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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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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盆景与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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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地伫立着,感受着微凉的秋风拂过面颊。

方才与甘罗重逢的欣喜、书房中聆听二人思想碰撞带来的激荡、秦臻沉稳话语中透露出的指引,以及甘罗那份对相府环境若有所思的困惑......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中沉淀、交融。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那份因甘罗到来而起的波澜彻底平息,重新凝聚起坚定而沉静的光芒。

他转过身,再次迈入学苑的门槛,踏着青石小径,朝着灯火渐次亮起的藏书阁方向,朝着那堆积如山、等待他梳理的卷宗走去。

那里,有他亲手选择的道路,有他需要沉心耕耘的沃土,更有秦臻为他点燃的那盏通往未来的明灯。

案牍劳形的灯火之下,一个属于“萧何”的不朽传奇,正从一片片竹简木牍、一行行秦律条文、一个个冰冷数字中,悄然铺就着坚实的基石。

属于他的,从最微末吏道开始的漫长征途,才刚刚启程。

而甘罗与他,这两颗被命运之手奇妙地交织于此、性格迥异却同样璀璨的星辰,未来的轨迹又将如何在这大争之世下交错,一切,犹未可知。

而在那书房内,秦臻凭窗而立,目光仿佛穿透空间,看到了甘罗马车离去的方向,也清晰地看到了萧何沉稳走向藏书阁书案的背影。

他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深长的弧度,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几不可闻:

“璞玉初露锋芒...利刃尚待砥砺...快了。咸阳这盘棋,终将因你们的崛起...而变得更加波澜壮阔。”

.........

当晚,油灯如豆,映照着萧何沉静专注的侧脸。

他正一丝不苟地伏案誊抄一份《效律》与《仓律》冲突的条文注解,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沉浸在纷繁律文的逻辑迷宫中。

今日甘罗来访带来的思想激荡犹在耳畔,但他更深知,根基在于眼前这蝇头小楷,在于每一笔一划间对秦法脉络的触摸。

月浔悄然走近,放下一盏新添的茶:“萧兄,更深露重,茶水已温,暂且歇息片刻吧。”

萧何闻声抬起头,眼中并未被打断的烦躁,反而闪烁着一丝豁然开朗的清明:

“月浔兄,来得正好,你看此处。《效律》明言‘官啬夫貣(贷)百姓钱器’,其损耗核算,须严格参照‘中劳律’分项计算;

而《仓律》此条却显得过于笼统,只说‘器物朽败不可缮者,报损即核销’。

钱器’不同于寻常器物,关乎府库财货,这两者在损耗上报的流程与责任界定上存在这细微却关键的差异。

此隙虽小,却易生推诿或虚报之弊。

我想明日李教习讲学,或可求证此疑。”

月浔细细看去,眼中赞许之色愈浓,他深知能在浩如烟海的具体法律条文间发现这种关联缝隙,需要何等的专注与洞察力。

“萧兄心细如发,洞察入微。此等实务根基之疑,正是鬼谷所重、先生所求的真知灼见。你已渐入佳境,深得‘以律固本’之三昧了。”月浔由衷赞叹道。

萧何谦逊一笑,目光却不由自主投向窗外章台宫的方向。

前些日大王亲临,那如山岳般的威压,以及书房内骤然紧绷的气氛,都让他隐约嗅到了风暴将至的气息。

他不禁想到,先生肩上的担子,何其沉重。

自己能做的,唯有将这根基打得更牢,方不负先生栽培与大王那一声“记下了”的期许。

他重新埋首卷牍,灯火将他专注的身影拉长,投射在身后堆满简册的书架上。

一个属于“萧何”的传奇,正从这最不起眼的角落,无声地铺展着最初的基石。

“根基…”

他低声重复着月浔的话,心底却涌起沉重:“先生肩上那副担子,何止千钧?大王那一声‘记下了’,既是期许,亦是对何无形的鞭策。”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

“我能做的,唯有将这律法规章、财政田亩的根基夯得更实,植得更深。”

言毕,他不再多语,重新埋首于卷牍之中。

摇曳的灯火将他专注的身影拉得更长,投射在身后堆满简册的书架上。

一个属于“萧何”的传奇,正从这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一笔一划地书写着其最坚实的开篇。

与此同时,相府却弥漫着截然不同的氛围。

相府的夜晚并不寂静,远处仍有值夜吏员的低语、巡夜甲士的铿锵步伐,空气中弥漫着权力与机谋交织的独特气息。

甘罗那份在鬼谷学苑被秦臻智慧点燃的兴奋与豁然开朗,在踏入这高墙深院时,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而沉重的疏离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摊开素帛,提笔蘸墨,想将今日所思所得真切记录下来。

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昔日相府议事时,几位大夫看似恭敬、实则闪烁的眼神,以及他们话语间精心修饰、暗藏机锋的试探与交锋。

今日在秦先生处论及“术”与“势”的平衡,以及秦先生反问“抚韩之利,饵从何来?府库可堪此耗?”犹如醍醐灌顶。

“根基…府库…这才是根本!”甘罗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他审视着相府中那些被众人啧啧称奇的“精妙”权谋布局,此刻再看,终于明白为何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它们都忽略了支撑其存在的底层基石,而显得浮华、脆弱,甚至摇摇欲坠。

正如秦先生所言,少了那份“定海神针”般的厚重。

他的笔尖悬停在素帛上方,提笔写下“根基”二字。

墨迹未干,他的思绪却已不由自主地飘远,越过这相府高墙的禁锢,飘向咸阳城外那座充满思辨气息的鬼谷学苑火,飘向萧何沉潜于案牍的笃定身影。

那份“沉潜于根本”的坚韧与踏实,在相府这片被权谋浮尘笼罩的精致盆景中,显得如此稀缺而珍贵。

或许,自己需要的不仅仅是纵横捭阖的舞台,更需要回归一种更本质的、更接近土地与律法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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