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索命鬼生前乃乞儿，因讨食丧生，死后法则化为叩门求食，人鬼难拒；
阴山村的凶灵亦是如此，因出世不得见光，死后法则便是抹除他人记忆。
而鬼马车同样难逃因果。
谈及正事，二人神色凝重，气氛反倒缓和几分。
\"那位金翎将殒命于未解体的无首凶灵之手，无首凶灵又因你祖父现世，三凶纠葛极深。故而鬼车直驱李氏宗祠，绝非偶然。\"
周雪岚话音未落，李墨阳神情剧变。
按照她的猜想，那辆鬼车至少是祸级，说不定已经达到灾级。如果它闯入乞丐巷，原本相安无事的两个邪祟必定会苏醒。
难怪昨晚张明远和断首鬼会有异常举动。
李明阳并未惊慌，镇定地说道：\"照你这么说，确实不是你的错，责任在我这边。\"
\"没错。\"
周雪宁见他主动揽责，满意地点点头，理直气壮地表示：
\"要不是你之前提到鬼车的事，我也不会被它盯上。就算我今天不说，你早晚也会碰到，怎么能怪我？\"
\"......\"
李明阳沉默了一会儿，默默接受了这个指责。
\"你既然上了鬼车，是怎么脱身的？\"
他再次仔细打量周雪宁，难掩惊讶：\"面对祸级以上的邪物，你居然能全身而退......\"尤其是在她无法使用御鬼能力的情况下，没有借助邪祟之力却安然无恙，简直不可思议。
回想起昨晚的惊险时刻，周雪宁仍心有余悸。
完全就是运气好——多亏之前在柳树村事件中获得的替身纸人，用替身鬼的规则代替自己留在车上，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她利用鬼手天赋夺走了操控鬼车的恶鬼的金铃，破坏了它的规则。
要不是这样，她现在可能已经命丧黄泉。
\"只是运气好罢了。\"
周雪宁随口回答，接着又说：
\"也不算是毫发无伤——\"
她付出了代价。
李明阳将信将疑。
虽然周雪宁话里话外暗示自己受了伤，但今早碰面时，她气色如常，精神抖擞，四肢健全，身上也看不到伤痕，怎么看都不像受过重伤的样子。
她说是运气，但在遭遇邪祟后能活下来，靠的还是真本事，运气虽然重要，但绝不是决定性因素。
不过每个人都有秘密，周雪宁不愿多说，他也不再追问。
\"鬼车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明阳神色一凛，最关心的还是那辆鬼车的去向。
\"它停在——\"周雪宁突然住口。
李明阳等了片刻，见她不再说话，以为她不清楚，眉头刚皱起来，正想转移话题时，周雪宁突然说道：
\"你猜猜看？\"
\"......\"李明阳嘴角抽动，随即瞪了她一眼。
周雪宁毫不在意，笑着说道：
\"当初处理乞丐巷的鬼案时，你可没少卖关子，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幼稚！\"
李明阳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
她开怀大笑：
\"哈哈哈！\"
这段小插曲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玩笑过后，周雪宁正色道：
\"鬼车停在四十年前。\"
\"什么？\"
马车确实存在，或许只是被藏匿于某条规则之下，普通人看不见实属正常。
可李锦程怎么都没想到，许曼云会说出\"鬼马车停在三十年前\"这样的话。
\"它似乎能跳过时间的限制。\"许曼云补充道。
这番话让李锦程陷入沉思。
\"从车上跳下来时，我亲眼目睹了你祖父五十岁寿宴那晚的情形。\"
无头鬼突然现身，鬼马车就停在院门外。
\"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说不定已经湮没在时间的裂隙中了。\"许曼云轻声道。
这辆鬼车的存在实在太过离奇。
李锦程一时无言以对，仍在思考她话中的含义。
如此诡异的鬼车竟出现在青河镇，莫非与那场鬼雨有关？
\"这桩案子你准备怎么处置？\"李锦程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好在他是暂时协助许曼云处理此案，并非青河镇驱邪司的主事人。
片刻沉默后，他开口道：
\"能帮的我会尽力。\"
许曼云卷入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无论出于道义还是交情，他都责无旁贷。
\"但我能力有限，况且镇守文庙里的两只鬼物才是首要职责，在解决它们之前，我不能长期离开文庙。\"
他必须先表明自己的立场。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许曼云嘴角微翘，手指轻轻敲击着粥碗边缘，低声道，\"虽然暂时解决不了鬼车的威胁，但短期内它应该不会再出现。\"
邪祟虽依附规则行事，可驾车鬼丢失了铜铃，必定会先去寻找铜铃，之后才会找苏明。至于重返三十年前的李家祠堂，应该要等前面的事情办完才会发生。
李锦程从她的话中听出鬼车暂时被压制的意思，眼神忽然一凝。
许曼云不经意间展露实力后，继续道：\"这桩案子终归要解决。\"话锋突然一转：\"既然最终要合作，锦程，对付厉鬼你有什么本事？莫非你也懂得控鬼之术？\"
这个问题她憋在心里很久了。先前二人互相提防，李锦程未必肯坦白。如今达成合作，有些事便不能再隐瞒。
李锦程沉默许久。这原本是他最大的秘密，可许曼云因他卷入如此危险的鬼案，他再没有隐瞒的理由。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我不会控鬼。\"
他直视着许曼云：\"但我祖父说过，我是天生的厉鬼安抚者。\"
\"安抚者？\"许曼云对这个称呼略感意外。
\"准确地说……\"他顿了顿，\"我能让厉鬼平静下来？\"
“这种能力和无首邪祟不是如出一辙吗？”孙明阳这次是实实在在地被惊到了。
“不一样。”李正淳耐心说明，“无首邪祟能压制其他鬼物，而我只是让它们短时间陷入沉睡。”
“这岂不是更厉害？”孙明阳话刚出口就意识到关键，“但只有鬼物才具备特殊能力，你并未收服任何鬼物，怎么会——”
“严格来说，我现在算是活着的鬼物。”
听到这句话，孙明阳脸色骤变。
“别紧张。”李正淳挤出一丝苦笑。
“我的遭遇，和你之前经手的黄山村鬼案有相似之处。”他稍作停顿，继续道：
“不过也有不同。”
孙明阳按捺住心中惊疑，等着他往下说。
“黄山村那起案件中的恶灵，本就是鬼物异变，又因王铁柱的介入彻底化为厉鬼。”
孙明阳轻轻点头。
李正淳接着道：
“我家的事，你也清楚。”
李德昌晚年与鬼物为伴，导致长子早夭，孙辈更是险些没能出生。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李正淳，意外获得了些许安抚厉鬼的能耐。
无首邪祟之所以能在缺少镇魂钉的情况下保持沉睡，除了讨命鬼的供奉与相互牵制外，李正淳的存在也起了作用。
“但我终究是人，人性占据上风，所以这份能力很有限。”
至此，孙明阳总算弄清了李正淳的底细。
她略作思索：
“照这么说，你死后很可能也会变成厉鬼。”
“也许吧。”李正淳点头。
“你们李家祖坟可真是块‘风水宝地’，专出厉鬼。”孙明阳半开玩笑道，
“将来你真要走，可别选在平安县境内。”
李正淳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幽灵马车案先放一放，需要时我再来找你，你守着城隍庙就行。”
了解李正淳的底细后，孙明阳虽然眼热他的能力，却更不敢随意差遣。
万一把人使唤死了，麻烦就大了。
“算了，不说这个。”孙明阳摆摆手。
一番交心后，两人反而多了几分默契。她看了眼桌上的瓷碗，突然问道：
“我还有个问题——”
说着，视线转向正在收拾碗筷的陈婆婆。
“你觉得她有古怪？”李正淳会意地转移话题。
“能见到幽灵马车却没被带走，确实蹊跷。”
讨命鬼案发时，鬼域正好出现在她摊子附近。
孙明阳反问：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确实有些巧合。”李正淳点头，随即笑道：
“不过查案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他提高声音喊道：
“阿婆，帮忙收拾下桌子。”
老妇人赶忙上前，麻利地擦着桌面，轻声细语地问：
“两位和好了？”
“我们本来就没吵架。”
孙秀珍笑着说完，仰头喝光碗里的冷汤，随手擦了擦嘴角。
“他啊，就是爱钻牛角尖，把事情想复杂了。”
“……”
李志强沉默不语，想起前些日子的案子，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孙秀珍喝完汤，习惯性往兜里一掏，突然暗叫不好。
最近很少出门，身上根本没带钱。
昨天带的钱本来就不多，付过面钱后早花完了，本以为能直接回家，谁知道半路出了岔子，又绕回这巷子口。
现在彻底身无分文。
李志强见她摸了两下口袋，立刻反应过来：
“你不会没带钱吧？”
老妇人摆摆手：
“没带钱就算了，请你们喝碗汤不算什么。姑娘昨天说要帮我寻人，老婆子谢你还来不及……”
“那怎么行。”
孙秀珍正色道：
“您这是小本买卖，起早贪黑不容易。”
虽然对老妇人能平安无事感到疑惑，但她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又是本地的街坊，孙秀珍心里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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