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掌柜掌家·豆腐香漫村
傻妞当掌柜的第三天,就把自家院改得变了样。东边靠墙搭了个新棚子,五口大陶缸并排摆着,缸沿擦得亮堂堂,里头泡着发胀的黄豆,水面飘着层薄沫,是傻妞娘按杨永革说的,隔半个时辰就搅一次的。西边垒了个新灶台,底下烧火的口比寻常灶台宽两尺,上面架着她从镇上背回来的三尺大锅,锅沿挂着块粗布擦布,是傻妞特意让她娘缝的,说“掌柜的锅得干净”。
五个雇来的后生蹲在石磨旁磨浆,矮墩墩的那个叫狗剩,正扶着磨柄使劲推,磨眼里的黄豆混着温水往下淌,乳白的浆顺着槽子往盆里流,溅得他裤脚都是。“慢点推!”傻妞拎着个小竹鞭从屋里出来,辫子甩得像小旗子,“浆磨细点!不然滤不干净!”
狗剩赶紧放慢步子,笑着点头:“知道了傻妞掌柜的。”
“叫掌柜的!”傻妞瞪他一眼,把手里的竹鞭往磨旁的石头上敲了敲,“以后都叫掌柜的!”她昨天去镇上布庄,听掌柜的伙计都那么喊,回来就立了规矩。
杨永革蹲在灶台前调卤水,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别老拿鞭子晃,吓着人家。”
“就得吓着!”傻妞凑过来,往他手里的卤水罐瞅,“我娘说了,当掌柜的得厉害点,不然人家不听。”她往棚子那边瞥了眼,见有个后生正偷偷往嘴里塞泡软的黄豆,抬手就把竹鞭往地上指:“二柱!你敢偷吃东西!扣你两文钱!”
那叫二柱的后生赶紧把黄豆吐出来,红着脸摆手:“掌柜的我没偷!就尝了一颗!”
“尝也不行!”傻妞梗着脖子,“干活就得有干活的样子!”说着从兜里摸出个小账本——是她让杨永革教她画的,上头歪歪扭扭画着几个圈,代表五个人,“扣钱!我记上了!”
杨永革把卤水调好,往她手里塞了块刚凝好的嫩豆腐:“尝尝,今天的比昨天的嫩。”
傻妞接过来就往嘴里塞,嚼得“咯吱”响,眼睛亮了:“好吃!比王掌柜买走的还好吃!”她突然想起啥,往屋里跑,没多久抱出个木匣子,打开来,里头白花花的银子闪得人眼晕——是王掌柜预付的这个月的豆腐钱,足有十锭。
“你看!”她把银子往杨永革跟前凑,“够买多少布?多少锅?”
“够买一马车布,两马车锅。”杨永革笑着逗她,“够给你买十支花钗。”
傻妞赶紧把匣子合上,往炕席底下塞:“不买!留着!等以后盖大房子!”她眼珠一转,又往五个后生那边喊,“谁要是干得好,月底加钱!”
后生们一听,磨浆的更卖力了,推磨的木柄转得“呼呼”响,石磨“咯吱咯吱”唱得更欢。
正忙着,院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傻妞娘掀开棉帘一看,是赵老实和李淑琴,李淑琴怀里抱着双胞胎,手里还拎着个布包。“淑琴姐来了!”傻妞娘赶紧往屋里让,“快坐,刚磨的热豆浆,给你盛一碗。”
“不坐了。”李淑琴笑着摆手,往院里瞅了眼,“听说傻妞当掌柜的了,来瞧瞧。”她往灶台那边指,“这大锅真够大的,煮一次浆够半个村吃了。”
赵老实蹲在石磨旁,看着后生们磨浆,摸着下巴笑:“永革,你这是找着发财道了。”他往傻妞手里的小账本瞅,“还记账呢?真像个掌柜的。”
“那是!”傻妞得意地把账本举起来,“谁偷懒我就扣钱!”
李淑琴往她跟前凑了凑,低声道:“傻妞,婶子跟你说个事。村西头的张婆婆病了,家里没粮,你看能不能……”
没等她说完,傻妞就往棚子跑,没多久抱出块大豆腐,足有两斤重:“给张婆婆送去!让她炖着吃!”又往李淑琴手里塞了几个铜钱,“买点红糖!炖豆腐时放进去,甜!”
李淑琴愣了愣,笑着接过来:“谢谢你啊傻妞。”
“谢啥!”傻妞摆摆手,“都是村里人!”她突然想起啥,又往屋里跑,抱出个布包,里头是两件小棉袄,“给娃穿!我娘做的!”
双胞胎在襁褓里“咿咿呀呀”地抓,李淑琴摸了摸棉袄的棉絮,软乎乎的,心里暖烘烘的:“你娘手可真巧。”
送走李淑琴,傻妞娘往傻妞跟前凑:“咱妞心善,随我。”
傻妞没吭声,蹲在灶台前看煮浆,灶膛里的火“噼啪”窜,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杨永革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辫子:“咋了?心疼豆腐了?”
“才不心疼!”傻妞抬头瞅他,“张婆婆以前给我缝过鞋底,我记得。”她往锅里指,“等会儿多凝块豆腐,给村长家也送点。”
杨永革笑了——这傻掌柜,厉害是厉害,心却软得很。
日头爬到头顶时,第一锅豆腐凝好了。傻妞指挥着后生们把布兜抬到木板上,压上石头控水,自己蹲在旁边守着,像护着宝贝。“轻点放!”“别碰歪了!”嘴里不停念叨,比谁都上心。
正忙着,院门口又传来马车声,这次来的不是王掌柜,是个穿粗布短褂的伙计,赶着辆小马车,车上放着个大木盆。“是傻妞掌柜的家不?”伙计跳下车,往院里瞅,“我是邻村‘悦来馆’的,听说你们做的豆腐好吃,来买两块!”
傻妞眼睛一亮,往他跟前凑:“要多少?我们的豆腐可贵!”
“贵也买!”伙计拍着胸脯,“我家掌柜的说了,只要好吃,多少钱都给。”
杨永革赶紧切了块豆腐递过去:“先尝尝。”
伙计接过去尝了尝,眼睛都直了:“比镇上的还好吃!给我来五斤!”
傻妞这下更得意了,亲自拿着秤称豆腐,秤杆打得高高的:“多给你二两!下次还来啊!”
等伙计走了,傻妞拽着杨永革的胳膊直蹦:“你看!不光王掌柜买!别人也买!”她往五个后生那边喊,“都听见了?好好干!以后咱的豆腐卖遍十里八乡!”
后生们都笑着点头,狗剩边推磨边喊:“听掌柜的!”
下午,王掌柜的伙计真来拉豆腐了,赶着辆大马车,车斗里铺着干净的稻草。“掌柜的,王掌柜说要二十斤嫩的,三十斤老的。”伙计往院里喊。
傻妞指挥着后生们往车上装豆腐,自己站在旁边数:“一、二、三……”数到二十,突然往伙计手里塞了块嫩豆腐,“给你吃!路上饿了垫垫!”
伙计愣了愣,笑着接过去:“谢谢掌柜的!”
等马车走了,傻妞蹲在院里数铜钱,数得眉开眼笑。傻妞爹蹲在屋檐下抽旱烟,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偷偷往上扬,却还嘴硬:“疯疯癫癫的,当掌柜的也没个正经样。”
傻妞娘端着碗豆腐脑出来,往他手里塞:“尝尝,永革做的,放了红糖。”又往傻妞跟前放了一碗,“快吃,凉了不好吃。”
傻妞捧着碗,蹲在石磨旁吃,豆腐脑滑溜溜的,甜乎乎的,顺着喉咙往下咽,暖得心里发颤。“杨永革,”她突然抬头瞅他,“以后咱天天做豆腐,天天赚银子,好不好?”
“好。”杨永革点头,往她碗里又舀了勺红糖,“等赚了大钱,给你盖个大院子,院里种满你喜欢的野菊花。”
傻妞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还要买头驴!让驴拉磨!不用他们推了!”她指了指五个后生,后生们都笑着点头:“掌柜的说得对!买驴!”
天擦黑时,活总算干完了。傻妞给五个后生结了工钱,每人十文,扣了二柱两文,给了八文。二柱红着脸接过,挠着头笑:“掌柜的,明天我肯定不偷吃东西了!”
“这还差不多!”傻妞把钱匣子锁好,往炕席底下塞,又往杨永革跟前凑,“今天赚了多少?”
杨永革扒拉着算盘——是他让赵老实去镇上买的,学着拨了两天才会。“卖了五十斤豆腐,收了三百文,加上王掌柜的预付钱,一共……”他算了算,“够买两头驴了。”
傻妞眼睛一亮:“明天就去买驴!”
夜里躺在炕上,傻妞还在念叨买驴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买黑驴还是白驴?”她拽着杨永革的胳膊问,“黑驴有力气吧?”
“都一样。”杨永革拍着她的背,“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傻妞往他怀里钻了钻,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像只满足的小猫。杨永革摸着她的辫子,辫梢沾了点豆浆沫,心里暖烘烘的。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照在院里的大铁锅上,亮闪闪的,石磨静静地立在棚子下,像个守夜的老伙计。
他想起刚被红绸卷来的时候,蹲在河边,穿着大裤衩,一脸茫然。那会儿哪想到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有暖乎乎的炕,有热烘烘的豆腐香,有个傻呵呵却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姑娘。
傻妞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驴……买黑驴……”
杨永革笑了,往她怀里又塞了塞被子——明天就去买驴,买头最壮的黑驴,让它拉着磨,磨出的豆浆准更香。
第二天一早,傻妞果然拽着杨永革往镇上跑,兜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脚步迈得飞快,棉鞋踩在冻硬的土路上“咚咚”响。到了镇上的牲口市,傻妞一眼就瞅中了头黑驴,膘肥体壮,眼睛亮得像黑葡萄。“就它了!”她指着驴喊,“多少钱?”
卖驴的老汉瞅了瞅她,又瞅了瞅杨永革,笑着说:“姑娘有眼光!这驴有力气!给五两银子吧!”
傻妞二话不说,从兜里摸出五两银子递过去,拽着驴缰绳就往回走。黑驴挺听话,跟着她走,时不时“咴咴”叫两声。
路过布庄时,傻妞又进去了,给杨永革买了件青布褂,给自己买了条红绸帕子,往头上一系,美得直笑。路过铁匠铺,她又盯着口小铁锅不走了——那锅不大,正好能给双胞胎炖豆腐。“买了!”她又掏钱,把锅背在背上。
回到村里,村里人都围过来看,赵老实摸着黑驴的背直夸:“好驴!真壮!”李淑琴抱着双胞胎也来了,双胞胎瞅着黑驴,“咿咿呀呀”地伸手,傻妞赶紧把锅递过去:“淑琴姐,给娃炖豆腐用!”
傻妞爹牵着黑驴往棚子走,要给它搭个驴棚。傻妞娘端着豆浆出来,往杨永革手里塞:“快喝,热乎。”
五个后生也来了,围着黑驴直转圈,狗剩笑着说:“以后不用推磨了!有驴了!”
傻妞叉着腰,站在院里喊:“驴是咱的了!以后它拉磨,你们滤浆、煮浆!谁要是偷懒,照样扣钱!”
后生们都笑着点头:“听掌柜的!”
黑驴似乎听懂了,“咴咴”叫了两声,甩了甩尾巴。杨永革看着眼前的景象——傻妞系着红绸帕子,站在院里指挥着后生们搭驴棚;傻妞爹牵着黑驴,往槽里添草料;傻妞娘端着豆浆,往李淑琴手里递;赵老实蹲在旁边,笑着抽烟……心里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刚凝好的豆腐,软乎乎的,暖乎乎的,透着股说不出的香。
风从院门口吹进来,带着点豆浆的香,也带着点傻妞身上的皂角香。黑驴在棚里“咯吱咯吱”嚼着草料,石磨静静地立在旁边,像在等驴来拉。杨永革往傻妞跟前走,她正踮着脚给后生们分配活,红绸帕子在风里飘,像朵开得正艳的花。
“杨永革!”傻妞回头瞅见他,笑着喊,“快来!给驴起个名!”
杨永革走到她跟前,摸了摸黑驴的头,又看了看傻妞亮晶晶的眼睛,笑着说:“叫‘豆宝’吧,跟豆腐的‘豆’一个字。”
“豆宝!”傻妞摸着黑驴的脸喊,“以后你就叫豆宝!好好拉磨!给你吃最好的豆饼!”
豆宝“咴咴”叫了两声,像是答应了。
日头慢慢升起来,照在院里的大铁锅上,照在石磨上,照在豆宝的背上,也照在傻妞系着红绸帕子的头上,暖得像团火。杨永革靠在门框上,看着傻妞指挥着后生们把黄豆倒进磨眼里,看着豆宝拉着磨慢慢转起来,看着乳白的豆浆顺着槽子往下淌,突然觉得,这辈子这样过,真好。
磨声“咯吱咯吱”,驴叫“咴咴”,傻妞的吆喝声“快点快点”,混在一起,像支暖乎乎的歌,在村里漫开来,漫过老槐树,漫过河边的芦苇,漫过每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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