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她亲爹病死,亲娘改嫁,族人快速瓜分了家里的一点产业,将她们姐妹赶出家门。
她带着妹妹沿街乞讨,有人看中了她的容貌,将她们姐妹捡了回去。
他们教她琴棋书画,叫她魅惑男人的手段,也教她如何做好一个细作。
那中间,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她没怎么和妹妹见面,只知道妹妹被他们养得很好,便十分安心。
后来,她被安排来接近谢不同,蛰伏在谢不同身边,暗中监视,并且一旦谢不同倒台,她负责封了谢不同的口。
他们答应她,做好了这件事,就放她们姐妹自由,她相信了的。
她以为她放弃了自己,牺牲一切,能保全妹妹,就是值得的,可原来——
她以为,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
那些人,在利用她,同样的……
也在利用她年少无知的妹妹。
她们将四五岁的小女孩锦衣玉食的养起,捧杀,引导她去怨恨,然后在最后关头,杀人灭口。
她的警告,封住了谢不同的嘴巴,她的妹妹,又叫她闭嘴了。
时悦还在歇斯底里的咒骂,挣扎,试图摆脱她。
时卿说不出话,只是唇边不断有黑血溢出。
她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伸手进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强硬塞进时悦手里。
然后,松开了手。
时悦挣扎起身到一半,失去牵扯和束缚,又一个屁股蹲摔在了地上。
她不敢去看被她杀死在面前的姐姐,抓住荷包,连滚带爬就要跑。
娄云一把薅住她,任凭她张牙舞爪的哭闹挣扎。
在场的几个都不是蠢人,结合这小姑娘的话,稍微联想,就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面对一个年仅七八岁,被人教唆的杀人凶手,娄云胸口憋着一口气,却不知道该拿谁出气。
最后,只恨恨的啐了一口:“真是畜生,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利用。”
虞瑾没看时悦,她一直盯着死不瞑目的时卿,沉默着,许久之后才道:“买一副好些的棺木给她。”
说着,解下腰间荷包,丢过去。
娄云下意识伸手接住。
虞瑾抬脚就走,宣睦提步跟上。
临走,不悦的回头看了一眼娄云手心。
娄云收到他的警告,捧在手里的荷包突然觉得烫手。
他连忙收起来,劈手抢过时悦手里抓着的那个。
“还给我。”时悦依旧是张牙舞爪的叫嚣。
娄云强硬将她往地上一按,押着她,对着时卿的尸体磕了三个头,凶悍斥道:“还有点良心没有?要不是你姐姐放下身段,给人家当牛做马,谁家的粮食吃不完,把你个小叫花子当娇小姐养?”
杀了人,还被当场逮住,时悦只想逃脱。
她亮出一口锋利的牙齿,正想往娄云手上咬,触及娄云凶狠的表情和眼神,动作瞬间僵住。
娄云依旧觉得有火没处发,拎着她,恶狠狠道:“你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丝布,都是你姐姐拿她自己换给你的。哪怕她做了不好的事,天底下所有人都能怪罪她,瞧不起她,只有你不能,你就是吸她的血才活下来的。”
“算了!我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说不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他随手把人扔给手下,“总之,你若是还有机会活,以后不妨看看,除了你姐姐还有谁会再护着你,对你好!”
这个孩子,他们没法处置,只能交给官府。
娄云打开时卿留下的荷包,里面四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另有一些碎金银粒子,和几块碎玉宝石珍珠之类的东西,应该是将首饰拆解熔了,凑出的所有家当。
娄云掂量着拿出五两左右的碎银,丢给一个手下:“把她送去官府,再顺便买副棺材。”
剩下的东西,他扔回荷包,又塞回时悦手里。
哪怕这个孩子是年少无知,被有心之人诱导利用了,他依旧提不起一丝好感:“呐,你姐姐的命,收好了!”
然后把时卿的尸首往肩上一扛,大步往山上走。
时卿这里的线索断掉,另一边,虞瑾立刻又马不停蹄的赶回码头。
宣睦亦步亦趋跟着她。
上船前,虞瑾有些不耐烦的回头:“能配合你做的,我都配合了,你还跟着我作甚?”
宣睦能明显感觉她情绪不佳。
他站在码头栈道上,只能仰望船上:“不是说好了,你搭我一程,一道回京?”
“我没答应。”虞瑾皱眉,“而且,原知府被收押了,这里没有父母官坐镇,你不是要等到接手的人过来,交接好再走?”
“严格说来,我们目前做的已属越权,后续事宜我不便插手,我会留下一个人,暂时维持城内治安,并且等待交接即可。”宣睦有问必答,一板一眼解释。
他态度一直很好,不强硬也不谄媚。
虽然……
这同行的要求提得,多少有点无礼。
虞瑾方才情绪不对,态度上就多少对他有了几分迁怒。
此时四目相对,她便觉出几分理亏。
权衡片刻,她态度也缓和下来,“我跟陶三约了在江陵府渡口会合,她那边还有婚事的那笔烂账要算,中途我们还得转道去一趟宜州……”
宣睦立刻接话:“无妨。到了江陵府渡口,我另外安排人先送账册和奏折进京,宜州的事,我陪你们走一趟,省得人生地不熟,你们再遇什么闪失。”
陶翩然是他表妹,合该他出人出力。
这么一想,虞瑾便觉得带上他自己不吃亏,这才点头:“行吧,那你快些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好!”
宣睦答应了,又紧急折回府衙安排后续事宜。
娄云被留在韶州城,等朝廷派人前来接管,谢不同密室里的那些账本,和谢不同还有原知府也一并被留下。
轩辕正和他的那几个手下,则是被宣睦带走。
同时,他又点了包括庄炎贾肆在内的十二人,带着单独搜出来的那几本账册和书信,搭乘虞瑾的船先行北上。
次日一早,启程前,庄林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嘿!怎么这就走啊?”庄林自来熟的从对面甲板上直接蹿过来,“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宣睦没理他。
虞瑾倒是有几分热情,笑问:“你的事情也都办妥了?”
庄林表情一下子就有点垮,讷讷点头:“都安排好了,他们走陆路,我叫他们北上途中遇到钱庄就分散了兑换一些,带着真金白银长途跋涉不安全,回头他们会揣着银票进京。”
虞瑾闻言,瞬间心满意足。
因为要赶时间,回程路上,大船日夜兼程,第六日傍晚抵达了江陵府渡口。
陶翩然身边跟着的是陆靳云,看见虞瑾的船,立刻兴奋挥手。
“哎呀,你怎么才来?这几天可急死我了。”船刚靠岸,陶翩然就抢先跑上船,“我可怕你在那边出了什么事,届时我回去了没法对你家人交代。这几天,我每天天不亮就来码头上等,都快等成望夫石了。”
虞瑾笑道:“到底等我还是等你的嫁妆?”
“你这话说的就好没良心,我是那种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吗?”陶翩然佯怒,刚想翻白眼,就瞧见宣睦款步自船舱里出来。
她脸上开心愉悦的表情瞬间收敛,出于本能的先恭敬唤了声:“表哥!”
然后,不等任何人反应,就拽着虞瑾到一边抱怨:“虞瑾!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他不是你表哥吗?”虞瑾忍俊不禁,回头看向宣睦,故意调侃,“你在宜州的场子,叫他带你去找回来,正好。”
宣睦的无论是身份还是个人气场,都挺唬人的。
陶翩然以前可不敢想,叫表哥替她撑场子去,这么一想……
免费的牛马,不用白不用。
而且,这种机会,以后就未必还有了。
她立刻高兴起来,兴高采烈的表情才展开到一半,就听虞瑾话锋一转:“你的嫁妆和行李,看看是我拿一些你要用的下来,剩下的我先帮你带回京城,还是你都拿走,自己带回去?”
“啊?”陶翩然反应了一下才懂,仿佛怕她跑了,立刻一把挽住她手臂,“你……你要先走?你不陪我去宜州了?”
虞瑾蹙眉,看了宣睦一眼,意思很明显。
区区一个谈家,叫宣睦去都大材小用了,她何必再多此一举跟着?
陶翩然几乎要急哭。
她生怕虞瑾撇下她,抓着虞瑾的手,片刻不松:“你答应过要陪我过去讨公道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虽然她表哥肯定能镇住谈家人,可……
也同样能镇住她啊。
叫她和宣睦单独结伴同行?太可怕了好么?她怕自己受不住压力,中途跳江寻短见。
宣睦这时也走过来,他问虞瑾:“你家中有急事要赶回去处理?”
“倒也不是。”虞瑾如实道,“我就是觉得用不着这么多人一起去宜州。”
宣睦站在眼前,陶翩然被他无形的气势压迫,都想哭了:“我不管,我反正不跟他单独上路,你……你要是不陪我去,那我也不去了,我跟你一起回京。”
虞瑾做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
何况——
谈家和京城方面还有水匪勾结,要的可不是陶翩然一个人的命。
陶翩然肯善罢甘休,她却不能当成事情没有发生过。
“那就一起去吧。”最终,虞瑾妥协。
陶翩然生怕她半路跑了,夜里直接搬着被褥枕头,睡到她的舱里。
次日清晨,补给完毕,大船就再次改道南下,去往宜州。
路上,虞瑾刻意计算着时间,赶在谈家办喜事的当天抵达宜州码头。
船要靠岸前,她带着石竹和几个护卫,将单独关押的轩辕正主仆拎上,去了关押彭管家和水匪的那个舱,做最后的战前准备。
? ?二更。
?
阿瑾不会救助这个孩子,也不会试图教化这个孩子,虽然她是年少无知被人利用算计了,但亲手杀死自己的姐姐是事实,面对一个小小年纪的杀人犯……阿瑾只是正常的普通人思维,选择远离,就当她是比较冷血自私拒绝当圣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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