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海卫。”
阿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她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将林烬护在身后,仅存的力气尽数凝聚于腰间的短刃之上。她能感觉到,那两个正在高速接近的光点,所带来的压迫感,与之前那头魂海巨人截然不同。
那不是混乱的,本能的恶意。而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纯粹为了“执行”而存在的杀意。就像一把即将落下的,毫无感情的铡刀。
李默依旧在昏迷,此刻的他,反而成了最幸福的一个。
林烬靠在阿朵的背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带出体内规则对撞的,灼热的痛楚。他那颗新生的,“悲伤”规则的道芽,正在疯狂地吸收着他残存的生命力,以稳固自身的存在。
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对抗两个巡海卫,恐怕连一阵稍微强劲些的风,都能将他吹倒。
“躲不掉。”林烬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泪海图上,它们已经锁定了我们。在这忘川之岸,它们就是‘规则’的化身,任何‘偷渡者’都无所遁形。”
阿朵的眼神,沉了下去。她不畏惧死亡,但她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岸边。
“那就……杀了它们。”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不。”林烬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让他半边石化的脖颈发出了“咔咔”的脆响,“你杀不死‘规则’。除非……你能成为新的‘规则’。”
他的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们前方十丈开外。
那并非人类。
左边一个,身形高大魁梧,通体由一种漆黑如墨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金属构成。它没有五官,平滑的脸上,只有一道猩红的,垂直的独眼。它手中提着一柄与身高等同的巨大战斧,斧刃上,流动着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斩断因果的暗光。它便是“形”。
右边一个,则要矮小许多,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一缕随时会散去的影子。它通体由灰色的雾气构成,手中提着两柄不断滴落着黑色液体的短刺。它便是“影”。
“形”与“影”,归墟之眼的守门人,忘川泪海的执法者。
它们没有散发出任何生命的气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让周围的空间都变得凝滞起来。
“形”那猩红的独眼,扫过昏迷的李默,和一脸戒备的阿朵,最终,落在了被阿朵护在身后的林烬身上。
一道不含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般的声音,在三人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侦测到三名‘偷渡者’。权限确认:抹除。】
话音落下的瞬间,“形”动了。
它那庞大的身躯,竟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的速度!一步踏出,黑色的土地轰然龟裂,巨大的战斧,带着撕裂空间般的尖啸,当头朝着三人劈下!
这一斧,锁定了三人所有的退路。那股锋锐的“规则”之力,甚至让阿朵产生了一种连灵魂都要被一分为二的错觉。
她瞳孔猛缩,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双腿,准备带着林烬做最后的规避,哪怕她知道,这几乎是徒劳。
“别动!”
林烬的低吼,在阿朵耳边炸响。
就在那巨斧即将落下的千分之一刹那,林烬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了自己那只完好的右手,对着那两名巡海卫,遥遥一指!
他没有发动任何攻击。
他只是,催动了自己右眼中的那枚“规则种子”,以及那颗刚刚萌发的,“悲伤”道芽。
下一刻,他那半边石化脸颊上的,灰色的石化眼球中,那滴已经凝固的,纯黑色的“悲伤之泪”,悄然滑落。
“啪嗒。”
黑色的泪珠,滴落在脚下漆黑的土地上,没有碎裂,而是如同水银般,缓缓地,渗入了进去。
也就在这一刻,那柄毁天灭地的巨斧,在距离阿朵头顶还有三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并非它不想落下。
而是它……落不下去了。
一股无形的,来自这片“忘川之岸”本身的,更加古老,更加底层的“规则”,阻止了它的行动。
“形”那猩红的独眼之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数据紊乱般的,剧烈的波动。它无法理解,为什么“抹除”的权限,会突然失效。
“影”那模糊的身影也凝固了,它惊疑不定地看着林烬,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这变故的根源。
“我们,不是‘偷渡者’。”
林烬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源自“规则”层面的威严。
他看着两个强大的守卫,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赌上一切的,那个疯狂的答案。
“我是这片泪海的‘渡者’,是被它所承认的,新生的‘悲伤’。”
为了印证他的话,他那只刚刚恢复了一丝知觉的,布满裂痕的石化左手,竟缓缓地,抬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与那忘川泪海同出一源的,深沉的悲伤之意。
这是他的“投名状”。
以自身为祭,吞噬规则,从而,也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
“形”的独眼,红光剧烈闪烁,仿佛一个正在高速运算的机器,陷入了逻辑悖论。
【检测到‘忘川’规则的同源气息……检测到新生的‘悲伤’节点……身份……重新定义中……】
“你……你他妈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刻,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李默醒了。
他被阿朵那一记掌刀劈得晕头转向,刚一睁眼,就看到了眼前这尊山一样高大的,提着巨斧的黑色铁疙瘩,和旁边那个飘忽不定的鬼影子。
他的大脑,当机了足足三秒。
然后,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蹦三尺高,抄起掉在一旁的,他那柄宝贝棺材板大刀,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对着两个巡海卫怒吼道:
“何方妖孽!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知道我大哥林烬罩着这里吗?我跟你们说,我大哥……”
他的豪言壮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终于看清了,他那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大哥”,此刻正半死不活地靠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半边身子都变成了石头,脸色比他家棺材铺里躺着的客人还要难看。
李默的表情,瞬间从嚣张,变成了惊恐,再从惊恐,变成了呆滞。
“林……林哥?”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你……你怎么被人打成手办了?”
“闭嘴。”阿朵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李默这突如其来的插科打诨,让原本已经陷入逻辑混乱的“形”,那猩红的独眼中,瞬间又燃起了暴虐的杀意。
显然,在它的判定中,李默这个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的家伙,无论如何也跟“悲伤”这个概念扯不上半点关系。他就是一个纯度百分之百的,“偷渡者”。
【判定目标:‘偷渡者’。威胁等级:低。执行:抹除。】
“形”毫不犹豫地,调转了斧刃,那柄小了许多,但依旧致命的斧头一角,如同毒蛇的獠牙,朝着还在发懵的李默,闪电般刺去!
“小心!”阿朵惊呼。
然而,比“形”更快的,是林烬的意念。
“以‘渡者’之名!”林烬的右眼,黑色的菱形印记,光芒暴涨,“我赦免他的‘偷渡’之罪。他的代价,由我承担。”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力量。
那刺向李默的斧尖,再一次,在距离他胸口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噗——”
林烬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带着灰色粉尘的鲜血。强行干涉巡海卫的执法权限,那股反噬之力,几乎让他体内那脆弱的规则平衡,当场崩溃。
他那石化的左臂上,又增添了数道新的裂痕。
但他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形”那颗猩红的独眼。
他在赌。
赌这片土地的“规则”,高于巡海卫的“权限”!
【收到‘渡者’的担保……罪责转移……正在计算‘代价’……】
机械的声音,在林烬和阿朵的脑海中响起。
“形”收回了巨斧,猩红的独眼,在林烬和李默之间,来回扫视。
良久,它那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
【代价确认。前方‘怨恨洼地’,规则之钉松动,‘怨恨’之力外泄,污染黑土。】
它那巨大的金属手臂,指向了不远处,一个黑雾缭绕的山谷。
【渡者,拔除此钉,平息怨恨。此为,汝等通行之价。】
说完,它和“影”的身影,便缓缓地,退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山谷的风,吹过。
李默依旧保持着那个一手叉腰,一手持刀的滑稽姿势,额头上,冷汗涔涔。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看着几乎要散架的林烬。
“林哥……我……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林烬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疼得龇牙咧嘴。
“没事……”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就当是……交了份过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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