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清辉如练,慷慨地洒在同福客栈的每一片青瓦上。
这静谧被一声惊雷般的巨响粗暴撕裂!
不是雷,是屋顶!
结实的木椽瓦片轰然炸开一个不规则的大洞,木屑碎瓦如雨倾泻。
一道身影裹挟着尘土与星光,炮弹般砸落下来,不偏不倚,“哐当”一声巨响,精准命中了佟湘玉视若心头肉、每日擦拭三遍的海南黄花梨酸枝木八仙桌正中央!
尘埃弥漫,呛得人直咳嗽。
待烟尘稍散,只见桌中央陷下去一个大坑,一个穿着深蓝色窄袖束腰捕快公服、头戴黑色璞头、腰间挎着雁翎刀的年轻男子,正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大”字型嵌在桌面的残骸里。
他甩甩嗡嗡作响的脑袋,勉强撑起上半身,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惊呆的众人,猛地一拍腰间刀鞘,声如洪钟,带着不容挑战的官威:“大胆!尔等目无法纪的匪类!速将朝廷通缉的要犯‘一阵风’交出!否则,休怪本捕头刀下无情!”
桌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哗擦!”白敬琪第一个跳起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把锃亮的柯尔特巨蟒左轮枪套上,小脸绷紧,“哪路神仙?敢砸小爷家的场子?报上名来!”
铁蛋那双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电子眼已经像探照灯一样锁定了桌坑里的不速之客。
强大的生物扫描与数据库交叉比对瞬间完成,他猛地一拍大腿,标志性的东北大碴子味儿响彻整个大堂,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哎妈呀!老板!老板娘!扫描结果出来了!这哥们儿,纯纯是从那个老牌电视剧《警察世家》片场穿过来的!名叫严明!搁他们那儿是个较真儿到骨子里的模范捕快!瞅他这架势,脑瓜子还轴着呢,百分百认定咱这同福客栈是他要抓的贼窝!轴得杠杠的!”
阿楚反应神速,手腕一翻,那台超薄如卡片、镜头闪烁着微光的直播手机已稳稳举起,对准了这戏剧性的一幕。
晏辰默契地侧身一步,优雅地挡在阿楚身前半个身位,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扣上,那是一个微型力场护盾发生器。
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热闹的笑意,低语:“好戏开场,家人们,火箭刷起来是没指望了,精神支持一波?”
直播画面瞬间被汹涌的彩色弹幕淹没,字字句句都透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捕快小哥这腰!这制服!这摔下来的姿势!我没了!】
【明朝就有制服诱惑了?老祖宗们真会玩!斯哈斯哈!】
【放着我来!放着我来!无双姐姐!上啊!点他!让他知道什么叫葵花派的温柔!】
【严捕头是吧?名字挺刚!就是眼神不太好使,把七侠镇道德标兵当贼窝?】
【掌柜的桌子!听!那是心碎的声音!】
【青橙呢?快用你的惊涛骇浪给捕快大哥洗洗脑!】
【真相只有一个!青柠大佬快分析!这哥们儿怎么穿过来的?】
“妖……妖术?!此乃何物?!” 严明终于看清了阿楚手中那个对着他、正闪烁着奇异光芒的“小镜子”,又瞥见佟湘玉柜台后面那个方方正正会发光还会变幻人影的大盒子,再环顾四周这群穿着“奇装异服”、手持“奇门兵器”的人,特别是白敬琪腰间那柄造型极其怪异的金属“短铳”,他那张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世界观崩塌的茫然和惊骇。
他挣扎着想从桌坑里拔出自己,手本能地握紧了腰间的雁翎刀柄,厉声喝道:“尔等使用何种妖法?速速现形!”
“对不住您嘞!先冷静冷静!” 白展堂的声音如同鬼魅,人已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灰影,仿佛瞬移般出现在严明身侧。
他脸上还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出手却快如闪电,精准无比。
两根修长的手指带着破空轻响,稳稳地点在严明后腰的京门穴上!
严明只觉得一股冰冷奇异的气流瞬间刺入体内,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了个结实,握刀的手停在半空,连脸上的惊骇表情都凝固了,只剩下一双眼睛还能惊恐地转动。
他成了个活生生的、穿着捕快服的雕塑。
恰在此时,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穿透力极强的尖叫炸响,源头正是刚从后厨冲出来、目睹自己心爱桌子惨状的佟湘玉。
她指着那破了大洞、中间还嵌着个人的酸枝木桌,心疼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声音带着哭腔,尾音飙得老高:“饿滴神呀!饿滴老天爷呀!额滴——额滴传了三代的百年老酸枝啊——!!”
她捂着心口,身体晃了晃,仿佛随时要晕倒,“白展堂!吕轻侯!郭芙蓉!李大嘴!还有你们几个小崽子!都愣着干啥!给额抓住这个天杀的败家玩意儿!赔钱!赔额的钱!连桌子带房顶!少一个子儿都不行!额滴心啊……哇凉哇凉的……”
莫小贝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嫂子,内力暗吐稳住她身形,大眼睛却好奇地盯着动弹不得的严明,脆生生地问:“嫂子莫急!这人看着挺精神,不像坏人,就是眼神儿不好。喂,捕快大哥,你追的贼叫啥?一阵风?这诨号挺溜啊!跑得快?”
吕秀才扶了扶他那副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学术探究的光芒,嘴巴已经像上了发条一样开始高速运转:“非也非也!小贝,此言差矣!‘一阵风’此等诨号,看似形容其疾速,实则暴露了其流寇本质,行踪飘忽,难以捕捉,犹如风过无痕!前朝断案典籍有云,凡大奸大恶……”
他习惯性地想引经据典。
“得得得!吕轻侯!闭嘴!”郭芙蓉赶紧打断自家相公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冲着严明,“喂!那个谁!严捕头是吧?睁开你的……呃,虽然睁着,但麻烦你眼神儿放亮点!看看清楚!我们同福客栈!七侠镇良心标杆!童叟无欺!连只耗子进来都得规规矩矩排队交一文钱!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藏匿朝廷要犯了?还砸坏我们掌柜的传家宝!这性质,极其恶劣!后果,非常严重!”
被点住穴道的严明,眼珠子拼命转动,看着眼前这个叉腰怒斥、嗓门洪亮的女子,又看看周围这群人:有拿着发光“妖镜”的男女,有穿着怪异铁甲还能说话的“铁人”,有拿着古怪“火铳”的毛头小子,还有两个戴着奇怪水晶片盯着他看的女娃娃,以及那个快得像鬼一样点住他的跑堂和哭天抢地的老板娘。
这场景,比他经手过最离奇的鬼狐志怪案卷还要荒诞百倍!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急怒攻心,加上穴道被制,一口气没上来,眼白一翻,竟直接晕了过去!
身体还保持着那个僵直的、嵌在桌坑里的可笑姿势。
“哗擦!这就晕了?心理素质不行啊!还捕头呢?”白敬琪撇撇嘴,手指从枪套上移开,一脸不屑。
“啧,心理承受能力有待提高。”晏辰摇摇头,松开腰间的护盾发生器,顺手把阿楚鬓边一缕被气浪吹乱的发丝温柔地捋到耳后。
阿楚则把直播手机镜头对准晕过去的严明和破洞的屋顶,俏皮地眨眨眼:“家人们看到了吧?穿越有风险,降落需谨慎!这位捕快大哥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帅不过三秒’和‘出师未捷身先晕’。宝宝们觉得,这屋顶和桌子的维修费,该不该让他赔?”
弹幕再次疯狂滚动:
【必须赔!掌柜的桌子承载了多少欢笑与泪水!】
【捕快小哥醒来会不会怀疑人生?建议直播他世界观重塑过程!】
【无双姐姐点穴手名不虚传!白大哥轻功帅炸!】
【青柠大佬!求分析捕快制服材质和年代!在线等!】
【一阵风到底偷了啥?感觉有隐情!坐等反转!】
【严捕头:我是谁?我在哪?我的刀呢?】
【这剧情比追剧还刺激!同福客栈最棒!】
“放着我来!”祝无双清脆的声音响起,她快步上前,动作麻利地和龙傲天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僵硬的严明从桌坑里“拔”了出来,平放在相对完好的长凳上。
龙傲天皱着眉,用带着浓重粤语口音的官话嘀咕:“顶你个肺,呢张台,真系阴功咯!边个整噶?赔到佢扑街都得啊!”
铁蛋凑到傻妞身边,金属手指戳了戳严明硬邦邦的胳膊,东北腔带着点幸灾乐祸:“瞅瞅,傻妞儿,这哥们儿练的肯定是‘躺尸功’,看这姿势,多标准!赶明儿咱也学学?”
傻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口清脆的川普:“瓜娃子!莫挨老子!正经点!快帮老板娘算算损失,清单拉出来,等他醒了,好算账噻!”
佟湘玉在莫小贝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那堆珍贵的酸枝木残骸旁,蹲下身,捡起一块边缘焦黑的碎片,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下来:“额滴心肝宝贝疙瘩啊……这可是正宗的海南黄花梨……有价无市啊……严捕头是吧?你给额等着!不赔个倾家荡产,额佟湘玉三个字倒过来写!展堂!盯紧他!醒了立刻通知额!额要跟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白展堂立刻点头哈腰:“掌柜的放心!包在我身上!他跑不了!”
他转头看向晕着的严明,眼神复杂,有点同情,又有点头疼这巨大的赔偿窟窿。
吕青柠目光沉静,走到严明身边,仔细看了看他公服上的补子纹样和腰牌的制式,又蹲下检查了一下他掉落在旁的雁翎刀,小脸上一片严肃:“爹,娘,诸位叔伯阿姨。根据他的服饰、佩刀形制和腰牌上的‘河间府总捕’字样,结合《大明会典》及地方志推断,此人身份确凿无疑。他口中的‘一阵风’,乃是活跃于北直隶与山东交界一带的独行大盗,专劫官银和富商,轻功极高,作案手法干净利落,官府悬赏已达八百两纹银。三日前,此人最后一次现身,便是河间府辖下。”
“八百两?!”李大嘴刚从厨房拎着炒勺冲出来,一听这数字,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口水差点流下来,“乖乖隆地咚!这得买多少头猪啊!够我老李开十八个分店了!”
郭芙蓉没好气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吃吃吃!就知道吃!这钱烫手!有命拿你有命花吗?”
她转向吕青柠,语气缓和,“柠儿,接着说。这个一阵风,跟咱同福客栈有啥关系?为啥这严捕头像疯狗一样咬定咱窝藏要犯?”
吕青柠皱着小眉头,摇了摇头:“这正是疑点所在。一阵风最后一次犯案地点距七侠镇足有数百里之遥,且此人素来独来独往,并无同伙记录。严捕头追踪至此,并笃定人藏于本客栈,必有我们尚未知晓的线索或……误导。”
她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严明,“关键,在他醒来才能知晓。”
阿楚的直播手机一直稳稳地对准着现场,此刻镜头特写给到吕青柠推理时专注的小脸,弹幕又是一片赞叹:
【青柠大佬威武!九岁神探!】
【逻辑清晰!证据链完整!未来女神探预定!】
【心疼掌柜的三秒,桌子是真惨!】
【一阵风:人在江湖飘,锅从天上来?】
【严捕头醒来会不会哭?感觉他好冤(桌子更冤)!】
【坐等严捕头讲述离奇穿越心路历程!】
“误导?” 晏辰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眼神锐利地扫过客栈的角角落落,最后停留在屋顶那个还在簌簌落灰的大洞上,“阿楚,让铁蛋扫描一下刚才他坠落点周围,特别是破洞边缘,看看有没有不属于客栈和这位捕头的东西残留。还有,傻妞,调取客栈外围所有隐藏探头的记录,时间回溯到半个时辰前,重点排查异常能量波动或可疑身影。”
“好嘞,老板!瞧好吧您呐!”铁蛋一拍胸脯,发出沉闷的金属声。
他双眼蓝光大盛,两道扇形光束精准地投射在屋顶破洞边缘和下方散落的木屑瓦砾上,进行高精度的物质成分分析。
傻妞则闭上眼,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滑动,仿佛在操作一个无形的控制台,一串串淡绿色的数据流在她眼前飞速滚动,同步接入阿楚手机直播的一个分屏画面,显示出多个不同角度的监控回放影像。
佟湘玉看着忙碌的铁蛋傻妞,又看看自己心爱桌子的残骸,悲从中来,忍不住又哀嚎起来:“额滴个苍天啊大地啊!额滴桌子啊!额滴房顶啊!额滴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展堂!去!把库房里那坛二十年的女儿红搬出来!额要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她捶胸顿足,被莫小贝和郭芙蓉一左一右架着,才没瘫倒在地。
白敬琪看着房顶的大洞,又看看自己擦得锃亮的左轮,小脸上满是不耐烦:“哗擦!真墨迹!要我说,管他一阵风两阵风,敢来七侠镇撒野,小爷我一枪崩了他!省得这捕快瞎嚷嚷!”
“胡闹!”吕秀才立刻板起脸,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君子当以理服人!何况是杀人?敬琪,你小小年纪,戾气如此之重,成何体统?需知……”
“需知个锤子!”郭芙蓉再次打断自家相公,瞪了白敬琪一眼,“臭小子!别整天打打杀杀!跟你爹学点好!轻功!点穴!那才叫技术活!多帅!”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摆了个“排山倒海”的起手式。
“娘!帅!”吕青橙立刻捧场地拍手,小脸兴奋得通红,也学着摆了个姿势。
“有发现!”铁蛋的东北腔带着一丝兴奋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嘈杂。
他指着投射在破洞边缘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荧光痕迹,“老板,老板娘!瞅见没?这旮沓!检测到超高浓度植物碱残留!成分贼拉复杂,初步分析,具有强烈的致幻和短暂激发人体潜能的效果!劲儿贼大!跟古书上记载的西域奇毒‘极乐散’特征高度吻合!而且这玩意儿挥发贼快,要不是他砸下来那一下能量冲击大,加上咱扫描精度够顶,差点就漏了!”
傻妞也同步睁开了眼,川音清脆急促:“监控回放确认!在捕快坠落前约三分钟,屋顶西北角监控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能量峰值!形态为高速移动的模糊人形轮廓!速度超过正常人类极限三倍以上!目标消失点,正!是!捕快坠落的位置!”
她小手一挥,虚拟屏幕放大定格,一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拉出残影的淡灰色影子清晰地显示在众人面前,影子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小管状物,对准了下方。
“真相只有一个!”吕青柠猛地抬头,目光灼灼,“是‘一阵风’!他利用某种方式(极可能是那管致幻剂)干扰了正在追踪他的严捕头,使其产生幻觉或判断失误,诱使他撞破屋顶坠入客栈!他的目的,就是制造混乱,将追兵引入歧途,甚至……借刀杀人!”
“哗擦!好阴险!”白敬琪倒吸一口凉气。
“饿滴神呀!”佟湘玉也忘了哭了,一脸后怕,“这贼娃子太毒了!害人砸额滴桌子!还想害人!展堂!快!快看看严捕头!他是不是中毒了?”
白展堂早已俯身检查严明的情况。
他翻看严明的眼皮,又搭了搭脉搏,脸色凝重:“掌柜的,青柠丫头说得对!他脉象浮滑躁急,瞳孔深处有细微涣散,是中了迷幻类药物的迹象!而且药力很强!难怪他刚才那么癫狂,看谁都像贼!这‘一阵风’,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就在这时,长凳上的严明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似乎即将醒来。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刀,却摸了个空,脸上露出更加深刻的迷茫和惊惶。
阿楚立刻将直播镜头稳稳地对准严明,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感:“家人们!关键证人即将苏醒!他能否指认真凶?一阵风是否还在附近?同福客栈能否洗刷‘冤屈’?严捕头又该如何面对这稀碎的屋顶和稀碎的……呃,古董桌子?让我们屏息以待!”
弹幕瞬间爆炸:
【高能预警!名场面要来了!】
【一阵风太狡诈了!心疼严捕头一秒!】
【青柠大佬神推理!打call!】
【桌子:终究是我承担了所有!】
【严捕头快醒!看看你的“贼窝”和账单!】
【无双姐姐准备好解穴!白大哥准备好轻功!】
【同福客栈版断案现场直播!刺激!】
严明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暴风雨中挣扎的蝶翼,喉咙里滚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沙哑的嗬嗬声。
终于,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布满了惊魂未定的血丝,瞳孔先是茫然地放大,随即锐利如受伤野兽般扫视四周,当目光再次触及阿楚手中那发光的“妖镜”时,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弹坐起来,身体因为穴道刚解还有些僵硬,却本能地做出防御姿态,嘶声喊道:“妖物!休想再迷惑本官!”
声音干涩发颤。
“放轻松,捕头大人。”晏辰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上前一步,身影恰好挡住了阿楚的手机镜头,同时手腕一翻,掌心托着一个精致小巧、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柱体——便携式环境净化器。
“你看,只是个小玩意儿,照明用的。我们并非妖邪,此地也非贼窝。你中了歹人的暗算。”
柔和的白光驱散了严明眼底的惊悸。
他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晏辰平静的脸上、周围关切(或心疼桌子)的面孔上逡巡,最后落在白展堂身上。
这个点住他的“鬼影”跑堂,此刻脸上竟带着一丝……同情?
“暗……暗算?”严明的声音沙哑,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揉剧痛的太阳穴,却牵动了后背的摔伤,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记忆如同碎裂的潮水般涌入脑海:追踪那个滑溜如泥鳅的“一阵风”进入一片诡异的密林……一股奇异的甜香……眼前景物瞬间扭曲,仿佛看到“一阵风”狞笑着冲进了眼前这座灯火通明的客栈……然后便是天旋地转的坠落、坚硬的撞击、刺眼的光、诡异的镜子……还有那声撕心裂肺的“额滴桌子”!
“额滴……传了三代的百年老酸枝啊……”佟湘玉哀怨的声音适时地、幽幽地飘了过来,如同魔音灌耳。
她正拿着一块最大的桌板碎片,手指颤抖地抚摸着断裂处,眼神幽怨得如同深闺怨妇,直勾勾地盯着严明,“严大人,您这一下,可真是……惊天动地泣鬼神啊……”
严明顺着她的目光,终于看清了自己“降落点”的惨状——那张华美厚重、如今却支离破碎、中间一个醒目人形凹陷的桌子残骸。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巨大的债务危机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堂堂河间府总捕,追捕要犯,竟落得砸坏民宅、疑似中毒、还被当成疯子的境地?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朝廷办案损失在所难免”,可看着佟湘玉那泫然欲泣、仿佛天塌了的表情,再看看周围众人(尤其是白敬琪摸着枪柄、李大嘴拿着大勺)的眼神,那句官腔硬是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得他胸口发闷。
“咳,”白展堂干咳一声,打破尴尬,指了指屋顶那个还在透进月光的大洞,“严捕头,你追的那位‘一阵风’,是不是轻功特别好?使点下三滥手段?比如,放点烟啊粉啊什么的?”
严明瞳孔猛地一缩!
林中那股诡异的甜香记忆再次清晰起来!
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后怕:“正是!那恶贼狡诈异常!在林中突然撒出一片淡蓝色烟雾,异香扑鼻!本官吸入少许,顿觉气血翻腾,眼前幻象丛生,竟看到他……他直接撞进了这客栈的后院!本官情急之下,提气急追……后面……便不甚清楚了。”
他羞愧地低下头,堂堂总捕,竟着了如此明显的道。
“蓝烟?异香?”吕秀才立刻接话,眼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亮,“《酉阳杂俎》有载!《博物志》亦云!西域有奇花,名‘幻梦蓝’,其花粉碾磨成散,色淡蓝,味甜香,吸之可令人神魂颠倒,视物变形,力增倍蓰而心智昏聩!此物价比黄金,且……”
他越说越兴奋。
“停!秀才!”郭芙蓉再次及时止损,对着严明一摊手,“喏,听到了?你中了那‘一阵风’的毒计了!他故意引你到这儿,让你砸坏我们掌柜的宝贝桌子,制造混乱,他好金蝉脱壳!我们同福客栈,清清白白,童叟无欺,方圆百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可能窝藏朝廷要犯?严捕头,你这回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她特意在“一家人”上加重了语气,眼神瞟向佟湘玉。
佟湘玉立刻心领神会,拿着桌板碎片就往严明跟前凑,带着哭腔:“严大人啊!您听听!您听听!您这是被奸人利用,当了枪使啊!可额这桌子……额这房顶……它们招谁惹谁了啊?这可是额太爷爷那辈儿传下来的老物件儿,有灵性的!您这一砸,砸碎的不止是木头,是额佟家的念想啊……”
她越说越伤心,眼泪说来就来。
严明被佟湘玉哭得头皮发麻,又被郭芙蓉一番“清白论”说得哑口无言,再想到自己确实是被毒烟迷惑才闯下大祸,心中那点官威和疑虑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懊恼、羞愧和……对那巨额赔偿的恐慌。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赔罪,却牵动伤势,疼得龇牙咧嘴,只能抱拳,声音干涩无比:“这……这位掌柜的,诸位……是严某鲁莽!中了恶贼奸计,惊扰了宝号,损毁了……贵店财物!严某……严某……”
“赔”字在舌尖滚了几滚,想到自己那点微薄的俸禄,再看看这桌子的材质和那屋顶的大洞,实在说不出口,脸憋得通红。
“真相已明!”吕青柠目光沉静,逻辑清晰地总结,“一阵风利用致幻剂迷惑严捕头,使其产生幻觉,诱使其撞击本客栈制造混乱,其目的有二:其一,摆脱追捕;其二,借严捕头之手或同福客栈众人之手,消除他这个追兵。其心可诛!”
阿楚适时地将直播镜头在严明羞愧的脸、佟湘玉哀怨的脸、桌子的残骸和屋顶大洞间切换,语速轻快:“家人们!破案了!严捕头实惨,被人当枪使还背了巨锅!一阵风这手祸水东引玩得溜啊!现在压力给到同福客栈——是帮捕快抓贼呢?还是先解决房顶漏风和掌柜的心碎问题?”
弹幕瞬间被点燃:
【严捕头:冤!比窦娥还冤!】
【掌柜的:桌子!我的桌子!心在滴血!】
【一阵风:计划通!深藏功与名!】
【青柠大佬牛逼!条理清晰!】
【抓贼!抓贼!我要看轻功大战!】
【赔钱!赔钱!掌柜的不能白吃亏!】
【无双姐姐:放着我来(修屋顶)?】
【铁蛋傻妞!该你们的高科技上场了!】
“赔钱的事好说!”佟湘玉一抹眼泪,瞬间变脸,精明市侩的本色展露无遗,她竖起一根手指,“严大人,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这桌子,海南黄花梨!有价无市!算您……八百两!这房顶,上等青瓦、杉木椽子,加上人工,算您二百两!总共一千两纹银!您是现银呢?还是银票?或者……”
她眼珠一转,“帮我们抓住那个天杀的一阵风,将功折罪?赏金八百两正好抵账?”
“一……一千两?!”严明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过去。
他一年俸禄加上各种灰色收入,满打满算也就百八十两!
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哗擦!掌柜的,您这比一阵风还狠啊!”白敬琪都听呆了。
“非也非也!”吕秀才摇头晃脑,“掌柜的此言差矣!此桌乃传世之宝,承载家族记忆,文化价值不可估量!区区一千两,尚不足以弥补其情感损失之万一!依学生之见……”
“停!吕轻侯!闭嘴!”郭芙蓉和佟湘玉异口同声。
就在这闹哄哄讨价还价之际,一直闭目操作虚拟屏幕的傻妞猛地睁眼,川音带着一丝急促的警报意味:“老板娘!老板!有情况!东南方向,三百米外,悦来客栈屋顶!热成像显示一个高速移动的孤立热源!体型特征与数据库内‘一阵风’画像匹配度92%!他正在快速移动,目标……镇外西山!”
铁蛋双眼蓝光爆闪,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东北腔铿锵有力:“老板!下令吧!这瘪犊子想溜?门儿都没有!傻妞儿!锁定他!启动‘天罗’微型无人机群!给老子咬死他!”
晏辰眼神一凛,当机立断:“铁蛋、傻妞,空中追踪锁定!实时画面传回!展堂兄,你轻功最好,地面策应!敬琪、青橙,外围警戒,防止他有同伙或狗急跳墙伤人!其他人,留守客栈,保护好严捕头和现场!阿楚,直播跟上!”
指令清晰,瞬间完成部署。
“得令!”白展堂应了一声,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悄无声息地掠出客栈大门,融入夜色之中,速度快得只在众人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哗擦!终于能活动筋骨了!”白敬琪兴奋地摩拳擦掌,唰地拔出他那把银光闪闪的柯尔特巨蟒,动作流畅地耍了个枪花,“青橙!跟紧小爷!咱们去堵西门!”
吕青橙小脸激动得通红,用力点头:“嗯!敬琪哥哥小心!”
两人像两只小豹子般窜了出去。
傻妞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击,客栈角落几个不起眼的小孔无声滑开,十几只仅有蜜蜂大小、闪烁着幽蓝金属光泽的微型无人机如同离巢的蜂群,嗡鸣着疾射而出,瞬间消失在东南方向的夜空。
阿楚手机直播画面立刻分屏,一个视角是傻妞共享的无人机高空俯瞰实时影像——一个模糊的灰色人影正在悦来客栈连绵的屋脊上如履平地般高速奔行,动作轻盈利落;另一个视角则是白展堂在地面巷弄中无声潜行的第一人称画面,速度快得周围的景物都拉成了模糊的线条。
“家人们!紧急插播!”阿楚将手机镜头对准分屏画面,声音带着直播特有的亢奋,“真凶‘一阵风’现身!正在逃窜!同福客栈特别行动队已出击!高科技无人机群追踪!盗圣白展堂地面拦截!还有我们的小枪神白敬琪和惊涛骇浪掌吕青橙外围布控!一场跨越时空的追捕大戏,现场直播!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弹幕刷起来!预测一下一阵风能撑几分钟?”
弹幕彻底疯狂:
【高能追击!大片既视感!】
【无人机视角!牛逼!铁蛋傻妞科技力mAx!】
【白大哥这轻功!我跪了!这才是踏雪无痕!】
【一阵风跑得好快!不愧是专业选手!】
【敬琪青橙加油!锁死外围!】
【严捕头快看!你的任务目标在飞!】
【赌五毛钱!三分钟内白大哥点住他!】
【一阵风:我只是偷个东西,至于用导弹(无人机)追我吗?】
严明挣扎着被祝无双扶到门边,瞪大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匪夷所思的实时追踪画面,看着那在屋脊上狂奔的身影,正是他追捕多日、恨之入骨的“一阵风”!
他心中翻江倒海,震撼于这“妖镜”的神奇,更震撼于这群“客栈伙计”展现出的恐怖效率和五花八门的手段。
他喃喃自语:“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竟……竟是以此等方式……”
三观再次受到剧烈冲击。
无人机的高空视角下,“一阵风”显然察觉到了来自天空的威胁。
他猛地回头,兜帽下露出一张阴沉狠戾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球,狠狠砸向身后地面!
轰!
一声闷响,并非爆炸,而是瞬间爆开一大片浓得化不开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烟雾!
这烟雾不仅遮蔽视线,似乎还带着强烈的信号干扰,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瞬间雪花闪烁,剧烈扭曲!
“不好!是墨门‘无光瘴’!能隔绝光线和探查!”龙傲天一眼认出,粤语惊呼出声,“顶!好阴湿!”
地面视角,白展堂的身影在即将冲入黑雾范围时猛地急停!
他经验老道,深知这种烟雾必有古怪,硬闯进去等于自废双目。
他身形一晃,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上了旁边高墙的阴影里,屏息凝神,耳朵微微耸动,全力捕捉烟雾中的任何细微声响。
“傻妞!启动声波成像和热源穿透扫描!铁蛋!准备强风驱散!”晏辰冷静下令,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到空中。
“收到!老板!”傻妞十指如飞,虚拟屏幕上数据流瀑布般刷新。
无人机群立刻改变阵型,发出低频率的嗡鸣,无形的声波穿透黑雾。
同时,几架体型稍大的无人机底部喷口打开,准备释放强气流。
黑雾中,“一阵风”如同鬼魅般借着掩护,已悄然溜到镇墙边缘一处矮墙下。
他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冷笑,脚尖一点,身体轻飘飘地向上跃起,眼看就要翻出镇外!
恰在此时!
“哗擦!等你半天了!给小爷我下去吧!”
矮墙另一侧,早已埋伏在此的白敬琪如同猎豹般暴起!
他根本不等对方落地,手中那把柯尔特巨蟒左轮枪口猛地抬起,甚至没有刻意瞄准,完全是凭借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日夜苦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对着“一阵风”即将落点的上方空档,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声音之大,远超寻常火铳!
枪口喷吐出尺长的耀眼火光!
“一阵风”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听到这恐怖的巨响已是亡魂皆冒!
他做梦也想不到此地竟埋伏着如此凶悍的火器!
完全是凭借无数次生死边缘练就的本能,他在危急关头,身体强行在半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近乎折断腰肢的角度猛地一扭!
灼热的弹头带着死亡的气息,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腰衣袍呼啸而过!
他甚至能感觉到弹头摩擦空气带来的灼热感!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啊!” 他惊叫一声,强行扭转让他的气息彻底紊乱,落地时一个踉跄,狼狈地向前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惊骇欲绝地看向矮墙上方,只见一个半大少年手持一把造型怪异却散发着致命凶威的短铳,枪口还冒着袅袅青烟,正居高临下、一脸嚣张地指着他。
“惊涛骇浪!” 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
早已蓄势待发的吕青橙从另一侧矮墙后如同小炮弹般冲出!
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雄浑内力,双掌齐出,掌风呼啸,竟隐隐带起风雷之声!
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形气浪,如同真正的惊涛拍岸,狠狠地撞向立足未稳的“一阵风”!
“一阵风”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仓促间只能勉强抬起双臂交叉格挡!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一阵风”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一棵老槐树上,震得落叶簌簌而下!
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臂剧痛欲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女娃娃的内力,竟如此霸道?!
“好样的!”阿楚的喝彩声透过手机传出,直播镜头紧紧锁定着矮墙外这电光火石的交手,“家人们看到没?什么叫配合?小枪神火力压制!惊涛骇浪掌精准补刀!一阵风再能跑,也逃不出咱同福小将的手掌心!弹幕刷一波六六六!”
弹幕瞬间被“六六六”淹没:
【敬琪这一枪!帅炸裂!】
【青橙妹妹!掌力无敌!姐姐粉了!】
【配合天衣无缝!一阵风懵了吧!】
【枪声吓我一跳!真家伙啊!】
【白敬琪:大人,时代变了!】
【一阵风:现在小孩都这么猛的吗?】
【严捕头:我的世界观……又碎了……】
“一阵风”背靠大树,嘴角溢血,眼中凶光毕露。
他猛地探手入怀,似乎要掏出什么更歹毒的东西!
“还想顽抗?给老子趴下吧你!”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般在他头顶响起!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苍鹰搏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旁边的树冠中疾扑而下!
正是无声无息绕到他侧后方的白展堂!
白展堂的手指,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点向“一阵风”后背的大椎穴!
“一阵风”察觉到头顶恶风袭来,心胆俱裂,想躲已是不及!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在白展堂指尖即将触及对方衣衫的刹那!
“白大哥!小心他怀里!”吕青柠的声音通过傻妞的通讯器,尖锐地响起!
白展堂心中警兆顿生!
硬生生收住大半力道,点穴的手指变点为拂,身体借着冲势一个灵巧无比的鹞子翻身,向斜后方飘然荡开!
几乎同时,“一阵风”怀里猛地爆开一团刺鼻的黄色烟雾!
烟雾中夹杂着无数细如牛毛的碧绿色毒针,如同暴雨梨花般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嗤嗤嗤——!
毒针大部分射空,钉入树干、泥土,发出渗人的轻响。
几根射向白展堂方向的,也被他险之又险地拂袖荡开。
白展堂落地,脸色微沉:“好个阴毒的贼子!”
“一阵风”趁此机会,强提一口气,转身就想往更深的林子里钻!
“锁定完成!强风驱散!麻痹弹发射!” 傻妞冷静的声音响起。
空中待命的几架无人机底部喷口瞬间释放出强劲的定向气流!
那团致命的毒烟和残留的无光瘴被瞬间吹散稀释!
同时,另外几架无人机下方弹出微型发射管。
噗噗噗!
几声轻响,几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银色弹丸精准地射在“一阵风”脚边和后背!
弹丸瞬间破裂,爆开一团团无色无味的粘稠气雾。
“一阵风”猝不及防吸入一口,只觉得浑身肌肉瞬间一僵,如同被无数细小的电流击中,麻痹感迅速蔓延开来!
奔跑的动作顿时变成了滑稽的慢动作,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只剩下眼珠子还能惊恐地转动。
尘埃落定。
白展堂轻松上前,先利落地卸掉了“一阵风”的下巴(防止他咬毒自尽),又将其四肢错开,最后才在他身上几处大穴补了几下,彻底封死其行动能力。
动作行云流水,专业至极。
“搞定!”白展堂拍拍手,对着无人机镜头(也就是阿楚的手机)潇洒地一甩头,“家人们!活儿利索不?给个好评呗?”
铁蛋和傻妞操控着无人机缓缓降落。
白敬琪和吕青橙也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地上动弹不得、一脸灰败的“一阵风”。
“哗擦!还以为多能跑呢!还不是栽小爷手里了?”白敬琪得意地吹了吹枪口的烟。
吕青橙则小脸严肃,对着“一阵风”做了个鬼脸:“坏蛋!害严捕头砸坏掌柜的桌子!活该!”
阿楚举着手机,将地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一阵风”、轻松写意的白展堂、得意洋洋的白敬琪和吕青橙,以及悬停在空中的高科技无人机群全部纳入镜头,笑容灿烂:“家人们!同福客栈特别行动队!圆满完成任务!目标‘一阵风’,束手就擒!人赃并获!让我们把‘正道的光’打在公屏上!”
直播弹幕彻底沸腾,如同庆典: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白大哥最棒!潇洒!】
【敬琪青橙!少年英雄!】
【高科技碾压!降维打击!】
【铁蛋傻妞!幕后功臣!】
【一阵风:我想回监狱……外面太可怕了……】
【严捕头!你的任务稳了!】
【掌柜的!桌子之仇得报!可以开心了!】
客栈内,严明通过手机直播亲眼目睹了这场匪夷所思却又高效无比的跨时空抓捕,看着那曾经让他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的“一阵风”如同死狗般被制服,看着那些“奇装异服”的人们展现出的神奇能力和默契配合,看着那照亮夜空的“妖镜”将这一切清晰地呈现给无数“家人们”……
他心中最后一丝对“妖术”的恐惧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茫然和……一丝奇异的明悟。
他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所有的憋闷和旧观念都吐出去,对着佟湘玉,深深一揖到地,语气诚恳而复杂:“佟掌柜,诸位……大恩不言谢!严某……今日方知,何为天外有天。损毁之物,严某定当竭力赔偿!分文不少!”
这一次,他认栽认得心服口服,甚至带着点敬畏。
佟湘玉一听“分文不少”,眼睛立刻亮了,脸上悲戚一扫而空,瞬间堆起生意人的和煦笑容:“哎呀呀!严大人言重了!什么赔不赔的,多伤感情!您看这样行不?您帮我们把房顶修好,再打个……呃,打个九五折!剩下那八百两赏金抵账!咱们就算两清!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她飞快地打着算盘。
严明:“……”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佟湘玉那精光闪闪的眼睛,再看看地上桌子的残骸,无奈地点点头:“……依掌柜的所言。”
“好嘞!”佟湘玉一拍手,笑靥如花,“展堂!快!把严大人扶后边客房歇着!大嘴!去!给严大人熬碗上好的参汤压压惊!账……嗯,记严大人自己头上!”
她指挥若定,仿佛刚才哭天抢地的人不是她。
众人押着被捆成粽子、下巴被托回、一脸生无可恋的“一阵风”回到客栈大堂。
傻妞上前,双眼射出扫描光线,仔细检查他身上物品,很快从他贴身内袋里搜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硬物。
“老板,老板娘,有发现。”傻妞将油布包递给晏辰。
晏辰小心打开,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纸张泛黄脆弱的账册。
他快速翻阅了几页,眉头渐渐锁紧,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阿楚凑过来一看,也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郭芙蓉好奇地问。
晏辰将账册递给也凑过来的严明:“严捕头,你自己看吧。这恐怕……才是‘一阵风’屡次冒险劫掠官银、甚至不惜对你下毒手也要甩掉你的真正原因。”
严明疑惑地接过,就着灯光一看,只扫了几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继而涨红,最后化为一片惨白!
那账册上,赫然记录着河间府几位位高权重的官员,如何与地方豪强勾结,侵吞朝廷拨发的巨额治河款项,并制造假账、构陷清官的黑幕!
每一笔款项,每一次密谋,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而“一阵风”劫走的官银,正是其中一小部分即将被“漂没”的赃款!
他劫银,竟是为了留下证据,并试图以此扳倒这些蛀虫!
“这……这……”严明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账册几乎拿捏不住。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追捕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盗,却没想到对方竟是……一个孤胆的、试图掀翻黑幕的“义贼”?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巨大的责任感瞬间压垮了他。
他想起自己之前对“一阵风”的穷追不舍,想起自己差点成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帮凶……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真相,往往比想象更复杂。”吕青柠目光沉静,看着失魂落魄的严明,“一阵风劫银是罪,但他盗亦有道,留下证据,意图昭雪沉冤。功过是非,自有大明律法裁断。严捕头,如今铁证在手,你该知道回去后,真正的目标是谁了。”
严明死死攥着那本重若千钧的账册,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他对着晏辰、阿楚,对着同福客栈所有人,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充满了沉甸甸的敬意和托付:“严某……明白了!再造之恩,没齿难忘!此间事了,严某即刻押解要犯,携此铁证回返河间府!定要还枉死者一个公道,还河间府一个朗朗乾坤!诸位……保重!”
他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然。
阿楚将镜头对准严明坚毅的侧脸和那本摊开的账册,声音没有了往日的跳脱,多了几分肃然:“家人们,这就是今晚的结局。一个捕头的醒悟,一场阴谋的揭露。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有了真相的利剑,它终将降临。严捕头,前路艰险,保重!”
弹幕在短暂的沉默后,再次滚动,充满了感慨与祝福:
【肃然起敬!严捕头好样的!】
【这反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精彩!】
【账本一出,贪官颤抖吧!】
【一阵风……唉,也是个可怜人。】
【青柠大佬:格局打开!】
【同福客栈,今夜功德无量!】
【严捕头!一路顺风!为民除害!】
铁蛋不知何时,悄悄用客栈的音响系统播放起一首低回婉转的古筝曲调,旋律苍凉而悠远,带着江湖夜雨的萧瑟,正是《送别》。
乐声流淌在寂静下来的大堂里,为即将远行的捕头壮行。
严明最后看了一眼同福客栈的众人,目光扫过佟湘玉(佟湘玉下意识捂紧了怀里的临时赔偿协议)、扫过白展堂、扫过阿楚晏辰、扫过铁蛋傻妞、扫过那些或稚嫩或精明的脸庞……
他将这份奇遇、这份震撼、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深深印入心底。
他不再犹豫,将那本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账册仔细贴身收好,然后像提小鸡一样提起瘫软如泥、眼神死灰的“一阵风”,大步走向客栈门口。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他深蓝色的捕快公服上,背影挺拔而孤独,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刺向黑暗的利剑。
他没有回头,身影很快融入镇外朦胧的夜色与雾气之中,只留下那渐渐消散的、带着使命感的脚步声,和客栈里袅袅的古筝余音。
“哎呀呀!总算送走了!”佟湘玉抚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对着严明消失的方向喊道:“严大人!记得有空把修房顶的银子捎来啊!还有参汤钱!记您账上啦——!”
白展堂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嘴角勾起一丝慵懒的弧度:“走了好,走了清净。掌柜的,这下能睡个安稳觉了吧?”
铁蛋忽然把《送别》切了,换上了欢天喜地的《好运来》,喜庆的旋律瞬间冲淡了离别的氛围。
他咧开金属大嘴,东北腔贼拉喜庆:“可不咋地!老板,老板娘,宵夜整点啥?折腾半宿,肚子都咕咕叫了!傻妞儿,你说是不?”
傻妞笑着用川普回应:“要得!火锅嘛!庆祝一哈噻!”
阿楚笑着收起直播手机,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是同福客栈温暖的灯光和众人放松的笑脸,最后几条弹幕缓缓飘过:
【掌柜的果然还是掌柜的!】
【火锅!深夜放毒!】
【今夜无眠,坐等下一场穿越!】
【同福客栈,有缘再见!】
【江湖路远,直播不断!】
月光依旧温柔地笼罩着同福客栈,瓦檐上的破洞像一个神秘的印记。
大堂里,火锅的香气开始弥漫,笑声重新响起。
那扇永远敞开的大门,仿佛随时准备着,迎接下一个来自时空长河的不速之客,开启下一段荒诞与温暖交织的传奇。
月落同福灯未休,客自八方穿隙游。
笑谈直播破迷障,侠义科技写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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