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出约莫三五里,远离了百工坊的视线范围。
我勒住缰绳,驱马靠近铁棠,“铁主簿!”
我压低声音,“你们先行回城,我另走一途,稍作查探,随后便归。”
铁棠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旋即道:“速去速回,切勿恋战!”
说罢,朝卢青等人一挥手,策马带着其余三人踏上了归城的官道,马蹄声渐渐远去。
原地只剩下我一人。
我深吸一口雨后的空气,策马向另一条小径而去。
根据马三通的地图,以及昨日在基地的观察,这条小径尽头,当是百工坊废液最终汇入之地!
走了五六里,路再非路。
藤蔓横生,荆棘遍布,湿滑的岩石上长满青苔。
我翻身下马,将马栓到一棵树上,改为步行。
凭借记忆,越是深入,一股恶臭便越发浓烈,甚至盖过了雨后山林本应有的清新泥土气息。
半个时辰后,眼前的景象印证了我的推测!
四周立起了铁网,入口处还有一个“镇武重地,擅入者死!”界碑!
界碑后,是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溪。
溪水并非清澈,而是一股混杂着绿色,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气味!
林木枯死大半,树干扭曲,枝叶焦黑腐烂,如同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吸干了生机。
地面寸草不生,几具大小不一的兽类白骨散落其间,皮肉早已腐烂殆尽!
连虫鸣鸟叫都绝迹了!
这里,就是百工坊排污的最终汇流点,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所谓的“无毒处理”“污染水土”,在眼前这幅生命绝境图的映衬下,显得何其讽刺!
我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厚壁小瓷瓶,忍着不适,迅速灌满了一瓶污水。
证据到手,此地不宜久留!我转身准备离开。
“什么人?擅闯禁地者死!”
一声厉喝如同惊雷,从侧上方的山坡传来!
话音未落,两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
嗖!嗖!
两支税纹金箭,一前一后,向我呼啸而来!
我瞳孔骤缩!深知此物不中不休的特性!
电光石火间,身形如鬼魅般侧扑,第一支金箭擦着耳际掠过!
果然有百工坊的人在守着!
几乎同时,丹田疯狂转动,神识如网张开,瞬间捕捉到第二支金箭上疯狂流转的税纹轨迹!
“缠!”心中低喝,一缕凝练如实质的羊毛真气自笔尖激射而出,缠绕紧随而来的金箭!
嗡!金箭剧震,金光暴涨!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机笔毫骤然转动,改变了金箭上的税纹!
成功取得了金箭的操控权!
“转!”羊毛真气丝线猛地一抖一引,如同拨动琴弦!
借力打力,以四两拨千斤之巧劲,硬生生改变了这支金箭的飞行轨迹!
嗖!嗖!
坡上两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夺命金箭会倒戈相向!
惊骇欲绝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噗嗤!
金箭精准的洞穿了其中一人的咽喉!
那人瞪大着难以置信的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另一人见状正要逃跑,我已将另一支金箭射了出去,对方应声倒地!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谷地重归死寂,只有溪水流淌声,和风中残留的血腥味。
我迅速掠上土坡,检查两人气息已绝。
调整两具尸体的姿态,将现场布置成两人争执、内斗、最终互射金箭同归于尽的假象。
确认现场再无破绽,我将那瓶致命的污水样本小心收好。
身形一闪,没入山林之中!
找到藏好的马匹,朝着幽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等回到城时,已近正午。
来到六扇门,推开密室门而入,铁棠、赵无眠等人早已在此等候,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
我没有废话,径直走到桌案前。
从怀中极其郑重地先取出那个墨玉方盒,又拿出那个厚壁瓷瓶。
将它们轻轻地放在赵无眠面前的桌案上。
“幸不辱命!”
铁棠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道:“好!好小子!这下看那帮龟孙还如何狡辩!不过你是真行,那口吐得…….”
他话没说完,瞥见赵无眠投来的平静目光,后面调侃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正色道:“若非江主簿这招险棋,这东西怕是要烂在阴家祖井之中!”
他三言两语将税虫样本的获取过程说了一遍。
赵无眠的目光在墨玉盒和那瓶污水上停留良久,冰冷的银色面具映着烛光,看不出表情。
只有在她听到我抱着石貔貅划拳那段时,面具边缘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我说:“这两样东西,足以将阴家钉死!”
赵无眠摇了摇头,“还不够!”
她将两样证据递给了卢青,又亲自写了一封书信。
“卢青,你带两个人,亲自跑一趟京城!”
又将自己令牌递给他,“立即出城!到京城前,你们的命和这两个证据是一体的。”
卢青领命而去。
想要对阴家、对杨文礼等人动手,还要对当前的税虫样本和那些污水进行鉴定!
很显然,在幽州没有这样的能力。
此外,还要征得掌司秦权的同意!
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问赵无眠,“是不是因为阴九章死了,镇武司想要收回阴家的……”
赵无面打断了我,“上面的人和事,我不想掺和,把分内事情做好。”
我心中明白,赵无眠等人此次来幽州是带着秦权的命令而来。
秦权哪是要查案,分明是借刀杀人夺产业!
而我,正是那个向他们递刀之人!
不过也好,阴家盘踞幽州时间太久,甚至还豢养出血刀门这种邪教打手!
也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将阴家、将血刀门连根拔起!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目标一致!
卢青一行京城,往返至少大半月。
得好好谋划一番,利用这段时间,把那些魑魅魍魉都引出来!
……
计划进行着。
临案处的工作愈发“深入”。
一封封弹劾举报我的密信,纷纷落在铁棠的案头。
铁棠公事公办,态度森然,每一项“罪证”都郑重记录在案,并派人加以核验。
调查范围也从我开始在幽州监任职之初的飞扬跋扈,逐步扩展到与和天下真气钱庄的“同流合污、非法牟利”、与杜氏姐弟“不清不楚”的关系、乃至“勾结血刀门余孽、杀良冒功,意图不轨”等耸人听闻的指控。
风暴很快从临案处卷向了整个幽州城。
一日清晨,陈岩和王碌脸色铁青地被挡在了衙门之外。
他们被暂停了一应职司,要求“配合审查”。
几日后,一纸封条,被税吏粗暴地贴在和天下真气钱庄大门上。
城内,“江小白倒台了”“归正贷骗局”的流言甚嚣尘上。
一时间,阴风四起,周伏龙、阴家的反扑也越来越强!
而先前态度暧昧的副监正陈平,又称旧疾复发,回家养病!
……
这日,我们正在密室商讨下一步计划,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一名铁棠的心腹税吏快步而入,“大人!不好了!”
“何事惊慌?”铁棠皱眉。
“是沈默!他被人打了!”
铁棠惊呼:“什么?”
我心中一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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