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把最后一根柴火扔进火堆时,长白山的雪正顺着窝棚的缝隙往里钻,在地上积成小小的雪堆。春燕用冻得通红的手指翻看着实验日志,指尖划过那些日文标注的解剖图,突然停在一页:“这里写着‘水栖实验体’,说在天池深处进行过耐寒测试。”她指着旁边的素描,画着个长着蹼足的人形生物,眼睛像灯笼一样亮,“这就是最终实验体?”
瘦猴往火堆里凑了凑,手里的搪瓷缸子冒着热气,里面是刚化的雪水混着炒面:“长得跟水猴子似的,真能耐寒?”他三天前在通化换乘马车时,听赶车的老汉说,天池里有水怪,每年都有砍柴人被拖进水里,尸骨无存。
吴迪没说话,正用树枝在雪地上画地图。从沈阳到长白山天池,他们走了整整七天,避开了松井健一的眼线,也绕开了景区的巡逻队,沿着抗联当年的密道往深处走。雪地上的足迹显示,三天前有人往天池方向去了,脚印很大,像是穿了军靴,旁边还有些奇怪的爪印,三趾,跟清东陵的“守物”很像。
“是佐藤的人。”吴迪用树枝圈住那些爪印,“他们带了‘东西’,可能是从清东陵跟过来的守物,被驯服了。”他想起王长河最后变成的那个黑影,心里一阵发沉——松井健一为了找到实验体,连这种东西都敢用。
窝棚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树枝被踩断了。春燕猛地抓起猎枪,枪口对准门口的破棉絮。吴迪熄灭火堆,瘦猴则摸出工兵铲,三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雪地里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像是某种动物在哭。吴迪挑开棉絮一角,头灯扫出去,只见窝棚外的雪地上蹲着个毛茸茸的东西,像只大狐狸,却长着条狼尾巴,正用爪子扒拉着雪,嘴里叼着块冻硬的肉。
“是‘守林犬’。”春燕松了口气,把猎枪放下,“我爷爷说长白山里有这种动物,通人性,会给迷路的人送吃的。”
那动物见他们没敌意,叼着肉往窝棚里蹭了蹭,尾巴摇了摇,露出脖子上的项圈——是个铜制的鸟形项圈,跟赵老头的拐杖头一模一样。
“是抗联的狗。”吴迪摸了摸它的头,项圈上刻着个“赵”字,“可能是赵老头当年养的,跟着部队在山里待了几十年,成了精。”
守林犬把肉放在地上,用鼻子拱了拱,又指了指天池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警告。
“它在说那边有危险。”春燕懂点兽语,小时候跟着爷爷在山里打猎学的,“不止是松井的人,还有……水里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守林犬带着他们往天池走。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瘦猴走得最慢,时不时停下来揉眼睛,嘴里念叨着:“这鬼地方,鸟都不拉屎,松井健一怎么会觉得实验体在这儿?”
“731部队当年在长白山建过秘密基地。”吴迪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山顶被白雪覆盖,形状像个倒扣的碗,“那是‘魔鬼峰’,当地人说上面有日本人留下的碉堡,进去的人没一个出来的。”
守林犬突然加速往前跑,尾巴竖得笔直,对着魔鬼峰的方向低吼。吴迪抬头看去,只见魔鬼峰的半山腰有缕黑烟,正顺着雪风往这边飘——是有人在烧火,而且离得不远。
“是松井的人。”春燕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他们肯定找到了基地入口。”
三人跟着守林犬往魔鬼峰摸去,越往上走,风越大,吹得人站不稳。快到半山腰时,守林犬突然停住脚步,对着一处积雪覆盖的斜坡狂吠。吴迪用头灯照过去,只见斜坡上有个不起眼的洞口,被雪埋了大半,边缘露出些钢筋,像是人工开凿的。
“是基地入口。”吴迪扒开积雪,露出块生锈的铁皮门,上面焊着个太阳旗,旗中央刻着个鸟形符号,跟金属板上的红点标记一模一样,“他们从这儿进去了。”
铁皮门被撬开了,边缘还留着新鲜的撬痕。吴迪往里面扔了个火把,火苗往下飘,照亮了一段陡峭的楼梯,通往黑暗深处。楼梯上有新鲜的脚印,混杂着守物的爪印,一直延伸到下面。
“守林犬,你在上面等着。”吴迪摸了摸它的头,“我们下去看看,要是没回来,就去找附近的巡逻队。”
守林犬呜咽了一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在告别。
楼梯很陡,台阶上结着冰,稍不注意就会滑倒。春燕在前面开路,用猎枪的枪管探路,瘦猴扶着墙壁,一步一滑地跟着,吴迪则断后,警惕地看着身后的黑暗。
楼梯尽头是个巨大的溶洞,洞顶垂下长长的冰柱,像水晶吊灯一样。溶洞中央有个圆形的平台,上面摆着些生锈的仪器,像是某种实验设备,旁边堆着些木箱,上面印着“731部队特别实验部”的字样。
“是实验室。”吴迪的头灯扫过墙壁,上面贴着些照片,跟兵工厂地下室的很像,只是照片上的人更瘦,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被长期关押的,“这些都是实验体,被关在这儿进行耐寒测试。”
平台边缘有个洞口,黑黢黢的,飘着股寒气,像是通往天池底部。洞口旁边的石壁上刻着个巨大的鸟形符号,跟李淑敏画册上的九头鸟一模一样,每个鸟头都对着不同的方向,其中一个正对着洞口。
“实验体在水里。”春燕指着洞口的水面,结着层薄冰,冰下隐约能看见个巨大的阴影,“守林犬说的危险,就是这个。”
溶洞深处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人掉进了水里。吴迪的头灯扫过去,只见佐藤的几个手下正围着洞口,其中一个掉进了冰窟窿,水面上冒着气泡,很快就没了动静,冰面上只留下只靴子。
“快拉上来!”佐藤的声音带着惊慌,“那东西在水里!”
另一个手下刚要伸手,冰面突然裂开,一只巨大的爪子从水里伸出来,抓住他的脚踝,猛地拖进水里。惨叫声戛然而止,水面上泛起殷红的血,很快又被新的冰层覆盖。
“是实验体。”吴迪握紧猎枪,“731部队的最终成果,能在冰水里活动,力大无穷。”
佐藤的人吓得连连后退,有人举起枪往水里射击,子弹打在冰面上,只留下个小坑。冰下的阴影越来越大,渐渐靠近平台,冰层开始发出“咔嚓”的响声,像是随时会裂开。
“松井先生,我们快撤吧!”一个手下哭喊着,“这东西太可怕了!”
“闭嘴!”佐藤举枪打死了那个手下,“找不到实验体,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吴迪趁机带着春燕和瘦猴往溶洞的另一个出口退去——那里有个通风管道,跟兵工厂的很像,可能是当年抗联留下的逃生通道。
刚走到管道口,就听见身后传来松井健一的声音:“吴先生,别来无恙?”
吴迪回头,只见松井健一站在平台边缘,手里拿着个金属板——是瘦猴掉在沈阳暗道里的那个。他身边站着个黑影,三趾,浑身裹着黑头发,正是王长河变成的守物,只是比在清东陵时更大了,眼睛里的红光更亮。
“你把它带在身边,就不怕被反噬?”吴迪的枪口对准松井健一。
松井健一笑了笑,拍了拍守物的肩膀:“王长河先生很‘合作’,他知道实验体在哪,也知道怎么控制它。”他举起金属板,对着洞口的水面,“只要用这个发出信号,实验体就会听话,成为我手里最厉害的武器。”
守物突然发出“嘶嘶”的声音,眼睛死死盯着松井健一,像是要攻击他。松井健一脸色一变,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往守物身上泼了点液体——是黑狗血,守物惨叫一声,后退了几步,身上的头发开始冒烟。
“果然怕这个。”吴迪心里有了底,摸出怀里的黑狗血,往手心倒了点。
冰面突然“轰隆”一声裂开,实验体从水里钻了出来,巨大的身体挡住了半个洞口,长着个类似人的脑袋,却覆盖着鳞片,眼睛像灯笼一样亮,死死盯着松井健一手里的金属板。
“过来!”松井健一举起金属板,发出“滴滴”的信号声,跟发报机的声音很像。
实验体犹豫了一下,慢慢往平台上爬,爪子在冰面上留下深深的划痕。守物突然冲了过去,用身体挡住实验体,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像是在保护它。
“废物!”松井健一骂了一声,再次举起金属板,信号声变得急促起来。
实验体像是被刺激到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猛地推开守物,扑向松井健一。佐藤想开枪,却被实验体一爪子拍飞,撞在石壁上,没了动静。
松井健一转身就跑,金属板掉在地上。实验体在后面追,巨大的身体撞得溶洞摇晃,冰柱纷纷落下,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快走!”吴迪拽着春燕和瘦猴钻进通风管道,“溶洞要塌了!”
管道里很窄,只能匍匐前进,身后传来实验体的尖叫和松井健一的惨叫,还有溶洞坍塌的轰鸣声。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光亮,是通风口,外面就是长白山的密林。
三人从通风口爬出来,瘫坐在雪地上,大口喘着气。身后的魔鬼峰传来一声巨响,山顶的积雪轰隆隆地滑下来,把整个溶洞埋了起来,也把实验体、守物和松井健一都埋在了下面。
“结束了?”瘦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有点不敢相信。
吴迪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那张照片,上面石井四郎和松井石根站在仪器前的笑容刺眼。他知道,731部队的罪恶不会因为一个实验体的毁灭而消失,松井健一虽然死了,但他背后的势力还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战犯余孽,还在等待机会。
守林犬跑了过来,嘴里叼着个东西,是松井健一掉的金属板,上面的红点已经全部熄灭,只有长白山的那个还在闪烁,像是在嘲笑。
“没结束。”吴迪把金属板揣进怀里,“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些罪恶,我们就得继续走下去。”
春燕指着远处的天边,那里有只大鸟在盘旋,翅膀展开,像架黑色的飞机。“是海东青。”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爷爷说,这种鸟能飞到最北的地方,把最真的消息带回来。”
吴迪抬头望去,海东青在阳光下盘旋了一圈,突然朝着南方飞去,像是在指引方向。他知道,它要去的地方,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被揭开,还有更多的罪恶等着被清算。
三人站起身,跟着守林犬往密林深处走去。雪还在下,覆盖了他们的脚印,却盖不住那些刻在石头上的符号,盖不住那些写在密码本里的名字,更盖不住那些永远不该被遗忘的真相。
长白山的风还在吹,带着天池的寒气,也带着一股不屈的力量。吴迪握紧了手里的猎枪,春燕把实验日志抱在怀里,瘦猴则扛着工兵铲,一步一步往山下走。他们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只要海东青还在飞,他们就不会停下脚步。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新的太阳正缓缓升起,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照亮了那些等待着被揭开的秘密。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吴迪在牡丹江畔的伐木场找到老郑时,对方正蹲在雪地里剖松木,斧头起落间溅起的冰屑在阳光下闪成碎钻。老郑的棉袄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手腕上有圈淡青色的疤痕,像被什么东西勒过——那是当年被日军抓去当劳工时,铁链子留下的印记。
“赵老头的狗带来的人,错不了。”老郑把斧头往雪地里一插,指了指远处的板房,“进去说,外面冷,话都冻在嗓子里。”
板房里堆着半屋子松木,墙角的铁炉烧得通红,炉台上的铝壶“咕嘟”冒着热气。老郑给三人倒了杯热茶,茶水里飘着几片晒干的野菊花,是他自己在山里采的。“松井健一死在长白山,不代表这事结了。”他呷了口茶,疤痕在火光下泛着青,“他在东京的堂兄松井明,正通过领事馆找那批实验数据,说是要‘还原历史真相’,其实就是想给战犯翻案。”
吴迪从怀里掏出金属板,屏幕上的红点早已熄灭,只剩边缘的鸟形符号还亮着微光:“松井明知道金属板的事?”
“何止知道。”老郑往炉子里添了块松木,火苗“腾”地窜起来,“当年731部队的档案,有一部分通过外交渠道运回了日本,就在松井家的档案馆里。松井明最近频繁往哈尔滨跑,说是考察木材生意,其实是在找当年负责销毁证据的日本兵。”
春燕突然攥紧了猎枪:“我爷爷说过,当年有个叫‘野田’的军医,亲手烧掉了实验体的最后记录,后来隐姓埋名住在哈尔滨的老道外。”
瘦猴凑近铁炉暖手:“那咱去哈尔滨,找到野田,不就能拿到证据了?”
老郑摇摇头,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里面是几本泛黄的笔记,封面上写着“劳工日记”:“野田早就死了,去年冬天被发现冻死在松花江上,手里还攥着半张实验记录。”他翻开笔记,里面贴着张剪报,是《哈尔滨日报》的报道,配图里的老人蜷缩在冰面上,手里的纸页被冻得发硬,隐约能看见“最终报告”四个字。
吴迪的指尖划过剪报上的日期——正是他们在长白山毁掉实验体的第二天。“是松井明干的。”他把金属板往桌上一拍,“野田肯定藏了关键证据,松井明找不到,就杀人灭口。”
老郑从笔记里抽出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老道外的一片胡同:“野田住过的地方在这儿,我前几天去看过,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但墙角的砖缝有撬动的痕迹,像是藏过东西。”他顿了顿,往炉子里吐了口烟,“你们去的时候小心点,松井明的人肯定还在盯着,那小子比他堂弟阴,手下养着帮白俄打手,下手黑得很。”
离开伐木场时,守林犬非要跟着,吴迪拗不过,只好让它跟在雪橇后面。牡丹江的冰层厚得能跑马,雪橇在雪地上划出两道辙印,远处的烟囱冒着白汽,像串倒悬的珍珠。瘦猴坐在雪橇上,数着掠过的白桦树,突然指着天边:“迪哥,你看那是不是海东青?”
吴迪抬头望去,一只大鸟正顺着气流盘旋,翅膀在阳光下泛着青铜色的光。它盘旋了两圈,突然朝着哈尔滨的方向飞去,翅膀划出的弧线,刚好和地图上老道外的位置重合。
“它在指路。”春燕摸了摸守林犬的头,“野田肯定留下了东西,就在海东青飞的方向。”
老道外的胡同像团乱麻,青灰色的砖房挤在一起,墙头上的冰棱能垂到膝盖。野田住过的是间低矮的平房,门楣上挂着串干辣椒,红得像血,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吱呀”一声,惊得房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屋里果然被翻得乱七八糟,炕席被撕成了条,墙角的米缸底朝天,地上散落着些药瓶,标签上的日文已经模糊。吴迪蹲下身,用手指抠着老郑说的砖缝,砖是松的,轻轻一撬就掉了下来,后面露出个黑黢黢的洞。
洞里塞着个铁皮盒,比张庆山藏在槐树上的那个还小,锁是黄铜的,上面刻着个十字,跟野田墓碑上的记号一样。吴迪没找钥匙,直接用工兵铲一别,锁开了。
里面没有实验记录,只有半块怀表,表盘碎了,指针停在三点十五分,背面刻着行日文:“七月七日,菊水计划”。
“菊水计划?”瘦猴挠了挠头,“不是神风特攻队的代号吗?”
春燕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实验日志:“这里写过!1945年7月,731部队准备用细菌弹袭击美国西海岸,代号‘菊水’,后来因为日本投降没实施。”她指着日志里的批注,“野田是这个计划的负责人之一,手里肯定有细菌弹的图纸!”
房顶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踩塌了瓦片。守林犬猛地站起来,对着房梁低吼,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吴迪抬头看去,椽子上蹲着个黑影,穿着件黑皮衣,手里拿着把匕首,正是松井明的白俄打手——他们在沈阳见过。
“抓住他们!”黑影吹了声口哨,房顶上顿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瓦片哗啦啦往下掉。
吴迪拽着春燕和瘦猴往后门跑,守林犬跟在后面,对着追来的打手狂吠。后门是条窄巷,堆着些冻硬的白菜,巷子尽头有个厕所,墙不高,刚好能翻过去。
“你先走!”吴迪把铁皮盒塞进瘦猴手里,用工兵铲抵住巷口,“我和春燕断后!”
瘦猴刚爬上墙,就听见巷子里传来枪声。他回头一看,春燕正举着猎枪射击,吴迪则用工兵铲和打手缠斗,守林犬咬着一个打手的裤腿不放,被那人一脚踹开,发出声哀鸣。
“快走!”吴迪对着瘦猴吼了一声,工兵铲狠狠砸在一个打手的胳膊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瘦猴咬咬牙,翻过墙,拼命往胡同口跑。怀里的铁皮盒硌得他胸口生疼,像揣着块烧红的烙铁。他知道,这半块怀表关系到野田藏的秘密,关系到松井明的阴谋,绝不能弄丢。
跑到胡同口时,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瘦猴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是个穿棉袍的老太太,脸上满是皱纹,手里拎着个菜篮子,里面装着些冻梨。
“往这边走。”老太太拽着他往另一条胡同跑,声音压得极低,“我是老郑的相好,他说你们可能会出事,让我在这儿等着。”
老太太把瘦猴领进间茶馆,穿过喧闹的大堂,掀开后屋的门帘。里面坐着个戴瓜皮帽的老头,正用放大镜看张图纸,见他们进来,抬头笑了笑:“野田的怀表带来了?”
老头是野田的邻居,姓金,当年在伪满的邮局当差,帮野田藏过不少东西。“那半块怀表是钥匙。”金老头指着图纸上的一个齿轮,“另一半在野田的女儿手里,住在道里的经纬街,你们找到她,把怀表拼起来,就能打开藏图纸的保险柜。”
瘦猴刚要说话,茶馆外面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金老头脸色一变:“松井明报警了,想把你们当小偷抓!从后门走,有条地道通到江边!”
地道里又黑又潮,弥漫着股霉味。瘦猴跟着金老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心里却在惦记吴迪和春燕。警笛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枪声,显然他们还在巷子里缠斗。
“别担心。”金老头看出了他的心思,“老郑的人已经过去了,都是当年抗联的后代,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地道尽头是间废弃的仓库,里面停着艘渔船,船身上盖着油布。金老头掀开油布,露出个保险柜,嵌在船板里,锁孔是个十字形,跟怀表上的记号一模一样。
“等你们把另一半怀表拿来,就能打开它。”金老头把一把钥匙塞给瘦猴,“这是开船的钥匙,沿着松花江往下游开,能到佳木斯,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瘦猴握紧钥匙,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找到野田的女儿只是第一步,松井明肯定也在找她,这场追逐,才刚刚开始。
仓库外的警笛声渐渐远去,天边的夕阳把松花江染成了金红色。瘦猴爬上渔船,看着远处的老道外,心里默默祈祷吴迪和春燕平安。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块怀表,表盘上的指针虽然停了,但他仿佛能听见时间在滴答作响,催促着他快点行动。
江面上的风越来越大,吹得船帆猎猎作响。瘦猴解开缆绳,发动马达,渔船缓缓驶离岸边,朝着下游的佳木斯开去。他知道,前路还有很多危险,但只要怀表还在,只要还有人记得那段历史,他们就必须走下去。
远处的天空中,那只海东青又出现了,正顺着江风盘旋,翅膀上的羽毛在夕阳下闪着光,像在指引着方向。瘦猴握紧了方向盘,渔船劈开金色的江面,朝着未知的前方驶去,身后的哈尔滨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而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渔船的马达在佳木斯码头熄声时,江面上的薄冰正顺着水流碎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瘦猴抱着半块怀表蹲在船舷边,看着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觉得手里的铁皮盒烫得吓人——从哈尔滨逃出来的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码头搬运工的眼神、茶馆伙计的笑,都像是松井明派来的眼线。
“是瘦猴兄弟吧?”一个穿军大衣的汉子走过来,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耳垂上有个耳洞,跟老郑描述的接应人特征一模一样,“老金让我来接你,跟我走。”
汉子叫老马,是佳木斯航运局的退休工人,爹当年在抗联当交通员,专管从松花江往苏联运情报。他把瘦猴领进码头旁的一间仓库,里面堆着些麻袋,散发着鱼腥味,角落里的木箱上摆着个半导体收音机,正播放着天气预报。
“吴迪和春燕呢?”瘦猴扒着仓库门往外看,江面上的渔船来来往往,却没看到熟悉的影子。
老马调大收音机的音量,里面突然传出一段莫尔斯电码,滴滴答答的节奏在仓库里回荡。瘦猴愣了愣,这是他跟吴迪约定的紧急信号——三短一长代表安全,两短两长代表正在被追击。而现在的节奏,是三短两长,意思是“分头行动,在目的地汇合”。
“他们没事。”老马关掉收音机,从麻袋里掏出张地图,“老郑传信来说,他们引开了松井明的人,正往依兰方向去,让你先找到野田的女儿,拿到另一半怀表。”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野田的女儿叫野田静子,嫁给了当地的一个猎户,住在七星砬子山脚下,对外说自己是山东来的逃难媳妇,没人知道她是日本人。”
瘦猴把怀表揣进怀里:“我现在就去七星砬子山。”
“等天亮。”老马往炉子里添了块煤,“山里有熊瞎子,晚上走不安全。而且松井明的人肯定也查到了野田静子的下落,说不定已经在山里布了哨。”他从木箱里翻出件猎户的棉袄,“换上这个,装成进山打猎的,不容易引人注意。”
第二天一早,瘦猴跟着老马的侄子小栓往七星砬子山走。小栓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背着杆猎枪,腰间挂着把砍刀,脚踩的胶鞋上沾满了泥。“野田家就在砬子沟最里面,”小栓拨开挡路的树枝,“那婶子不爱说话,见了生人就躲,她男人前年冬天进山套狍子,被熊拍死了,现在一个人过。”
山路越走越陡,积雪没到膝盖,松树上的冰棱时不时砸下来,在雪地上砸出个小坑。快到砬子沟时,小栓突然拽着瘦猴躲进灌木丛,指着前面的雪地上——一串脚印从大路延伸到山沟里,鞋印很大,是军靴的款式,跟松井明的白俄打手穿的一模一样。
“他们来了。”小栓往猎枪里塞了颗子弹,“这脚印是新的,最多走了半个钟头。”
瘦猴摸出怀表,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他突然想起吴迪说过的话,野田既然敢把秘密藏在女儿手里,肯定留了后手,说不定那另一半怀表只是个幌子,真正的证据藏在别的地方。
“绕到她家后面的山洞。”瘦猴压低声音,“我在书上看过,山里的猎户都有藏身洞,万一遇到野兽或者坏人,能躲进去。”
小栓点点头,带着瘦猴钻进旁边的密林。林子里的雪更厚,踩上去咯吱作响,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透过树枝的缝隙,能看见野田家的土坯房,烟囱里没冒烟,门虚掩着,像是没人在家。
房后的山洞藏在一片榛子丛里,洞口用树枝挡着,拨开树枝,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瘦猴打开头灯,光柱扫过洞壁,突然停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上面刻着个十字,跟怀表上的记号一模一样。
他用工兵铲撬开石头,后面露出个布包,打开来,是件和服,上面绣着只白鹤,翅膀下缝着个硬物。瘦猴拆开线,掉出个小铁皮盒,里面果然是另一半怀表,表盘同样碎了,指针停在三点十五分,背面刻着行日文:“菊水之钥,分藏两地”。
“找到了!”瘦猴把两半怀表拼在一起,严丝合缝,表盘上的裂痕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鸟形,跟李淑敏画册上的海东青一模一样,“这就是打开保险柜的钥匙!”
山洞外突然传来枪声,紧接着是小栓的喊声:“快跑!他们发现我们了!”
瘦猴把怀表塞进怀里,钻出山洞,只见小栓正跟几个白俄打手周旋,猎枪的子弹打光了,他捡起块石头砸过去,却被对方的枪托打倒在地。瘦猴抓起工兵铲冲过去,一铲拍在一个打手的后脑勺上,那人闷哼一声倒在雪地里。
“往山上跑!”瘦猴拉起小栓,往七星砬子山的主峰跑。主峰上有座抗联的废弃碉堡,是老马说的紧急避难所。
打手们在后面追,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小栓的腿被打中了,鲜血染红了雪地,他咬着牙往前爬,突然指着前面的悬崖:“跳下去!下面是雪窝子,摔不死!”
瘦猴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越来越近的打手,咬咬牙抱起小栓跳了下去。两人在雪地里滚了几圈,撞在一棵松树上才停下,幸好积雪够厚,只是受了点轻伤。
悬崖下有个裂缝,刚好能容两人钻进去。瘦猴拖着小栓躲进去,从缝隙里往外看,打手们站在悬崖边往下张望,骂骂咧咧了几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他们肯定是去搜野田家了。”小栓捂着流血的腿,疼得龇牙咧嘴,“野田婶子说不定早就跑了,山里人都知道这裂缝能藏人。”
瘦猴摸出怀表,借着从裂缝透进来的微光仔细看。拼合后的表盘背面,除了鸟形图案,还有几个极小的刻字,是经纬度:“北纬四十三度,东经一百三十度”。
“是兴凯湖。”瘦猴突然想起老马的地图,兴凯湖在佳木斯东南,当年是中俄边境,抗联经常在湖里藏军火,“野田把细菌弹的图纸藏在了兴凯湖!”
裂缝外传来狼嚎声,是山里的狼群被血腥味吸引过来了。瘦猴握紧工兵铲,警惕地看着外面的黑暗。小栓从怀里掏出个信号弹,咬掉拉环,红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夜空,在雪地里划出一道弧线——这是给老马报信的信号,也是给吴迪和春燕的指引。
“等天亮,老马会派人来接我们。”小栓靠在石壁上,脸色苍白,“你拿着怀表去兴凯湖,别管我。”
瘦猴摇摇头:“要走一起走。”他撕下棉袄的袖子,给小栓包扎伤口,“吴迪说过,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能掉队。”
狼嚎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爪子扒雪的声音。瘦猴把工兵铲横在胸前,头灯死死盯着裂缝口,心里却在想吴迪和春燕现在在哪,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正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等着天亮。
怀表在怀里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他的心跳。瘦猴知道,这两半怀表不仅是打开保险柜的钥匙,更是打开历史真相的钥匙,野田父女守了这么多年,老郑、老马这些人护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在自己手里出岔子。
裂缝外的狼突然不叫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吓跑了。瘦猴探头一看,只见雪地里站着个黑影,手里拿着把猎枪,正是春燕!她身后跟着守林犬,正对着狼群的方向低吼。
“瘦猴!”春燕跑过来,眼睛里满是惊喜,“我就知道信号弹是你放的!”
吴迪也跟了过来,胳膊上缠着绷带,显然是在哈尔滨受了伤。“松井明的人被我们引到依兰了,暂时追不过来。”他蹲下身查看小栓的伤口,“得赶紧找个地方处理一下,这山里的狼闻见血腥味,会招来更多。”
守林犬突然往裂缝深处跑,尾巴摇得欢快。吴迪的头灯扫过去,裂缝尽头有个出口,通往山后的一片密林。“从这儿走,能到兴凯湖。”吴迪背起小栓,“老马说兴凯湖有个老渔民,是抗联的老交通员,能帮我们找到藏图纸的地方。”
四人跟着守林犬往密林深处走,雪地上留下串串脚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瘦猴摸了摸怀里的怀表,两半金属贴合的地方硌得胸口有点疼,却让他觉得踏实——就像吴迪说的,只要大家在一起,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远处的天边泛起鱼肚白,照亮了兴凯湖的方向。瘦猴知道,松井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会像闻到血腥味的狼一样追过来,而兴凯湖底的秘密,很可能是一场更大的风暴。但他不害怕,因为身边有吴迪、有春燕、有小栓,还有那只永远在前方引路的海东青。
密林里的雪还在下,落在树枝上,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像是在为这段还未结束的旅程,铺上一层洁白的幕布。而幕布后面,更多的秘密和危险,正在等着他们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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