消失。
“楚姐!”晏辰的嘶吼声线撕裂,眼中瞬间布满血丝。
所有的镇定和从容被彻底撕碎,那是心被捅穿的剧痛。
李镇宇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滚油泼中。
手下士兵砍错了人?!
那淋漓的鲜血和女人瞬间苍白的脸,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饱受折磨的心上。
“小栓!你他娘的疯了!停手!!”他的咆哮震耳欲聋,痛苦盖过愤怒,伸手就去抓那名叫小栓的士兵。
士兵小栓看到阿楚手臂上涌出的鲜血,自己也彻底呆住了,瞳孔剧烈收缩,握刀的手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整个人陷入巨大的冲击和茫然。
几乎是晏辰嘶吼的同一时间,一道银白色的影子比他声音更快!
傻妞!
那双总是带着甜美笑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冷酷的机械蓝光。
她没有理会暴怒的李镇宇和陷入呆滞的行凶者小栓。
她精准锁定阿楚!
整个人如同鬼魅,一步踏出,空间仿佛被压缩折叠!
瞬间出现在阿楚身边。
白皙的手掌快成一道虚影,五指精准如手术钳般,轻轻在阿楚流血的上臂上方约一寸处闪电般按落。
嗡——
一声极其低沉的能量脉冲音。
肉眼清晰可见,一道淡蓝色的、微带涟漪的光膜瞬间顺着傻妞的手掌,覆盖在阿楚的伤处!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汹涌外流的鲜血,如同被关上了水龙头阀门,瞬间被锁死在淡蓝色光膜之内!
伤口处的血肉组织以一种超越自然的速度细微蠕动着,进行着初步的、强效的能量场止血和细胞级封闭。
痛苦让阿楚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的伤口,眼神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那个茫然失措的士兵小栓身上!
强忍着剧痛,在那士兵因震惊和混乱而心神失守的刹那,阿楚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尖锐,如同钢刀刮过金属,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指令感,直接刺入对方混乱的脑域:
“士兵小栓!听到没有!原地稍息——!!!”
这句命令带着阿楚倾注的意志,字字如钢钉,更是借用了李镇宇先前话语中的记忆锚点(排长、李栓柱)。
那刻在士兵骨子里的、早已融入血肉的纪律反射瞬间被点燃!
士兵小栓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扯直。
那茫然的眼神瞬间空了,只剩下纯粹的、无意识的服从。
紧握的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双脚下意识并拢,做出了一个标准的稍息动作——虽然姿势因为巨大的恐慌而变形扭曲,但确确实实停住了所有动作!
【傻妞神操作!】
【这什么神仙治疗?】
【阿楚强!声音杀指令!】
【吓死了以为要砍到敬琪了!】
晏辰冲到了阿楚身边,脸上的血色褪尽,眼中全是惊魂未定和后怕,扶住她的肩膀,声音都在发颤:“阿楚!你怎么样?感觉…”
他想触摸那道可怕的伤口,又怕碰疼了她。
“没事没事!”阿楚吸着凉气,脸上却挤出个安抚的笑容,故意甩了甩被傻妞能量场固定、其实还有些刺痛的胳膊,“科技改变命运!皮外伤,明天保准还能继续给你表演胸口碎大石!这波绝对能涨粉二十万,宝宝们,礼物刷…咳,家人们记得点赞关注直播间啊!主播我轻伤不下火线!”
傻妞收回手掌,声音冷静:“老板娘老板放心,高能粒子束止血层已生效。创口物理封闭完成度98.3%,神经损伤轻微,无结构性破坏。后续静养配合营养液即可痊愈如初。”
“吓死额咧!”佟湘玉拍着胸口,脸上也渐渐恢复了点人色,指挥道,“大嘴!麻溜地!把昨天你煨了半宿的老母鸡汤热上!加双份红枣!给小郭…不,是给我们楚姑娘压压惊补补血!我滴天爷啊,这飞来横祸滴…”
“子曾经曰过!非礼勿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吕秀才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把惊魂未定的郭芙蓉、白敬琪和脸上还挂着泪珠但眼睛瞪得溜圆的吕青橙往后拉。
祝无双早已从灶间里冲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清水和一摞干净的布巾,快速跑到阿楚身边,紧张地看向傻妞:“放着我来…需要换水吗?傻妞姐?”
傻妞对她点点头:“暂时不需要,能量场维持即可。谢谢你,无双姑娘。”
【呜呜呜佟妈妈的心疼】
【鸡汤来了!李大嘴加油!】
【秀才名言虽迟但到】
【无双真的永远滴神】
“厚礼蟹!”龙傲天那充满塑料感的半生不熟粤语再次在二楼响起,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调侃和嫌弃,“大佬!叫你大佬!搞咩搞滴我妹受伤?唔好咁冲动啦,好好倾计饮啖茶食个包唔香咩?整到我阿嫂啲新地板都溅血,好唔吉利呀!大佬你赔唔赔得起?”
李镇宇整个人凝固了。
士兵小栓那本能的“稍息”动作和阿楚手臂上被淡蓝色光膜封住却依旧刺目的血迹,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和神经上。
排山倒海的疲惫与内疚瞬间压垮了他强撑的铁血外壳。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想要去抓那个行凶的士兵,却最终重重地、颤抖着放下了,砸在同样满是尘土的军裤上。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阿楚,那里面锐利如刃的杀气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沉重的负罪感和一种仿佛瞬间老去的绝望,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无力的疲惫和灰败:
“对…对不起…我…我是李镇宇。‘钢七连’…七连三排排长。”
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了自己的身份。
肩膀微微垮塌下来,像被一座看不见的山压住,“我们…是从南疆前线…被那东西…追过来的…一直在逃…在逃…”
喉咙干涩滚动的硬块让他的声音断裂开来。
他身后另一个士兵也眼神黯淡地扶着茫然矗立的小栓,脸上满是麻木的痛苦。
大堂里安静了下来。
只有全息弹幕还在滚动着【排长李镇宇?】【钢七连?】【南疆前线…是那场惨烈的…?】
邢育森壮着胆子往前蹭了蹭:“哎哟喂,您说您叫李镇宇?哎呀我的娘!听着怪耳熟的!是不是前些年南边打仗那个挺出名的…”
他被佟湘玉狠狠瞪了一眼,后半截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铁蛋,眼中高速闪过细密的、常人无法察觉的数据流。
他沉稳地、带着东北人特有的一丝热络,如同唠家常般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李镇宇少校?幸会!您的大名,可收录在我数据库的‘抗敌英雄荣誉模块·特别加密档案’里。代号‘孤峰礁石’,南疆战场‘钢七连’最后一面旗。资料显示您和您的兄弟们在代号‘赤潮’行动中遭遇不明强信号源干扰包围,无线电瘫痪,后勤断绝,苦战七天七夜,最终突破重围…但‘钢七连’建制…几乎打没了。”
铁蛋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敬意,又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确认,清晰地叙述着那段被尘封的血泪历史。
他巧妙地避开了“全军覆没”、“仅剩三人”等残酷字眼,但那份沉甸甸的惨烈,已让在场所有人感到窒息。
李镇宇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
铁蛋的话像一把钥匙,狠狠捅开了他脑海中那扇死死封锁的门。
那些刻意压制的、血与火的记忆碎片混合着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濒死的惨嚎、绝望的咒骂、冰冷的雨声、战友扭曲的脸…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坝。
“啊——!!!”他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凄厉绝望的嘶吼,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高大的身躯弯了下去,剧烈地颤抖,几乎要扑倒在地。
“排长!”他身后那两个同样幸存但精神早已濒临崩溃的士兵,也瞬间被引燃,发出痛苦的悲鸣,眼神再次陷入混乱的疯狂和无助。
【卧槽!那段资料是真的!】
【孤峰礁石…哭了】
【南疆赤潮行动太惨烈了】
【精神创伤好严重】
【看排长的样子好心痛】
“铁蛋!”晏辰低声喝道,既是提醒铁蛋别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激活创伤回忆,也是向傻妞传递信号。
傻妞手指在虚空中轻点,无形的定向声波安抚如同轻柔的微风吹拂过去,同时她沉稳开口:“资料确认。李排长,您的两位兄弟身体状况不佳,心率过高,体内皮质醇及肾上腺素处于危险临界值。请控制情绪,避免陷入创伤应激风暴。”
“放什么音乐能压一压这氛围?《钢铁洪流进行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铁蛋低声咕哝着征求晏辰意见。
“安静!让他们缓缓!”晏辰果断下令。
现在任何刺激都可能雪上加霜。
突然,一个稚嫩又清越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与现场压抑气氛截然不同的活力。
是小吕青柠!
她从母亲郭芙蓉身后探出头,大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孩子特有的好奇心:“真相只有一个!那些追你们会响的东西,是不是叫‘次声波生物脑定向干扰器’?”
这过于精准的、科技感爆棚的名词像一颗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
李镇宇猛地抬头,惊骇欲绝地看向这个才十岁的小姑娘!
这个词…这个词…那些日夜折磨他们的声音来源…难道……?
正经历着痛苦闪回的李镇宇猛地一僵,这个词像闪电劈开混沌!
阿楚眼中精光一闪,不顾手臂的痛楚,立刻对着直播弹幕高声引导:“家人们!宝宝们!咱们侦探小天后青柠女神上线了!她点名要的那个啥‘次声波’玩意是个什么魔鬼道具?大佬们快点在弹幕里甩干货救场!拯救李排长的精神内耗就靠你们了!刷起来!”
全息弹幕瞬间密集如暴雪:
【次声波生物定向干扰?这绝对是m国当年那个臭名昭着的‘梦魇’计划的核心装备!】
【草!阴魂不散的东西!南疆战场后期神秘出现!能让特定目标群体大脑紊乱、产生幻听幻视、自相残杀!】
【据说不稳定,实验阶段就被我们打残了】
【官方没承认过!但有参战老兵回忆录提过类似症状!】
【弹幕大神六六六!李排长可能被这东西折磨疯了才以为是现代信号!】
【他们没疯!是那鬼东西阴魂不散还在运作!】
【细思极恐!穿越过来了?】
晏辰目光如炬,快速扫过弹幕,瞬间将所有碎片拼图补全。
他一步上前,对着被吕青柠一语击中要害而显得更加混乱和惊惧的李镇宇大声疾呼:
“李排长!你们没疯!那不是幻觉,更不是什么现代信号!”他语气斩钉截铁,“你们是被一款代号‘梦魇’的次声波武器锁定折磨了!它在南疆后期秘密投入!现在!它跟着你们,一起‘穿越’了!就在这片空间里!”
这个结论如同霹雳炸响!
莫小贝突然把手里的空奶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顿,少女脸上带着一丝与她内力绝顶高手形象不符的认真:“嫂子!拿酒!最烈的那种!”
她几步走到抱着头痛苦不堪的李镇宇面前,声音不大,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仿佛山涧清泉注入他狂乱的心海:“李大叔!看着我!集中精神,听清楚!”
她直视着李镇宇血红的双眼,“把你记得最清楚、声音最大、让你最恨的那些响动…像这样,”莫小贝深吸一口气,双臂微微一振,一股无形而精纯的内力波动荡漾开来,极其细微却带着强大的安抚力量,“想象它们就是…一群藏在雾里的恶鬼!我把内力借你!吼出来!把它们…轰散!”
内力引导极其精准,轻轻抚触着李镇宇紧绷的精神之弦。
李镇宇猛地抬起头,莫小贝的声音和那丝清凉的气息,如同黑暗中透出的微光。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莫小贝,仿佛要把这个少女的身影刻进混乱的脑海,他胸腔剧烈起伏,喉咙咯咯作响。
佟湘玉早已从柜台下摸出那坛压箱底的高度老白干“三碗不过岗”,莫小贝一把抓过,拍开泥封,递到李镇宇面前!
辛辣冲天的酒气直扑李镇宇口鼻!
“排长!吼啊!!!”他身后那个扶着同伴的士兵,被这酒气一激,也嘶声喊起来,眼中重新燃起一点希望的光。
李镇宇眼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是绝望中的狠厉,是被唤醒的怒兽!
他仰起头,张开嘴,喉咙深处爆发出石破天惊、凝聚毕生仇恨、痛苦与不屈意志的狂啸:
“啊—————!!!!”
吼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下落!
他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绷紧颤抖!
在吼声发出的同一刹那,阿楚猛地看向晏辰!
晏辰早已举起腕部控制器,对着空中某个方位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铁蛋!锁定坐标!最大功率模拟源方位!给我轰它!”
“好嘞boss!”铁蛋应声而动,肩部某个位置瞬间弹出微型装置,对准空中某个绝对看不到任何物体的位置!
一束无形的、超高功率的模拟次声波冲击波,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撞向了那个由晏辰结合李镇宇吼声能量爆发点和吕青柠推断武器作用机理计算出的“最可能共鸣点”!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听见、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灵魂一颤的奇异嗡鸣!
比李镇宇那声咆哮更令人心悸的闷响。
仿佛某个无形的东西…在虚空中…碎了。
紧接着,一声更加清晰、尖锐、如同金属撕裂又如同玻璃崩碎的哀鸣——那似乎是某种精密结构承受超出极限负荷后的崩溃声!
一个几乎看不见、如同高温灼烤时空气扭曲的透明阴影,在半空中挣扎着显形了一瞬,随即像破裂的肥皂泡般彻底消失!
噗通!噗通!噗通!
李镇宇吼声戛然而止,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膝盖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但布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那紧紧纠缠、日夜折磨的狰狞与狂乱却瞬间消失了,被一种久违的、甚至有些陌生的平静所取代。
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着泪水汹涌而下。
他身后的两个士兵同样脱力,眼神中那种疯狂的戾气也如同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茫然和疲惫到极点的空洞。
“它…碎了?”李镇宇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几乎听不见。
晏辰的手还悬在半空,控制器闪烁着表示“能量校准发射成功”的稳定蓝光,声音带着一丝释然的沉重:“回波确认,非自然构造体已瓦解。是残骸…被空间裂隙异常激活的共振单元。‘梦魇’的核心源…碎了。它不会再缠着你们了,排长。结束了。”
【解!放!军!威!武!】
【莫小贝内力神辅助!】
【晏总指挥牛逼!】
【弹幕情报就是力量!】
【吼碎‘梦魇’!燃!】
【排长哭吧,真的结束了】
铁蛋不知何时端起了他那把伪装成巨大保温杯的音频外放设备,低声请示了一下晏辰。
晏辰轻轻点头。
一道舒缓、悠扬、带着浓浓哀思与抚慰气息的旋律——《友谊地久天长》的管弦乐变奏版——轻轻流淌在寂静的大堂里。
它不激昂,却像一双无形温柔的手,轻轻安抚着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洗涤着残留的硝烟与悲伤。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祝无双双手合十。
李大嘴端着他刚刚熬好的、冒着热气和沁人异香的乌鸡能量营养汤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排长?小兄弟?喝点汤压压惊补补身子吧?这汤里加了特调营养液,保管对精神好!比老郭的鸡汤强!”
吕秀才惊魂稍定,又忍不住摇头晃脑:“此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科技与内力相结合,妖邪尽退散!”
【背景音乐一响我眼泪就下来了】
【大嘴汤来了!良心商家】
【秀才说的对!科技内功合璧无敌】
【这是同福客栈?这是心理战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干预中心!】
龙傲天还在二楼栏杆那儿戳着,这回没乱喷塑料粤语。
他挠了挠鸟窝般的炸毛头,脸上的狂气和混不吝淡了些,带着点罕见的“这操作好像有点东西”的蒙圈,隔空冲着楼下虚虚比了个大拇指。
“厚礼蟹…” 这次的语气像是服气了。
第二天上午,同福客栈的阳光比昨日更暖。
李镇宇和他那两个士兵换下了破烂的军装,穿上了李大嘴借出的干净旧衣裤,虽然依旧身形笔直,但眉宇间的戾气与痛苦散尽,只剩长途跋涉后旅人的风霜与释然后的平静。
两个年轻士兵的精神虽然萎靡,但眼神有了焦点,不再空洞。
小栓尤其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手臂一直微微发抖。
佟湘玉指挥着李大嘴和白展堂,硬是往他们仨怀里塞了好些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和竹筒装的能量晶豆浆。
“拿着路上垫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佟湘玉拍着李镇宇的胳膊,“出门在外不容易,往后顺顺当当滴!莫回头!往前看!”
李镇宇看着怀中满满的吃食,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却哽在喉咙里。
他喉咙里那股硬块堵住了声音,他抬起头,目光在佟湘玉关切的脸上停顿片刻,又缓缓扫过客栈里每一个人:阿楚带着浅笑的明艳脸庞,晏辰平静温和的目光,傻妞温柔守在一侧的姿态,铁蛋那憨厚乐呵的表情,白敬琪眼中不再有抵触的好奇,吕青橙躲在姐姐身后偷偷打量的眼神…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里有两块崭新的地板,颜色比周围深一点——那是昨天阿楚的血迹,被彻底擦拭替换过。
他最终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浓眉紧锁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些许。
他挺直腰板,双手抱拳,庄重地、充满军人礼仪地对着所有人,肃然一礼。
动作标准、刚劲、无声胜有声。
然后猛地转过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他身后的两个士兵,包括昨天捅了篓子的小栓,同样挺直脊梁,对着客栈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才快步跟上。
三道身影,在门外喧闹的街道人声中,很快便融入了来往的人潮,消失不见。
阳光照在客栈门前的青石板上,像镀了一层温暖的金箔。
没人问他们要去哪里,也没人问他们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该如何生存。
那是他们的路。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如蛆附骨的“梦魇”,已经被埋葬在同福客栈昨日那场喧嚣的风暴里了。
大堂里安静了一小会儿。
悬浮的弹幕池却像开了锅:
【佟掌柜的包子铺开了新业务——心灵创伤康复驿站】
【敬礼瞬间爆哭!】
【最好的特效是李排长迈过门槛时松开的肩膀】
【直播间的力量?是所有人性里的善意在连线】
【给昨天那块染血的地板写个名字:《锚点》】
【弹幕才是时代的创可贴?不,是人!】
阿楚扭头看向晏辰,她的手臂在傻妞的高科技护理下已基本无恙,只缠着一条看不出科技的、如同运动护腕般的透明带子。
她眼睛弯弯,带着一丝狡黠的妩媚,指尖轻轻点了点晏辰的胸口,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问:“辰辰,昨天英雄救美…虽然美最后自己冲出去了…这心里头撞鹿的小火苗,是不是得加几滴科技燃料…晚点回房给你看看我的新研发的…‘解压秘宝’?”
晏辰耳根微红,却一把捉住她作怪的手指,另一只手熟练地绕过她身后,轻轻捏了一下她那被透明带子包裹的手臂上缘——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低声回敬:“楚姐要作妖,我这科研动力储备自然时刻爆表。不过先记着,现在…你看!”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角落。
只见那龙傲天不知何时蹭到了靠窗位置,依旧顶着一脑袋狂放不羁的炸毛,嘴里叼着根不知哪来的竹签,眼神复杂地瞥着窗外李镇宇他们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用他那口塑料粤语,难得没大声嚷嚷,只是自言自语般地哼唧:“叼…还真走了…都话咩啊…算佢醒定啦…下次边个敢喺客栈搞大龙凤,小心我宇宙最狂龙傲天…哎哟!”
他话没说完,脚边突然冒出一截小圆木桶——吕青橙练习用的道具——把他绊得一个趔趄,刚咬在嘴里的竹签都差点掉出来。
吕青柠站在不远处,小脸一本正经,“真相只有一个!青橙是无意的!但龙傲天先生,‘小心走路’是永恒的真理!”
龙傲天:“……厚礼蟹!”
白展堂端着刚擦干净的酒杯,一脸贼笑地凑到佟湘玉耳边:“娘子,你发现没?龙傲天这小子,被李排长走前那一个回眸瞪得…头发好像不那么竖着了?难不成是吓得缩回去了?”
佟湘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掐在他腰眼软肉上:“缩你个头!我看你是又皮痒了!刚换的新地板你给我看紧点!再敢偷大嘴的猪头肉下酒,额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同福客栈里,属于它的笑声和烟火气,重新升腾弥漫。
弹幕如清风拂过:
【龙傲天:气势-】
【解压新方式——宇宙最狂踩青橙的桶】
【佟老板娘的物理点穴教学在线开课】
【最好的特效是蒸笼冒出的烟火气】
同福留暖抚寒铁,
福泽相逢戾气歇。
心锚沉入喧声海,
光未熄处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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