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耘碑旁的桃树苗被夜风吹得轻晃,叶尖沾着的露水掉在谢明砚手背上,凉得像北关的霜。
他把盐井图折成小块塞进贴身的锦囊,锦囊中还揣着小姑娘塞的桃核,硬邦邦的硌着心口——方才孩子攥着他的衣角说“谢大人别再受伤”时,眼里的光比碑上的龙纹还亮。
“陛下,北关方向有动静。”王将军的声音压得极低,甲胄上的血痂蹭在碑石上,留下道暗红的痕,“辽骑没往北撤,反倒绕到了望胡坡西侧,看架势是想围过来。”
谢明砚往西侧望,夜色里隐约能看见黑影在草坡上挪动,像蛰伏的狼。他突然想起李嵩踩在盐井图上的脚印——那脚印的朝向不是北关,是望胡坡的盐仓。“李嵩是幌子。”他指尖抠着碑上的“共”字刻痕,指腹被磨得发烫,“辽太后要的不是图,是藏在盐仓的兵器。”
话音刚落,盐仓方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火光冲天而起。张婶提着锄头从盐仓方向跑过来,粗布袄上沾着黑灰,声音发颤:“盐仓被炸了!萧鹤的残余势力藏在里头,点燃了火药!”
谢明砚拔腿往盐仓跑,靴底踩过的草叶沾着盐粒,是从盐仓漏出来的。快到盐仓时,看见几个盐工正往火里扔湿麻袋,火星子溅在他们脸上,疼得龇牙却不肯退。“里头的兵器……”谢明砚的话没说完,就见个盐工从火里拖出半截辽刀,刀鞘上的绿宝石在火光里闪——正是之前在永定门见过的耶律洪的佩刀样式。
“辽人早把兵器藏进盐仓了。”王将军的长枪往地上戳,枪尖挑出块烧焦的布片,布片上绣着的“辽”字还能辨认,“他们炸盐仓是想毁了证据,顺带把咱们困在坡上。”
草坡上的辽骑突然吹起了号角,尖锐的声浪刺破夜空。谢明砚往坡下看,辽骑竟分了三队,一队堵着通往京城的官道,一队守着盐井的暗河出口,最后一队正往共耘碑这边涌,领头的汉子举着面黑旗,旗上的狼头绣得狰狞——是辽国太后的亲卫统领耶律烈。
“谢明砚,把盐井图交出来!”耶律烈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股狠劲,“太后说了,交出图饶望胡坡百姓不死,否则……”他突然抬手,身后的辽骑弯弓搭箭,箭尖对准了坡下的盐工们,“这望胡坡的土,今日就得染红!”
张婶突然把锄头往地上一顿,盐粒顺着锄刃往下掉:“俺们望胡坡的人,从不是靠卖图活命的!”她往盐工堆里喊,“汉子们拿家伙!跟辽狗拼了!”
盐工们举着锄头扁担往前涌,老的少的挤在一起,脊梁挺得像共耘碑的石棱。小姑娘攥着狼头佩站在碑旁,红绳被风吹得飘起来,突然拽了拽谢明砚的袍角:“佩玉烫!”
谢明砚低头看,锦囊里的盐井图竟透过布料泛出淡光,与佩玉的光缠在一起。他突然想起图上标着的盐脉走向——盐脉下的暗河连通着望胡坡东侧的芦苇荡,那是黑风帮当年藏盐的老路,辽骑定没设防。
“王将军,带二十人护着百姓往东侧芦苇荡撤。”他解下腰间的弯刀塞给牧仁,“你带蒙族兄弟从西侧佯攻,拖延时辰。”
“那陛下您?”王将军攥着长枪不肯动。
“朕去盐仓。”谢明砚往火里看,盐仓的梁柱还没烧塌,“萧鹤的人炸仓时肯定没走远,他们知道盐脉的另一个出口。”他往小姑娘手里塞了块桃花玉佩,“带着佩玉跟张婶走,记住,别回头。”
小姑娘攥着玉佩点头,小靴子踩在碑前的泥土上,留下个浅浅的印。谢明砚转身往盐仓冲时,听见身后传来孩子的喊声:“谢大人要带着图回来!”
盐仓里的火被夜风卷得更旺,焦糊味里混着盐卤的腥气。谢明砚弯腰钻进坍塌的横梁下,指尖在墙根摸索——果然摸到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下的暗道口飘着股熟悉的味道,是辽国特有的马奶酒气。
他攥紧锦囊里的盐井图,刀身在火光里闪着冷光。暗道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萧鹤的人没错。他突然想起王大叔说的“盐井里的水看着软,能泡硬石头”,望胡坡的土看着薄,埋着的骨头却比北关的冰还硬。
夜风从暗道口灌进来,吹得火光歪歪斜斜。谢明砚贴在墙根屏住呼吸,听见萧鹤的声音带着得意:“等拿到图献给太后,这望胡坡的盐就都是辽国的了……”
话音未落,他已攥刀冲了出去——刀光劈在火光里的瞬间,他看见萧鹤手里攥着的,竟是块与小姑娘一模一样的狼头佩,只是佩绳是黑的,在火光里像条吐信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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