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那冰冷的声音,如同一道圣旨,落在了李师师的身上。
刹那间,满朝文武的目光,瞬间从蔡京、高俅的身上,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个跪在殿中央的、浑身是血的女子。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今夜这场滔天风暴的中心,不是蔡京,不是高俅,甚至不是皇帝本人。
而是这个,他们一直以为只是个玩物的,青楼歌姬!
蔡京那双古井无波的老眼,也终于在这一刻,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他死死地盯着李师师,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个女人,她还知道什么?
李师师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那张因失血而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种凤凰涅盘般的决绝。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凿在每个人的心上。
“回陛下。”
“众位大人或许不知,辽人真正的图谋,并非仅仅是攻破汴京,烧杀抢掠。”
她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最终,落在了龙椅之上,那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区域。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艮岳。”
“更是艮岳之巅,那场陛下您……亲自举办的‘赏雪宴’!”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血契”是惊雷,那么李师师这句话,就是足以将整个大宋江山都劈开的、来自九天的神罚!
“赏雪宴”是皇帝的私宴,为求风雅,并未大张旗鼓,除了最核心的内侍和负责外围警戒的禁军,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这个歌姬,她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她话中的意思……
一个恐怖到让所有人都汗毛倒竖、血液冻结的念头,浮现在众人心头。
“不错。”李师师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将那层最后的遮羞布狠狠撕开,让血淋淋的真相暴露在烛火之下。
“辽人的计划,根本不是攻城。那些所谓的佯攻,不过是为了吸引全城守军的注意。”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大殿中激起阵阵回响,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
“真正的杀招,是由高太尉的心腹,在子时三刻,打开新郑门,放早已埋伏在城外的三千辽国精锐铁骑入城!”
“再由潜伏在城内的内应接应,沿着清理好的街道,以最快的速度,不计伤亡,直扑艮岳!”
她每说一句,高俅的脸色就更白一分。说到最后,他整个人已经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李师师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直刺高俅那早已崩溃的灵魂!
“他们的目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猛地拔高了声音,充满了泣血的悲愤与决绝!
“更是要在万军之中,在所有嫔妃面前,取陛下您的性命!”李师师说到此处,猛地抬起那只沾满鲜血的手,遥遥指向龙椅上的赵佶,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再拿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由高太尉亲笔画押的‘禅位诏书’,当着天下人的面,扶持新君登基!”
“到那时,大宋江山,便可兵不血刃,改朝换代!”
轰——!
李师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千斤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整个大殿,彻底炸开了锅!
那些原本还想跟着蔡京、高俅混淆视听的党羽,此刻吓得是魂飞魄散,面无人色!
失察?构陷?
去他娘的失察!去他娘的构陷!
这他妈是弑君!是改朝换代!是要把他们所有人,连同他们的九族,都绑上战车,送入地狱的阳谋!
“蔡太师!此事我等毫不知情啊!”
“高太尉!你……你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猪狗不如!”
“陛下!臣等冤枉!臣等对大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求陛下饶命!”
一时间,哭喊声、辩解声、咒骂声响成一片。官员们互相推搡,有人甚至当场拔下头上的官帽狠狠摔在地上,以示与逆党划清界限。
蔡京、高俅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利益集团,在这诛心泣血的“弑君”大罪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高俅彻底瘫了。他面如死灰,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李师师说的,句句属实。
这,才是他们最核心、最毒辣的计划!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这等绝密,除了他和耶律乙辛,以及几个最核心的死士,再无旁人知晓!
而蔡京,那张始终保持着镇定的老脸,终于,在这一刻,寸寸龟裂。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皇帝竟然会拿自己和后宫嫔妃的性命做诱饵!更没有算到,这个他一直没放在眼里的歌姬,竟然能洞悉到他们计划的最深处!
“哈哈……哈哈哈哈……”
龙椅之上,赵佶再次狂笑起来。
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愤怒、悲凉,还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淋漓的快意!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一甩,指向殿下那群早已乱作一团的“肱股之臣”,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来人!”
“将蔡京、高俅、王黼……所有逆党,给朕拿下!”
“全部打入天牢诏狱!朕要亲自审问!朕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遵旨!”
殿外,早已待命多时的御前总管陈恭,带着数百名如狼似虎的内侍班禁军,轰然涌入!
手起刀落,枷锁加身!
权倾朝野二十年的蔡、高集团,在这一刻,如同被狂风扫落的枯叶,被彻底地,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就在高俅被两名禁军死死按在地上,即将被拖出去的瞬间。
一直沉默的蔡京,突然挣脱了束缚。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而是用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姿态,猛地转身,死死地,看向了那个将他拖入地狱的女人。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怨毒到极致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诅咒。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用一种只有他和李师师能听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嘶嘶地笑道:“好……好一个林家的余孽……”
他没有再看李师-师,而是将那双怨毒到极致的眼睛,死死地望向了殿外那漫天的风雪,声音轻得仿佛梦呓,却带着让李师师瞬间遍体生寒的诡异寒意:“这汴京的雪……下得真好啊。”
“正好,为某些人……也为这座城,提前……办一场干净的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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