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拽着瘦猴钻进清东陵的红墙阴影时,天边的最后一缕霞光刚好被乌云吞没。陵区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松树林的呜咽声,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叹息。脚下的青石板缝里长满了杂草,缝隙间偶尔能看到些散落的冥纸,被雨水泡得发涨,字迹模糊难辨。
“迪哥,咱真要进地宫?”瘦猴的声音压得极低,手里的工兵铲在颤抖,“这地方可是皇陵,听说机关比西安兵马俑还多,踩错一步就得成陪葬品。”
吴迪没应声,从怀里掏出个罗盘,指针在底盘上疯狂打转,最后死死钉在正北方向,指向不远处那座最高的封土堆——定东陵,慈禧太后的陵寝。他想起张庆山留在山洞里的最后一句话“地宫有大礼”,指的十有八九就是这儿。当年孙殿英炸陵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谁也没注意到,或许有人借着混乱,往地宫里塞了些“不该塞的东西”。
“寻鸟人”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手电筒的光柱穿透树影,在红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吴迪拽着瘦猴往定东陵的侧门跑,那扇门早就腐朽了,门板上有个破洞,刚好能容一人钻进去。
门后的甬道里弥漫着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石灰和朽木的气息。吴迪打开头灯,光柱扫过墙壁,上面的彩绘已经剥落大半,露出底下的砖缝,有些砖是松动的,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撬动痕迹——最近有人来过,而且不止一波。
“是寻鸟人。”吴迪的指尖划过砖缝里的泥土,带着股机油味,“他们有探测仪,肯定是冲着地宫入口来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甬道尽头的一道石门上,门楣上刻着“普照乾坤”四个大字,边角处有个小小的鸟形刻痕,跟李淑敏画册上的一模一样,“张庆山确实来过这儿,这是他留的记号。”
瘦猴突然指着石门旁边的墙壁:“迪哥,你看那是什么?”
头灯光柱移过去,墙壁上有个不起眼的凹槽,里面嵌着块青石板,大小跟天津老洋楼石台下的那块差不多,上面刻着半拉鸟形符号,另一半像是被人硬生生凿掉了。吴迪伸手摸了摸,凹槽里有层薄薄的灰尘,底下却很光滑,像是经常有人触摸。
“是机关。”吴迪从兜里掏出那块刻着符号的木头,往凹槽里一嵌,严丝合缝,“另一半符号在李淑敏的画册里,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他转动木头,青石板“咔嚓”一声弹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飘出股寒气,带着股金属锈蚀的味道。吴迪往里面扔了个火折子,火苗稳稳地往下飘,说明通道是畅通的。
“这是盗洞。”瘦猴的声音发颤,“孙殿英当年炸的是正门,这盗洞是后来挖的,说不定就是张庆山留下的。”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几句日语——寻鸟人里有日本人,这印证了吴迪的猜测,他们找的根本不是什么“民国的鸟”,是当年日军没来得及运走的军火,或者说,是藏在军火里的更大秘密。
“下去。”吴迪把绳梯扔进盗洞,率先爬了下去。通道很陡,只能容一人匍匐前进,四壁的泥土里混着些碎骨,不知是人骨还是兽骨,刮得衣服沙沙响。
爬了大概十几米,眼前突然开阔起来,是个方形的耳室,角落里堆着些腐朽的木箱,上面印着“军用”的字样,木箱已经被撬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些稻草和油纸。吴迪捡起片油纸,上面印着个小小的太阳旗——是日军的军火箱。
“张庆山没骗人,这儿确实有军火。”吴迪的头灯扫过耳室的墙壁,有个通道通往主墓室,入口处散落着几具骸骨,穿着日军的军装,头骨上有个窟窿,像是被钝器砸的,“当年肯定发生过打斗,张庆山他们把军火藏进来,又杀了几个日军灭口,但最后还是没运出去。”
瘦猴突然指着骸骨旁边的东西:“迪哥,你看那个!”
是个发报机,跟山洞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外壳已经锈烂了,键盘上的鸟形符号却还清晰。吴迪走过去,按下那个键,发报机突然“滋啦”响了一声,屏幕上闪过一行模糊的日文:“七月十五,目标冀东,等待信号……”
“是日军的总攻命令。”吴迪的指尖在屏幕上摩挲,“张庆山当年肯定截获了这条电报,才拼死要把消息发出去。他把军火藏进地宫,是想等日军总攻时,从内部炸开,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主墓室的石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点微光,不是头灯的光,是种幽幽的绿光。吴迪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比耳室里的霉味更刺鼻,像是血腥味混合着铁锈。
主墓室里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慈禧的棺椁已经被撬开,棺盖扔在地上,里面的珍宝早就没了,只剩下具腐朽的尸体,身上的寿衣破烂不堪。但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棺椁周围站着十几个黑影,都是寻鸟人,他们背对着石门,手里拿着手电筒,光柱齐刷刷地照向棺椁底部。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转过身,脸上带着狂热的笑,他的日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张庆山藏了这么久,还是被我们找到了!”
吴迪的头灯照在棺椁底部,那里有块青石板,上面刻着完整的鸟形符号,符号中间嵌着个金属盒,跟装发报键芯子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更大些,上面的铜锁已经被撬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军火,是个黑色的胶卷盒,上面贴着张标签,写着“731”。
“是细菌武器的资料!”吴迪的心脏猛地一沉,“日军当年在华北不仅有军火库,还有细菌部队,张庆山截获的根本不是总攻命令,是731部队的实验数据!”
穿黑西装的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把枪,对准吴迪:“把画册交出来,李淑敏画的不仅是坐标,还有细菌样本的藏匿点,对不对?”
瘦猴突然从后面拽了拽吴迪的衣角,指着棺椁后面的阴影——那里站着个黑影,三个脚趾,正慢慢往寻鸟人身后挪,带来股熟悉的腥气,是从天津跟过来的“守物”。
“守物”的目标不是他们,是那个金属盒。它猛地扑过去,细长的黑头发缠住穿黑西装男人的脖子,男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被头发拖进阴影里,只留下个空荡荡的西装外套。
寻鸟人顿时乱了套,纷纷开枪射击,但子弹打在“守物”身上,就像打在棉花上,根本没用。吴迪趁机拽着瘦猴往耳室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和枪声,很快又归于寂静。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瘦猴喘着粗气,靠在石壁上,“为什么只杀寻鸟人?”
吴迪的目光落在那具日军骸骨上,头骨的窟窿边缘有明显的抓痕,跟“守物”的指甲形状一模一样:“它不是跟着我们来的,是跟着日军的气息来的。张庆山当年杀了日军,把他们的尸体扔进地宫,怨气附在上面,形成了‘守物’,守的不是军火,是细菌资料,不让任何人带走。”
耳室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是发报机的声音。吴迪跑过去一看,屏幕上自动跳出一行字,是莫尔斯电码,翻译成中文是:“样本在鸟嘴,随葬品中,速毁。”
是张庆山的字迹!吴迪突然想起慈禧棺椁里的随葬品,传说她嘴里含着颗夜明珠,难道……
“去主墓室!”吴迪抓起工兵铲就往回跑,“细菌样本藏在夜明珠里!”
主墓室里一片狼藉,寻鸟人的尸体都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的血迹和头发。“守物”正趴在棺椁上,用指甲抠着慈禧的嘴,像是在找什么。吴迪举起工兵铲就冲过去,却被瘦猴拉住了。
“你看它的脸!”瘦猴的声音发颤。
“守物”缓缓转过身,脸上的头发散开,露出张熟悉的脸——是王长河!只是眼睛里没有瞳孔,全是黑色的,像是两个洞。
“它把王长河的身体占了。”吴迪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王长河掉进石室后,怨气和‘守物’的怨气合二为一,变成了现在这样。”
王长河的“守物”没攻击他们,只是指了指慈禧的嘴,又指了指金属盒里的胶卷,然后慢慢后退,消失在阴影里。吴迪走到棺椁前,用工兵铲小心翼翼地撬开慈禧的嘴,里面果然有颗夜明珠,鸽子蛋大小,在头灯下泛着绿光,珠身上有个极小的针孔,像是被人注射过什么。
“是它。”吴迪用镊子夹起夜明珠,针孔里透出点暗红色的东西,“细菌样本被封在里面,用特殊的方法保存了下来。”
发报机突然又响了,屏幕上出现新的电码:“日军后代已至陵区外,带样本突围,往东,有接应。”
吴迪把夜明珠装进铁皮盒,锁好:“走!从盗洞出去,往东边的长城方向跑,那里是八路军的根据地,肯定有接应的人。”
两人爬出盗洞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陵区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寻鸟人的支援到了。吴迪拽着瘦猴钻进松林,顺着山坡往长城方向跑,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子弹打在松树上,溅起细碎的木屑。
“接应的人在哪儿?”瘦猴体力不支,摔倒在地,“我跑不动了……”
吴迪回头看了眼,十几个穿黑西装的人正往这边追,手里拿着枪和探测仪。他把铁皮盒塞进瘦猴怀里:“你先走,往烽火台跑,我引开他们。”
“那你……”
“放心,我有办法。”吴迪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个火折子,点燃了随身携带的黑狗血,往身后扔去。狗血在空中划出道弧线,落在地上,燃起蓝色的火苗,发出刺鼻的气味。
追来的人看到火苗,突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他们怕这个,说明他们跟日军确实有关系,身上带着同样的气息。
吴迪趁机往另一个方向跑,枪声在身后响起,却没打中他。他跑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突然脚下一滑,掉进个土坑,里面堆满了骸骨,穿着八路军的军装。
是当年冀东抗日根据地的战士!吴迪的指尖划过骸骨上的弹孔,眼眶发热——张庆山、李淑敏、王长河,还有这些战士,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土坑旁边有个地道入口,被杂草遮住了。吴迪钻进去,地道里很干燥,墙壁上贴着张泛黄的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落款是“冀东八路军独立团”。
地道尽头是个烽火台,里面坐着个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手里拿着个发报机,正是鸟窝村那个戴草帽的老头。
“我就知道你会从这儿出来。”老头笑了笑,指了指发报机,“我爹当年是这里的报务员,说等‘带鸟的人’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他。”
发报机上放着个布包,打开来,是本密码本,封面上画着只海东青,跟李淑敏的画册一模一样。
“细菌样本呢?”老头的目光落在吴迪空空的手上。
吴迪心里一沉,摸了摸兜——铁皮盒不见了,肯定是掉进土坑了!
烽火台外面突然传来“守物”的嘶吼,还有寻鸟人的惨叫。吴迪爬到烽火台的窗口一看,王长河的“守物”正从土坑里爬出来,手里抱着铁皮盒,黑头发缠住了几个寻鸟人,往长城深处跑去。
“它在帮我们。”老头的声音有些哽咽,“王长河守了一辈子,到最后还是没忘自己的本分。”
吴迪突然明白过来,“守物”不是在守护细菌样本,是在转移它,往长城最深处的悬崖跑,那里地势险要,寻鸟人根本追不上,等天亮了,太阳出来,“守物”会带着样本一起坠入深渊,彻底销毁。
寻鸟人的枪声越来越近,他们已经包围了烽火台。老头把密码本塞进吴迪怀里:“你带着这个走,从烽火台后面的暗道出去,往承德方向跑,那里有我们的人。密码本上不仅有细菌武器的资料,还有日军当年在东北的布防图,比样本更重要。”
吴迪刚要拒绝,老头突然按下发报机的按键,滴滴答答的声音在烽火台里响起,是在向周围的接应点发送信号。
“我老了,跑不动了。”老头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颗手榴弹,“但我爹说过,报务员的职责就是把信号发出去,哪怕用命换。”
吴迪咬了咬牙,钻进暗道。身后传来手榴弹的爆炸声,还有寻鸟人的惨叫声。他顺着暗道往前爬,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张庆山、李淑敏、王长河、鸟窝村的老头……他们就像一只只海东青,用生命守护着这片土地,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后退。
暗道尽头是片密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暖洋洋的。吴迪掏出密码本,封面的海东青在阳光下像是活了过来,翅膀张开,像是在指引方向。
远处的长城上,王长河的“守物”抱着铁皮盒,站在悬崖边,黑头发在风中飞舞,像一面破碎的旗帜。寻鸟人围了上去,举着枪,却没人敢靠近。
吴迪知道,“守物”会带着细菌样本跳下去,就像当年张庆山他们选择牺牲一样。但他也知道,这不是结束,密码本上的秘密,日军的布防图,还有那些没被发现的军火库,都在等着他去揭开。
他把密码本揣进怀里,往承德方向跑去。身后的悬崖传来爆炸声,是“守物”引爆了细菌样本,彻底销毁了这个威胁。吴迪回头看了一眼,长城在阳光下蜿蜒起伏,像一条沉睡的巨龙,而那些为了守护它而牺牲的人,就像龙身上的鳞片,永远闪耀着光芒。
风从长城方向吹过来,带着股硝烟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跟天津老洋楼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吴迪知道,“守物”虽然消失了,但它守护的信念还在,就像那些刻在石头上的鸟形符号,永远不会被磨灭。
他加快脚步,消失在密林深处。密码本在怀里轻轻震动,像是在提醒他,前路还有更多的秘密和危险,等待着被揭开。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吴迪在承德郊外的破庙里点燃最后一根蜡烛时,窗外的雨正顺着瓦缝往下淌,在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他眼下的青黑。怀里的密码本被油纸裹了三层,边角还是洇了水,封面上的海东青翅膀晕开一片墨痕,像被血浸染过。
“迪哥,这破庙能行吗?”瘦猴蹲在神龛底下,抱着个豁口的瓦罐,里面盛着半罐雨水,“我刚才去附近村子买干粮,听老乡说这山头闹‘白胡子’,半夜会有人敲窗户要水喝。”
吴迪没抬头,正用铅笔在草纸上临摹密码本里的符号。这些符号比发报键上的更复杂,有些像鸟爪,有些像羽毛,组合起来却透着股熟悉的韵律——是莫尔斯电码的变种,只是把长短信号换成了图形。他突然停笔,指尖点在一个由三根羽毛组成的符号上:“这不是日军布防图,是人名。”
“人名?”瘦猴凑过来,瓦罐差点脱手,“哪呢?”
“你看这个。”吴迪指着符号下方的小字,是用铅笔写的,淡得几乎看不见,“‘松井石根’,南京大屠杀的主谋之一。还有这个,‘石井四郎’,731部队的头儿。”他把草纸翻过来,画出符号对应的电码,“这些不是坐标,是日军战犯的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个数字,像是……实验编号。”
破庙的门突然“吱呀”响了一声,风裹着雨丝灌进来,蜡烛火苗猛地歪向神龛。吴迪抓起工兵铲,头灯扫过去,门槛上蹲着个穿蓑衣的老头,手里拄着根拐杖,拐杖头是个铜制的鸟头,跟发报键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是你。”老头抬起头,露出张沟壑纵横的脸,眼睛却亮得惊人,“李淑敏的后人让我来接你。”
吴迪没放松警惕:“鸟窝村的?”
“以前是冀东独立团的报务员。”老头抖了抖蓑衣上的水,拐杖往地上一顿,发出“笃”的一声,跟吴迪敲铁皮盒的节奏一样,“当年张庆山发的最后一封电报,是我收到的。”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来,是半张发黄的电报底稿,上面的字迹跟密码本里的一模一样:“名单在,样本毁,余孽未清,需追根。”
“余孽未清?”吴迪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说……还有日军的人活着?”
老头点点头,拐杖指向庙外的黑暗:“松井石根的儿子,松井健一,现在在承德开了家贸易公司,明着做药材生意,暗地里在找731部队的残余资料,想给当年的战犯翻案。”他顿了顿,从油布包里抽出张照片,是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眉眼间带着股狠劲,“寻鸟人就是他派来的,不止清东陵,这几年河北、辽宁的老根据地,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
瘦猴突然想起什么:“迪哥,咱在清东陵看到的那个穿黑西装的,跟照片上的人有点像!”
“是他的副手,叫佐藤。”老头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当年跟着松井健一的爹在中国待过,手上沾了不少血。”他盯着吴迪怀里的密码本,“李淑敏的画册里,是不是有张‘九头鸟’的图?”
吴迪一愣,翻开画册最后一页,果然有只九头鸟,每个鸟头都叼着个环,环上的数字跟密码本里的实验编号对得上。
“那是731部队的‘九头蛇计划’。”老头的声音压得很低,“用活人做实验,研究能抵抗毒气的‘超级士兵’,松井石根是主要资助人,石井四郎负责执行。张庆山截获的,就是这个计划的最终报告。”
破庙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两道光柱刺破雨幕,停在庙门口。吴迪头灯扫过去,是辆黑色的越野车,车牌号是承德本地的,但保险杠上贴着个小小的太阳旗贴纸。
“他们找来了。”老头抓起拐杖,鸟头突然弹开,露出截锋利的刀刃,“从后门走,有条暗道通往山后的废弃金矿,那里有我们当年藏的电台,能把名单发出去。”
吴迪把密码本塞进怀里,拽着瘦猴往神龛后面跑。老头用拐杖撬开神龛底座,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飘着股铁锈味。“下去后直走,别碰左边的岔路,有机关。”老头推了吴迪一把,“我在上面拖着他们,电台的密码是‘海东青’,记住了!”
破庙的门被撞开时,吴迪刚好钻进暗道。身后传来枪声和老头的吼声,还有拐杖砸在地上的“笃笃”声,像是在发送最后的电报。瘦猴爬得飞快,指甲在石壁上刮出白痕,嘴里念叨着:“老爷子可得撑住……”
暗道比清东陵的盗洞宽敞些,四壁的木头支架上还缠着电线,显然是当年八路军挖的。吴迪的头灯扫过墙壁,发现上面刻着些符号,跟密码本里的战犯名单一模一样,只是每个符号旁边都画着个叉,像是已经处理过了。
“是独立团的人刻的。”吴迪摸着符号上的刻痕,“他们当年肯定也在追查这些战犯,只是没来得及……”
前方突然出现光亮,是个岔路口,左边的通道里飘着股淡淡的药味,右边则传来滴水声。瘦猴刚要往左边走,被吴迪一把拉住:“老头说别碰左边,有机关。”
他捡起块石头,往左边的通道扔过去,石头落地的瞬间,通道顶上突然落下张网,上面挂满了锈迹斑斑的铁刺,“哗啦”一声砸在地上,激起阵尘土。
“我的娘……”瘦猴吓得脸都白了,“这要是踩进去,不得成筛子?”
右边的通道尽头是道铁门,上面挂着把大锁,锁芯里塞着些干草。吴迪用工兵铲一别,锁开了,门后是个巨大的溶洞,洞壁上嵌着些生锈的仪器,像是个简陋的实验室,角落里堆着些玻璃罐,里面的液体早就干了,罐底残留着些暗红色的沉淀物。
“是731部队的分支实验室。”吴迪的头灯扫过墙上的标语,是用日文写的:“为大日本帝国而实验”。他踢开个倒在地上的铁架,上面挂着件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日记,“是石井四郎的下属留下的。”
日记里的字迹潦草,记录着1945年的事:“苏联人快打过来了,资料必须转移,一部分交给松井少佐(松井健一的叔叔),一部分藏在金矿的最深处,用‘鸟形锁’封着……”
瘦猴突然指着溶洞中央的石台:“迪哥,那是不是电台?”
石台上面盖着块黑布,掀开一看,是个老式的发报机,跟清东陵、山洞里的是同一型号,键盘上的鸟形符号被磨得发亮。吴迪按下电源键,发报机“滋啦”响了一声,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等待信号”。
“能发!”瘦猴激动得直搓手,“快把名单发出去!”
吴迪刚要动手,溶洞深处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有人踩碎了石头。头灯扫过去,黑暗里站着个黑影,手里拿着把枪,正是照片上的佐藤。
“终于找到你了。”佐藤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枪口对准吴迪,“把密码本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瘦猴突然抄起地上的铁架,往佐藤身上砸去。佐藤侧身躲开,枪响了,子弹打在石台上,溅起火星。吴迪趁机扑过去,用工兵铲打掉他手里的枪,两人扭打在地上,溶洞里回荡着闷响和喘息。
佐藤掏出把匕首,刺向吴迪的胸口。吴迪侧身躲开,匕首划破了他的胳膊,血瞬间涌了出来。他抓住佐藤的手腕,用力一拧,匕首“当啷”掉在地上,刚好落在发报机旁边。
“你们中国人,永远是失败者。”佐藤面目狰狞,另一只手掏出个手雷,拉开了引线,“一起死吧!”
吴迪突然想起老头的话,猛地将佐藤往左边的通道推去。佐藤踉跄着撞在石壁上,触发了机关,那张挂满铁刺的网“哗啦”落下,正好罩住他。手雷在网里炸开,血和碎骨溅满了通道,却没伤到溶洞里的人。
瘦猴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吓死我了……”
吴迪捂着流血的胳膊,走到发报机前,开始敲击键盘。密码本上的战犯名单一个个被发出去,屏幕上的信号时断时续,却始终没有消失。他仿佛能听到,张庆山、李淑敏、王长河,还有破庙里的老头,都在耳边说:“发出去,一定要发出去。”
发完最后一个名字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雨停了,阳光透过溶洞顶部的裂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金色的光带。吴迪走到溶洞深处,那里有个用石头封死的洞口,上面刻着个巨大的鸟形符号,跟九头鸟的图案一模一样。
“是这里。”吴迪用工兵铲撬开石头,里面露出个铁皮箱,比清东陵的那个更大,锁是铜制的九头鸟形,每个鸟头都叼着个环,“731部队的主档案,肯定在里面。”
他把密码本上的实验编号一个个输进去,每个数字对应一个鸟头,当最后一个环被打开时,铁皮箱“咔哒”一声弹开了。里面没有细菌样本,也没有实验报告,只有一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些瘦骨嶙峋的人,被关在笼子里,眼神空洞,旁边站着穿白大褂的日军,举着手术刀在狞笑。
照片下面压着本日记,是石井四郎的亲笔:“1945年8月,帝国败局已定,将实验数据分为三份,一份藏于承德金矿,一份交于松井少佐,一份随我带回日本……若有后人能看到,当知我等为科学献身,而非暴行……”
“狗屁的科学!”瘦猴气得浑身发抖,把日记扔在地上,“这是反人类!”
吴迪捡起日记,指尖在照片上摩挲,那些人的脸渐渐和清东陵的骸骨、破庙里的老头重合——他们都是受害者,是历史的见证者,而自己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真相公之于众,让罪恶永远无法被掩埋。
溶洞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不止一辆。吴迪把头灯往洞口照去,远处的山坡上停着几辆越野车,为首的那辆里,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用望远镜往这边看,正是松井健一。
“他来了。”吴迪把照片和日记塞进密码本,“看来这铁皮箱,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瘦猴抓起地上的铁架:“跟他们拼了!”
“拼不过。”吴迪摇摇头,指着溶洞另一边的暗河,“看到没?这条河通往下游的潘家口水库,当年独立团就是从这儿转移伤员的。”他把铁皮箱推进暗河,“让水流把它带走,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铁皮箱顺着水流漂向黑暗,吴迪仿佛看到张庆山他们的脸在水面上浮现,带着欣慰的笑。他拽着瘦猴往暗河下游跑,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打在水里,溅起朵朵水花。
暗河尽头是道瀑布,水流从几十米高的悬崖上落下,砸在水库里,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吴迪和瘦猴抓住块浮木,顺着水流往水库中心漂去,岸边的松井健一和寻鸟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气得直跺脚。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水面上,泛着金光。吴迪摸了摸怀里的密码本,封面的海东青在阳光下像是活了过来,展开翅膀,飞向远方。他知道,松井健一不会善罢甘休,731部队的残余资料还没找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余孽”,还在等着被揪出来。
但他不害怕。就像张庆山说的“余孽未清,需追根”,这条追根之路,哪怕再难,也得走下去。水面上的浮木载着他们,往水库下游漂去,远处的山影越来越小,而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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