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庆重孝。
中秋佳节,寓意团圆。
每逢此日,宫中必设盛大家宴,以彰天伦。
嫔妃们自当悉数出席,位份尊崇者,其亲眷亦在受邀之列。
皇亲国戚,朝中重臣,亦将列席共庆。
怀王穆玄朔,是太后的亲儿子,常年驻守在封地燕州。
一般只有中秋和除夕,他可以奉诏归京,共享这宫闱之内难得的骨肉温情。
然而,据邢烟所知,这位怀王殿下自从上次去了封地之后,一直都不曾再回京城。
刘嬷嬷正待告退,赵德允手持拂尘,步履无声地踏入了春和殿。
“嘉嫔娘娘万安,皇上口谕,请您此刻移步东暖阁,小叙片刻。”
赵德允躬身,面上挂着滴水不漏的恭谨笑容。
刘嬷嬷闻言,垂首向赵德允方向微微一福,便领着几个宫女默然退下,目光规规矩矩地垂落地面,未曾在赵德允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停留半分。
“有劳公公稍候。”
邢烟起身,声音清浅,“容本宫更衣便来。”
她转入内殿,片刻后换了一身浅草绿的素净常服出来,色泽清新,款式简约,倒衬得她愈发清新沉静。
坐上等候的轿撵,赵德允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随行。
行至僻静处,他方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报喜的意味道:“娘娘,皇上召见,是天大的好消息!中秋家宴,您的双亲已蒙圣恩,特准入宫与宴了。”
这消息,于寻常嫔妃确是喜从天降。
可对邢烟而言,却如一粒细沙落入眼底,徒增不适。
他那位父亲胡德刚,不过是个顶着虚名的冒牌货,彼此之间连利用与被利用都算不上,遑论骨肉亲情?
不过,他既然是自己的冒牌爹,随着她在后宫得宠,胡德刚出席也就理所应当了。
“本宫知晓了。”
邢烟反应淡淡,兴趣寥寥。
赵德允很是敏锐,立刻察觉到她异于常人的平静,心下微诧,声音压得更低,几近耳语。
“这一次,云嫔的父亲宁远侯亦在受邀之列。此番家宴,皇上只特准了您与云嫔娘娘两家的亲眷入宫。”
闻此,邢烟倒不觉意外。
宁远侯乃开国元勋,位列三公,这等场合自然不可或缺。
只是亲爹与那冒牌爹同时出现在宫宴之上,人多眼杂,口也杂,她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邢烟的心底莫名地浮起一丝隐忧。
“除却亲眷,还有何人赴宴?”她随口问道。
赵德允略一沉吟,便细数起来:“皇亲国戚,宗室勋贵,朝中三品以上的重臣……”
他絮絮道来,邢烟漫不经心地听着。
说到最后,赵德允话锋一顿,特意提了一句。
“对了,今年怀王殿下将归京,早间皇上刚接到燕州呈上的奏报。”
这倒是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邢烟记得前一世,肖嬷嬷跟她提过,当年穆玄澈尚在异国为质时,怀王才是北庆名正言顺的东宫太子,本该承继大统。
可偏偏在穆玄澈归国的那一年,他遭逢意外,伤了腿,从此成了跛子。
九五至尊,岂容身有残缺,徒惹天下嗤笑?
于是,太后转而认养了穆玄澈,以其取代了穆玄朔的储君之位。
而穆玄朔,则被封为怀王,远赴封地燕州。
燕州富庶,若只图做个富贵闲王,倒真可逍遥赛神仙。
“怀王之前缘何未归?”
邢烟心底那点隐忧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化作一丝好奇。
赵德允面色不易察觉地沉了半分,低声道:“前几年皇上都传了旨,不过怀王殿下言腿疾复发,舟车劳顿,难以成行。”
他略略凑近轿帘,声音压得如同蚊蚋,吐露着宫闱秘辛般的揣测。
“不过大家私下里都传,殿下是不愿回京面对皇上。”
邢烟心头微动,追问道:“他与皇上不睦?”
赵德允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才极轻地回道:“娘娘细想,腿伤之前,他可是储君啊!若非那场变故,如今端坐龙位的又岂会是……”
言下之意昭然:夺位之恨,刻骨铭心,怀王对穆玄澈岂能不恨?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邢烟默然,这深宫里的恩怨,果然比那棋盘上的厮杀更为凶险。
她不禁对那位从未谋面的怀王多了一丝好奇。
不多时,东暖阁已在眼前。
穆玄澈临窗而坐,手中一卷旧书。
见邢烟进来,他立刻放下书卷,含笑迎上。
“暑气正盛,辛苦你跑这一趟,可累着呢?”
他语气温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能为皇上分忧解乏,臣妾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邢烟扬起脸,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娇憨的笑容,目光扫过一旁已备好的棋盘。
“臣妾猜呀,皇上定是被朝务扰了心神,想叫臣妾过来手谈两局解闷儿?臣妾猜得可对?”
穆玄澈脸上的笑意瞬间加深,如同春冰乍破,他伸出手,极自然地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轻轻一刮,带着亲昵的宠溺。
“你这丫头,心思倒是灵透得很。”
赵德允早已悄然布好棋盘。
两人落座,穆玄澈执黑先行。
他落下一子,目光却温煦地落在邢烟的脸上。
“烟儿,下月便是中秋了。朕已下旨,届时召你父母入宫,与你团聚,可好?”
这消息,邢烟早已从赵德允口中得知。
她心中波澜不惊,面上却瞬间浮起惊喜之色,眼眸亮晶晶的,忙要起身行礼。
“臣妾叩谢皇上隆恩!”
穆玄澈伸手虚扶,止住了她的动作。
“如今你有孕在身,这些虚礼就免了。安心坐着。”
他示意她落子,话题却又轻巧地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往年的中秋宴,皆由内务府操持。今早,云嫔特意来请旨,想揽下这桩差事,烟儿觉得,朕该应允她么?”
邢烟执棋的手在空中略顿,云嫔这是想要邀功的机会。
她看透但并不说破,脸上却露出几分茫然和娇嗔。
“皇上又来考臣妾?这难题,您倒丢给臣妾了。您是天子,圣心独断便是,臣妾可不敢置喙。”
“烟儿就没有半分想法?”
穆玄澈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想捕捉一丝异样。
邢烟却仿佛全神贯注于棋局,纤指落下一枚白子,忽地抬眸,唇角弯起狡黠的弧度。
“皇上,您看,您输了!”
她顺势起身,动作轻快得如同要溜走的小鹿,抚着尚平坦的小腹道:“臣妾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容易困乏,这棋既已下完,臣妾可得赶紧回春和殿补个觉了。”
说罢,也不待穆玄澈反应,便盈盈一福,转身就走。
“你呀!”
穆玄澈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失笑,眼底却盛满了纵容。
云嫔越是汲汲营营所求的,他心底那点逆反似的偏宠,就越发想给眼前这个看似不求上进的邢烟。
这算是什么心思?
是补偿?还是什么?
他自己一时也辨不清。
只是这丫头,似乎对权势毫无兴趣,懵懂得让人有些无从下手。
而他却有心想要栽培她一番。
他的眼眸深了深,脑子里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他点拨不透,肯定有人能点拨透她。
“赵德允,摆驾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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