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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劫血墨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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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奴市惊尘(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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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声漫坡

(三)夏课融趣

夏至的望胡坡,像被泼了桶绿颜料,连风里都带着草木的腥甜。共学堂的窗棂敞着,蝉鸣“知了知了”地撞进来,混着孩子们的读书声,像支热闹的夏曲。蒙汉孩童们凑在一块儿,用蒙语念“淮河”,用汉语说“草原”,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的憨。

“先生,俺们画的‘家’好了!”周衡的闺女举着张画纸跑过来,纸角沾着墨汁和草叶。画上是座奇怪的房子:左边是蒙族的毡房,冒着炊烟;右边是汉族的瓦房,挂着玉米;屋顶上,一匹枣红马正啃着桃树枝,树下两个娃娃手拉手,一个穿皮袍,一个系围裙,笑得露出豁牙。

谢明砚接过画纸,目光落在画底的小字上——蒙语写着“阿爸的马”,汉语注着“娘的桃”,是巴图的儿子添的。他往桌前看,牧仁的儿子正教汉族小童画狼头,小童的狼头画得像只猫,引得众人笑出了声,小童却梗着脖子说:“俺阿爷说,狼也会笑,像这样——”他在狼头嘴角画了道弯,倒真有了点憨态。

莲禾端着井水进来,陶碗里漂着片桃花瓣,是从后坡桃林摘的新花。“天热,喝口凉的。”她往孩子们手里递碗,目光落在墙上的蒙汉双语诗上——那是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凑的:“桃花落进草原的河,马奶酒泡着江南的歌,你教俺认‘共’字,俺带你看淮河。”字是谢明砚写的,笔锋里带着点草原的旷和淮地的软。

午后,学堂的先生带着孩子们往望胡河去,说是“实地认‘水’字”。蒙族先生教孩子们用蒙语数河里的鱼,汉族先生则教他们用汉语念“涟漪”,孩子们的声音惊得鱼群“唰”地散开,水面荡开的圈,像课本上写的“水”字笔画。

岸边的柳荫下,牧仁和王大叔正编渔网,网眼用的是蒙族的绳结,网框却是汉族的竹篾。“你看这网,”牧仁用汉语说,手指穿过网眼,“像咱的娃,蒙汉的法子掺着来,才捞得多。”王大叔往河里撒了把糜子,引得鱼群又聚过来:“可不是!昨天俺家小孙子用蒙语背《三字经》,把‘人之初’念成‘马之初’,牧仁大哥笑得直拍腿,说‘马也得学乖’。”

谢明砚坐在柳荫下,看着孩子们光着脚丫在浅滩踩水,水花溅在他们的新衣裳上,皮袍的狼头纹混着围裙的桃花瓣,像幅被打湿的画。他想起三年前在寿州码头,赵奎的私盐堆得像座雪山,而此刻,望胡河的水里,只有孩子们的笑和鱼群的影,干净得像面镜子。

“先生,您看这石头!”淮妇的孩子举着块鹅卵石跑过来,石上用蒙汉双语刻着“水”字,是他照着课本凿的,边缘还带着毛刺。“俺要把它埋在学堂后坡,跟桃核作伴。”他往坡上指,那里的桃核已冒出绿芽,嫩得像根翡翠簪子。

夕阳西斜时,孩子们挎着装满鹅卵石的竹篮往回走,石头上都刻着字:蒙语的“山”,汉语的“河”,蒙汉混写的“家”。谢明砚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些字比任何碑刻都珍贵——它们长在孩子们的心里,带着望胡河的潮和桃林的香,会长成比石头还硬的根。

风掠过河面,带着水汽和墨香,吹得孩子们的笑声往远处飘,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谢明砚弯腰捡起块被遗落的鹅卵石,石上的“共”字被水浸得发亮,像颗跳动的星。他知道,这望胡坡的书声,终将漫过淮河,漫过草原,漫过所有人心头的坎,长成一片暖融融的绿。

(四)客至惊赞

大暑那日,望胡坡来了群特殊的客人——江南来的商队,想看看传说中“汉蒙共居”的望胡城。春桃的丈夫领着他们往学堂走,路上的青石板沾着桃瓣和糜子壳,空气里飘着奶豆腐和桃花酥的香,商队的掌柜们忍不住咋舌:“这味,像把江南和草原揉在了一起。”

刚到学堂门口,就听见里面的读书声:“‘共’字,蒙语读‘6?гд’,汉语念‘gong’,意思是——”“手拉手!”孩子们齐声应,声音脆得像冰棱相撞。商队的人往窗里望,只见蒙汉孩童挤在一块儿,共用一本课本,一个蒙族小童正帮汉族同窗擦鼻涕,汉族同窗则把自己的奶饼分给他半块。

“这……这是真的?”江南来的白掌柜推了推眼镜,他来时总听说“边地汉蒙难处”,此刻却看见个穿皮袍的阿婆正给汉族小童梳辫子,辫梢系着桃花结。阿婆用生硬的汉语说:“这娃的娘,去年给俺缝了件棉袄,绣着狼头呢。”

谢明砚迎出来时,孩子们正围着商队的马车转,车里装着江南的丝绸和笔墨。莲禾笑着打开一卷绸子,上面印着孩子们画的“共居图”:毡房挨着瓦房,马啃着桃枝,娃娃们举着蒙汉双语的书,背景是望胡河和草原的交接处,画着道彩虹,像座桥。

“这绸子,是给学堂做新窗帘的。”莲禾说,指尖划过绸子上的桃花与狼头,“春桃商队说,要把孩子们的画印在上面,运到江南去,让那边的人也看看,望胡坡的‘共’字,长得啥样。”

白掌柜拿起本蒙汉双语课本,翻到最后一页,看见片干桃花和半根狼毫,是孩子们夹进去的。“我们江南的学堂,课本上只有汉字,”他轻声说,目光落在墙上的蒙汉双语诗上,“原来字也能像花一样,混着开。”

傍晚,商队的人留在学堂吃饭,桌上的菜热闹得像幅画:蒙族的烤羊腿配着汉族的甜面酱,汉族的桃花酥夹着蒙族的奶渣。牧仁用蒙语给商队讲修学堂的事,王大叔则用汉语翻译,说到孩子们用蒙语背《三字经》时,白掌柜突然红了眼眶:“俺小时候听爷爷说,他去草原贩茶,得带刀才行。如今……”

谢明砚往他碗里添了勺青稞糜子粥:“刀能劈开木头,却劈不开人心。您看这粥,青稞和糜子单煮,各有各的味;混在一块儿,才更像日子。”

夜色降临时,商队的马车往回走,车辕上挂着孩子们送的画,画里的“共”字闪着月光。谢明砚站在学堂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望胡坡的拐角,听见车里传来孩子们教商队念“共”字的声音,蒙语混着汉语,像风穿过麦田,温柔得让人心颤。

他知道,这望胡坡的书声,不止在坡上,已顺着望胡河,往江南去,往草原去,往所有需要“共”字的地方去。就像后坡的桃核,埋下去时只是颗种子,长出来,便是满树的花,满坡的暖。

风掠过桃林,带着墨香和花香,吹得“共学堂”的匾额轻轻晃,最好的书,写在土地上;最暖的字,长在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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