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姐的信都脏了,你还没给小姐回信……”
“好不容易小姐都要接受你了,她关心你的,你不能在这时候死啊!”
秦慕宵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
昆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硬是卸了他的下巴塞了进去,再推回去。
他感到了隐隐约约的疼痛,浑身无力。
意识渐渐清醒,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随后流逝又逐步减缓,再随后……好像听见了云儿的名字。
是她来了吗?
是来见最后一面的吗?
他笑了。
她怎么会来啊,她都不知道。
但是……谁在哭啊,难听死了……
他努力睁开眼,但疲惫至极让他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醒了过来,感觉到了一股温热,人也恢复了几分力气。
睁开眼,入目的是草长莺飞,抬眼望去,天上飞着各式纸鸢,燕子,雕,蝴蝶,还有猫猫狗狗。
他站起来,篱笆到他的腰附近,推开来,是极其熟悉的院子。
一花一木,那个狗窝,羊圈……和烈焰极其相似的马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他……这是死了吧,竟然还能回到这里。
“谁呀?”
正想着,屋子里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他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来。
对面屋子里出来的女子皱着眉。
她反复出现在他梦里,不知道多少次,他总是哭着闹着求她回来,她总是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你该长大了。
虽然,他却是早就长大了,可是此刻看见她,视线还是一下子模糊了。
他迫不及待地踉跄几步,张张口,哑了声音。
“是小白啊……都长这么大了。”
陆见林却是展开了眉头,上前去看着他,想摸一摸他的头,却发现如今的他竟高了她许多,要踮脚才能摸到了。
他哽咽一声,扑了过去。
“娘……”
泪如泉涌。
这个时候见到的,竟然真的不能再真了,熟悉的气味,有温度的母亲……
怪不得都说死了就能见到阔别已久的人了,原来是真的。
哭着哭着,他突然松了手,后退几步,连泪也来不及擦,便低头看去。
不过,并非是他想象的自己满身血污,开膛破肚的模样,而是干净整洁,穿着一身熟悉的衣裳。
是——当初给云儿做的裙子,自己为了与之相配才做的那一套。
“怎么了?”
“没……”他擦擦眼泪,笑了笑,“我还以为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衣裳,很脏。”
陆见林拍拍他的肩,拉着他进屋子去:“我走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没有……不苦,我过得挺好。”
他坐下来,吃着母亲煮的粥,热气熏得人眼眶发酸,又让人忍不住高兴:“我会许多东西,琴棋书画,刺绣缝补,我还会唱戏,还有打仗……”
陆见林眉眼下压,眼里隐隐闪烁着晶莹,她站起来,过去摸摸儿子的头:“傻孩子。”
竟然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她忍住泪意,轻快起来:“你猜猜娘现在如何?”
秦慕宵上下打量一番。
娘现在穿的虽然不说多华丽,但是不破,整个人干净整洁。
“儿子愚钝。”
“去去去,老学究……为娘我现在干了地府里的差事,种菜,给孟婆的汤提供原料,是个美差!”
“娘果然厉害!”
“那是!我种了好些东西,才求了回来跟你见一面——小白,跟娘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那死老头子有没有欺负你?”
秦慕宵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笑起来:“有,但是我还回去了,还有人对我好,她姓陈,和你对我一样好。”
“这样啊,那她现在如何呀?”
“我把她接走了,在宫外颐养天年……在宫外过日子,种花种菜。”
“那太好了!”
陆见林看着他,在她眼里,他只是长得高了些,还是从前的那个孩子,调皮,又懂事。
听着他如何偷学功课,如何学会了琴棋书画……
听着听着,笑容就有点维持不住了。
“对不起……娘就不该让你去那个魔窟。”
“不,错的不是娘,也不是选择,是那些恶毒的人,”他拍拍母亲的肩头,宽慰道,“而且,我也遇见了些很好的人。”
陆见林点点头,看他的样子,不再说那些难过的事。
“看见外头的纸鸢了吗?娘现在扎的纸鸢可漂亮了!想不想放!”
“想!”
他走出去,从一堆风筝里选了个鹰风筝。
它飘飘摇摇,越飞越高。
“真好。”
他看着高飞的纸鸢,碧空如洗,他的纸鸢比远处那些都要飞得更高。
“小白真厉害!”
“是娘扎的纸鸢好!”
“那当然!”
陆见林很是骄傲地拍拍自己:“娘现在会的更多!也会做荷包,想不想要?”
“想!”
他放下纸鸢,跟着她进屋子。
匣子里,躺着颜色各异的荷包,他挑了一个,是鲜艳的红色,上头绣着兰花。
陆见林的手艺比楚云笺的好一些,线头接口丝毫不见,不知是练了多久了成果。
“怎么跟没见过似的……我们小白这么好看,没有姑娘送你荷包吗?”
“啊——没有,不过我抢了一个。”
“抢?”
秦慕宵捏着荷包,神色复杂:“……嗯,我有个很喜欢的姑娘,可我那时候不知道……如何才是喜欢一个人,我只知道,我要留住她,所以,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她很厌恶我。”
头上再次传来温暖的触感,抬起头,陆见林神色里满是叹息:“是我的不对,这件事,我也是有了你之后才知道的……我没有教会你,那你们过了多久,现在如何呢?”
“三年,现在……现在我明白了很多,我希望她开心,去做她希望的事,达成她想要的结果,她好像没有那么排斥我了,可是有个人,我总也比不上,我总是疑神疑鬼。”
“为什么?她原本有心上人的?”
“嗯。”
陆见林沉默了。
天呐。
她儿子居然抢人!
或许不仅仅是抢……
见她沉默,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后来想,我那么做,和那个该死的男人有什么区别,我一样恶劣,一样该死……可我那时候冲昏了头,什么也不顾了……我现在快死了,也见不到她了,她也不必再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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