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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传:本宫踩碎凤冠登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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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含菱枝、永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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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四季轮转,寒梅谢尽,新桃吐蕊。今岁春闱放榜,菱枝终得列名其上,不由怔怔落下泪来。魏嬿婉执起素绢为她拭面,眉眼弯作新月:“朕早说过,我们菱枝终有一日要站上朝堂,如今可应了不是?”

菱枝抬着泪眼,忽见陛下鬓边霜色较去岁又添了几分,心下酸楚难当,连连摇首:“奴婢走了,陛下起居可怎么好?记得那年春婵姐姐、澜翠姐姐出宫去,奴婢初初接手近身侍奉,竟是处处纰漏。沏茶时总拿不准火候,不是滚烫灼了唇舌,便是凉透了凝一层油花;理妆时常将金凤步摇插得歪斜,连胭脂膏子也调得时浓时淡。有一回更失手打碎了陛下最爱的青玉镇纸……偏陛下从不计较,反细细教导,容奴婢夜里点灯学算盘、习文书。如今陛下日夜为国事劳神,若新来的宫人不知暖炉要煨三寸银炭、墨锭需研七分浓淡,奴婢……奴婢如何能安心离去!”

魏嬿婉轻执菱枝之手,指温如玉,稍染岁华之痕,缓声道:“朕若只将你作寻常宫婢,原可借一句‘舍你不得’,便将这聪明灵秀的姑娘困在深宫。冬日暖手炉,夏夜打罗扇,朕自是舒泰安逸。”

“然这些年来,朕视你们一如姊妹。当年风雨骤至,六宫惶惶时,是你们与朕共守长夜;批阅奏章至星沉月落,亦是你们添香奉茶。这般情谊,岂是主仆二字可尽?”

“朕常思忖,世间明珠若永埋尘泥,岂非暴殄天物?你既怀济世之才,便该立于朝堂、行于天下。朕少一个端茶递水的贴心人,多一个体察民情的良臣,孰轻孰重?”语至此,她将菱枝的手握紧三分,“莫说什么新来的宫人不周,朕当年亦是磕磕绊绊走来的。你道权力为何?非是令万人俯首的威仪,而是能让明珠耀于其位、美玉不负其质的担当。”

她含笑轻拭去菱枝颊边泪痕,随即将她揽入怀中,柔抚其背:“且去兰台紫府展抱负,待朝会之时,朕欲见你持笏启奏,那才是真正让朕心安的模样。”

菱枝哭声渐止,遂后退两步,敛襟跪地,向魏嬿婉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她额际贴地,哽咽道:“臣今日立誓,愿以萤火之身,尽照百姓生计;以微薄之力,广扶女子前程。必令春风渡阡陌,仁政及寒门,不负陛下再造之恩!”

菱枝既去,魏嬿婉独坐于养心殿廊下,指尖犹温,而人迹已杳。暮色渐浓时,宫灯次第燃起,映得九曲回廊空寂异常,恍惚竟生回声。她心知再不会等来任何人的足音——当年剑拔弩张之敌早归黄土,掏心掏肺之旧亦皆振翅远翔,这重重宫阙之中,惟余巡夜禁卫铁甲相击之声铿然作响。

忽见月洞门外青衫一转,有人沿白玉阶缓步而来,身姿挺拔如新竹破箨。及至近前,方辨得竟是永璇。他未着旗装,早换了一袭广袖澜衫,满头墨发亦未结辫,而效汉人,以玉冠松松挽就,俨然翰林院书生模样。

他手中原是捧着一函奏折,抬目见母亲孤坐灯下,反将文书敛入袖中,端正近前施礼:“儿臣恭请母皇陛下圣安。”

魏嬿婉温和一笑:“难得璇儿有此心意。你素日沉潜佛法,母皇常忧你过于寂守,失了人间滋味。”她略顿一顿,又温声细问:“近日读的什么经?可曾劳了心神?斋膳是否按时?”

永璇垂眸敛袖,恭声应道:“儿臣愚钝,近日偶翻《楞严》,颇觉万象皆空,竟一时忘倦。只是疏忽了晨昏定省之礼,实属不孝。”语罢微微抬眼,见母亲衣袂微动,灯下面容慈和如月,心中不由一颤,复低声道:“今日前来,正是想与母皇请安,说说闲话。”

“好。”

母子二人对月而坐,白玉栏杆沁着凉意,远处重檐叠嶂皆浸在溶溶月华之中。石案上置一壶温茶并两只素盏,夜风掠过时,水面便碎出细密涟漪。

永璇手中徐徐拨动一串沉香木念珠,忽抬首轻声问道:“母皇总忧儿臣寂守,那母皇自己呢?”

魏嬿婉闻之,唇角浅漾即沉。指尖轻抚过盏沿,缓声回:“权柄二字,本就是孤寂铸成的。坐在这九重御座之上,便注定要一点一点地失却——故交零落,知己星散,至亲疏离,连最初那点真我亦难免磨去棱角。”她仰首望月,任月光为侧脸镀上一层银边,竟照出几分琉璃易碎般的通透。

“故而,只要知道在意之人皆在世间安好,各得其所,海阔天空……她们能择善而从,能护己周全,能不再为宫墙所困,这便是够了。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只要她们活成了自己愿见的模样,便是至亲至爱最好的结局。”

永璇指间念珠倏然顿住,眼底泛起温润水光。垂首低语:“儿臣不如母皇。儿臣虽学习佛法多年,熟读三藏十二部,却终究……终究未能涤净心中挂碍。”

“每至静夜,总不免想起幼时,澜翠姐姐素手调羹,怕烫着我,总要吹凉三遍才递来;母皇执儿臣的手临帖,朱笔圈点处皆含慈心;四哥每每策马出游,必将我护在鞍前,风雨来时总以披风裹我周全;少师教我读史,三更烛火不灭,孜孜不倦犹在目前;还有傅恒太傅……”他喉头微哽,“待我如亲侄,每日进宫,总不忘带民间巧物,俯身与我平视时,眸光温厚如春阳。”

夜风拂动他未束紧的发丝,恍若年少时那些人温柔抚过他鬓边的手。

魏嬿婉微微一滞,眼底薄泪盈睫,却终未坠下。她凝目于永璇眉宇之间,声气仍保持着帝王的沉静:“如此说来……你恨母皇么?”

永璇先是颔首,复又摇首,指间沉香念珠已被攥得生温:“身作傀儡帝王那些年,胸中块垒如山,是谓压抑;目睹少师头颅滚落丹墀时,浑身血冷如冰,是谓惧怕;闻得傅恒太傅溘然长逝那夜,摔碎满室法器,是谓怨愤。”他忽然抬首,月光照见面上清泪纵横,“然则数载以来,儿臣杜门不出,不肯觐见母皇,却于青灯古佛间渐次了悟。儿臣所以耿耿于怀者,非因怨憎,实缘孺慕过深——在儿臣心底,母皇原该是解我疾苦的慈亲,不该是执棋落子的国手!”

语至此处已声咽气堵:“万般委屈堵在心口,想质问母皇当年为何如此待他们,更想……更想如幼时那般扑进母皇怀中,求您抚一抚儿臣的顶发。”

魏嬿婉旋即展臂,将他揽入怀中,广袖如云般覆住永璇微颤的肩背。指尖轻抚过他的发顶,掌心温热透过玉冠渗入永璇鬓角,柔缓犹若抚慰稚子,辞气却端凝如对成人:“因母皇想要权。”她喉间滚过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此途凶险,非血染阶墀不能成事。那些人,或怀异心,或本忠良,然则一女子欲擎天而立,引领万千红颜昂首人间,便必得踏碎万千男儿骸骨筑就之阶,哪管他无辜与否。”

“然则伤吾儿至深,亦是母皇之过。纵有千般缘由,万般不得已,亦不该使你尝尽孤寒滋味。这一句抱歉,迟了这许多年。”

一句“抱歉”入耳,永璇顿觉胸腔间高筑的堤坝轰然崩塌。他再维持不住仪态,脊背剧烈颤动,竟真如变回了垂髫稚子般,将额头抵在母亲肩头,放声嚎啕起来。

那哭声摧肝沥胆,似要将这些年的压抑、惧怕、委屈尽数倾泻而出,滚烫的泪水迅速浸透了魏嬿婉衣襟上的金线龙纹。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母亲背后的朝服,像幼时受委屈后那般寻求依偎。

“母皇……母皇……儿臣早已知道……自己原是淑嘉皇贵妃所出……”永璇喉间哽咽几度,方断断续续道:“更知晓她昔年屡屡作难于母皇,还有四哥当年的如履薄冰……儿臣……儿臣心中似有百味药石同煎,苦咸交织……可即便如此……”

他忽然将额头重重抵在母亲膝上,泣声穿透沉沉夜色:“却仍止不住地心疼母皇!儿臣不愿恨您……亦不敢恨您……这才日夜受那心火焚灼之痛啊!”

魏嬿婉静默良久,轻抚过永璇泪湿的面颊,她缓声开口时,每个字都似在唇齿间斟酌过千遍:“永璇,若你欲认归淑嘉皇贵妃一脉,母皇不会阻你。”遂将掌心轻轻落于他颤抖的肩头,“朕会为你铺就坦途,赐你亲王双俸,将京西最好的园子赐作府邸,让史官在金册玉牒上另辟一章。从此你可光明正大祭拜生母,不必再囿于宫规伦常。这般安排,皇儿可觉得好?”

永璇唇瓣微启似要言语,终又缄默垂首。魏嬿婉眸光掠过他紧攥的袖口,话锋轻转:“方才见你来时袖藏奏函,可是有要事欲呈母皇?”她伸出染着丹蔻的手,“不必遮掩,且取来给母皇一观罢。”

永璇指尖微颤,自袖中徐徐取出素帛奏折。

魏嬿婉缓缓展卷,但见墨迹清瘦如竹枝疏影:

「儿臣永璇诚惶诚恐谨奏:

儿臣本驽钝之资,素无庙堂之志。身居天家二十余载,常恐蒲柳之质徒损国运。况儿臣之存在,实为社稷隐忧,恐来日酿成兄妹阋墙之祸。

伏乞陛下削去儿臣宗籍,使儿臣得布衣蔬食游于天地。则儿臣虽草野终身,犹感圣恩浩荡。」

魏嬿婉观罢,骤然起身,广袖倏扬,带翻了案上茶盏:“胡闹!”她凤眸倒竖,指尖几乎要戳破那卷奏函,“朕这般百般补偿,竟换来你自请削籍?永璇,你这是拿刀在剜母皇的心啊!”

永璇立时伏身,以额触地:“母皇明鉴!儿臣对母皇唯有敬爱,从无怨怼!”

“实在是……实在是午夜梦回,总见四哥含笑唤我……儿臣不得不去天地间寻他一缕魂魄啊!”

他缓缓直起身,任由泪水滑过下颌:“况乎……璟妧将来要继太女之位。若留前朝血脉在侧,终是国本之患。儿臣实不愿见来日兄妹相疑、刀兵相见……”

“儿臣心向长风,甘愿为天地间一纸薄鸢,徜徉四海。伏乞母皇割断牵丝,成全臣一片逍遥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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