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是亲眼瞧见了。”
见徐绮一脸幸灾乐祸,年轻纤夫的脸涨红得像灶膛子似的,一泼热油下去,几欲炸了。
“你你这是往俺身上倒泔水!俺没说!俺……”他支吾半天慌慌张张看向“奶奶”。
倘若他没这么惊慌失措,徐绮也就不再攀咬,但谁叫他表现得如此明显,演都不会演。
只见老妪面色沉了沉,手指一动,看灶人便走过来,拎鸡仔一样将曹二石头拖起,任他扑腾四肢,毫不费力地把他带到老妪面前,猛地将头摁进了刚才的洗脚水中!
“唔!咳咳!”年轻纤夫开始剧烈挣扎,但后脖颈就犹如被巨石镇压着,整个脸埋在盆底。
起初徐绮交臂看着,心想着苦头都是你找的。可已经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看灶人有打算放手的迹象,便急了。“喂,差不多就……”
她话一起,壮汉的手腕就被猛然扭住,一个旋力震松了手。
谭九鼎与他较了两招劲,却没有要真正出手的意思,顺势退之。“把人折磨死没有半点好处。”
“咳咳咳!”曹二石头捡了条活路,滚出盆子,疯狂咳嗽起来,别说话,呼吸都顺不利索了,“你们……咳咳咳咳!”
徐绮暗暗松了口气,走到年轻纤夫面前俯身道:“再不说实话,谁也救不了你了。”
曹二石头鼻涕眼泪和着洗脚水铺满了脸,朝她瞪红了眼,余光却流露了胆怯。
“你廿五那日与范水年争吵过后,晚上又见过他,是不是?”
“……”
“不说?那我可瞎猜啦?”徐绮故意惹他,拖长了音调,徐徐道,“你和范水年大吵了一架,没拿到钱也没拿到活,心里越想越不痛快,于是决定回头报复他,可闸上人多眼杂,还有许多官兵,根本没法动手,你就选择在他家门前蹲守,准备等到他下工回来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她举起手来做了个砍刀的姿势,可吓坏了曹二石头。
“不是!没有的事!你别瞎说八道了!俺,俺就是朝他丢了一石头!没把他怎么着……!”
恍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曹二石头顿时垮了双肩,再没了那股子硬气劲儿,混像条捞出来的落水狗。
“俺……俺确实很生气,他回回拖欠工钱,俺娘病了都没钱买药,跟他软磨硬泡都没用,就想着干脆打他一顿撒撒火……不过俺真没把他怎么样!就闷了他一下,他那时还喘气儿呢!俺拿手指头探过他鼻子!”
谭九鼎整理道:“你的意思是,你确实埋伏在范家附近,打了范水年?他受伤昏过去了?”
“……是。”曹二石头声音小如蚊,不敢再正眼看人。
“然后呢?”徐绮问,“你把他带到哪儿去了?”
“啊?俺没有!这回真没有了!”年轻纤夫疯狂摆着手,着急忙慌地在众人之间巡睃视线,“俺怕他醒过来发现是俺下的手,就赶紧跑了!俺没动他!他就躺在路边上!俺真不知道他后来去哪儿了!”
老妪沉默不语,脸上气淤,又抬起了手指。
见看灶人再次朝自己逼近,曹二石头吓得“啊啊”地喊着往后爬,生怕自己今天真的死在这炊饼店里头。
谭九鼎上前一步,把人挡住,对着老妪说:“我还有问题要问他,等真想水落石出,你再动手也不迟。”
老妪深深交换了一轮呼吸后,才唤住了壮汉,转而命他把人拴住。
“你的命先留到天亮,”她对被捆绑的曹二石头阴鹜道,“你最好乞求他们两个能找到我外甥下落。”
年轻纤夫呜咽着落下泪来,蜷缩倒在炊饼铺的墙角,像个娃娃似的抽泣。
谭九鼎问了他偷袭范水年的位置。
徐绮便琢磨起来,碰了碰谭九鼎的手肘,小声说:“那里并不偏僻,范水年倒在路边或许会被当成喝醉酒的醉鬼,没人多看一眼。但倘若有人想把昏迷的他弄走的话,那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曹二石头,都势必会引人注意,以‘奶奶’的手段,不应该找不到一个目击的人。”
“所以?”
“所以我猜范水年是不是自己醒转后,去了哪里?”
徐绮竖起两根指头。“若他猜出是谁打了他,很可能直接转头去找那人报复;若他猜不到,头上又有伤,就应该会回家去。”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谭九鼎了然她的意思,“那他妻子范商氏就说谎了。”
他们两人说话声音很小,却被老妪听得清清楚楚。她突然开口道:“你们怀疑是我外甥媳妇下的手?”
徐绮一惊,腹诽这人难道有千里耳不成?
“不是,”为了避免再有人像曹二石头这样遭罪,徐绮谨慎择言,“只是在推断各种可能,没有证据就不算数。而且我们见过范商氏,她太瘦弱了,就算你外甥受了伤,她也不可能在蛮力上制服他。”
老妪哼了声,竟同意她所说。“杀人容易,藏尸难。我叫人连河道下游都找了,也没见着个囫囵个的人影。以她的力气,若想让水年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势必要把人切得稀碎。”
听她轻飘飘地说出骇人的话,徐绮心里发毛。更令她感到害怕的,是她说话的语气,仿佛自己做过这种事一样。
徐绮一时间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希望范水年好好的,还是不希望他好好的。
老妪压根没在意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幽幽道:“单是这点,那孩子就做不到。”
“什么?”
“她杀不了水年,不光是力气不足,她还有病——一见到血就发晕的病,是个连荤腥饭都没法做的可怜孩子。”
“但他不一样,”老妪语气一边,阴狠地瞪向角落里的曹二石头,“年轻力壮的,挖个深坑就能让我外甥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这里,徐绮算是明白她为何对曹二石头格外凶狠了。
原来不光是曹二石头先前骗过了她的眼睛,更是早在心里就排除了范商氏的嫌疑。
如此一比较,确实,眼下唯一有嫌疑又有能力对范水年下手的人,就只有曹二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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