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她久久不语,直到看见秦慕宵过来坐在她身旁。
“怎么,舍不得了?”
“嗯,有点。”
“不许!”
他炸了毛,从身后拿出个镜子来照了照:“我会恢复容貌的,不许看他!”
她笑起来,摸摸他的脸:“我逗你的,还是一样好看,只是叫你好好保重自己,才能伺候我啊。”
“真的?”
“当然。”
秦慕宵点点头,看起来是放下心了,拉下她的手捏了捏:“我给孩子做了个虎头帽,要不要?”
“真是……不用这么费劲,新桃已经做了些了。”
新桃虽然恢复了许多,但是有时候手脚还不太灵便,太医说多锻炼有好处,她便经常做些针线,虽然不及以前做的好,但是手却越来越稳了。
“那怎么一样,我是孩子爹,再说,我的针线活可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按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扶着她上了轿辇,一路回重华宫,拿出他刚做好不久的虎头帽:“你有孕本就辛苦,又要处理政事,忙活什么?交给我不就是了,我不够,还有桃子和呆头鹅呢。”
虎头帽毛茸茸的,针脚细密,颜色变化完全看不出接缝。
“绣的真好。”
“当然了——她们说缝上什么金银的,小娃娃的劲不知道多大,扯下来伤了怎么好,就这样不错。”
她点点头:“真是越来越细致了。”
“是啊……”
他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未尽之言没有说出口,可是想到那个没了的孩子,还是一阵后怕。
没人知道那时候他连表面的平和都维持不了,满是痛恨。
恨不得去杀了皇后,去杀了那帮没有用的太医。
怎么就就不醒?怎么就治不好?
可他寻访名医,都说她损伤太大,很难恢复了。
他不服,翻遍医书,可他又怎么比得上那些行医几十年的太医和老郎中。
那时候,他走在街上,四面无声。
雪落在身上,眨眼将他变成了小山。
怎么能,竟然有那么多他做不到的事!
他不能让她喜欢他,不能救她的命……
他抛下边关战事,抛下了师傅的嘱托,到头来什么都不成。
他策马而去,漫无目的,转眼云霞钟声浩荡。
钱,权,此时此刻都没有用,唯有一颗心。
烈焰静静地等着他,大雪漫天,看他三拜九叩。
雪盖上了他的影,模糊了他的样子,台阶上的痕迹也渐渐变浅。
烈焰走动了几步,抖落身上的雪。
三千阶,跪拜千余次。
他并不觉得这是牺牲,这是他的救命稻草,是绝境里的无能为力。
若天地间有神明,请允许我提出请求。
我不求天下,不求权势。
只愿我心爱的人安康。
愿她往后一生顺遂,逢凶化吉。
愿她岁岁安康安乐,再无苦痛。
雪浸透了他的衣裳,麻木了他的身躯。
他颤抖着,焚香祷告。
住持幽幽叹息:“回去吧。”
“一切皆有定数。”
定数……
他垂下眼,看着她静静靠在自己身上休息,目光柔和。
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
这一次,她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日子平淡,无非是处理政事,休息,看秦慕宵和新芽吵嘴,然后新桃再去教训他们。
秦慕宵气的跳脚,如今是两个小丫头都在他面前舞,偏偏她还是看着笑。
罢了,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眨眼,便到了早朝。
“齐爱卿。”
“臣在。”
“北境百废待兴,里江马场初建,胡人虎视眈眈,天下初宁,哀家加封你为镇国大将军,成王之尊如旧,前往里江镇守,保天下太平。”
齐久臻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一瞬间,他撩袍跪下。
楚云笺顿了顿,想让他起来。
那天早朝封赏,允了他和秦慕宵见君不跪,为什么……
“臣谢太后!”
说罢,躬身下拜。
他站了起来。
其他朝臣见此,也跪了下去。
齐久臻直起身子,抬头仰视。
我走了……
再见……可能是下辈子了。
这是我的愿望,曾几何时,我想的场景,是红绸装点,高朋满座,高堂在上,拜吾妻。
今日……群臣林立,庄严肃穆,皇权威武,太后在上,拜吾主。
再拜。
三拜。
“臣……去了,愿太后凤体安泰,福泽千秋。”
“……去吧。”
繁华落尽,一切如旧。
时间慢慢流过,眨眼新岁。
殿试钦点进士前三甲,文武进士出炉,朝堂之上,新的风云开启。
五月十八,晨光熹微时,天上却云光大作,五色云霞绽开,人皆惊异。
同日,那天生帝王终于降世,文武百官更是喜极而泣。
折腾了这些日子,秦氏江山真正的主人,终于要出现了。
礼部也热闹起来,一趟一趟选了名字送上来。
楚云笺恢复的很好,容光焕发,才刚出月子不久,面色红润。
秦慕宵这些日子也是开始吃药了,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日日夜夜劳心劳力,好在有乳母和嬷嬷,不至于太折腾他,这才有了休息时间。
陈嬷嬷笑呵呵地端了一碗汤进来,说是补身子的,左右一看,秦慕宵不在,刚要发问。
“他太累了,我叫他睡去了——嬷嬷放心,我们都很好,他倒是要调养调养。”
陈嬷嬷点点头:“这孩子怕是吓着了。”
“是啊——”
自打局势稳定,秦慕宵就把陈嬷嬷接过来享福,不过陈嬷嬷操心得很,又帮她照看孩子,又叮嘱秦慕宵不可过分。
对于她其实是太后,他们两人曾经厮混的事——陈嬷嬷还是溺爱了。
“云笺,孩子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嬷嬷坐——我已经想好了。”
陈嬷嬷眼睛一亮:“你读书多,又有见识,起的名字肯定比那些老学究好!”
“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不过——让他们稍微心怀期待一下也好。”
反正她也不会用。
这一辈,皇室该从道字,但她并不打算跟着他们的族谱来。
她和秦慕宵都是离经叛道的人,何必循道。
“云儿——”
他打着哈欠从后头走出来,看见陈嬷嬷在,打了个招呼。
正此时,孩子被抱了过来,秦慕宵顺手接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云儿,我梦见以后孩子会是千古一帝。”
“那很好啊……”
她戳戳婴儿白嫩的小脸,微微笑着。
“原该如此的,毕竟,他叫秦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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