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大堂里,直播球悬浮在半空,投射出的柔和光幕上,一行行弹幕正飞快滚动。
阿楚舒服地窝在晏辰怀里,指尖缠绕着他垂落的一缕发丝,轻轻拽了拽:“辰哥,家人们问,白少侠的‘葵花点穴手’和现代麻醉枪哪个更厉害?嗯?”
晏辰低头,鼻尖蹭过阿楚光洁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这题超纲了啊宝贝儿。白哥那是艺术,麻醉枪是科学。就像……”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手指轻佻地刮过阿楚的鼻尖,“就像你撒娇要亲亲是艺术,我忍不住亲下去是本能科学反应。”温热的唇随即印在她额角。
“咦惹!”郭芙蓉夸张地搓着手臂,一副被腻歪到的表情,“秀才,快给我念段英文净化下空气!my ears need holy water!”
吕秀才字正腔圆:“oh, my dear Furong! Love is a many splendored thing, as bright as the morning sun!(哦,我亲爱的芙蓉!爱情是件极其绚烂的事,如晨光般耀眼!)”
“哗擦!”白敬琪坐在柜台边,百无聊赖地转着他那把银光闪闪的左轮手枪,枪口巧妙地避开所有人,“爹,娘,你们管管!这波狗粮…不对,这波‘本能科学反应’齁甜齁甜的,严重影响本少侠耍帅的专注度啊!”
佟湘玉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从后厨飘出来,笑吟吟地接口:“展堂,你瞅瞅,额们滴客栈现在奏是个‘爱滴魔力转圈圈’现场直播版嘛!额滴个神啊,弹幕都刷屏咧——【掌柜的,点心卖不卖!隔着屏幕闻到香了!】【秀才的塑料英语又进步了!】”
【小郭姐姐今天发簪超美!求链接!(虽然知道没有)】
【龙哥呢?想听粤语diss!】
【青柠小神探最近有案子吗?】
正说着,空气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沉闷的低鸣,像是绷紧的琴弦被猛地拨动。
光线诡异地扭曲了一瞬,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
大堂中央,一个人影毫无缓冲地骤然显现。
不是掉落,不是破门,是硬生生地“挤”进了这个空间。
来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剪裁精良却已破损不堪、浸透暗红血迹的黑色西装。
昂贵的面料被撕裂多处,露出底下虬结的肌肉和狰狞翻卷的伤口。
他微微佝偻着背,右手紧握着一柄狭长的、刃口带着细微锯齿的砍刀,刀尖犹自滴落粘稠的、几乎发黑的血珠。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汗水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点心的甜香。
他抬起头,脸上布满污垢、汗水和凝固的血痂,唯独那双眼睛,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孤狼,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滔天的痛苦、暴戾,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
他的视线毫无焦点地扫过惊愕的众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压抑的嗬嗬喘息。
那柄砍刀,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震颤,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妈呀!”李大嘴第一个嚎出声,手里的抹布直接飞上了房梁,胖大的身躯灵活得像颗球,滋溜一下躲到了巨大的柜台后面,只露出半个发颤的胖脸。
“额滴个亲娘咧!”佟湘玉倒吸一口凉气,脚下发软,全靠旁边的白展堂一把扶住。
白展堂脸色凝重,身体绷紧如蓄势待发的弓,一只手已将佟湘玉护在身后,另一只手虚按在腰间,指尖内力暗涌。
“哗擦!什么情况?!”白敬琪反应极快,左轮手枪瞬间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稳稳指向不速之客的眉心。
吕青橙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一个箭步挡在姐姐吕青柠身前,小手捏诀,周身空气隐隐传来潮汐翻涌之声。
吕青柠则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飞快地扫视着来人的衣着、伤口、武器的细节以及他出现的诡异方式。
郭芙蓉下意识地抓紧了吕秀才的胳膊,吕秀才嘴唇翕动,那句“子曾经曰过”卡在喉咙里,只化作一句紧张的:“oh, my god! hold on everyone!”
燕小六“嗷”一嗓子,手忙脚乱地抽出腰刀,刀尖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有有有有刺客!保护…保护我七舅姥爷…不是,保护掌柜的!”
邢捕头倒是没拔刀,反而往前凑了半步,绿豆小眼在那身破损但明显价值不菲的西装上滴溜溜乱转,嘴里小声嘀咕:“这料子…啧啧,京城‘瑞蚨祥’的顶尖货啊…可惜了了…”
祝无双下意识地喊出了那句经典:“放着我来!”可这次放出来的不是活计,而是摆出了一个融合了咏春起手式和街舞wave的防御姿态。
她身后的龙傲天,那张狂傲的脸上第一次没了标志性的diss表情,眉头紧锁,手中的法杖顶端,一枚幽蓝色的宝石无声地亮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沉重。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厚礼蟹!空间撕裂?边个(谁)咁巴闭(这么厉害)?”
【卧槽!真·血战铜锣湾?!】
【这出场特效,经费在燃烧!】
【西装暴徒?战损美学?】
【刀上的血…道具组加鸡腿!逼真过头了!】
阿楚和晏辰在对方出现的瞬间就已进入状态。
晏辰抱着阿楚的手臂并未松开,但身体已不着痕迹地调整了角度,将她半掩在身后。
他另一只手的袖口微微一动,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能量屏障悄无声息地在两人身前张开,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
阿楚则迅速在晏辰手腕上一个微型触控屏上点了几下,直播镜头角度立刻调整,聚焦在来人身上,同时启动了环境扫描分析。
悬浮的光幕上,代表生命体征、能量波动、威胁等级的读数疯狂跳动。
“铁蛋!”晏辰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明白,boss!”铁蛋那带着浓郁苞米茬子味的东北腔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安定感。
他高大的身躯并未移动,但双眼闪过一串密集的数据流。
“目标:云飞扬。活跃年代: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香港。身份:社团‘和联盛’双花红棍。核心数据库调取…确认。武力值评估:极高(冷兵器专精)。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创伤后应激障碍爆发边缘)。危险等级:深红!建议启动一级警戒!”
傻妞操着脆生生的四川话,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十指张开,掌心对着云飞扬的方向,无形的能量场如同水波般在她身前凝聚,形成一道柔韧的力场盾,将郭芙蓉、吕秀才和几个孩子都隐隐护住:“老板娘,他能量场混乱得很,像要爆的锅炉!脑壳里头的痛苦信号强得吓人!”
铁蛋打了个响指,动作潇洒利落。
一串带着老式留声机沙沙质感、饱含时代沧桑感的前奏旋律骤然响起,瞬间流淌在整个同福客栈。
“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上海滩》的经典旋律带着磅礴的悲怆,瞬间将云飞扬那满身血腥的杀伐之气包裹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宿命悲情。
【神bGm!铁蛋你是懂氛围组的!】
【瞬间从古惑仔切台到tVb大时代!】
【泪目!这配乐绝了!悲情大佬既视感!】
【音乐一起,刀都显得文艺了…】
音乐声中,云飞扬赤红的眼眸似乎被那熟悉的旋律刺了一下,剧烈的痛苦翻涌上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猛地晃了晃脑袋,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手中的砍刀再次抬起,指向离他最近的白展堂和佟湘玉,刀尖兀自滴血。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唔好阻住我(不要拦我)!我要揾佢(我要找她)!阿琳…我对唔住佢(我对不起她)…我亲手…亲手…” “杀”字堵在喉咙,巨大的悲痛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刀。
【找阿琳?女朋友?】
【亲手??信息量巨大!】
【大佬落泪?这演技…我信了!】
【眼神里的痛不像演的…细思极恐!】
“找阿琳姑娘?”阿楚的声音清亮而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穿透力,透过悲怆的音乐传来。
她从晏辰身后探出身子,手腕上的微型投影装置无声启动。
一道柔和却清晰无比的全息光束投射在云飞扬身前的地面上。
光影变幻,一幕幕无声的画面快速闪现:灯红酒绿的尖沙咀夜景、霓虹闪烁的狭窄后巷、激烈的冷兵器火拼、云飞扬浴血奋战…
画面飞速流转,最后定格在一个滂沱的雨夜。
逼仄潮湿的小巷,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出破碎的光圈。
画面中心,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阿琳。
她面容清秀,此刻却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
她正不顾一切地冲向巷子深处,扑向一个浑身浴血、背对着镜头挥舞砍刀的高大身影——云飞扬。
她的眼神,决绝得令人心碎。
就在她扑到他身后的刹那,云飞扬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猛地一个旋身回劈!
刀光在雨夜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全息影像在这里变成了慢动作,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阿琳脸上那种混合着解脱、眷恋和深深刻骨痛苦的复杂表情;云飞扬转身时眼中尚未褪去的暴戾杀机,在看清来人瞬间骤然化为无边的惊骇与崩溃;以及那把带着锯齿的砍刀,冰冷的刀锋,无可挽回地、精准地没入了阿琳柔软的胸口…
“唔——!!!” 云飞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那把沾满鲜血的砍刀“哐当”一声掉落在青石板上。
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泥泞地淌下,砸在地上。
整个同福客栈,只剩下《上海滩》悲怆的旋律和云飞扬那痛彻骨髓的悲鸣。
【我靠!不敢看了!】
【这是直播能放的吗?!太真实了!】
【阿琳是主动撞上去的?!为什么啊!】
【大佬背锅侠?惊天反转?】
【虐哭了!这什么人间惨剧!】
空气中只剩下音乐和哭泣,沉甸甸的。
所有人的心都被那全息影像中最后的眼神和此刻地上崩溃的男人狠狠攥住。
连最咋呼的燕小六都张大了嘴,忘了数来宝。
邢捕头也忘了算计那身西装能卖多少钱。
突然,一个清脆冷静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沉寂。
“等一下!”吕青柠小小的身影从吕青橙身后走了出来。
她仰着小脸,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那尚未消散的全息投影,尤其是阿琳冲过去时巷子深处某个昏暗的角落。
她伸出小手指着那个方向,语气笃定,带着清晰的推理逻辑:“真相只有一个!你们看阿琳姐姐冲过去时,巷子最里面那个堆着垃圾桶的地方!那个反光!虽然很模糊,被雨挡住了大半,但放大看,形状和边缘…那是一个监控摄像头的镜头!旧式的那种,带金属外壳的!有监控!一定有录像!”
【青柠神探!YYdS!】
【九岁柯南!跪了!】
【快!找录像!】
【大佬有救了?!】
“监控?”跪在地上的云飞扬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他死死盯着吕青柠,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真…真有?揾到佢(找到它)!求下你(求求你)!揾到佢(找到它)!”
“厚礼蟹!”龙傲天低吼一声,眼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犹豫。
他手中的法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杖首的宝石嗡鸣震颤,如同拥有了生命。
“雕虫小技!睇我龙傲天破你心魔!”
他一步踏出,法杖重重顿地!
嗡——!
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星海般的空间能量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全息投影区域。
那投射在青石板上的雨夜小巷影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扭曲、拉伸!
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疯狂旋转,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在这一刻被龙傲天强大的法力强行模糊、揉碎、再重塑!
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
不再是平面的投影,而是一个完全立体的、触手可及的、真实得令人窒息的尖沙咀雨夜!
冰冷的雨水仿佛真的能打湿人的脸庞,带着咸腥味的潮湿海风扑面而来,远处维多利亚港轮船的汽笛声穿透雨幕隐约传来。
他们所有人,连同整个同福客栈的一部分,似乎都被龙傲天以无上伟力,短暂地“嫁接”到了那个时空节点!
他们站在那条狭窄、肮脏、弥漫着垃圾酸腐味和血腥气的后巷边缘。
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污水泥泞,眼前是那昏黄破碎的路灯光晕。
巷战似乎刚刚结束不久,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痛苦呻吟或不再动弹的身影。
年轻的云飞扬背对着他们,正站在巷子深处,背脊剧烈起伏,粗重地喘息着,手中的砍刀滴滴答答地落着血珠。
他的西装同样破损,但比刚才穿越而来时稍好一些,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和劫后余生的戾气。
然后,在巷口的方向,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阿琳,出现了。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
她看到了巷子里如同浴血修罗般的云飞扬,看到了他脚下那些不知死活的人。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但那泪水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铺天盖地的绝望和痛苦。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旁观者心脏骤停的动作——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巷子深处,朝着云飞扬的后背,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她的目标,根本不是拥抱他,而是…他手中那柄正在滴血的、冰冷锋利的刀尖!
“阿琳!唔好(不要)!” 站在旁观者位置的、穿越而来的云飞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想要扑过去阻止,身体却穿过了虚幻的雨幕,如同穿过空气。
年轻的云飞扬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以为是残余的敌人偷袭,条件反射般猛地回身,手中砍刀带着凌厉的风声和尚未消散的杀意,凶狠地反手劈出!
动作快如闪电!
“不——!” 两个时空的云飞扬同时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
“定!” 一声清叱响彻雨夜!
傻妞双眼蓝光大盛,十指如穿花蝴蝶般在身前急速舞动!
一道肉眼可见的、水波般柔韧的无形力场瞬间在她身前凝聚,如同最坚韧的弹性凝胶,精准无比地挡在了年轻云飞扬回劈的刀锋路径上!
噗!
刀锋狠狠斩入力场!
那力场剧烈地凹陷下去,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仿佛被拉伸到极限的橡胶!
刀尖距离阿琳扑过来的身体,仅仅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
狂暴的刀风甚至吹起了她额前湿透的发丝!
巨大的反震力顺着刀身传来,震得年轻的云飞扬虎口发麻,动作不可避免地一滞。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凝滞中,他看清了扑向自己的人!
那张日夜思念、此刻却写满绝望和泪水的脸!
“阿琳?!” 年轻的云飞扬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眼中的暴戾杀机瞬间被无边的惊骇和恐惧取代!
他想要收刀,但全力劈出的力道哪有那么容易收回?
刀势只是被力场阻挡后略微偏离,依旧带着余力向前!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一道更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
白展堂!他一直在全神戒备。
在傻妞出手阻滞刀锋的刹那,他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残影!
没有点穴,而是直接撞开了惊魂未定、身体前冲的阿琳!
阿琳被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旁边的湿滑泥水里,白色的连衣裙瞬间沾满污秽。
而白展堂自己,则完全暴露在了那偏离却依旧危险的刀锋之下!
“爹!”白敬琪目眦欲裂,手中的左轮手枪几乎要捏碎!
但他知道,开枪只会让情况更糟!
嗤啦!
刀锋划破了白展堂手臂上的衣袖,带起一溜血珠!
所幸只是皮外伤!
“师兄!”祝无双惊呼。
“展堂!”佟湘玉的声音都变了调。
年轻的云飞扬终于彻底收住了刀势,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踉跄着后退一步,手中的砍刀再次“哐当”落地。
他呆呆地看着摔倒在泥泞中、失魂落魄的阿琳,又看看手臂渗血的白展堂,再看看自己染血的双手,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将他吞噬。
“点解…点解会咁(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茫然和崩溃。
【傻妞牛逼!!!力场盾神技!】
【白大哥!!!舍身救人!帅炸!】
【阿琳真的自己撞刀!为了啥啊!】
【吓尿了!刚才那刀!】
【白少侠轻伤!万幸!】
【年轻的云飞扬也懵了…】
“因为她想死在你手里。”一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吕青柠小小的身影站在虚幻的雨幕边缘,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巷子深处,指着墙角一个极其隐蔽、被杂物半掩着的、布满灰尘的旧式监控探头。
那探头正对着阿琳刚才扑过来的方向。
“而且,”吕青柠的目光转向摔在泥水里,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一切生气的阿琳,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她冲过来之前,一直在看那边巷口地上…那个被打倒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投向巷口。
那里躺着一个穿着花衬衫、手臂纹龙的男人,一动不动,身下一大滩血水正在被雨水冲淡。
铁蛋眼中数据流再次飞速闪过,立刻调出关联信息:“目标识别:花柳强。阿琳的亲大哥。‘和联盛’小头目,好赌成性,多次逼迫阿琳…从事非法交易还债。今晚冲突的导火索之一。”
信息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年轻的云飞扬像是被狠狠击了一拳,猛地看向地上那个男人——花柳强,又看看泥水中那个仿佛失去灵魂的阿琳。
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阿琳目睹了哥哥可能被自己爱人砍杀(实际上花柳强只是重伤昏迷),又被长久的胁迫和绝望的生活压垮,万念俱灰之下,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死在爱人刀下!
既是殉情,也是解脱,更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啊——!!!” 年轻的云飞扬终于明白了这彻骨绝望的根源,他仰天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悲嚎,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水里,双手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头颅,泪水混合着雨水倾泻而下。
这痛苦,比之前单纯的误杀,更深、更重、更绝望!
【原来是个人渣哥哥!死有余辜!】
【阿琳…太惨了…被亲哥毁了!】
【所以是双重绝望压垮了她…】
【云飞扬这锅背得太冤了!】
【泪崩!这什么人间疾苦!】
龙傲天维持着这庞大时空幻象的法力消耗显然极大,他额头已见细汗,法杖的光芒也微微黯淡。
他咬着牙,维持着幻象,目光复杂地看着泥水中崩溃的两人。
穿越而来的云飞扬,此刻反而平静了一些。
他看着另一个时空里崩溃的“自己”,看着泥水中失去生气的阿琳,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
那眼神,充满了苍凉、悲悯和一种大痛之后的空洞。
他踉跄着走到年轻的“自己”面前,虚幻的身体无法触碰,只能蹲下,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睇到未(看到了吗)?唔系你嘅错(不是你的错)。系个世界…太污糟(是这个世界…太肮脏)。阿琳…佢太痛了(她太痛了)。佢唔系恨你(她不是恨你),佢系…撑唔住了(她是…撑不住了)。”
年轻的云飞扬猛地抬起头,透过泪水和雨水,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沧桑、眼神悲凉却又带着一丝解脱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多年后的灵魂投影。
“撑…撑唔住…”他喃喃重复着。
“系啊(是啊)。”穿越的云飞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系,你要撑落去(但是,你要活下去)。代佢睇下呢个世界(代她看看这个世界),睇下…系咪真系冇一点光(看看…是不是真的一点光都没有)。我…冇做到(我…没做到),我净系记得把刀…同啲血(我只记得那把刀…和那些血)…我走唔出嚟(我走不出来)…”
他慢慢站起身,环顾着这真实得令人心碎的雨夜幻境,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关切、怜悯、鼓励的目光——同福客栈的众人,以及悬浮光幕上那些虽然无法看到具体内容,却能感受到温暖的弹幕洪流。
“呵…”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雨夜冰冷的空气和人间最后的暖意都吸进肺里。
身上的戾气、绝望、疯狂,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新生的释然。
“原来…系咁(原来…是这样)。”他低声说着,像是说给年轻的自己听,也像是说给所有人听。
“我揾唔到嘅答案(我找不到的答案),今日…揾到了(今天…找到了)。”
他弯下腰,动作异常轻柔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捡起了地上那把沾满血污、象征着他半生罪孽与痛苦的锯齿砍刀。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走到巷子深处,一个敞开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铁皮垃圾箱前。
没有犹豫,他双手握住刀柄,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把曾让无数人胆寒、也禁锢了他灵魂的凶器,狠狠投了进去!
哐啷啷——!
金属撞击铁皮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刺耳,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泥水中那个年轻的、依旧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自己,又看了一眼被白展堂扶起来、眼神依旧空洞但似乎多了一丝茫然的阿琳(在这个幻境中,她还活着)。
他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似乎想尝试一个笑容,最终却只形成一个苦涩的弧度。
“阿琳…对唔住(阿琳…对不起)。阿扬…对唔住(阿扬…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消散在雨声中。
然后,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幻境中的一切,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同福客栈众人所在的方向,朝着那虚幻与现实的交界处,一步一步走来。
随着他的脚步,龙傲天闷哼一声,法杖顶端的蓝光骤然熄灭。
整个尖沙咀雨夜的幻象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光影飞速褪色、收缩、碎裂,最终化作点点流萤般的光屑,彻底消失在客栈大堂温暖的空气里。
只剩下真实的同福客栈,和站在众人面前,满身伤痕却眼神清澈了许多的云飞扬。
他身上的血迹和伤口依旧狰狞,但那令人窒息的绝望风暴,已经平息了。
大堂里一片寂静。
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悬浮的光幕上,弹幕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淹没了画面:
【刀入垃圾桶!象征新生!】
【大佬解脱了!哭死!】
【阿琳解脱了,大佬也解脱了…】
【同福客栈,专治各种心魔不服!】
【龙哥牛逼!法力无边!】
【青柠神探!关键线索!】
【傻妞力场盾!mVp!】
【白大哥舍身取义!真侠客!】
【铁蛋bGm,灵魂点睛!】
【老板老板娘幕后控场!稳!】
邢捕头搓着手,绿豆眼又在云飞扬那身破烂但料子顶级的西装上打转,不过这次语气带着点真诚的唏嘘:“那个…云壮士啊,这身行头…可惜了了。不过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回头去我那衙门…呃,喝杯茶压压惊?”
燕小六赶紧附和:“对!压压惊!我给您打段快板儿!替…替…替我七舅姥爷也高兴高兴!”
佟湘玉抹了抹眼角的湿润,走上前,带着陕西人特有的爽利和温暖:“云兄弟,过去咧,就让它过去!额们同福客栈,奏是个‘放下屠刀,立地干饭’滴地方!大嘴!赶紧滴,整几个硬菜!给云兄弟补补!压压惊!算额滴!”
李大嘴从柜台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胖脸上还带着后怕,但一听掌柜的发话,立刻挺直腰板:“得嘞!瞧好吧您呐!红烧狮子头、葱烧海参、九转大肠…保证让云爷吃得…呃…忘了…忘了那糟心事儿!”
他差点说“忘了砍人”,赶紧刹住。
云飞扬看着眼前一张张真诚的面孔,感受着这客栈里劫后余生般的温暖气氛,那冰封了不知多久的心脏,似乎被注入了一丝久违的热流。
他扯了扯嘴角,这次,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实的笑意浮现出来,冲淡了脸上的血污和疲惫。
“多…多谢。”他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破碎。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白展堂手臂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深深的歉意。
“白兄…对唔住(对不起),连累你受伤。”
白展堂洒脱地摆摆手,指尖内力一运,手臂上那道浅浅的伤口瞬间止了血,只留下一道红痕:“嗨!小意思!行走江湖,谁还没个磕磕碰碰?比起你心里那道疤,我这算啥?毛毛雨啦!”
他习惯性地想甩个帅气的姿势,却被佟湘玉一个嗔怪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郭芙蓉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宝宝了!云大哥,你可别再想不开了!人生在世,哪有过不去的坎儿?你看我跟秀才,天天鸡飞狗跳的,不也乐呵着呢?”
吕秀才立刻深情地握住她的手:“oh, my Furong! You are my sunshine after the storm!(哦,我的芙蓉!你是我风雨后的阳光!)”
“咦惹!又来!”众人再次被酸倒一片。
祝无双看着云飞扬,眼中带着舞蹈者的温柔和共情:“云大哥,痛过哭过,日子还得过下去。就像跳舞,摔倒了,拍拍灰,站起来接着跳!放着…呃…以后有机会,我教你跳舞!保证开心!”
龙傲天在一旁抱着法杖,虽然脸色因法力消耗有些苍白,但狂傲本色不改,哼了一声:“哼!算你条仔(小子)有啲运数(有点运气)!遇到我哋(我们)!以后咪(别)再打打杀杀,冇出息!(没出息)”
莫小贝走到云飞扬面前,亭亭玉立,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沉静:“云大哥,我小时候也以为练好武功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后来才明白,最难练的,是放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的话,让云飞扬身体微微一震。
白敬琪耍了个枪花,酷酷地说:“哗擦!云叔!以后想打架找我!保证合法合规,点到为止!比砍人文明多了!”
吕青橙叉着小腰,脆生生地接道:“就是!惊涛骇浪打坏人,不流血!”
吕青柠推了推眼镜架(习惯动作),小脸严肃:“真相已经大白,云叔叔,你要开始新生活了。记住,证据和逻辑,才是力量。”
阿楚和晏辰相视一笑。
阿楚从晏辰怀里出来,俏皮地对着悬浮的直播镜头眨眨眼:“家人们,看到没?这就是同福客栈的‘售后服务’!专治疑难心魔,药到病除!记得一键三连哦!”
晏辰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被阿楚弄皱的衣袖,接口道:“宝宝们刷波正能量!江湖路远,唯‘情’与‘理’不可辜负。”
铁蛋咧着嘴,露出闪亮的金属牙齿:“老铁们!这波救援加心理疏导,给几分?满分十分的话,请扣‘同福客栈YYdS’!”
傻妞挽住铁蛋的机械臂,甜甜一笑,四川话都带着轻快:“就是噻!下回再来,记得带点特产!老板娘喜欢收集稀奇古怪滴小玩意儿!”
云飞扬看着眼前这热闹、温暖、甚至有些吵闹的场景,看着那些真诚的笑脸,听着那些或安慰、或鼓励、或插科打诨的话语,感受着光幕上那些虽然看不到具体文字、却仿佛能触摸到的温暖洪流。
他那颗被仇恨、痛苦和绝望冰封了太久太久的心,终于在这人间烟火气的烘烤下,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名为“希望”的光。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那曾因背负血债和心魔而佝偻的脊梁。
虽然满身伤痕,衣衫褴褛,但眼神却如同被暴雨洗刷过的天空,前所未有的清朗和平静。
他朝着佟湘玉、白展堂、阿楚、晏辰…朝着同福客栈的每一个人,朝着那悬浮的光幕,郑重地抱拳,深深一揖。
“大恩不言谢。”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云飞扬…记下了。告辞。”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拖泥带水。
他转身,步履依旧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一步步走向客栈敞开的大门。
门外,是明朝午后的阳光,明媚而温暖。
他高大的身影融入那片阳光之中,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只留下一个被拉长的、走向新生的剪影。
【大佬走好!重新开始!】
【江湖再见!愿君安好!】
【这结局,我圆满了!】
【笑着流泪!这就是江湖的温度!】
光幕上,最后一行弹幕缓缓飘过:
【雨霁风清旧刃藏,心灯一盏映寒江。同福檐下江湖暖,笑看人间日月长。】
云开雾散见月明,飞鸿踏雪不留名。
扬善止戈心自在,去留肝胆两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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