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给七侠镇镀了层淡金,同福客栈的门槛被一道黑影不客气地踩着点了进来。
并非客人,至少不是人。
一只体态昂然的乌鸦精,披着剪裁精良的墨色长袍,滚着暗金纹的边,趾高气扬地立在门厅中央,仿佛脚下踩的不是佟湘玉每天心疼擦拭的地板,而是他新征服的领地。
他漆黑的翅膀尖儿,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精确感,指着柜台上一只突兀放置的水晶瓶。
阿楚手腕上最新型号的全息投影腕表红光一闪,忠实地将这一幕投送到直播空间。
无数早起的“家人们”正等着同福客栈的“早间档惊喜”。
“尔等听真了!”乌鸦精的声音尖利刺耳,像砂纸摩擦,“吾乃乌墨,追寻亘古未解智慧之难题!今日设下天启之问——谁能以水一滴灌满此瓶,必得千年智慧之果报,立竿见影!”
他那双滴溜圆的金色眼珠,睥睨般扫过整个大堂,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施舍意味。
【嚯!这年头乌鸦都穿高定了?】
【掌柜的!快看它脚踩你地板了!】
【这瓶子镶钻了?值钱不?】
【感觉智商受到了鸟类的蔑视……】
【智慧果报?能折现成银子不?】
佟湘玉闻声从后院赶来,一撩门帘就瞅见那亮闪闪的瓶子和脚下被踩了印记的地板,差点原地跳起。
“额滴神啊!”佟湘玉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位…这位乌先生!劳驾您抬抬尊脚!额这新铺的地板,花了整整三两雪花银!这…这还沾了灰印子,叫邢捕头看见,额滴仕途啊!”
角落里的邢育森正用小拇指剔着牙,一听仕途两字,立马放下手,贼眉鼠眼地溜达过来,干咳一声:“咳咳,影响仕途啊!亲娘哎!这可不行!这位…鸟爷?麻烦注意点社会影响!”
白展堂不动声色地蹭到佟湘玉旁边,脸上堆着职业假笑,眼神却贼兮兮地往那乌鸦精的袖口瞄:“这位乌爷,您请这边坐?站着说话,它…它费嗓子!要点啥?本店招牌茶水,养鸟…哦不,养生!”
他手指微动,打算试试传说中的“隔空点穴”是否对鸟形精怪有效。
乌鸦精乌墨金眼一翻,嗤笑一声,翅膀不屑地挥开老白的手:“聒噪凡人!坐?吾只为解惑而来!速速解答吾瓶之玄机!沾灰之地,岂能配沾吾之足迹?无知!速速献上你们的水来!智慧之门,片刻为尔等敞开!”
“装啥装!”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
郭芙蓉忍无可忍,抄起门后擦地用的半桶脏水(水面上还飘着半片烂菜叶),腰马合一,怒喝一声:“排——山——倒——海!”
哗啦!
一大桶混浊的脏水连汤带水、气势如虹,排山倒海般朝着那亮晶晶的水晶瓶涌了过去!
那架势,不是要灌满瓶子,简直是要用黄泥汤子给它洗个澡!
佟湘玉吓得双眼圆睁,魂飞魄散,声音都劈了叉:“小郭!!停下!额的瓶子——额的地板——额的亲娘哎——!!”
乌墨那对金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眶,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股泥水洪流扑向他的宝瓶!
砰!哗——
木桶撞在柜台角上,泥水漫天倾泻而下,场面惨不忍睹。
结果令人窒息。
那晶莹剔透的水晶瓶,在泥水当头砸下前的瞬间,瓶身流转过一层微不可查的、绝对非自然的幽光。
仿佛有无形的斥力场瞬间撑开,如同撞在了最圆润坚硬的鹅卵石上!
汹涌的泥水洪流,竟像撞上一堵透明的墙!
在距离瓶身还有寸许之时,骤然调转方向,以比来时更猛烈、更无情、更精准的角度和力度,轰然炸裂开来!
水柱炸成万点浑浊的“泥雨弹”,劈头盖脸,天女散花!
“嗷——!”
“哎哟额滴脸!”
“哗擦什么鬼!”
“亲娘哎——!”
“泥雨弹”覆盖了整个门厅!
正欲冲上前拉架的莫小贝成了人形标靶,刚跳过来的白敬琪被糊了一脸泥点,佟湘玉捂着新做的绸衫欲哭无泪,吕秀才扶了扶溅上泥水的眼镜,那句“子曾经曰过”还没出口就被糊了回去。
白展堂闪得还算快,没被糊脸,但崭新的跑堂服袖子湿了一大片。
就连角落里的邢育森和刚跨进来的燕小六也没能幸免,燕小六抹了把脸上的泥浆,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的唢呐,估计是想吹一曲《哭皇天》应景。
始作俑者郭芙蓉呆立原地,她处于冲击正中心,此刻仿佛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兵马俑,只剩下两只眼睛在泥浆里眨巴眨巴。
一缕烂菜叶,无比精准地贴在她额头上,滑落半截,颇具讽刺意味。
整个同福客栈大堂,鸦雀无声。
只有泥水滴滴答答从各种地方流下来的声音,以及…直播间里沉默一瞬后突然如火山般喷发的大片弹幕:
【惊!!小郭发动终极AoE无差别攻击!】
【团灭!同福惨遭芙蓉泥雨弹饱和式打击!】
【那个瓶子!!它开了无敌护盾吗?】
【掌柜的仕途这回是彻底涝了啊!】
【保护掌柜仕途失败!请求增援!】
“额滴神啊……”佟湘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她慢慢抹掉下巴上的一坨黑泥,颤巍巍地指着乌墨,“上帝以及老天爷呀…额滴店…额滴衣裳…额滴地板…全泡汤了…这影响仕途啊亲娘!!”
乌墨那只金睛乌鸦精,站在一片狼藉、泥水横流、气味感人的战场中央,却片泥不染。
他翅膀上连一滴泥星都没有,袍角的暗金滚边在泥泞中熠熠生辉,洁净得刺眼。
他那双闪烁着冰冷智慧的鸟眼扫过全场,那份高高在上的嘲讽和鄙夷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哼!”一声冷哼,像锥子刺破寂静。
乌墨歪着脖子,仿佛在欣赏一群蝼蚁在粪坑里挣扎。
“可笑的挣扎!愚昧!这岂是尔等乡野村夫靠一身蛮力、一腔无谓热血就能染指?无知!粗野!不堪造就!”
他嫌弃地挥挥翅膀尖,仿佛想赶走周围的污浊空气,“枉费吾千载道行、苦心孤诣寻觅明主。水呢?快些呈上!莫要耽搁吾开启智慧宝藏的时间!”
他的声音尖利刻薄,每一句都像是在给泥人般的同福众人鞭尸。
在一片狼狈(物理意义上)的死寂中,一道银灰色身影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行至狼藉的柜台前。
是铁蛋。
这位全能仿生人的脸上,难得褪去了他标志性的、随时准备讲冷笑话的表情,换成了专注模式。
他银色的瞳孔深处飞快地掠过瀑布般的数据流,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扫描光束,精确地聚焦在那个惹了天大的麻烦却依旧纤尘不染的水晶瓶上,重点关照那诡异的瓶底区域。
一秒钟。
两秒钟。
铁蛋的金属外壳似乎都凝固了。
他那张仿真度极高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极其生动的表情——一种数据过载导致的灵魂出窍般的茫然、震惊和深度困惑。
就像一台服务器处理了一个完全超出其逻辑架构的问题,直接导致了程序死循环。
“哔——”的一声意义不明的电子噪音从他喉咙位置卡了出来,打破了僵局。
铁蛋用力地甩了甩他那颗高科技脑袋,试图物理重启般,然后用一种充满颠覆感和自我怀疑的语气,喃喃开口,声音不大,但在静得连泥水滴落都像放大的大堂里清晰无比:“这…这不可能!三维空间建模显示…呃,容我换个说法,老板,老板娘,家人们,从分子层面到宏观力学结构分析,这个瓶子…这瓶子的底部,它在正常物理认知框架下的空间连续性…呃…”
他抓了抓他那头仿真度极高的头发,似乎想从一堆乱码里找出一句人话,“它…它有点薛定谔的存在状态?说人话就是,用我们理解的‘灌水’这个概念去填充它,理论上…好像…可能…大概…就像试着往黑洞里倒沙子喂饱自己?”
【铁蛋宕机了!铁蛋宕机了!】
【我听到了什么?薛定谔的瓶底?!】
【好家伙!量子力学?水滴跃迁?】
【铁哥!说人话求翻译!文科生哭了!】
刚从后院提了桶清水进来的晏辰,恰好听见铁蛋这颠覆三观的结论。
他穿着阿楚给他挑的骚包银灰色高科技面料休闲装,刚抹掉额头一点薄汗,闻言噗嗤一笑,随手就把手里沉甸甸的水桶利落地搁在地上。
他没看铁蛋,也没看那只“薛定谔的瓶”,反而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带着三分调侃七分宠溺,轻轻捏了捏旁边阿楚挺翘的鼻子。
阿楚正捏着鼻子避开满屋子的泥水异味,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捏弄得皱了皱脸,嫌弃地拍开他的爪子。
晏辰低笑,凑近她耳边,热气拂过耳廓,声音带着磁性的戏谑:“看见没?我们家铁小蛋同学也被这瓶子逼疯了,这架势…啧,物理学家都改行算风水了?”
他另一只手不老实地揉了揉阿楚的头发,引得她怒目而视。
阿楚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出头去瞄那只诡异的瓶子。
她也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小声嘟囔,像在抱怨:“这瓶子看着挺老实的呀…难不成瓶底还能是张黑洞吸管?它要是再敢喷大家一脸,我就让铁蛋把它塞傻妞的亚空间兜里当球踢。”
话刚说完,一股异样的反光吸引了吕青柠的注意。
小姑娘不知何时挤到了柜台边,她那部从阿楚那里软磨硬泡搞到手的、刷番茄免费小说的宝贝平板电脑,此刻却被她举在手里,充当起了临时高光探测器。
平板屏幕调成了纯白最高亮度,像块光板直射向瓶底。
“姐姐!快看瓶底!”吕青柠眼睛特别亮,像是发现了案子的关键线索,小手指着瓶子的腹部,语气带着侦探特有的肯定,“瓶底里面,有东西在扭!弯弯曲曲的,像…像盘起来睡觉的虫子!”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就连刚想发作虎狼之词的阿楚也暂时偃旗息鼓,好奇地探过身去。
在吕青柠那平板电脑发出的强烈白炽光芒映照下,透明瓶子的底部内部,真的显露出了极其微妙的异样!
那并非瓶子外侧的污垢或伤痕,而是仿佛生长在瓶壁内部的某种极其细密、极其规律的螺旋状纹路!
它们像古老树干内部的年轮,又像是精密电路板上蚀刻的迷魂阵,在强光中闪烁着幽微的、非自然的紫蓝色光泽。
它们如同活物般安静地盘踞在瓶子的最深处——一个理论上应该最容易被忽略、此刻却成为风暴中心的位置。
【青柠侦探上线了!】
【瓶底藏玄机!螺旋纹?莫比乌斯环?】
【难道是传说中的…法阵?】
【物理铁蛋,魔法瓶子?世界观裂开了!】
祝无双反应最快,抄起手边刚洗干净的抹布:“放着我来!”
她快步上前,将手中的湿抹布小心翼翼地、生怕惊扰了那些纹路一般,试图塞进去擦拭。
然而,抹布刚刚碰到瓶壁,仿佛触发了某个无形的警戒线。
那些瓶底内部的螺旋纹骤然亮起!
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大力瞬间从瓶口爆发出来!
祝无双惊叫一声,那湿抹布被这股力精准弹射,像颗上了膛的布匹炮弹,高速旋转着,“啪”一声糊在了她身后的李大嘴脸上!
力道之大,带得李大嘴原地转了小半圈,油腻腻的脸颊上印了个清晰无比的湿抹布印子。
【无双技能反噬!攻击友军大嘴!】
【螺旋纹激活力场反冲?】
【哈哈哈哈抹布打脸!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哗擦!邪了门了!”白敬琪这小子不怕死也好奇,手痒难耐,掏出他那把宝贝左轮,在佟湘玉“额滴神别乱玩”的尖叫声中,极其利落地“咔哒”一声上了膛,对着柜台下面没人靠近的空档就是一枪!
砰!
枪响震耳。
子弹高速旋转着,带着灼热的气息,目标明确地射向瓶子下方用来垫稳的一个小木块——意图打飞它。
子弹离木块还有三寸!
瓶底那诡异的紫蓝螺旋光毫无征兆地再次闪现!
嗖——!
那颗射出的子弹,像撞在了异次元的壁垒上,以比来时更刁钻、更迅猛、轨迹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方式猛地调头!
目标精准锁定了一旁正心疼自己裤子的吕秀才!
说时迟那时快!
吕秀才身旁一道小小的身影猛地把他往旁边狠狠一推!
“爹小心!”吕青橙稚气却清脆的喊声响起!
白敬琪根本来不及思考那句“哗擦小心”,身体比脑子更快,几乎是同时就扑了过去!
两个小小的身影叠罗汉一般撞在刚被吕青橙推开、正踉跄着的吕秀才身上!
噗通!哗啦!
三个人滚作一团,撞翻了一把椅子。
那颗调转枪头的子弹,带着死神的气息,“咻”地一声擦着吕秀才刚才站立位置的耳侧飞过,打穿了后面墙上一幅《松鹤延年》图里仙鹤的眼睛,留下一个还在冒烟的孔洞!
【神闪避!青橙小天使!敬琪男友力!!】
【这瓶子开了弹反??物理攻击免疫?】
【好险!仙鹤替秀才挡灾了!】
【掌柜的!!你墙上那画是老值钱的吧?!】
“惊涛骇浪!”混乱中,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带着怒气和后怕的尖利童音!
是吕青橙!
她被压在哥哥和爹下面,又惊又怕又怒,小手掌几乎是本能地凝聚起她还不甚娴熟的掌风,对着那万恶之源的瓶子方向就拍了过去!
呼——!
一股不算特别强大但绝对劲道的掌风直扑柜台!
瓶底的紫光第三次幽然亮起!
那道小小的掌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扭转、再猛地推出!
方向却诡异地偏转了三百六十度,威力莫名增强数倍,带着凌厉的呼啸声,结结实实、劈头盖脸地轰在了——紧挨着柜台另一边、因为刚才闪避子弹而凑得很近的、白敬琪撅起的屁股上!
砰!!噗——!
声音沉闷又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尴尬爆发力。
“嗷呜——!!!”白敬琪像是被火烧了尾巴的猫,抱着屁股瞬间从爹娘身上弹起,弓着腰像只小虾米,俊俏的小脸瞬间红得像刚出锅的虾子,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只剩下一声变调的惨叫,“姐——!!你瞄哪啊!!我的腚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神转折!】
【青橙掌力·臀部特攻限定版!】
【妹呀!打错人了!那是你未来…咳咳!】
【敬琪:感觉屁股背叛了我!】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了鸡飞狗跳之后的短暂死寂。
只剩下各种哀嚎、拍打身上沾染的泥尘、心疼衣物、检查伤势的声响。
“亲娘哎!”邢育森望着墙上那冒烟的洞眼,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官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影响太恶劣了!这仕途…”
后面的话,被佟湘玉一记蕴含着怒气和心疼的白眼给瞪了回去。
佟湘玉看着满目疮痍、一片狼藉的大堂,地上泥水横流,墙上弹孔刺眼,桌椅翻倒,连那幅她最喜欢的松鹤图都破了相,更别提伙计们和自己身上的污渍狼狈,还有儿子那红得发亮的小屁股……
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像是暴风雨前积攒到极致的低压:
“乌——墨——!!!”
她这一声吼,蕴含着山崩地裂、毁天灭地的愤怒、委屈、还有即将破产的恐慌!
连角落里正心疼地擦宝贝唢呐的燕小六都吓得一哆嗦,唢呐滑落,差点又摔了。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一个箭步冲到那只还在装无辜、还在散发圣光(嘲讽光)的瓶子面前,手指哆嗦得如同帕金森,仿佛要用那点距离戳穿它那该死的瓶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咆哮:“这就是你的智慧?!这就是你的天启?!看看!好好看看!额的店!!额的房!!额的画!!额的儿子!!额的脸(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点)!!额滴银子!!!都毁成啥样了?!你丫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祸害!灾星!瘟神!!”
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那只无论外界如何天翻地覆都纹丝不动、纤尘不染、甚至瓶口还仿佛带着一丝得意弧度的水晶瓶,声音尖利到破音:“千年智慧?!千年祸害吧!赶紧带上你这破瓶…破玩意儿!给额滚出七侠镇!滚得越远越好!!别说额滴店,整个江湖看见你都影响仕途!!!滚——!!!”
【掌柜的狂暴了!终极必杀:金钱毁灭之咆哮!】
【祸害!灾星!瘟神!三连击!破防了!】
【乌墨的千年智慧:嘲讽力场mAx?】
【亲娘哎掌柜的爆发力顶十个排山倒海!】
阿楚看着暴走的佟掌柜,又看看地上抱着屁股抽气的小敬琪,揉着额角插了父亲一掌还被自家闺女误伤屁股的吕秀才,以及脸上印着抹布印、正哭丧着脸抹油的大嘴,还有被误伤了无数次脸但最终被亲哥撞开幸免于难的祝无双……
这鸡飞狗跳的场面,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她下意识地戳了戳身边晏辰线条结实的小臂肌肉(刚才混乱中被她掐了好几次),小声嘀咕:“我嘞个去…这哪是测智慧?这是整了个祸水东引plus啊?合着谁靠近它谁就自动成为人肉靶子启动器?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让世界充满泥水和子弹的‘爱’?还智慧…我看叫‘霉运共享智能瓶’得了!”
她顿了顿,看着晏辰嘴角憋不住的笑意,眼珠一转,坏水冒起,突然又接了一句,虎狼之词张口就来,“啧,回头让傻妞把咱家那套立体环绕声浪按摩浴缸给它套上,再扔河里,没准儿它能自动进化出个‘泡泡诅咒光波’?专克你家这身肌肉疙瘩!”
晏辰本来刚抿了一口压惊茶(白展堂趁乱抢出来的),闻言“噗——”地全呛在了自己衬衫前襟上。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拭胸口那片湿润,一边哭笑不得地瞪着自家媳妇儿,深刻认识到在这种脑洞大过天的情况下调戏她是多么不明智的行为:“咳咳…嗯…亲爱的,你这曲线救瓶的脑洞…堪比黑洞!”
他眼神扫过那只引发一切骚乱的瓶子,压低了声音,带了点意味深长的调侃,故意拖长了调子,“不过…你确定…那泡澡桶套它身上能行?我琢磨着,按这瓶子的脾气,怕不是直接来个‘水幕反转大瀑布’,把我们连人带客栈冲进太平洋喂鲨鱼,彻底解决地球污染源?”
佟湘玉的终极咆哮余威尚在,震得房梁都在簌簌落灰。
就在这暴怒的中心、所有人七嘴八舌的抱怨和弹幕疯狂的刷屏中,一直如同冰雕般伫立的乌鸦精乌墨,那只金色的右眼珠,似乎极其细微地、极其不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那并非恐惧,更像是一种被打断了节奏、被低级生物干扰了宏大叙事而产生的……不耐与烦躁?
“够了!!!”
他再次开口,那尖利的噪音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狂怒,强行压过了所有喧闹。
“尔等粗鄙!庸俗!不堪大用!”乌墨的翅膀猛地一挥,指向自己那只纤尘不染的宝瓶,金色的眼中怒火灼烧,还有一丝几不可查的、被羞辱被低估的委屈?
他像是在面对一群朽木:“此乃天地造化!非蛮力可揣度!区区泥泞污渍凡物之伤,岂可与千载智慧相提并论?!尔等之悲呼哀嚎,全因自身愚蠢!短视!缺乏求道……”
他慷慨激昂的演讲被一声极富穿透力的冷哼打断。
傻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挪到了那只倒霉瓶子极近之处,近得几乎鼻尖都快贴上那冰冷的瓶壁。
她那双水晶般剔透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着瓶底内部那些盘旋扭动的幽紫螺旋纹——没有了光板直射,它们在自然光下晦暗难辨,像某种沉睡的毒蛇。
就在乌墨鸟喙张开,最后一个“心”字即将吐出之际。
傻妞突然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能量波动,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开场白。
她的右手,那只由无数精密微型单元构成的仿真手掌,五指瞬间分裂重组!
像一把急速展开的组合式精密镊子!
不,更像一支微型、锋利、带着光学瞄准器的探针!
动作快到极致,超越了所有人的视觉捕捉极限,化为一道银色的闪电!
目标是——瓶子底部靠近某个不起眼接缝处、一个极其微小如灰尘的点!
那似乎是一道极其隐蔽的、几乎与紫蓝纹路融为一体的接口!
这一击,带着一种“擒贼先擒王”的凌厉决心!
管你是牛顿还是量子,物理规则还是力场科技,只要是结构件,就一定有承载点、连接点、薄弱点!
老娘直接拆了你丫的螺丝!
啵!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短暂、仿佛气泡破裂的轻响。
傻妞指尖组合成的银色探针尖端,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个比针尖还细微的节点上!
成了?
所有人心中同时蹦出这个念头。
下一瞬。
瓶身内部所有的螺旋纹瞬间全部被点亮!
不再是幽蓝紫光,这一次,是刺目的猩红!
如同被唤醒的火山岩浆!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庞大百倍的能量流瞬间沿着那些纹路逆流而上,如同决堤的洪涛,悍然轰击在傻妞那根探针的尖端!
“嗡——!”
并非爆炸,而是一种沉闷至极、仿佛巨鲸在深海发出的低鸣,带着令骨骼都共振颤栗的压迫感!
傻妞的身体猛地一僵!
整个仿生躯壳瞬间由内而外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能量过载!危险!强制…关机…!”傻妞冰冷的声音只来得及发出几个短促的字节,那刺目的红光便骤然熄灭,维持了不到十分之一秒。
紧接着,就像被强力磁铁吸走了所有动能,她保持着出击的姿势,整个人彻底僵直不动。
动作被永恒冻结在那个瞬间,探针手指甚至还戳在瓶壁上。
唯有眼睛,那对漂亮的水晶眼眸,光芒急速闪烁了几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最终彻底熄灭,变成了两粒黯淡无光的黑色玻璃珠。
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一个略显惊愕和一丝丝“搞砸了?”的空白神态上。
“傻妞!!”铁蛋的惊呼瞬间变了调,他那张随时准备讲冷笑话的脸第一次因彻底失态而扭曲变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一把扶住自己失去光泽的妻子\/伴侣,声音里的恐惧和慌乱毫不掩饰,“妞!说话!快说话!铁哥在!别闹!快重启!能源核心还在波动!”
他的手飞快地在傻妞后颈、后背几个核心能源接口处焦灼地按压着,平日里那些“待机节能”、“安全模式”、“超载保护”的理论模型此刻被巨大恐惧冲击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动作。
晏辰和阿楚的脸色也瞬间暗沉,顾不上什么虎狼之词土味情话,几乎是同时冲了过去。
晏辰掏出一个微型能量检测仪对准傻妞,数据乱跳看得他心头发紧。
阿楚则一把抓住铁蛋的手臂,声音都在抖,哪还有半分刚才调侃虎狼之词的气势:“铁蛋!别慌!什么情况?伤到哪了?核心芯片受损没?”
她的指尖冰凉。
【傻妞!!!】
【强制关机了?!什么瓶子这么狠?】
【铁蛋声音都慌了!第一次见他这样!】
【核心过载保护启动?会自毁吗?】
刚刚还在口若悬河嘲讽众生愚蠢的乌鸦精乌墨,此刻却完全傻了。
他那双流淌着金光、向来只有傲慢的眼珠,此刻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他死死盯着那根依旧戳在瓶壁上的探针和僵直的傻妞,巨大的鸟喙微微张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声,翅膀尖儿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表情,混杂着惊惧、不解、茫然和被强烈背叛的震撼——仿佛他耗费心力豢养的绝世凶兽,突然被路边的小石子硌掉了牙,还崩坏了他的信仰!
怎么可能…她…她怎么能找到那个点?
那明明是…明明是最后的…
刚才还被傻妞那惊世一击短暂吸引住注意力的同福众人,看到傻妞瞬间失能倒伏铁蛋怀里,气氛瞬间凝重至极点。
连抱着屁股哼哼的白敬琪都忘了疼,呆呆地看着那边。
“你…你毁了吾宝瓶!”乌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带着变调的尖叫,指着傻妞的手指因为过度的震惊和恐慌而颤抖,“你强行触碰禁忌核心!你…你引发元灵暴走!这千年心血…毁了!全被你毁了!!你这无知铁疙瘩!你毁天灭地啊!!”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嘶吼,再无半分刚才的居高临下,只剩下信仰崩塌般的凄厉。
那双金色的鸟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涌出了某种真实的恐惧——不是对瓶子,是对他可能面对的未知后果。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莫小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厨房溜达出来了。
她手里抓着一把从橱柜深处摸到的上好蜜饯,那是佟湘玉平时舍不得吃、留着待客的上品货色。
小丫头片子腮帮子鼓鼓囊囊塞满了果脯,吃得正香甜,嘴角还沾着亮晶晶的糖霜。
她就这么溜达到战场边缘,一边嚼一边好奇地看着铁蛋慌成一团地抱着傻妞摇晃检查,看着大人们一个个面色凝重或惶恐不安,再看看那只惹了天大的祸、此刻仿佛成了终极反派的瓶子……
“切~”莫小贝撇了撇小嘴,咀嚼着香甜的果脯,含糊不清地用她那特有的大嗓门,毫不客气地吐槽出来,“一个个傻兮兮的!还在那儿研究啥高科技!拆啥拆?那瓶底早就坏掉啦!”
她的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无邪和吃饱后的心满意足,脆生生地、像一颗石头砸进了刚刚被傻妞变故引爆的死水潭。
瞬间,所有目光,惊疑、慌乱、愤怒、无措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这个八岁的小丫头身上!
连铁蛋的哽咽都卡在了喉咙里。
莫小贝浑然不觉自己成了焦点,小手指头径直指向那被无数诡异光芒环绕、刚刚放倒了傻妞的水晶瓶子的——底部边缘!
“喏!就那儿!”她声音脆生生,还带着点心碎的蜜饯渣喷出来一点点,“磕了一道老大的口子!裂得跟门牙似的!从底下裂开到上面去了!刚才那姐姐的尖尖戳到的地方,就在那裂口缝儿边上!”
她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那表情活像在看一群连三加五等于几都掰扯不明白的傻瓜:“还装啥高深莫测涅?一个破瓶子烂了个大洞,你们倒水进去它能不‘呸呸呸’往外吐?装啥深沉!笨!”
莫小贝的话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咀嚼蜜饯的含混和稚气。
但它却像一颗超新星,瞬间爆裂在这片被绝望、混乱和科技壁垒搅得浑浑噩噩的空间里!
所有的喧嚣、抱怨、哀嚎、科研的推论、古老智慧的嘲讽…全都被这稚嫩童声里吐露的、简单到近乎粗暴的真相,一“嘴”清空!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了比刚才任何一次能量爆发还要彻底的死寂。
佟湘玉张着嘴,保持着叉腰怒骂的姿势,手指还指着那瓶子,整个人却如同被点穴,表情凝固在愤怒与错愕的交界点。
白展堂僵在原地,伸出去想拉架的手停在半空,脸上是见鬼一样的震惊,连“葵花点穴手”的经典台词都忘了。
郭芙蓉正试图擦掉脸上的烂菜叶,动作定格,手僵在脸颊旁。
吕秀才扶眼镜的手停在鼻梁中间。
邢育森准备继续控诉“影响仕途”的嘴型还没合拢。
燕小六的唢呐再次举到一半。
正安抚傻妞的铁蛋,动作顿住,脸上的慌乱和心疼还未褪去,混合上一种被五雷轰顶轰穿了的表情。
晏辰检查数据的手停在半空。
阿楚张开的嘴忘记合上。
连那只傲立中央的乌鸦精乌墨,鸟喙都震惊地张成了一个夸张的“o”型,金色的眼珠死死定住,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自己那只宝瓶的底部边缘。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牵引力锁死,循着莫小贝那小小的、蘸着糖霜的手指方向,聚焦!聚焦!再聚焦!
锐利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在那光滑圆润的瓶底边缘反复扫描,寻找!
终于,在无数道目光的汇聚下,在一处瓶壁与底座的转折处,一个极容易被光影忽略的、隐蔽在自然弧线阴影下的地方——一道极其细微、极难察觉的……裂缝!
它并不完美地隐藏着。
它起自瓶底边缘某一次微不足道的撞击点(或许是无数年前一次粗暴搬运),那一道发丝般的白痕是它的印记。
它向上、向瓶壁内部延伸了极小的一段距离,如同瓶身上一道微不可查的隐秘伤痕。
正是这道短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物理裂缝,导致了瓶壁结构的局部失效,破坏了那完美力场的内部承压点!
它并非莫小贝夸张形容的“裂得跟门牙似的”,但确实存在!
所有的异变,所有的泥水反冲、子弹倒飞、掌风屁股轰炸、乃至傻妞强行接触引发过载的根本原因……全都源于此!
一个如此微小、如此基础、如此……愚蠢的物理缺陷!
一个最最最基础,连卖油翁都能轻易识别的物理常识——容器破裂,无法储液!
根本不是什么神鬼莫测的高维技术、量子纠缠、上古智慧结晶!
就是一个…破…了…洞…的…瓶子!
还是个没破透、但承载压力结构崩坏了一角的残次品!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同福客栈。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被荒诞现实重锤击中的眩晕状态。
突然!
“噗嗤……”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异常清晰的笑声响起。
众人僵硬地循声望去。
是阿楚。
她看着那只引动风云、此刻却像个巨大讽刺象征的破瓶子,又看看僵立当场的乌墨,再扫过周围一片狼藉和一张张呆滞的脸……
那画面太荒诞了!
那反差太极限了!
刚才积累的所有紧张、担忧(尤其是傻妞)、怒火、迷惑……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那股难以抑制的笑意再也绷不住,猛地冲破她强行憋住的双唇,变成了一声突兀又清脆的“噗嗤”。
像点燃炸药库的火星。
晏辰瞬间理解了,随即也加入了战场,他指着乌墨那张鸟脸上堪称史诗级别的痴呆表情,笑得整个人直不起腰来,扶着铁蛋差点滑倒:“噗…哈哈哈…不行了…救命!千年智慧!哈哈哈…就这?!一个破洞?!哈哈哈…哥…哥们儿你花了多少年…噗哈哈…给一个破了底儿的瓶子……打蜡抛光镀蓝光?!还智慧结晶?!哈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李大嘴看着秀才头上那根沾着的稻草,再看看乌墨那张鸟脸,终于反应过来,粗着嗓子拍着大腿爆发出一连串响亮的鹅叫,“哎哟我滴娘唉!笑死个人咧!千…千年智慧…就…就漏了?!还是个缝儿?!俺娘腌咸菜的瓦罐都比它强啊哈哈哈!”
白展堂抹了把脸,刚才的凝重和劫后余生怕扯上人命官司的表情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他标志性的贼兮兮的贱笑,还故意对着燕小六挤眉弄眼:“老白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头回被一个破洞耍得团团转!排山倒海!惊涛骇浪!葵花点穴!替照顾好我二舅姥爷!统统白给!”
他学着燕小六的调子夸张地喊。
燕小六本来还在担心仕途(主要是掌柜的怒火),闻言“嗷”一嗓子跳起来,手指着乌墨抖得不像话:“害我唢呐差点又摔咯!你你你!我要替我二舅姥爷——噗哈哈!不!替我二舅姥爷家新盖的猪圈讨回公道!被你这破瓶子气的!”
他自己都绷不住了,笑得蹲了下去。
佟湘玉愣愣地看着众人爆发出的、似乎要将房顶掀翻的大笑,再看看自己身上价值不菲却沾满泥点的绸衫,被泥水浸润的地板,墙上那个还在冒烟的破洞仙鹤图……
所有的愤怒、委屈、破产的恐慌,被这滔天的荒谬感冲刷得七零八落,最终化成一种哭笑不得的茫然。
她扶着额头,身体摇摇欲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一声悠长而空灵的、仿佛穿透了几个世纪的叹息,带着浓郁陕西腔的哭腔和无尽的疲惫:
“额滴神啊……” 声音飘渺,仿佛灵魂出窍,“上帝以及老天爷呀……额的银子……额的店……额的画……额的命哎……这影响的可不止是仕途咧……这是影响智商啊……亲娘哎……”
这一次,连悲呼都充满了喜感。
郭芙蓉终于把脸上的烂菜叶扒拉下来,用力砸在地上,叉着腰,指着那只瓶子,用她那极具爆发力的嗓音发出战斗宣言:“一个破瓶子把老娘当猴耍!排!山!倒……”
那个“海”字没喊出来,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倒……倒……噗……倒不动了……老白……快扶我一把!哈哈哈哈!”
吕秀才倒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带,他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企图在狂笑的浪潮中恢复一点读书人的体面,用他特有的文绉绉的调子开始:“子曾……经曰过……‘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此物虽小,其……噗嗤……”
他自己先忍不住破了功,看着怀里同样笑岔了气的一双儿女(吕青橙小脸都笑红了,吕青柠更是弯着腰直哎呦,还不忘指着哥哥:“爹!你看哥的腚!那印子还没消呢!),后面的话全憋在喉咙里,化作一串“嘿嘿嘿”的尴尬气音。
连带着悲伤铁蛋,都被这滔天的笑声从情绪深渊里捞了出来。
他低头看看怀里依旧关机、表情“懵懵”的傻妞,又看看那个所谓的智慧象征——那个裂了个缝的瓶子,再联想到自己那套“薛定谔存在”、“高维空间连续”的理论…
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混合着巨大的解脱感涌上来。
“哈…”铁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音节,有点像是气短的苦笑,又有点像是刚回魂的惊魂未定。
他用力把傻妞往怀里搂了搂,仿佛在吸取力量,又像是给自家傻媳妇找点心理安慰,然后也加入了傻乐的行列,看着乌墨:“哥……这薛定谔……真坑……坑队友啊!妞?这账回头得找这瓶报销!”
白敬琪本来还捂着火烧火燎的屁股蛋龇牙咧嘴,这会儿听到爹娘都在笑,弟弟妹妹也在笑,抬头一看铁蛋那窘样,再看看乌墨那副彻底石化的表情,疼也忍不住了,呲着牙揉着屁股也开始嘿嘿傻乐,刚才那点害羞劲儿全没了,甚至对着吕青橙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如同过年放炮仗般密集的爆笑声浪中,在那笑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同福客栈的屋瓦之时——
站在风暴中心、唯一没有笑、甚至表情比刚进客栈时还要僵硬、还要呆滞的乌鸦精乌墨……他那身华贵的、暗金滚边的墨色长袍,突然无声地、软塌塌地委顿了下去!
像一件被骤然抽干了骨头和填充物的布偶外套!
它塌落在地板上,就在那片被郭芙蓉泥水洗礼过的泥泞中央,发出噗嗤一声轻微闷响。
华美的长袍迅速被泥水浸染,暗金的纹路黯淡下去。
而那个穿着这身袍子、曾经睥睨众生、自称追寻“千载智慧”的鸟精本尊——已然不见踪影!
唯有一小滩粘稠漆黑、如同劣质墨汁般的液体,在衣服顶端的位置,缓缓地、安静地洇散开来,散发出一点点难以形容的、类似臭鸡蛋混合着烧焦羽毛的古怪气味。
墨汁的中心,静静地躺着一片巴掌大小的、漆黑如深夜的乌鸦尾羽。
羽毛下方,压着一小片不知什么材质(似乎是卷曲脱落的树皮?)的碎片,上面以极其古老、如同虫蛀般的笔法,刻着几行细小却清晰的文字:
【汝 眼 如 炬,视 吾 为 圣】
【吾 洞 藏 拙,笑 看 汝 争】
【千 年 虚 妄】
【一 语 烟 尘】
【智 耶? 愚 耶?】
【自 以 为 是 者】
【终 化 笑 柄】
笑声,如同被骤然掐住脖子的鸭子。
戛然而止。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被集体点了笑穴。
嘴巴还张着,笑容的肌肉还维持着僵硬的弧度,但笑意彻底冻结,只剩下满眼的惊愕和巨大的空洞。
所有的声浪、喧嚣、快乐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黑洞瞬间吸走,只留下一片沉重的、难以置信的安静。
阳光斜斜地从门口和窗户照进来,将这一室狼藉和那一滩墨迹、一片羽毛映照得无比清晰。
破损的仙鹤图、泥水里的脏抹布、倒翻的桌椅板凳、邢捕头帽子上的泥点子、白敬琪揉着屁股龇牙咧嘴的滑稽动作、铁蛋抱着傻妞发呆的模样、佟湘玉那身价格不菲却被泥点包裹的绸衫……
所有这些痕迹,仿佛都是对那几行字的无声嘲讽。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只留下窗外街道上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寻常的叫卖声,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阿楚揉了揉笑得有点发酸的脸颊肌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带着一种奇特的疲惫和解脱感,她轻轻靠在晏辰身上,小声嘀咕,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调侃和一点莫名的心悸:“嘿…这下真成‘笑柄’了…物理意义上。”
晏辰揽住她的肩膀,目光落在那些最终揭示真相的字句上,沉默了一下,然后带着同样复杂的心情,自嘲般地低语回应:“谁说不是呢?亏我还在琢磨怎么用按摩浴缸改造它…到头来,人家就是个…咳,破罐子破摔。”
【………………】
【……笑柄。字面意思。】
【从物理神学到哲学破产…这反转…】
【所以千年智慧就是自我嘲笑说明书?】
【掌柜的:亲娘啊这影响我打扫卫生!】
【青柠才是真·预言家!洞见本质!】
【孩子眼最亮,傻子胆最大(指莫小贝)】
【墨汁能冲干净吗?掌柜的仕途…哎】
【同福客栈的日常:从泥坑里打捞出真理】
【下次穿越者求别带瓶子了!】
最后一条飘过的弹幕,带着看透人间荒诞的总结,定格在那片狼藉中依旧静静躺着的、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弧度的水晶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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