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在札幌的地下酒吧见到老金时,对方正用镊子夹着冰块往威士忌里放,冰块碰撞杯壁的脆响混着爵士乐的萨克斯声,在潮湿的空气里荡出涟漪。酒吧墙上挂着幅北海道地图,钏路市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个圈,旁边写着行小字:“海东青巢穴”。老金的手指在圈上敲着,节奏跟莫尔斯电码里的求救信号一样,三短三长三短。
“松井明的实验室藏在钏路湿原的废弃气象站里。”老金推过来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里沉着片柠檬,“当地的阿伊努人说,每到满月,那里就会传出怪叫,像大鸟被掐住了脖子。”他从吧台底下摸出个铝制饭盒,打开来,是半张航拍图,气象站的屋顶画着个巨大的鸟形符号,翅膀展开的弧度刚好覆盖了周边三个村落,“这三个村子的水源里,都检测出了731部队用的那种细菌,浓度虽然低,但足以让新生儿畸形——松井明在做活体实验。”
瘦猴的手猛地攥紧酒杯,杯壁的冰水流进袖口,冻得胳膊发麻。他想起地下室里那瓶绿色液体,想起野田日记里“七月七日发动袭击”的字样,心脏像被台老式发报机敲打着,震得肋骨生疼。
“吴迪和春燕呢?”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老金往杯里又加了块冰:“昨天在函馆港的货轮上跟‘雪狼’交火,春燕中了一枪,被北海道的渔民救了,现在藏在知床半岛的温泉旅馆。吴迪带着怀表去了气象站,说是要找到实验体的控制装置,让我在这儿等你,一起去汇合。”他突然压低声音,指了指酒吧门口的穿风衣的男人,“那是松井惠子的人,从东京跟过来的,手里揣着武士刀,刀鞘里藏着微型炸弹。”
穿风衣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吧台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勾起抹冷笑。瘦猴假装喝酒,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腰间的枪套,是日本特高课当年用的款式,枪口露着半截,闪着黑幽幽的光。
“从后门走,”老金把饭盒塞进瘦猴怀里,“有条暗道通到札幌站,去钏路的列车还有四十分钟发车。记住,上车后找穿红色和服的阿伊努女人,她会给你一张湿地地图,上面标着气象站的电网分布——是她爷爷当年给抗联当向导时画的,藏在萨满鼓里留到现在。”
瘦猴刚摸到后门的铜把手,酒吧突然停电了。黑暗中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老金的闷哼和武士刀出鞘的锐响。他咬咬牙拉开门,冲进巷子里的雨幕,身后的枪声追着脚后跟响,子弹打在垃圾桶上,溅起的铁皮碎片擦过耳朵,火辣辣地疼。
札幌站的月台上,穿红色和服的阿伊努女人果然在等。她的萨满鼓斜挎在肩上,鼓面画着九头鸟,鸟眼处镶嵌着玻璃珠,在站台灯光下闪着光。“我是玛莎,”女人把鼓递过来,“我爷爷说,当年有个中国报务员,用这面鼓的节奏发过电报,救了整座村子。”她指尖点在鼓面的鸟喙处,“地图藏在这里,用熊油封着,防水。”
列车启动时,瘦猴才发现玛莎的和服下摆沾着血。她笑着按住他的手:“是‘雪狼’的,刚才在站台上想抢鼓,被我用刀划了脸。”她从鼓里掏出个鹿皮袋,里面是几枚生锈的子弹,“这是731部队的达姆弹,打在身上会炸开花,气象站的守卫都用这个。”
车窗外的北海道在雨里渐渐模糊,札幌的灯火变成了远处的星点。玛莎靠在窗边,说起阿伊努人的传说:“我们的神话说,九头鸟是被恶魔附身的海东青,只要扯掉它最后一个头,就能让它变回原样。”她突然指着窗外掠过的湿地,“看,那就是钏路湿原,像块被血泡过的海绵,当年731部队在这儿埋了不少实验体的残骸,现在都长成了会动的树。”
瘦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湿地里的白桦树果然长得歪歪扭扭,树干上的树瘤像一张张人脸,在车灯的照射下若隐若现。他突然想起吴迪在承德破庙里说的话——“余孽未清,需追根”,原来这些“根”早就扎进了土壤深处,长成了更可怕的怪物。
列车在钏路站停下时,雨变成了雪。玛莎带着瘦猴钻进辆雪地摩托,往湿原深处开去。积雪没到膝盖,摩托碾过冰层的声音像在敲铁皮,惊得成群的白鸟从芦苇丛里飞起,在灰蓝色的天空中排成鸟形的阵——和李淑敏画册最后一页的图案一模一样。
“前面就是气象站了。”玛莎关掉摩托引擎,指着远处的铁皮房子,屋顶的鸟形符号在雪光反射下泛着青黑,“电网有三道,第一道用鼓点节奏能打开,是我爷爷跟那个中国报务员约定的,三长两短,跟海东青的叫声一样。”
瘦猴刚要下车,突然听见气象站里传来枪声,紧接着是实验体的嘶吼,震得芦苇丛都在发抖。玛莎脸色一变:“吴迪出事了!”
两人趴在雪地里往气象站爬,离着还有几十米,就看见吴迪被绑在电网的铁柱上,松井明手里拿着个金属控制器,正往他身上泼着什么液体,刺鼻的气味顺风飘过来,是汽油。春燕被两个守卫按在地上,和服被撕开了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上有淤青,显然挨过打。
“把怀表交出来,我就放他们走。”松井明的声音在雪地里回荡,手里的打火机“咔哒”响着,火苗在风中歪歪扭扭,“你看,这就是‘海东青’实验体,”他指着旁边铁笼里的怪物,像只巨大的鸟人,翅膀上覆盖着鳞片,爪子是金属的,“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它就能毁掉整个北海道,替我爷爷完成‘大东亚共荣’的伟业!”
吴迪突然用力挣扎起来,铁链在铁柱上摩擦出火花:“瘦猴别信他!控制器是假的,真正的装置在实验体的脑子里!”
松井明的脸瞬间扭曲,打火机猛地扔向吴迪。火苗刚要舔到汽油,玛莎突然敲响了萨满鼓,三长两短的节奏在雪地里扩散,电网突然断电,铁柱上的火花熄灭了。
“动手!”瘦猴掏出折叠刀冲过去,玛莎则从鼓里抽出把短刀,割断了按住春燕的守卫的喉咙。春燕捡起地上的枪,对着松井明连开三枪,子弹打在他的胳膊上,血溅在雪地里,像朵绽开的红梅。
铁笼里的实验体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翅膀撞得铁栏“哐当”作响。松井明捂着流血的胳膊,按下了手里的控制器。实验体的眼睛突然变红,挣脱铁笼冲了出来,翅膀扫过的地方,积雪都被烤化了,露出下面发黑的土地。
“它的弱点在左翼!”吴迪大喊,“那里有块金属板,是控制芯片!”
瘦猴冲向实验体,却被它的翅膀扫倒在地,折叠刀飞出去老远。春燕举枪射击,子弹打在金属板上,发出“当当”的响声,却没造成任何伤害。玛莎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达姆弹,塞进春燕的枪膛:“用这个!能炸穿钢板!”
春燕瞄准实验体的左翼,扣动扳机。达姆弹在金属板上炸开,实验体发出声凄厉的惨叫,翅膀耷拉下来,露出里面的线路板,上面的鸟形符号正在冒烟。
松井明见状,从怀里掏出颗手雷,拉开引线就往吴迪那边扔。瘦猴扑过去想接住,却被实验体用爪子按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迪突然挣脱了铁链——原来他刚才挣扎是为了磨断锁扣,他抓起地上的铁链,缠住松井明的手腕,手雷掉在雪地里,滚到了实验体的脚边。
“轰隆”一声巨响,实验体被炸得粉碎,碎片溅在雪地里,像散落的黑羽毛。松井明被气浪掀飞,撞在气象站的墙上,嘴里涌出黑血,眼睛死死盯着吴迪手里的怀表,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玛莎突然指着气象站的屋顶,那里站着个穿和服的女人,正是松井惠子,手里的武士刀反射着雪光。“她要炸掉整个实验室!”玛莎大喊,“我在望远镜里看到她在屋顶装了炸药!”
松井惠子看着下面的混乱,突然笑了起来,举起武士刀往屋顶的引线砍去。吴迪掏出怀表,齿轮在雪光中飞速转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是他在破解炸药的密码。春燕举枪瞄准,却被松井惠子躲开,子弹打在屋顶的铁皮上,溅起片火星。
瘦猴捡起地上的折叠刀,往气象站里冲,想从楼梯上屋顶阻止她。刚跑到门口,就看见实验室的冰柜里冻着一排排胚胎,每个上面都贴着标签,写着“海东青计划第x号样本”,其中一个标签上的名字让他浑身冰凉——是李淑敏的名字,旁边的编号跟密码本里的一模一样。
“原来她当年……”瘦猴的声音发颤,终于明白李淑敏为什么会留下那本画册,为什么密码本里会有她的笔迹。
屋顶传来松井惠子的狂笑,紧接着是炸药的倒计时声,滴滴答答,像死神的脚步。吴迪的怀表突然发出“嘀”的一声长鸣,密码破解成功了?还是……
瘦猴冲出实验室,抬头看见松井惠子手里的武士刀已经砍中了引线,火星顺着导火索往炸药包爬去。春燕跳上旁边的铁架,对着屋顶连开数枪,其中一枪打中了松井惠子的肩膀,武士刀掉了下去,插在雪地里,刀柄上的樱花图案被血染红了。
吴迪拽着瘦猴和春燕往湿原深处跑,玛莎跟在后面,萨满鼓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痕迹。身后的气象站在爆炸声中坍塌,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热浪追着他们的后背,把积雪都烤化了,露出下面发黑的泥土,散发着股腐朽的味道。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爆炸声,四人才瘫坐在雪地里。玛莎的萨满鼓裂开了道缝,露出里面的地图,上面除了气象站,还有个更小的红点,在北海道最北端的宗谷海峡。
“那是什么?”瘦猴指着红点,声音因为缺氧而嘶哑。
吴迪的脸色凝重起来:“野田日记里写过,松井家在宗谷海峡有艘潜艇,藏着最后的实验数据,准备运回日本本土。”他摸了摸怀里的怀表,齿轮还在微微转动,“看来他们早就留了后手。”
春燕突然指着天空,雪幕中出现了个黑点,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翅膀展开的弧度越来越大,是海东青!它盘旋了两圈,突然朝着宗谷海峡的方向飞去,叫声在雪地里回荡,三长两短,像是在发出新的信号。
瘦猴知道,他们必须继续往北走,穿过宗谷海峡的冰面,阻止松井家最后的疯狂。他看了一眼吴迪胳膊上的伤口,春燕脸上的淤青,还有玛莎手里裂开的萨满鼓,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远处的爆炸声已经平息,但瘦猴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宁静。宗谷海峡的潜艇里,还有更多的秘密和罪恶在等待着他们,而这场跨越了大半个世纪的追逐,还远远没有结束。
四人站起身,跟着海东青的方向往宗谷海峡走去。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的落雪覆盖,但他们留下的痕迹,就像那些刻在历史深处的真相,永远不会被磨灭。前路还很长,危险也无处不在,但只要海东青还在飞,他们就不会停下脚步。
宗谷海峡的冰面在远方闪着光,像一条通往未知的银色道路。瘦猴握紧了手里的折叠刀,吴迪举起怀表校准方向,春燕检查着枪膛里的子弹,玛莎则敲响了萨满鼓,三长两短的节奏在雪地里扩散,像一封永远发不完的电报,在寂静的北海道上空,一遍又一遍地传递着不屈的信号。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从宗谷海峡逃回札幌的那个清晨,瘦猴在医院的病床上第一次看清了春燕胳膊上的疤痕。不是枪伤,是道月牙形的旧伤,边缘泛着浅褐色,像被什么东西啃过。春燕正用碘伏棉签轻轻擦拭,听见动静回头笑了笑:“七岁那年被山狼咬的,我爷爷用烟袋锅灰给我糊上,说这样能长出新肉。”
病房的窗户糊着层冰花,外面的雪还在下,把札幌的屋顶染成统一的白。吴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翻着本从潜艇残骸里找到的日记,纸页边缘被海水泡得发皱,字迹是日文,夹杂着几个中文的“鸟”字。玛莎则蹲在墙角,用鹿骨杖在地上画着九头鸟,每个鸟头都指向不同的方向,最后一个鸟喙正对着墙上的世界地图——南美洲的巴西。
“松井家在圣保罗还有个分支。”玛莎用骨杖敲了敲巴西的位置,“我爷爷的日记里写过,1945年有艘日本货轮往那边运过‘实验材料’,船长姓松井,带着个鸟形的罗盘。”
春燕突然凑过去,指着地图上的亚马逊雨林:“这里有个叫‘鸟嘴’的小镇,我在李淑敏的画册里见过,画着个带鸟头的雕像,底座上刻着‘最终容器’。”
吴迪合上日记,指尖在“最终容器”四个字上停顿片刻:“潜艇的数据库里提到过‘容器计划’,说是731部队战败前,把最危险的实验体样本分装成二十七个容器,通过不同航线运到海外,巴西是最后一站。”他把日记推给瘦猴,其中一页贴着张泛黄的船票,目的地正是圣保罗,乘客姓名栏写着“松井清”——松井石根的第三个儿子,当年在巴西的日本移民社区里化名“清水”,开了家药材铺。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老金裹着身寒气走进来,棉帽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他手里拎着个铁皮箱,打开来,里面是二十七个编号的金属小罐,罐口用蜡封着,每个罐底都刻着个鸟形符号。“这是从松井惠子的保险柜里找到的,”老金的声音带着后怕,“每个罐子都对应一个容器的位置,巴西那个标着‘27’,是最大的一个。”
瘦猴拿起编号27的罐子,蜡封下露出行极小的字:“藏于鸟嘴雕像腹中,钥匙为‘活鸟之心’。”
“活鸟之心?”春燕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块干硬的东西,是守林犬在长白山找到的鸟形玉佩,中间有个心形的镂空,“这是赵老头的遗物,他说这东西能打开‘所有鸟守着的门’。”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冰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吴迪看着玉佩上的心形镂空,突然想起李淑敏画册里的最后一页——九头鸟的心脏位置画着个小小的罗盘,指针指向南方,跟玛莎提到的鸟形罗盘一模一样。
“得去巴西。”吴迪把铁皮箱锁好,“松井清的孙子松井健太现在是圣保罗的议员,表面上搞慈善,其实一直在找那些容器,上个月还派人去了亚马逊雨林,说是‘考察植物资源’。”
老金从怀里掏出四本护照,照片上的四人穿着西装革履,身份是“中日联合植物考察队”的成员。“明天上午的飞机,从东京转机。”他往病房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刚才在医院门口看见几个穿黑西装的,袖口有太阳旗纹身,估计是松井健太的人,你们得提前走。”
离开医院时,瘦猴在走廊的镜子里瞥见个熟悉的身影——是守林犬!它瘦了不少,毛发纠结着,却依然摇着尾巴跟在后面,脖子上的铜项圈沾着血,像是刚跟人打过架。春燕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项圈下面藏着张纸条,是用血迹写的“码头见”,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吴迪的手笔。
札幌港的货轮鸣着汽笛,烟囱里的黑烟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尾巴。老金的侄子小柱子正站在跳板上抽烟,看见他们赶紧掐了烟:“船老大是我表舅,跑南美航线的,收了咱的货,保证把人送到里约热内卢。”
货轮起航时,瘦猴趴在甲板的栏杆上,看着北海道的海岸线渐渐变成模糊的灰线。守林犬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告别这片埋葬了太多故事的土地。吴迪站在旁边,手里的怀表滴答作响,表盘上的海东青图案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你说李淑敏当年是不是也像这样出海的?”春燕裹紧了大衣,海风吹得她的辫子乱晃,“日记里说她被押上货轮时,看见只海东青落在桅杆上,一直跟着船飞了三天三夜。”
玛莎突然指着远处的海平面,一只海鸟正追着货轮飞,翅膀展开的弧度跟海东青很像。“阿伊努人说,有些鸟会记住人的味道,跟着走很远的路。”她从怀里掏出块晒干的鱼肉,扔向那只鸟,“就像我们,记住了那些名字,就停不下来了。”
货轮穿过津轻海峡时,瘦猴在货舱里发现了个秘密——老金偷偷在集装箱里藏了批武器,猎枪、子弹,还有几枚手榴弹,都是抗联当年用过的款式。吴迪拿起一把步枪,枪托上刻着个模糊的“张”字,突然想起张庆山的故事,眼眶有点发热。
“松井健太在里约有个私人武装,”吴迪擦着枪身的锈迹,“码头、雨林都有他的人,我们得小心。”他把怀表拆开,取出里面的齿轮,塞进步枪的枪栓里,“这东西能当钥匙,也能当武器。”
经过半个月的航行,货轮终于抵达里约热内卢。港口的阳光辣得人睁不开眼,跟北海道的雪天完全是两个世界。小柱子的表舅把他们送到市区的一家中餐馆,老板是个福建人,见了玛莎的萨满鼓就笑了:“老金说的就是你们吧?楼上有房间,安全得很。”
餐馆的阁楼里藏着张亚马逊雨林的地图,是老板的父亲当年在雨林里当向导时画的。“鸟嘴镇在马瑙斯往南三百公里,”老板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条线,“那里住着些印第安人,当年帮过不少中国人,你们报我的名字,他们会接应。”他突然压低声音,“松井健太的人昨天还来问过,有没有见过‘带鸟形东西的东方人’。”
在马瑙斯换乘小船往雨林深处走时,瘦猴第一次见到了亚马逊河。河水是浑浊的黄,两岸的树木密得像堵墙,藤蔓从树冠垂下来,像无数条绿色的蛇。印第安向导用砍刀劈开挡路的枝叶,嘴里哼着奇怪的调子,据说能驱赶野兽。
“前面就是鸟嘴镇了。”向导指着远处的一片茅屋,屋顶插着根木杆,杆顶绑着个鸟形木雕,跟李淑敏画册里的雕像一模一样。
刚靠近镇子,就看见几个印第安人举着长矛站在河边,为首的老人胸前挂着串贝壳项链,贝壳上刻着鸟形符号。玛莎举起萨满鼓晃了晃,老人突然笑了,用生硬的中文喊:“张大哥的朋友?”
原来老人的祖父当年救过一个从731部队逃出来的中国人,那人正是张庆山的战友,临走时留下了个鸟形木雕,说遇到带同样标记的人,要尽力相助。
“松井的人上个月来过,”老人领着他们往镇中心走,脚下的泥土是红的,像血,“他们拆了不少房子,还打死了两个反抗的年轻人,说是要找‘会叫的石头’。”
镇中心的广场上,果然立着座巨大的鸟头雕像,石头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跟潜艇里的日记上的一样。瘦猴爬上雕像的基座,发现鸟嘴是空心的,刚好能塞进怀表的齿轮。
“活鸟之心……”春燕突然想起玉佩,掏出那个心形镂空的玉佩,往鸟嘴里一放,齿轮和玉佩严丝合缝,雕像突然发出“咔哒”的响声,腹部裂开个洞口,黑黢黢的,飘着股铁锈味。
洞口里是个狭窄的通道,往下延伸,像是通往地下。吴迪打开头灯,光柱扫过通道壁,上面画着些壁画,是印第安人用红土画的,记录着日本人当年在这里建造实验室的场景,画面上的人戴着防毒面具,往容器里倒绿色的液体。
“是27号容器!”瘦猴的声音有点发颤,壁画的最后一幅画着个巨大的金属罐,上面标着“731-27”,旁边站着个穿和服的男人,正是松井清。
通道尽头是个地下溶洞,比长白山的那个更大,洞顶垂下的石笋像獠牙一样。溶洞中央放着个三米高的金属罐,罐身上的九头鸟标志已经生锈,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本实验日志,最新的记录是三天前的,字迹跟松井健太的一样。
“他来过了!”吴迪翻着日志,脸色越来越沉,“他没找到打开容器的方法,但在里面放了炸药,定在明天中午爆炸,想把整个雨林都污染掉!”
瘦猴突然指着金属罐的侧面,那里有个钥匙孔,形状跟组合好的齿轮和玉佩一模一样。“我们能打开它,把里面的东西销毁!”
就在这时,溶洞入口传来脚步声,还有印第安人的惨叫声。松井健太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吴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我劝你们别白费力气,容器里的病毒一旦接触空气,方圆百里都会变成死地。”
吴迪迅速把日志塞进怀里,对春燕和玛莎说:“你们带印第安人往溶洞的另一个出口撤,那里有个地下河,能通到亚马逊河。”他又看向瘦猴,“我们打开容器,销毁病毒。”
春燕刚要反对,就被玛莎拽着往溶洞深处跑:“快走!这是命令!”守林犬也跟着她们,临走时回头看了瘦猴一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松井健太带着人冲进溶洞,手里的枪对准了吴迪和瘦猴。“把钥匙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他的中文带着葡萄牙语的腔调,脸上的笑像条毒蛇,“我祖父没能完成的事业,我会完成,让全世界都记住松井家的名字。”
吴迪突然举起怀表,齿轮在灯光下转动,发出“滴滴”的信号声。金属罐突然震动起来,罐身的九头鸟标志开始发光,像是在回应信号。“这是李淑敏留下的自毁程序,”吴迪的声音带着冷意,“只要信号足够强,就能让病毒在罐内灭活。”
松井健太的脸色瞬间变了,举枪就往吴迪身上射。瘦猴扑过去推开他,子弹打在金属罐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吴迪趁机把组合好的钥匙插进孔里,用力一拧。
金属罐发出刺耳的嘶鸣,罐身开始发烫,里面的液体沸腾起来,发出“咕嘟”的响声。松井健太见状,掏出颗手雷就往罐口扔,却被瘦猴用石头砸中手腕,手雷掉在地上,滚到了松井健太的脚边。
“快跑!”吴迪拽着瘦猴往溶洞深处跑。
身后传来松井健太的尖叫和手雷的爆炸声,金属罐被炸开,绿色的液体溅满了溶洞,发出刺鼻的气味。吴迪和瘦猴拼命往前跑,病毒接触空气后开始挥发,形成绿色的烟雾,追着他们的脚后跟。
溶洞的另一个出口果然有地下河,春燕和玛莎正撑着木筏在河边等。“快上来!”春燕伸手把他们拉上木筏。
木筏顺着地下河往亚马逊河漂去,身后的绿色烟雾越来越浓,把整个溶洞都笼罩了。瘦猴回头望去,松井健太的身影在烟雾中倒下,脸上还带着疯狂的笑。
地下河的尽头是亚马逊河的支流,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水面上,泛着金色的光。守林犬趴在木筏上,舔着瘦猴手上的伤口,那里是刚才被碎石划伤的。
玛莎突然指着天空,一只海东青正从雨林上空飞过,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光。它盘旋了两圈,朝着北方飞去,那里是非洲的方向。
“它又在指路了。”春燕的声音有些疲惫,却带着坚定,“老金说松井家在非洲还有个金矿,当年藏了不少实验数据。”
吴迪看着怀里的日志,最后一页写着个地址,是南非约翰内斯堡的一个矿区,旁边画着个小小的鸟形符号。他知道,他们的旅程还没有结束,只要还有一个容器没被找到,还有一份数据没被销毁,他们就必须继续走下去。
木筏顺着亚马逊河往前漂,两岸的雨林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瘦猴摸了摸怀里的怀表,齿轮还在轻轻转动,像是在诉说着那些未完的故事。他知道,前路还很长,危险也无处不在,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那只海东青还在飞翔,他们就不会停下脚步。
非洲的方向,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像一个新的谜团,等待着他们去解开。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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